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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9节

    夏露[少年篇+青年篇+幼年篇] 作者:空梦

    第19节

    刚回到家不久,家教老师的电话就来了,二三个老师齐夥出了张卷子把夏时季考了一下然後就走人了。

    关於学习,夏时季还是挺上心的,要说周围人个个都优秀,他也挺不好意思当草包,再说李昱泊也不给他当草包的机会,他从来有的只是安心地当个不过份出色得让人瞩目,但该知道的他都知道怎麽做的人。

    老师们这期的教学任务,事实上到夏时季上大学之前的任务都完成了,夏时季跟他爸通了电话,叫老师们在他去上大学之前一个月考他一次得了。

    他爸想了想,暑假的时候他有检测夏时季的功课,知道他所知的已经没差多少了,用不著再向以前盯小孩一样盯著他学习,於是也就答应了。

    夏时季也跟他妈说了几句,他妈高龄怀孕,最近身体一直不好,显然这个时候怀上了对她是个超负荷的事情,她跟夏时季说了几句话声音都没有以前那麽中气了,才说到让夏时季好好吃饭别挑食时,话都断断续续说了两次才完整。

    然後他爸就不让他妈跟他说话了,把电话拿过让夏时季好好照顾他爷之後也就挂了。

    夏时季第一天去收帐时,他爷说要散步。

    老爷子柱著拐杖慢慢跟在他身後,夏时季一回头,他就朝他孙点下头,示意他去收他的帐,他散他的步。

    夏时季哪能不知道他爷是想看看他收帐的样子,但去店面的路虽然不远,但也有很长一段距离,他自己去的话走走就到了,他爷腿脚慢,走多了还辛苦,这非得跟上来是怎麽回事啊……他也不能打车去店里,才一小点路,去收个帐还坐出租车去这不让人垢病吗?

    看来,就算李昱泊死都不干他都要考虑下独自开车了……总不能他一不在,他爷没人送得走路吧?

    「你慢著点……」当他爷在下一个小坡时腿哆了一下,夏时季差点没得把心脏从噪子眼里跳出来,再也顾不得他爷可能走累了就会自己走回去的想法了,一把就跑回头去扶住了他。

    这老祖宗,可真出不得一点差池了,这可真会把自己吓死……夏时季一扶住他就教训他爷:「你走得慢还不说,走多疼了腿还疼,你跟著我散什麽步,就不能老实呆著?」

    他爷不理他,老人家鼻子里哼哼两声,心安理得地让他扶著他慢慢走著。

    夏时季见他这样也哼哼两声,扶著他爷的老手慢慢下了人行道中又一个坡度的两行阶梯。

    梧五叔早就接了李昱泊的电话,知道事情都归夏时季管了,他在第一个店面等著夏时季把李昱泊暂时交给他的帐户再交给夏时季。

    一看到夏爷爷也来了,梧五叔就从店里出了来扶了把老爷子,跟著他们进去之後又去帮老爷子倒了茶,还拿出来一盒家里婆娘做的茶点让老爷子尝个手艺。

    老爷子被他哄得高兴,对著梧五叔夸了几句,说他现在越大越沈稳了,以後出息肯定还大著……

    夏时季在一旁听得微笑不已,得,一盒合口的茶点就可以让他爷对人好话连篇了……

    不过梧五叔拿出来的茶点确实是养生的好点心,清茶和玫瑰花做出来的糕点一掀开来好看且不说,那股清香闻著都让人身心愉悦。

    梧五叔把手头上的事一交,也得下到村里帮著李昱泊监工……梧五叔也帮李昱泊家干了不少年的活了,李昱泊向来对他尊重得很,夏时季也一样,所以尽管他比梧五叔还知道李昱泊的管帐方式,但还是没有打断梧五叔详细给他说的怎麽收帐的一些繁琐细节的话……

    梧五叔是个认真的人,下面的两家店他也跟著去了,跟在夏时季的身边指著一些需要注意的事情详细解说。

    李昱泊的这三家店规模在镇上来说算是比较中型的,每个店有五到八个员工左右,开店和关店的事都是关给店长,帐是自己来收自己做……梧五叔先前只管收钱然後让李昱泊自己入帐,但李昱泊忙,上一个月的帐还是夏时季今天早上帮他做完的。

    事情入手其实很快,只是他爷的「散步」散去了不少时间,到了晚上快十点才算把最後一家店面的帐给收著。

    夏时季请了三家店的全部员工吃饭,但时间晚了,他过去随便吃了点,跟人道了歉,说自己得早退送他爷回去睡觉。

    夏爷爷在镇子里是个挺传奇的人物,他五次海难,每次都活著回来了来,尽管这个传奇人物年老後变得很沈默,一般只跟几个很老的老人听听戏,下下棋,但在年轻一辈的人心里倒越发显得神秘了……

    一听是老人家要去睡觉,年纪大体都年轻的员工们连连说著好,本来老人家在他们吃喝也不太敢放开,现在人打算要走也觉得挺好,都挺礼貌地站起来让老人家路上小心点。

    夏爷爷也有好久没出来见这麽多的年轻人,全部员工加起来也有二十来个人,大夥都是二十开头的模样,看著还真是年轻鲜活。

    他一出门就连夸小夥子姑娘们精神,但说话时他连眨著眼,一脸疲容。

    已经晚上十一点多了,他是累了……夏时季默默在心里想著。

    梧五叔开车送了他们回去,才五分锺不到的路,他爷就在车上睡了著,夏时季没叫他醒来,背起了他爷把他送到床上,老爷子都没有醒过来一点。

    夏时季心里凉嗖嗖的,梧五叔去探了探老人家的鼻息,有一点浅……他轻叹了口气,安慰夏时季,「没事,到年龄的人都这样,好好养著,只要吃得下饭,还有好几年呢……」

    夏时季笑笑,送了他出门,知道他明天就要下村去帮李昱泊,对他说:「你别跟李昱泊说这事……」

    梧五叔点了点头,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走了。

    夏时季关了大门,转身时蹲下了身,下巴靠在膝盖上,愣愣地看著因路灯而泛黄的地面……他家的老狗二黄在他的狗窝里也呜咽了几下,随即也没有了声响。

    老了,老了……医生说老了,别人也说老了,他爷也说他老了……

    老了……人就要走了,所以自己去哪,他爷都要跟著……

    他舍不得自己。

    可他又哪舍得他?

    夏时季用手擦了把眼睛,走到半路脱下身上的衣服拦住了脸,明明没人但也不想让人看见他哭了一样,像个孩子一样把脸埋在衣服里呜咽著走到他爷门前的地板上坐著,一抽一抽地小声抽著气。

    他爷睡得越来赵久了,以前早上七点定时定点醒,现在到了早上九点才会睁开半只眼,要连哼哼几声,再过半小时才起得来。

    夏时季的耐性从来没有这麽好过,一醒来就去厨房看玲婶帮他爷熬滋补的汤,然後就去看看他爷醒来没有,来回这麽看著他也没觉得累,倒是玲婶在一旁看不过去,拍了他一後脑一掌,让他一旁安静坐著去。

    夏时季心里著慌,但李昱泊不在他也不敢表现出来。

    他爷现在一醒来,就天天抱著个盒子让他认房产证,认保险密码,还有银行密码……今天说完了,又不记得了,第二天一起来,就又要跟他说一次。

    他依稀记得昨天有说过,但又怕没说,非得再说一次又觉得安心,又叮嘱这都是给他的,给了多少以後也不要跟他爸爸说,也不要跟别人说,李昱泊也不要跟他说,这个钱自己留著花,自己有钱以後就谁也不会给他苦头吃,他以後在地底下也会睡得塌实。

    夏时季听得心里酸疼,又不敢这个时候再孩子气,只好点著头听著他爷说……

    听完了,他爷说累了,又不知不觉地睡了过去,夏时季只能坐在一旁闷不吭声地陪著,有时实在难受得受不了了,就自己躲回卧室里哭几分锺,再回来陪他爷。

    还好他没走成,要不,以後他得悔一辈子……

    夏时季帮他爷擦著脸,老爷子哼哼两声,没有太多力气说话,但看著他的眼睛里带著慈爱的笑意。

    他不知道老人一倒下,衰弱得会这麽快,明明前几天还到处溜哒著说要是老胡子的剧团要是下镇了,他得提前去跟人对对戏,聊聊天……昨天还能下地走几分锺,今天就已经站不起来了。

    他爷已经干瘦得只有骨头和皮了,再撑下去也很难受,医生说营养液打了也没多少用了,就好好陪著他吧。

    夏时季打了电话给他爸,他爸尽管忙,没怎麽陪过老父,但是是个孝子,一下子就给吓著了,连夜带著他妈就要赶回来。

    国外的伯父接到电话听完他说的情况,只说了一句就回来就挂了电话,回来时竟跟他爸一样快,才两天不到的时候就回到了远在偏僻之地的春夏镇。

    他们回来时,老爷子也不行了……一天醒著的时间不多,就两三个小时,夏时季的大伯一回来看到老爷子睡在床上自己回来了也醒不来,五十多岁的,一向以沈默威严示人的老学者立即嚎啕大哭,把他的外国妻子跟儿子夏环达吓得瞪圆了眼,看他哭得伤心,一下子眼泪也流了出来,跟著他哭。

    夏时季他爸倒是要比他们镇定得多,只是眼角泛著可怖的红,转过脸就要夏时季好好照顾他妈,自己闷著头去帮老爷子准备事情去了。

    他爷实在是不行了,夏时季也觉得自己不行了。

    他妈哭了一场力气也全无,需要人照顾著,夏时季找了玲婶陪著他妈。

    早几天他知道李昱泊下了最深的老林去定风景点,但现在他爷也不行了,李昱泊也得赶回来了……他再不回来,自己都快崩溃了。

    李昱泊清晨回来,越野车从深山开回春夏镇时在中间费了一些波折,他开回来的车全是深山可见的污黑的软泥,他下车时全身都是泥水,连鞋子里都有著一些山间腐烂了的树叶……车子在半途熄了一次火,他在大雨的山间就著手电筒的光修了近一个小时才把火重新打起。

    在接到夏时季打给测量组的用来跟外界沟通的卫星电话时,全组的技术人员都在奇怪怎麽会有外来电话,李昱泊听到是找他的还疑惑了一下,但听到夏时季在那边哽咽著哭,他想都没想脚就已经奔向了车子。

    夏时季在那边哭著说他爷快没了时,李昱泊心头窒了窒,只能说让他不哭,自己马上回来。

    只是山里的路实在不好走,加上夜间大雨,还有大雾,他好几次都差点开向悬崖,如果不是精神高度集中,他只是想著怎麽尽早的一定要安全地回到那个人的身边,车好几次都会不受控制地冲到山下去了……

    不管如何,他总算回到了春夏镇,把车停到自家门口就冲了进去打算花几分锺把身上冲洗一下随便收拾干净点别吓著人,但当他冲到自己一楼的大间卧室里的浴室时,似乎在冲的途中在床上瞥到了一个人,他又把快步向浴室的脚步退了回来,看到是夏时季在窝著床上。

    「季季……」李昱泊走近,哑著声音叫了一声。

    把自己蜷缩成了一团的夏时季抬起了头,视而不见李昱泊浑身的脏污,沈默地爬上了他的身,把腿紧紧地缠到他身上了才开了已嘎哑得快要不成声的口:「他们都围著爷,不让我陪他……」

    「爷呢?」李昱泊抱著他去浴室,打算俩个人一起洗。

    「还在睡……」夏时季的眼睛已经肿成了一片,他伸手抓过淋浴头洗著李昱泊的脸,把脸洗干净了就在他脸上粘粘糊糊地吻了好几下接著说:「你跟我回去守著爷。」

    「好。」李昱泊应了,把手伸到夏时季的眼睑上轻轻地摸了一下,疼惜地问:「疼吗?」

    「疼……」夏时季点了点头,把李昱泊的手拉过放到自己胸口,「这里更疼……」

    李昱泊心更疼,低下头在那里亲吻了一下,安慰他:「不疼。」

    「嗯……」夏时季嗯了一声,接著带著哭音说:「爷真要走了,他就不能再等几年吗?」

    「他只是暂时离开,他会在下头等我们的,以後我会带你去找他的,就让他先走好不好?」李昱泊被他哭得心拧成了一团,怕他的眼角触著肿胀的皮肤让他疼,只好在他的鼻子与嘴唇上不断地亲吻。

    「不好……」夏时季撅高了嘴哭了出来,他蛮横地抓著李昱泊的头发拉扯著,「你别让他走,李昱泊,你别让他走。」

    就好像小时那样只要他想要的事李昱泊都能做到一样,夏时季明明知道不可能,但还是无理地撒野著,似乎如果李昱泊答应了,爷就可以多活一点时间。

    「季季……」李昱泊拍抚著他的背,夏时季已经在歇斯底里了,爷要走,他也不好受……可是,这次他真的无能为力。

    「呜……」夏时季咬著李昱泊的肩,直到咬出常常人印迹快要见血时才松开了嘴,他扁著嘴哽咽了一声,抓头发的手改抱成了李昱泊头,呜咽著说:「还好你回来了……」

    还好他回来了,要不,自己真的快要受不住了。

    李昱泊走在夏时季身边回到夏家大宅时,院子里已经有一大帮人了,全镇凡有点关系的人全都来了,一些平时与夏爷爷玩耍的老夥计们也都来了,他们都静默地坐在那小声地交谈著,看到夏时季时,看到他那已经肿得跟小山一样搞的眼睛全都不由得轻叹了口气。

    这老小孩跟这小小孩从来都是最亲密的,他们就像最好的亲人与朋友那样彼此关心著,谁对谁那都是从没有一点保留的好。

    现在老的要走了,小的有多伤心……任何人都是没有怀疑的,也只能唏嘘老人家不容易,熬了这麽多年的风雨要去了,而小的也必须面对残酷的事实了。

    一见到李昱泊,夏父看了下沈默著一句话也不吭声的儿子一眼之後,问他:「回来几天?」

    「会留久一点……」李昱泊保留性地说了一句,留几天自然要看情况,反正这段时间他是不能离开夏时季的,他接著说:「有什麽是要我做的?」

    李家跟夏家基本不分亲疏,当年夏爷爷腿脚不方便,爱动的夏时季就是李昱泊带大的……

    他提出要求,夏父自然也就把他当自家人一样使唤,「人手我都找了些,只是还不够,你看能不能去跟你叔伯的店里找些人来顶替些,再看看到别的村里能不能打些你们以前用过的小工过来,最近城里还有外地的人都要赶过来帮老爷子送行,客人大老远的过来我们得帮老爷子招待好了。」

    李昱泊点头,说:「我等会就去找人,五叔他们的酒楼的经理我会借两个过来,您看行吗?」

    那是对於招待客人最好的人选,能把人找来自然是最好,夏父拍拍他的肩,沈声地说了句:「辛苦你了。」

    他忙,又要赶著去招呼前来的客人,遇过儿子身边时看著那张难过得有些惨然的脸,想著他们爷孙感情好也怪不得他,责怪的话也说不出口,只好说了句:「别哭了……」

    夏爷爷的房间里,夏伯父,还有他的妻子,夏环达在之外,还有隔壁的吴爷爷也在……他们一齐坐在那里看著状似睡著了的夏爷爷。

    要开门时,夏时季轻拉了一下李昱泊的手,然後才松开推了门进了屋,跪在了老人家的床前。

    夏时季跪下之後用脚爬了两步到了他爷的耳边轻声地说:「爷,李昱泊回来了……」

    他轻声说完,夏爷爷的眼睛就眨了眨,慢慢地睁了开。

    「爷……」李昱泊叫了夏爷爷一声。

    夏爷爷看看他,再看看他的孙,视线看到了前头坐著的人身上。

    吴老爷子一眼就看出了老夥计有话要对这两个小的说,连忙对著夏伯父说出去坐坐,等会再进来……

    夏伯父看了看总是不原谅他娶了外国妻子的老父,见他脸上的示意之後也就和妻子和孩子出了门……

    「阿……阿泊……」门关了,夏爷爷张开了嘴,哆嗦著嘴慢慢地说著,「孙……孙……」

    「嗯,在呢,爷……」夏时季的眼泪不断地往外流,但声音却没透出太多的哭意,他爷的眼睛现在是看不清东西了,但如果要是听见他哭了,那得多难受啊。

    「我回来了,爷……」李昱泊跪在夏时季的身边,也凑近了夏爷爷一点,「你要跟我说什麽?我在这里,你说,我听著……」

    「好……好好照顾……」夏爷爷伸出手要来摸夏时季的手。

    夏时季把手伸过去紧握住他的手,「他会的,爷,他最舍不得我的……」

    「别……别欺……欺负他……」夏爷爷的手往里拢了拢,向在与夏时季亲密。

    「我会的,爷,我会照顾他一辈子的……」李昱泊跪直了身体,非常沈稳地说著,「永远都不会欺负他,您放心。」

    夏爷爷听了,嘴边动了一动,像是笑了。

    夏时季在一边无声地流著泪,眼泪大滴大滴地往下掉,打湿了他跪著的双腿。

    再然後,就再也没有了声响……

    他们跪了好久,直到吴老爷子陪著一个大老远过来的也年近八十了的老人过来看望昔日老友进门时,才发现夏老爷子这次真没了,一口气也没有了。

    而那跪在床前的两个一大一小的小孩,小的那个已经在大的那个的怀里哭昏了过去,而抓著老爷子的手却紧得像是松不开……

    夏时季一直都无声无息,连哭都也是无声的。

    他一直跪在灵枢前不动,到最後李昱泊生气了,狠狠地打了他一下他也不走,非得守著。

    其它的人都忙,他爸他妈更是心力交瘁,已经无余力来管他。

    夏环达轻声来安慰过他弟弟两句,可夏时季没有理他,他也只能黯然而去。

    夏爷爷一生在世都是与人为善,他从年轻开始就是个温和沈默的人,闷不吭声地帮过不少人,他们那个时候的人含蓄,一般不轻易说出感谢,但都在心里记著了别人的好。

    於是他的丧事远远近近来了太多的人,过逝後得知消失的第二天来的人更多了,有些以前夏爷爷帮过的人更是老的那个家宅带著全家拎了个小包就全都过来奔丧了……

    而夏父那边,自家的,还有因李家的关系的那边的商会人也基本都来了人,光是来的人员的住宿都有些吃紧,更别提要安排他们的夥食问题了。

    因干活的人手实在太少,招待不过来远近来的客人,镇上的人自发地派出家里的人来帮他们做点事情,长街上都摆满了长桌长凳以供客人歇坐。

    一厢间,春夏镇在哀掉中又是一片沸腾,因来的人太多,全镇都不得安静。

    大家都忙得不可开交,也没人管得了跪在老爷子灵枢後用黑色幕布把自己给藏住了的夏时季,李昱泊也忙,要忙著调配吃的喝的过来招呼客人,一些夏父处理不过来的琐事他也得去过问,可是,忙得双脚不沾地了,那操心鬼还非得拿自己的身体不当回事,硬是跪著不肯动,打了他好几次,训斥了好几回也没动静。

    李昱泊匆匆把梧五叔调上来管几天的事,让他接手自己手头上的一些繁琐的事情後,转过身脸色一青,这次是真打算把夏时季拖回床上睡一觉。

    他掀开幕布把人抱到怀里时,像是知道他的意图,夏时季抓著灵枢的一角就是不松开手,他的眼角已经红得快要滴出了血,脸却是刹白刹白的,那样子看得李昱泊心都快要碎了,想强力把人拉起的力道轻了,他心疼得厉害:「你就不怕把给我心疼死?你要是病了,你让我怎麽办?你不是不知道我有多忙多累……」

    夏时季不愿意离开,听著这话只是不停地掉眼泪,倔强的嘴往内伤心地抿著快要看不见……

    「别哭了,眼睛都快哭没了。」李昱泊被他哭得心疼难耐,他把人抱到怀里,用幕布把他们与前方的人隔绝,「你可叫我怎麽办?」

    夏时季不说话,只是松懈下了一直僵硬的身体,睁著眼睛看著他爷的棺材……好在灵场地方很大,为了不打扰老人家清静,前来拜礼的客人离灵枢也有段距离,基本上也无人看得见灵枢幕布後的他们,也更是看不见夏时季那双红炽的能吓人的眼睛。

    「跟我回去好好睡一觉,去咱们的屋里?嗯?」李昱泊心因怀里瘦削的身体拧成了一团,他轻声地只著怀里的人,他的背也因长时间的未休息有些疲惫地拱了一点起来,

    「你别管我……」夏时季用著他的破噪子在他怀里转了点身,说了一句话之後就顿了住,眼睛看向了李昱泊的身後,那是一间偏房的位置,他们家的存储室……刚才他看到了一个人在门边一闪而过,有双眼睛在盯著他们。

    「我不管你谁管你?」没有等他到他的下一句话,李昱泊疑惑地敛了一下眉,随即没当回事的说,「去睡一觉,然後再来陪爷,好不好?」

    李昱泊说得轻柔,亲昵,里面充满著的溺爱绝对把溺毙人。

    夏时季揉了下眼睛,他没有回答李昱泊的话,掀开了一点幕布,看了眼来因祭拜他爷的客人……

    人多又杂,夏时季不知道是自己哭花了人眼看错了人还是别的什麽……他沈默地又看了看那扇门,莫名的心里翻起了一股汹涌,刺得他心里难受得很。

    好像有什麽事要发生了。

    这段时间来,老是有眼睛在背後盯著他在干什麽……

    先前他还以为是因为他爷的欲要离开才导致他过於敏感才造成的错觉,可刚刚那个明显的影子他拒绝承认是自己眼花多想了的结果……

    有人真在打自己与李昱泊的主意……夏时季一下就愤怒了起来,情绪一变动,胸口的血液一阵翻涌,呼吸一室,近来的根本没有好好休息吃饭让他在那刻昏了过去。

    吓得李昱泊一下子抽白了脸,抱起他想掀开幕布前头就把人送去医院……但这是灵场,不能太放肆,他顿了脚步,咬了咬牙,抱著夏时季转身从背後绕路。

    李昱泊说完电话,疲惫地揉了下头,转身走了几步坐到了床边,摸了摸身下那快成纸片的人的脸,无奈地叹了口气。

    他太累,看著夏时季一时半会不会醒过来,营养液还有半瓶,一时之间输不完……他倒在了夏时季的身边,亲了亲他的嘴,打算歇半个小时积攒一下精力。

    他刚倒下,夏时季就醒了过来,李昱泊立马把眼睛睁开,里面一下就睡意全无。

    夏时季看著他这样子,张了张嘴,哼哼叽叽了一下才有力气开口,「你陪我睡会,我不闹了……」

    说完。看了看门,看到门是锁著的就亲了亲李昱泊脸,疲倦地闭起了眼。

    「你乖……」李昱泊又吻了下他的下巴,轻咬了一下,终於闭上了眼睛睡了过去。

    李昱泊的呼吸在他耳畔吹得让他觉得安心,夏时季的脑袋还是因为悲痛沈重不已,一半的他有些失神,另一半的他在想著那总是如影随形跟著他的眼睛。

    他不是天真的人,对有些事,尤其是关乎到他与李昱泊关系的事他从不掉以轻心,就算是多疑,他也宁肯多疑。

    夏时季动了动李昱泊没躺在的另一边的手,发现自己有了一点力气,他移动了一下手,想去摸李昱泊的脸,但又怕打扰了李昱泊的睡眠,就控制自己的手不去动弹……他是如此的爱李昱泊,他爷没了之後,那麽他的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就只有他了,爸爸有妈妈,妈妈也有他,他们还有新的孩子,自己从来与他们只是关系良好,但亲密不多,想必以後也不会有什麽过多的转折。

    他最亲爱的人只有李昱泊了,所以,就算多疑,就算是自己确实多心了,他也不允许一点点别人破坏他们的事情发生。

    他已经不想逃了,去了外面又怎麽样,他们的根在这里,他们在这里出生长大相扶相持相亲相爱。这里就是他们的家,逃去了外面也是逃不久的,总归会因想念回来的。

    那麽,不逃,那就面对……夏时季咬了咬牙。

    他偏过头看李昱泊那有著深深黑眼圈的有著倦意的脸,想著这些年来他对自己的好,想著他可以为了自己做任何一切,想著他无论何时都不会真正离开他,瞍眶不禁红了。

    李昱泊爱他,他又何尝舍得离开他寸步……

    营养液的瓶空了,夏时季自己去扯线,他刚扯出来,李昱泊就醒了,看著扯出来的针头瞪了夏时季一下,「乱来。」

    夏时季虚弱地笑了笑,尝试著自己坐了起来,还好,他恢复得不错,身体要比前面要有力气多了,他在李昱泊扶助的手势下坐好,嘶哑著喉咙说:「我要吃饭……」

    李昱泊一听,眉头松开了好多,他摸著夏时季的脸,摸了一下,又接著摸了一下,觉得不够,又低头连连亲了几下才说话,「真乖。」

    说完,拉了拉夏时季的脸皮,这才提脚出了去帮他拿吃的。

    夏时季现在呆的是李昱泊家的房间,他习惯这间房间,有一部份的时间他是睡在这里的……但他还是朝挂著重重窗帘的玻璃推窗看了一下。

    他下了地,悄无声息地来到窗户前面,李昱泊喜欢阔广的房间,所以他十五岁後,就从二楼的卧室搬到了一楼後院的这间特大间,整个面对後院的墙面都是玻璃……更後来他们有了关系之後,这扇巨大的玻璃墙才挂上了落地的窗帘。

    只要一掀开窗帘,从院子里就可以完全看到这间卧室的情况……夏时季眯了眯眼,回头看了看时锺,现在是下午三点……

    他手一动,把窗帘全速拉开,一下阳光就全洒了进来,吞没了床头灯那点微弱的光……夏时季看向外面,栽著大树与灌木树丛的院子还是跟以前一样郁郁青青,院子的後方除了鸟鸣虫叫声还是跟以往一样有著一种属於大自然的安静。

    他仰高了头,发现正面的视线里发现不到别的比较楼层高的房子……他眼睛转了一圈,在侧面发现了二家,一家是他家侧面,,另一家是吴爷爷家的……他们家的房子大前年多建了一层当仓库,在周围顶多只有三层的街道中,那个高度多了一层的房子在此刻显得尤为耀眼。

    夏时季翻了他们看天空的望远镜,对著那个高楼看了看……发现站在他这个侧面位置上可以清楚看到那个楼面,而想必也不用推理也知道从那个楼面来说,只要找到距离,也可以看到这间房间的一部份。

    这个侧面,是通往浴室的位置……只要窗帘拉开,从那个角度来说,可以每天都看到脱光了衣服的李昱泊走进浴室……或许,有时候会是在这里过夜的他……

    而且,李昱泊更是喜欢抱他去浴室洗澡……赤裸的俩个人抱在一起,还需要说明什麽吗?

    夏时季的头更疼了,原本不多想没什麽事,现在一想,处处都有破绽……

    他仔细地回想著他呆在这间房子里的情况,可就算想到大多数情况下他们都是有拉窗帘但也於事无补,因为房子的位置他们不拉窗帘的时候也多……

    如果有人存心……那麽……看到应该不是不可能吧?

    李昱泊从隔壁拿来了肉粥跟小菜进来时就看到了夏时季站在窗子的斜边处若有所思……一看到他进来就笑了,脸上什麽东西也没有。

    李昱泊心思微微一动,走到卧室另一边用来让夏时季看书玩耍的小桌处,把菜盘放下,问靠近浴室旁边的人:「刷牙了?」

    「呃……」夏时季挠挠头,转身向浴室里去。

    一到浴室就轻打了下自己的脸,骂自己:「笑什麽笑……」

    这一笑不是露馅了,自己以前有事要瞒李昱泊就爱笑,这不不打自招麽……

    那从小就跟老狐狸一样精明的人肯定会怀疑的……夏时季看著镜子里的自己假笑了一下,然後想,瞒,竟然瞒了那就死瞒。

    他那麽多的破事,已经够忙了。

    不想再让他闹心了。

    他刚刷著牙,李昱泊就进来了,把他的头发打湿抹了泡沫,等夏时季牙一刷好就把人拎到了淋浴头下面冲澡,任凭夏时季小范围的双手双脚挣扎著抗议他太霸道……

    夏时季被他剥光了洗干净了,那被擦完水珠的白花花的小身板刚想跳上李昱泊的身上让他抱自己出去时顿了住,不过只一刻他就反应了过来,扯过李昱泊的毛巾,对他说:「你先出去……」

    说著,就把浴布往同样剥光了的李昱泊腰上一拦,觉得不够,可浴室没有浴袍,光是这麽一拦,李昱泊都已经有些奇怪。

    「你先出去……」拦好,夏时季推著李昱泊先出了去。

    李昱泊皱眉看他,健壮颀长的身体被他力气地推了出去,不知道夏时季在搞什麽鬼。

    夏时季等人出了去,再对他喊:「把窗帘拉上……」

    李昱泊不明所以,不过还是顺手把窗帘给拉了下。

    一下,室内全部昏暗。

    夏时季这才出了来,皱著眉头摸著身上的骨头,完全的愁眉不展。

    「瘦了……」他走到李昱泊面前,这时才爬上他的身,闷著声音说:「我要陪你好久的吧?」

    李昱泊「嗯」了一声,「要好久,很久很久……」

    「那我以後不挑食了……」夏时季紧缩著他的腰,让他们的肌肤紧紧相贴,「你这麽喜欢我,要是没有我,你肯定会觉得难过的。」

    李昱泊一听,他把头低了下来,没有看夏时季,只是把垂著眸用头抵著身上的男孩的额头,过了许久才用沙哑的声音说:「你知道就好。」

    夏时季听得眼泪都了来了来,他抱著李昱泊的头乱亲,把自己流出的泪亲了李昱泊一脸,然後才说:「爷走了,我真的好伤心……我以後只有你了,你要对我好,要喜欢我一辈子,要不然我会活不下去。」

    说出这句话,他大哭了起来……嚎啕得像是要把体内的悲伤全部都挤出来……

    「嗯,一辈子都喜欢你,都对你好。」他哭得凄惨,李昱泊也不好受,一直坚强至极的少年终於在心爱的男孩满脸泪水的悲伤下再也忍不住,他抱著他坐到了地上,让他全部依偎在自己怀里,流著泪轻声哄他:「宝宝不哭……」

    他有多心疼他啊……怎可能会不喜欢他,李昱泊拍著他的背,不让他被眼泪哽住。

    「嗯……」讨得承诺,夏时季又在哭又在顺气的情况下迅速地应声,他巴著李昱泊的嘴,连著在带著一点湿意,更多的温暖的唇上连吸吮了几口,「我好爱你的。」

    这是他倔强的长大一点後从不对李昱泊说的话,对於这方面,他从小就是个极其吝啬的人,李昱泊的百般喜欢讨好他都不会轻易说一句喜欢……长大後更是如此,李昱泊为他急为他怒成全围著他打转,也不过是换来他嘀嘀咕咕的「是你管得我太严」,有时候李昱泊真是对他好得没法形容了,他也顶多说句「我好喜欢你」。

    他从不怎麽说喜欢,而在这个说了一句「我好爱你的」,把李昱泊惊得心脏都快要跳出来,一阵状似狂风暴雨动静的欢喜在胸腔里冲撞,让李昱泊嘴一把,把人更是紧得像是他们俩个人就是一体地抱在怀里。

    那种要把他捏碎进他身体里的力道让夏时季感到疼痛,但更多的是安心……李昱泊的身上心上,无不说明著他是如此的爱自己。

    这对现在的他来说,他需要这种强烈的爱意来证明悲伤没那麽可怕……至少,还是有人爱他的。

    尽管,他还是觉得悲伤。

    夏时季被李昱泊抱在怀里喂著饭,他这两年急於让自己长大,这种行为他是从根本上杜绝,偶尔有过一两次李昱泊成功了他都要不高兴好久。

    那时候他拒绝李昱泊私下喂他吃东西时,李昱泊还狠狠地甩过碗,生气地说再也不管也。

    而现在,夏时季被他喂著饭才终於明白,他要的就是李昱泊一直以来的这种宠爱……它们一直在著,所以他从不觉得失去。

    可哪天要是没了……像他爷一样的真的没了,那时候不管他多伤心都会换不来的……

    他饿太久,李昱泊拿了一个煲的粥过来,原本打算是陪著吃的,看他自己连著吃了三碗,心又微微酸了起来。

    饿成了这样,哪能不心酸……

    他现在完全不想斥责夏时季,把一个煲的粥全喂了完,见小肚子鼓起了一点点,问他:「睡一会?」

    夏时季摇头,推了一下他,「接电话吧……」

    李昱泊的手机一直在震动,他们都没管,现在吃饱了,可以接电话了。

    「不困?」李昱泊又问了一句。

    夏时季摇头。

    李昱泊这才抱著他去了床边那头拿电话,他把夏时季放到床上枕在自己肩膀上才接通电话……

    电话那头是工地的事,工程师连著打了几个电话,说是有三台机器坏了,一时之间找不到人修必须得从仓库调。

    这另调的事得李昱泊签字首肯,也就是他必须马上赶到乡下去。

    李昱泊还没开口,夏时季在旁扁了下嘴,说:「你去吧……」

    这种事无法推脱,李昱泊也没想拒绝,他想了想,摸了下夏时季的脸,没想离开他,他打了电话让梧五叔下去看一下情况,然後再带个拿文件的人上来让他签字……

    事情一解决,李昱泊的电话又响了,是夏父在那边让他过去邻镇接几个客人过来,原来离春夏镇百多里外的一个山里寨子的几个以前帮夏家跑船的老人得知了消息要来帮老东家送葬,几个人租了寨里的一台拖拉机就出来了,只是拖拉机太老了在半路中就开不动,山里老人身上余钱不多,使不上别的办法,还是司机打了电话联系夏家,要不然这几个老人还只能在路上发愁,他们本来就不想劳烦老东家家里的人。

    夏时季一听,也顾不得他爸电话里让李昱泊别管他了的话了,下了床就去找衣服穿。

    他们开了车到了地点时,已经是黄昏了。

    以前跑他爷跑船时候的人後来都回了老家,因为住得偏,每个人家都有每个人家的事,也不怎麽往来。

    只是逢年过节他爷让人托点东西带给以前和他一起跑船的船员,他们也托人带点山货带回来,一年也就联系个一两回。

    这次老东家去了,几个邻寨的以前一起跑过般的人一合计,各个手头上不宽裕但也挤了点钱要来送上一路,哪想他们半路就动不了了。

    夏时季从车里一看他们那几个干瘦的老头,就跟看到他爷似的,以前没吃的,海难又多,那个时候的人哪可能像如今的人健康,尤其人一老,人一干瘦就显得佝偻,他爷就是後来胃不好,太多东西都吃不得,只能挑些偏爱的多吃一点,离开的时候人就只剩一点点了……几个老头看到夏家的孙子来了,他们以前也是见过他几次的,蹲在路边的几个老头就站了起来,有个可能饿了正在吃东西的老头看他们车一停,把手中的烙得厚实的干饼塞到了身上挂的布袋里,还抹了抹嘴边的渣屑。

    夏时季眼神一暗,下了车跟他们鞠了躬,把人给请到了车上,知道老人们可能就是烙了几个饼就出来了,从中午停到现在可能就吃了个饼。

    还好这本来是多人坐位的车型,空间大,这几天都是调了位置去拉吃的,所以夏时季闷著头去後备箱查看的时候,还有一箱残余的饮料没有卸下,把喝的给了老人家们,让李昱泊车稍开快点带人回去。

    回了去,夏时季让李昱泊去忙他的,他领著老人们去祭了堂,带了他们去吃饭……

    老人们跟他爷差不多是一个性子的人,年轻时候发生在身上的事情太多了,没死活了下来人也变得非常沈默,轻易不开口,就算伤心也只会背过身用著衣角擦擦眼角,什麽事都客气得很,生怕麻烦了他。

    他们是跟他爷一样的人,还以前生死相伴过,夏时季生怕招待不周,他爷会在地下怪他不懂事,所以一时之间排不出别的房间出来招待他们住就急了,让老人们吃著饭,自己拿了手机就去另一边打算跟人好好要房间。

    房间实在太紧,陆陆续续还有客人来,他爸说是让底下的人安排去了,可一安排出来,来的五个老人就必须得挤在一个房间,夏时季不同意,他让底下管事的再安排一下,腾三间房间出来。

    管事的事多,没心情跟少爷耗,也仗著是他父亲的老部下,就说了一句:「这就麽安排了,山里来的,身体好,打个厚实的地铺也能凑合著过……」

    不说身体好夏时季也就觉得无妨,一说就把他给刺激了,但这是他爷的祭祀堂会,他忍了下来,自己出了门打算去李家的一间他们的房间给腾出来让人住。

    他身上带著气,气势有些汹猛,一路人看著他冷著的脸都有些狐疑出了什麽事。

    一等上了李昱泊家的楼,刚打开二楼李昱泊的房间,就听到身後有人说:「时季,怎麽在这?」

    夏时季一看,是吴爷爷,还有他孙子吴穸……

    李昱泊的卧室跟李家的客房完全是两个不同的方向,客房里现在也安排了重要的客人住,但应该没人来主人家住的这边的……夏时季看了看门,再看了看那爷孙,纳闷地说:「我来拿个东西,吴爷爷,你怎麽在这?」

    吴爷爷笑了一下,指著吴穸说:「他说没来过李家,我带他来看几个你爷跟我的老朋友,他非得到处看看,我怕他闯祸,就出来找他了……小崽子,这是别人家,你怎麽到处乱闯?弄坏了东西你赔得起吗?」

    那从来都跟夏时季不对盘的吴穸一听脸色一沈,瞪了他爷一眼,面色不快地转身就走了,临走前还很阴沈地看了夏时季一眼。

    吴爷爷朝著吴穸走的方向摇了摇头。

    夏时季朝他笑了一下,让他下楼梯时小心一点。

    等吴爷爷走後,夏时季打开李昱泊的卧室,这间是二楼最大的房间,把沙发搬一下,再把柜子和他那些平时弄著玩的玩具挪一下,能铺几张简易床,老人们算是有住的地方了。

    决定好之後夏时季的要了电话让李昱泊找简易床,所幸李家有卖家俱的,简易床在仓库里就有货,等会就把床给调过来。

    一直把老人们安置好已经到了凌晨了,李昱泊还在夏家的大厅那边忙和,夏时季洗了澡去陪他爷的灵堂,依旧跪在了老地方。

    到了三点多时李昱泊也过来了,跪在他後面把他抱到了怀里,疲惫地叹了口气。

    「累了?」夏时季伸出手往後探,丝毫不差地摸到李昱泊的嘴唇,然後把手伸了进去,让李昱泊含著咬了一口。

    「嗯。」李昱泊简单的嗯了一声。

    「你歇会……」一直在想著那麽晚,吴穸怎麽在李昱泊房间前鬼鬼祟祟的夏时季淡淡地说著,夜里凉了起来,他的脸印著灵堂里那几排蜡烛的光,在少年的脸上显出了几分不适合他现在状况的清醒。

    他说著挪了下身体,然後摊坐到了一直没用的铺垫上,让李昱泊躺在他的腿上。

    「我先睡会……」这几天都在忙里忙外根本没有一时得闲的李昱泊这时也无法抵挡住疲惫了,他低下了身,枕在了夏时季的腿上,没到半秒就已经睡了过去。

    夏时季低下头,手指摸著李昱泊有点凹下去脸颊,这个人为他所做的一切他件件都记在心里,所以他不喜欢自己接触太多人,不喜欢自己偏离他的范围活著,他都觉得可以接受。

    爷走了,接下来就是他要陪著自己过一辈子了,他不会让别人拆散他们的,不管他们打的是什麽主意。

    夏时季想著,偏过头,看向那惟一能看到他们相拥的那扇门,此时它安安静静地被关著,没有缝隙露出,想来,这时应该没人觑瑜他吧。

    而直觉告诉他,吴穸不对劲。

    在浅昏光线的黑夜里,夏时季对著他爷的灵枢在心里安静地说著,爷,我会好好过完这一辈子,让李昱泊一辈子都爱我,你跟奶奶就安心地等我们来找你们吧。

    夏时季只是平时不太管事,所有事情都有李昱泊在前面出手解决,临不到他发挥表现。

    他从不显山露水,并不代表他懵懂天真不解世事,他心思一直慎密,其实他本质与李昱泊一样都是习惯不动声色的人,再加上後天的教育,他们对於一些事情的处理方式都是相同的……

    这次他没打算让李昱泊知道这事,没有露出让李昱泊猜测的情绪。

    李昱泊又去了外面办事,明天爷出殡,今天估计是最忙的一天了。

    宁星星来的时候夏时季正跟几个爷的老友吃完饭,送了他们去休息後在灵堂看著他爷的照片时。

    宁星星穿了身黑衣,脸上没妆,比平时打扮出来的样子要多显出几分清秀来……很久前夏时季其实很喜欢这个小姑娘的,会哭会笑会闹,很纯真的一个女孩子,只是後来李昱泊让他不许跟她们太过接近後,没多久,再见到星星,这个女孩就已经好像变成了另一个女孩子,人也变得有些不同了起来。

    李昱泊说是人长大了总是会有些不一样,夏时季也对别人的想法没有太多兴趣,一直与小时的这些玩伴保持著正常的交往,从不过份亲密也不过多接触。

    这是李昱泊的底限,他觉得能办到就去做了,他自小就习惯了听李昱泊的话,也就把别人看得不那麽重要。

    星星喜欢他,也许是真的。

    她觉得她喜欢他,他不喜欢她,她想报复,也许,也是真的。

    夏时季从来都不会如春夏镇的好多人一样看不起女性,光他知道的他母亲与李妈妈都是不得了的女人,他知道女人要是强悍厉害起来绝不会比男人逊色,所以他现在把宁星星当成了对手在看待。

    她要对自己不善,那麽,她就不再是朋友,他不是圣人,他只是个想跟李昱泊好好在一起,不会受到苛责伤害的有著七情六欲的普通人。

    他看向宁星星,笑了笑,走向了一边。

    宁星星跟了他过来,他们走到院子里的一张桌子旁,夏时季帮她倒了茶,拿了小碟子捡了几个平时她爱吃的点心放到她面前,用著疲哑的噪子温和地说:「这几天都没看到你过来,今天来了……」

    「你伤心吧?」过了一会,宁星星低著头说了一句。

    「嗯,很伤心……」夏时季毫不避讳地说著,他暗哑的噪子透著浓重的伤感任谁也忽视不掉,「我还想爷陪我多几年,他突然就去了,你知道他平时有多疼我……」

    宁星星抬了头,看了眼他,手指在小碟上转了转,终拿起了一个小点心尝了一口,然後,她的眼泪就扑闪扑闪地掉了下来。

    夏时季静静地看著她,没有说话,只是耐心地等著她说话。

    他知道,宁星星来找他是有话说的。

    「你跟李昱泊,是不是真的有那种关系?」宁星星擦著眼泪,小声又凄惨地问著。

    她低伏著腰,显得弱势又可怜,任谁也不可能不会回答她这时的问题吧?

    夏时季却只觉得自己无动於衷,他学不会对宁星星心软,他不会回答她,他知道,有些人会转过身就会出卖人,他从来都不是不谙世事的人。

    「你还是认为我们有那种关系?你真觉得我们有?」夏时季反问著。

    第1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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