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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7节

    我的师弟不可能这么可爱 作者:罗隐

    第7节

    他用例行通知的冷漠口气跟家里报告了这件事,已经头痛得很的老妈劝说无效之后,赌气说道“真不知你们两个兄弟怎么想的,一个拼命要到美国去,一个却找机会离开美国,都给我回来行不行?”

    刘肃近乎淡然地听着,然后在老妈说“让你弟弟来劝劝你”的时候,冷静地放下了电话。

    刘肃不可能知道,也没有想到刘严所承受的压力,一方面他在拼命申请留学,一方面却又受到了全家人的阻挠,而让他如此想去异国他乡的理由,他的哥哥,非但不支持他,还想尽办法躲得远远的。

    一句话,也不愿意说吗?

    我的身上有病毒吗?

    为什么,要躲的那么远?

    刘肃跟刘严的最后一次通话是在行程前的那个晚上,作为跟家中的最后一个通话,刘肃觉得还是应该跟父母有个交代,跟他弟弟有个嘱托。

    很久很久,刘严都没有说话,只有清晰的呼吸声通过听筒,从如此遥远的地方传来。

    “哥。”

    刘严这一声语调极其怪异,好像很久不说话的人试着开口说话一样。

    刘肃没什么情绪,蔫蔫地“嗯”了一声。

    “我知不知道跟你说什么。”刘严的声音里苦涩泛起,“我心里确实有很多话,可惜那些话你肯定一个字都不想听。”

    刘肃还是闷闷地“嗯”。

    刘严突然变得急切:“哥,你等等我好不好?不要去那么远的地方,就在美国等我,等我去找你。”

    “不好。”

    “那回来吧。”刘严突然之间好像满怀不切实际的希望一般,“回国吧,在外面也没有人照顾你……”

    “不好。”

    刘严究竟提出了多少种设想,又说出了多少次请求,柳宿已经不记得了,只感觉自己一直像机器一样重复着“不好”这两个字。

    直到最后刘严崩溃地说要把这件事告诉父母,刘肃还是秉承着这股藏纳于胸的冷硬的气势回应说:“你想做什么都跟我没有关系。”

    “啊……”薛采薇掩住嘴巴,不敢置信地看着柳宿,“所以,姨夫姨妈真的知道了吗?”

    “知道了。”

    “那二表哥呢?他怎么样了?”

    “听说是先休学,然后被送去看心理医生和精神医生了。”

    “听说?”薛采薇敏感地发现了这个说法的诡异。

    “对啊,听说,我不在他身边。”柳宿的回答竟然有些冷酷的残忍的味道,“我不是告诉你了吗?我去做了志愿者,要去一年。”

    “怪不得。”薛采薇一副懊恼的表情,“那时候说二表哥生病了,原来是这样啊,早知道我一定去把二表哥救出来。”

    “救他?做什么?难道他的想法不够变态吗?”

    这种说法瞬间就让薛采薇的情绪爆炸到临界点:“你怎么这么说?二表哥这么惨都是你害的?”

    柳宿低下头,自嘲地说:“对,严严这样都是我害的,你说的没错。一定是老天都看不过了,才会让我从严严的世界里消失,干干净净地消失。”

    薛采薇不禁怯缩了一下,又好心眼地替柳宿辩解道:“其实,也,也不怪你。你本来就不是同性恋,你不是喜欢宁中则吗?”

    柳宿突然笑起来:“说到这一点,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喜欢上宁中则吗?”

    薛采薇轻轻地摇头。

    “还记得宁中则的早期作品《小楼的小楼》吗?”

    “是讲赵小楼的那一篇吗?轻松向武侠,有点恶搞的意味。”

    “是,小楼楼主赵小楼。客观来说,不是一部普通意义上的好作品,宁中则也不是以这篇作品成名的,但我看到那个主角,就一下子爱上了这个故事。”

    那一段时间,心中积压的愧疚和自责再也抑制不住,刘肃开始陷入再一次的疯狂看文,想让这些故事情节占据自己的头脑,让他不能思考,不能抓狂。

    意外地,他看到了宁中则的这篇武侠,普通的设定不过是py了金庸古龙的作品,也是江湖儿女的爱恨情仇,只能算是鸡肋的标准。

    但她偏偏塑造了那样一个男主角,赵小楼。

    赵小楼,会拉着他的属下来到屋顶上看星星。

    赵小楼,会缠着他的心上人到河边打水漂。

    赵小楼,是应当站立在阳光之下的人,挥挥手对着跟上来的人说,看看这花花世界。

    但他偏偏爱上了一个生活在黑暗中的女杀手,因此他学会了感知理解,学会了隐没藏匿。

    刘肃一下子就觉得他和宁中则有一块心里的地方重合了,都懂得对某一种本应该绚丽多彩但偏偏自折羽翼的少年的珍惜。

    他一下子就喜欢上个这个写手,他需要喜欢这么一个人。

    “赵小楼在结局的时候要去杀手总部,让上面的人撤掉追杀令,他最后对那个女杀手说的就是,你等等我。”

    最后一次通话的时候,他弟弟也对他说,你等等我。

    可惜,他不想等,也不能等。

    “我觉得那种珍惜别人的心情,宁中则和我一样懂,所以我就决定我要喜欢这样一个人。”

    薛采薇的眉头皱起来:“可是,总感觉,这样的心情不是喜欢啊。”

    “没什么差别吧。”

    “当然有差别,对二表哥呢?你是什么感觉,难道没有一点点喜欢吗?”

    柳宿听到这种问法是真的被逗笑了,他抬手摸了摸薛采薇的头,淡淡地说:“这是个伪命题。”

    什么是伪命题。

    伪命题有两种,一种是不符合客观事实,还有一种是不符合事理和道理。

    这种想法本身就是不符合世间道理的,是伪命题。

    “所以,你能明白我的做法吗?我害了一个弟弟,就不想害另外一个。我深深地知道,纠缠不清是有多么害人。”

    仿佛跑完了一场马拉松,柳宿只觉得疲惫至极,连说话都有气无力的,看来给好奇少女讲故事也是力气活啊。

    “表哥,你没事儿吧,怎么突然之间很累的样子?”

    因为确实是很累啊。柳宿想笑笑来安慰对方,想说句话不让对方担心,但是都使不上力气,感觉力气都用光了,用在回想过去的错事上了。

    他摇摇头,想表示自己没事儿,但是摇头幅度太大,一下子把自己要晕了,身子一歪就倒在了床上。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弟弟也很可怜的……

    ☆、一个兄控和一只弟控的偶然相遇

    “客官,你,要不要找个大夫包扎,包扎,那个一下伤口啊?”倒霉的小二被推到前面跟这位正流着血的少侠进行思想交流。

    少侠一记眼刀,小二就想麻溜地遁了,但是回头看到自家老板凶神恶煞的挥刀抹脖子的姿态,还是咽了口唾沫,重回战场。

    “客官,要不我们店里出钱带您出包扎一下伤口吧。”小二极力忍住眼泪,脸上的笑容比哭还难堪,“总这么流着血也不是那么回事儿啊。”

    少侠的眼光突然变得空茫,声音里不含感情:“你是说,怕我把地板弄脏吗?”

    小二这回真快哭了,双腿打颤,牙齿互相撞击。

    “我懂了。”少侠突然一副善解人意,乐于助人的姿态,“你们都怕我的血会把你们的地方弄脏……”

    这是怎么说的?小二刚要陪着笑脸说好话,只见这位少侠竟然真的提起桌上的剑,晃晃悠悠地就要往门外走。

    刚走到门口的时候,却被一伙人拦住,为首的一个衣着华丽,气势很强,被一堆随从簇拥着,长得倒是剑眉星目,俊朗潇洒,看着不过三十来岁,却气派沉稳,更为难得的是脸上没有久居高位的自矜和高傲,看起来令人敬畏,却不会让人生厌。

    虽然小二不会看江湖人的功法和步法,但是从这周身的气场也可以看出对方身份肯定不低。

    这人一拦住要出门的哪位流血人士,小二心中就暗叫不好,这要是在店里打起来,损失了多少东西也没处讨要去啊。

    那少侠随着对方这么一拦,竟然十分听话地停下了,眼睛直愣愣地看着对方。

    男人皱着眉头打量了这少年好久,才叹了口气,颇有些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地说:“你师父还常说你是人中龙凤,我看你现在这副狼狈相,连丧家犬也比不上。”

    这话说得不客气,但是于情于理,这种教训晚辈的话郭横门还真有资格说。接到徐子道的信笺,谈及自己的徒弟卫风眠和薛采薇没有通告自己就去魔教招人,怕这两个小徒弟行差踏错,被人欺负。

    作为顶级师弟控的横门门主大人自然就马不停蹄地往魔教赶,虽然没赶得及拦着这两个人,但是赶巧却在受了一剑的卫风眠将要出门的时候正好拦住他。

    对着这位比自己师父本事,名气和能耐都大很多的师伯,卫风眠还是很尊敬的,不得不恭敬地叫一句:“郭师伯。”

    “还认得我啊?”郭横门冷笑一声,“我还当全天下你满心满眼的都是你师兄。”

    “师伯,你怎么……”卫风眠觉得郭横门这话问得奇怪。

    郭横门“哼”了一声,意味深长地说:“佳灵山一剑,有情人心伤。你先是带着薛丫头从清溪谷不辞而别,然后又在不告诉你师父的情况下,两个人闯魔教,最后非常情圣地挨了自己师兄一剑,一个人灰溜溜地逃走了。就算是没有幻真宝典这回事儿,这里面门派纠葛,□闪现的,你以为天下人都是聋子傻子,不会八卦吗?”

    后面的随从一脸淡定,表示自家老大的说话方式全然没问题。

    卫风眠没想到自己的面子都丢到天下人面前了,嘴角不禁酿起了一丝苦笑:“是师父让您来找我吗?”

    “确实是你师父请我来的。”郭横门的声音压低,好似是在说秘密的感觉,“可是来找你,我却有自己的目的。”

    说完以后,郭横门却没有就这个话题再继续说什么,而是指挥下属把呆呆愣愣的卫风眠打包给大夫看好了再打包回来。

    等到卫风眠敷好了药,包扎好了伤口,回来找郭横门的时候,只见门主大人自己正喝着小酒,优哉游哉地开心极了。

    “坐。”

    郭横门饮酒的姿态分外得小心谨慎,好像那杯中之物是天上佳酿一般,能喝上一口就能梦醉千年。

    “尝一口。”

    卫风眠闻言也不客气,拿过酒杯一看,只有浅浅的不到半杯,心中吐槽了一下门主大人的吝啬,就一饮而尽了。

    郭横门颇为期待地看着他:“怎么样?”

    卫风眠微皱眉头,歪头沉思了一会儿,迟疑地说:“这酒味道极淡,又回甘泛苦,尝起来倒有点像我师父亲酿的醉清风。”

    “舌头蛮灵的。”

    看得出来,卫风眠猜到这个酒让郭横门心情一下子变好了。

    “可是晚辈不记得,师父曾把这酒赠与前辈。”

    “确实没有。”郭横门的感叹中带着一丝自得的感觉,“这醉清风是你师父十八岁的时候,自己酿造的,因为这酒的独特味道,还取了个文雅的名字。你师父自是没有特地送给我,可是我买通了你们的外门弟子,他偷出来给我的。”

    卫风眠感觉自己的表情微微裂开了:“师伯,为何不直接开口跟师父要,还用得着如此麻烦?”

    “你不懂。”郭横门的眼角抽搐了一下,表情就有些阴沉,“我欠你师父很多,他心中定然恨我,这才十三年不见我。我再去觍颜跟他讨酒,平白惹他生气。只是我太怀念这醉清风的味道,找了许多有名的酿酒师都没有酿成你师父的味道,这才想了这个办法。”

    卫风眠心中泛起微妙的感觉,竟然从郭横门身上看到了自己的未来,也许自己也是这样,师兄也是心中生气,十几年不见自己,那又能怎么办呢?也是这样偷偷摸摸地找人求人,来告诉自己关于他的一点消息,甚至连个可想念可托怀的东西都没有。

    卫风眠细思之下,仿佛就看到了自己未来那份相思成疾的痛苦。

    “喂,小子。”郭横门诧异地看着卫风眠,“眼圈突然红了,你不会是要哭给我看吧。”

    卫风眠摇了摇头,却一句话也不想说。

    “不就是被柳宿那倒霉孩子刺了一剑吗?而且还刺在了肩上,明显是留情,用不着这么要死要活的吧。”郭横门有些慌了。

    卫风眠只得打起精神来回对方的话:“郭师伯不是说找我另有事情吗?是有什么嘱咐?”

    郭横门身子往后倚了一下,离卫风眠远了一些,声调低沉下来说:“你师父的意思是让你回去,可是我却想把你留下来,跟我一起打魔教。”

    郭横门说的跟组团刷怪一样风轻云淡,但落在卫风眠心里却不啻天雷劈过。

    第一,“你师父的意思”“ 我却想”,明显表示两个人的立场不同。

    而据卫风眠所知,徐子道和郭横门同出于青桐派,但十三年前青桐派出了一场大难,险些被一夜灭门,而当年门中弟子中最受上面喜爱最蒙师长看好的青年弟子郭横门却突然叛出青桐派,去江南炫温斋入赘做了当家大小姐的丈夫,从而避开这一祸。

    此后,徐子道继承了青桐派,而郭横门却没有安居江南,而是自立门派,创建了横门,迁居到北方,自己做了门主。

    虽然后来有过解释,双方貌似也冰释前嫌,以师兄弟的身份往来,但是其中的龌龊隔阂仍然是江湖人津津乐道的饭后闲谈。

    只看一点,徐子道虽然承认郭横门仍是出身青桐派,是自己的师兄,逢寿诞或者节庆也会遣派弟子祝贺送礼,但是十三年,没有见过郭横门一面。

    这些前辈师长的秘闻,自是不能公开讨论,但是小辈们也是心照不宣。

    第二,却是“打魔教”这句话。

    自从经历了十三年的那场与魔教相关的灾祸,青桐派对魔教的态度就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从针锋相对的态势转变得全无棱角。

    有人说,这是被那场灭门之祸打怕了,青桐派从前那些主战的热血都被吓成了裤子里的骚尿。

    也有人说,青桐派元气大伤,只怕终徐子道一生也无法再回复以前的胜景了。

    总而言之,徐子道从此走了一条不一样的道路,不过多涉及江湖纷争和发展壮大,而是关起了门做自己的事,一年中竟有十个月在外周游,采药开方,治病救人,连门中弟子都是在旅行的路上捡到的。

    不知是不是默契,虽然横门在江湖上也是有钱有势,郭横门也是炙手可热的人物,但是对魔教的态度竟然也跟他那个师弟一样,安安心心地当了个缩头乌龟。

    这次,郭横门突然改变态度,而且用的是“打魔教”三个字,不像为了报仇,倒像为了某种理性支持下的目的。

    卫风眠冷静下来,也不避重就轻,直接问道:“郭师伯是为什么?为名还是为利?”

    天下熙熙攘攘,为名忙完为利忙。

    郭横门听他这么问,眼神收起了犀利的神采,而是长叹一口气:“为情。”

    作者有话要说:郭横门:为基情!

    ☆、平生纵有千行泪 不为苍生为美人

    卫风眠没有料到是这种回答,开口想追问,但不知怎么思绪一飘飞,就想到了某种不敬师长的八卦,竟是没好意思开口问下去。

    “怎么临到口的话也能生生地咽下去?”郭横门看他这红白不定的脸色,哈哈一笑,顺势拍了拍肩膀。

    卫风眠咬牙承受了这几下,只能大方地问道:“师伯,能否稍加解释,我还是不太明白。”

    郭横门的表情变了变,还是叹了口气:“我知道你们这些小子,嘴里叫着我师伯,可心里必定是不情不愿的。这也不怪你们,是我在青桐派突逢大祸的时候,转投他人,做了个受人唾弃的小人。虽说现在做了门主,别人见我势大,都是毕恭毕敬,在背地里未必没有人骂我见利忘义,贪生怕死。”

    卫风眠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接话:“我虽然不太清楚十三年前的故事,但是自信看人还是不会太差,师伯绝不是个怕死贪利的小人,当年做出那种选择定然是有别样的想法和不得已的苦衷,不知道师伯当年是忍了多少常人所不能忍,历了多少常人之不敢历。”

    郭横门的眼神突然之间柔和了下来:“你师父说的不错,在某些地方,你真的很像我。今天夜长无事,有没有兴趣听听十三年前的故事。”

    “晚辈洗耳恭听。”

    “既然你如此懂我心意,我来问你一个问题。”

    郭横门的问题很简单也很狗血,如果真的天降灾祸,非人力所能及,你只能救一个人,你会救谁?

    卫风眠沉默了一会儿,还是决定照实回答:“我师兄。”

    那如果,拿天下人来跟你换呢?你救哪个?

    卫风眠的回答还是“我师兄”。

    不考虑师长同门了?难道心中无愧,腹中无悔吗?

    卫风眠的回答是:“有悔有愧,但是我还是会救我师兄。”

    听到这几句回答,郭横门露出了轻松又苦涩的笑容:“怪不得你能如此懂我,因为当年我和你做了一样的选择。”

    十三年前的郭横门远远不是现在的郭横门所能比,心境,态度,都太不一样了。

    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

    明月也曾长情,默默辉光,照得夜绵长,星灿烂,连那彩云也飘渺悠闲了。

    谁人没有少年时?

    江湖儿女的力量都是来自内心的,他们不用任何凭依,不靠外物支持,也能独立于天地。

    就像有人能凭借这一股气下笔千言,倚马成章,有人能凭借着一种意绘成丹青,描摹万状,少年人也能凭着一腔血,一份情就能一剑一马,行侠仗义,这种就叫蕴藉风流。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说起来大得很虚得很,但是年少侠客的心中大概都有这么一个天地正道,武林正义的梦。

    当年青桐派也虽然实力不强但也小有名气,以轻灵见长的青桐剑法闻名,还以芝兰玉树的青桐弟子闻名。

    当时的郭横门是武林中受人瞩目的少侠,也喜欢仗剑江湖,抱打不平。

    他救过很多人,结果也有好有坏,有被救的少女心生爱慕,以身相许的,有被救的老汉被打击报复,苦不堪言的,但是郭横门始终相信即使结果不一定是好的,但是一定比无作为好。

    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他救得最后一个人却是招惹了很大的势力,不仅害了自己,还害了他心爱的人。

    印仇谷和风诗世家是世仇,因为他们都搞一样的事业,情报。

    自古同行是冤家,这句话原没错。

    互抢生意本来就会心生嫌隙,再加上印仇谷的小少爷心气一上来,愣是在结婚的当天跑了,弃了风诗世家的小姐,带着自己青梅竹马的小丫鬟不知所踪。

    两家借联姻合并的如意算盘也没打成,更是相看两厌,笑里藏刀。

    门下弟子少不了摩擦,只是上面还拼命维持着一团和气的假象。

    但是有点火星早晚一触即发,这个火星就是郭横门。

    真是世界上有那么多的茶馆,那么多的旅店,旅店里有那么多打尖的住店的吃饭的闲聊的,你偏偏走进了印仇谷和风诗世家打架的那一间。

    虽然徐子道百般劝解,再三说理,让他不要管人家的闲事。

    但看人寻衅斗殴,郭横门就坐不住了,他刀剑出手,分开两方,救下了一个小孩。

    这个孩子的身份很特殊,是风诗世家大小姐的孩子,也算是印仇谷小少爷的孩子。

    大小姐被抛弃当晚,风诗世家的人就气呼呼地过来接人了,按理说江湖儿女不拘小节,自是不用在乎这些事情,等到风头过了,再寻个俊俏郎君英伟少侠也不难,但是这位大小姐不知道是为了赌气还是真的情根深种,回家之后竟然宣布自己仍是印仇谷的媳妇,以印仇谷少奶奶的身份在风诗世家住了下来,还以丈夫不在家中自己无子的理由,收养了自己弟弟的孩子作为养子。

    这一招还真是把率性江湖玩成了宫心计啊。

    印仇谷不可能扯破脸皮,只能有苦说不出地这么默认着,但是若让这个留着风诗世家血脉的孩子当自家的接班人,那就是把家业全然送给外人,只怕祖宗也要从坟墓里气得跳起来。

    这才找机会四处挑衅,想把这个孩子抢回了,只要到自己的手中,是威胁是整死是利用,一切都还好说。

    郭横门当时还是太年轻,不明白这其中的猫腻,理所应当地把手里的娃娃还给了爷爷家,也就是印仇谷。

    这本是助人为乐的好事一桩,但是在风诗世家的人看来这就是站位问题了。

    情报这个东西,有时候就是必需品。

    江湖人讨好百晓生一样的组织就好像交好神医圣手一样,关键时刻是能救自己的命的。

    郭横门劝劝架已然是多管闲事,这种错还娃娃的行为明显就是青桐派的站位问题了。

    剩下的事情就好发展了,郭横门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地走了,徐道子忧心忡忡地跟着。

    这边印仇谷就找了个水土不服,看管不周的理由,把这孩子给弄死了。这是打在风诗世家脸上重重的一记耳光,更何况这孩子还是大小姐的弟弟,小少爷的儿子。

    然后就是斗争的开始,武林各派纷纷站队,有些不想站队的也最后表示了态度,没有一个能置身事外。

    然后就是印仇谷突然被爆出涉及与魔教的勾结,豢养杀手获取情报。风诗世家带着一群盟友群起而攻之。

    印仇谷vs风诗世家,印仇谷惨败。

    作为这件事情的始作俑者,青桐派也被迁怒。

    正派打到最后都会把问题推到魔教身上,这是解决问题的好办法。

    于是青桐派就成了魔教的盟友,武林的敌人,居心叵测挑起两大情报寡头的战争,惹的天下大乱。

    就像战争结束的时候,还需要有战俘还祭旗,这个牺牲品就是青桐派。

    郭横门这时候已经后悔地连头皮都想耗下来,但后悔有什么用呢?

    这时候,还是有人向他抛出了橄榄枝。

    早年的时候郭横门曾经在炫温斋的大小姐面前,上演过英雄救美的好戏,少年英姿,白衣如雪,碧水长剑,少女入心入眼,相思入骨也是有的。

    炫温斋要保人,同为江南世家的风诗世家不得不给个面子。

    保一人还可,想把青桐派全保下,也要看你炫温斋有没有这个本事。

    郭横门这时候已经被逼到了绝路,整个灾祸因他而起,即使师父没有因此指责埋怨他,他心中还是懊丧愧疚得无以复加。

    但是更让他愧疚的是,他心中最怕的不是青桐派受到牵连,而是他的师弟徐子道会因此招致灾祸,毕竟当初旅店中救人,徐子道就在旁边。

    他再三思量,决定无论如何也要救出自己的师弟。

    会愧疚吗?会难过吗?会在午夜梦回时深感自己的自私与卑劣吗?

    大概会吧……

    但是只要一想,就会察觉出哪一方更为重要,只要想一想,就会觉得只要那个人活下去,别人无所谓。

    但是当郭横门回到青桐派准备悄悄和徐子道离开的时候,却遭到了拒绝。

    温柔而坚决的拒绝。

    徐子道还是春风细雨的温和态度,连声调都没有太大的起伏:“良禽择木而栖,师兄早日逃脱这里也好,只是我实在放不下师父,不忍心就这么跟师兄走了。”

    良禽择木而栖,但是,还是要决心做一只笨鸟吗?

    郭横门从来不是个心思细腻,思虑过重的人,但是徐子道的这段话,他却思量了很久。

    他努力回忆当时徐子道的每一丝表情,每一个语气,来揣测他的每一层含义。

    这话里,是讽刺,是善意,是指责,还是真的瞧不起?

    郭横门第一次如此恐惧,即使犯下这么大的错,他的心情里也是懊丧更多一点,但是只是因为徐子道的一句话,他就真的害怕了。

    他狼狈地离开青桐派,觉得自己甚至不配在这个自己成长学武的地方逗留,但是还是舍不得就这么丢下徐子道离开,最后他几乎是抱着一种玉石俱焚,死战不退的决心留在山下。

    就算和他一起死,也比一个人孤零零地活着要幸福。何况,自己才是那个该死的人。

    他这么忽悲忽喜地想着和他师弟死在一起,却没想到会被炫温斋的人打晕强行带回了江南。

    等到他醒来的时候,什么都已经发生,什么都无从改变。

    师父死了,青桐派元气大伤,在众人觉得太过过分的时候,少林寺这个永远的老好人又出来说了两句和气话,给了双方台阶下。

    徐子道临危受命,接受掌门的位置。

    大家都在揣测这位掌门会有什么样的反应,也许会意气风发,讨回公道,也许会畏头畏尾,忍气吞声。

    但都没有想到,徐子道竟然下台阶下得这么淡定非常,冷静万分,一点也不像个受害者的样子。

    他好像真的接受了这是一场同道之间的纠纷,夹杂着误会等狗血的因素,严重成这样,大家谁也不想的。

    谁也没有想到,他真的接受了。

    作者有话要说:不要误解老一辈基友的年龄,其实还是美大叔的。

    ☆、自以为黑化的脑补

    “师父,就这么接受了。”卫风眠这句话的语气不想是疑问句,反而像是平淡的陈述。

    “是啊。”郭横门意义不明地叹了口气,“他这么平静,却弄得我心绪不安,我不知道他是忍耐着多大的痛苦和伤心才能表面上装的如此淡然。”

    “师伯没有回去找过师父?”

    “想过,不敢。”

    “师伯最后为什么会娶炫温斋的大小姐?”

    “因为不甘心吧。”郭横门提到这件事并没有想象中的尴尬和悔痛,“我没有脸面回去,又不甘心就此老死江南,虽然我现在两面不是人,翻身太难,但我一想到此生再也见不到他,就觉得心口空洞。我大醉十天,最后想明白了,我是一定要回到北方去,就是为了离他近一点也要回去。”

    “那伯母知道这其中的曲折吗?”

    郭横门苦笑:“她知道。我入赘炫温斋,就是为了以此为基点,积蓄力量,重回北方。这些她都知道。她三年前已经故去,总觉得她的死和我有着根深蒂固的关联。其实,我的妻子真的是个很好的人……可惜……”

    可惜什么,郭横门没有说下去,可能只是那个女子嫁给他就算是一件极可惜的事情。

    郭横门说完,只觉得横亘在心中十三年的这一口气终于纾解出来,看着卫风眠沉思的样子,好笑地问道:“被我吓着了,还是没想到我讲的会是这么个曲折古怪的俗烂故事?”

    卫风眠摇摇头,很郑重地说:“恭喜师伯得偿所愿。”

    “得偿所愿还谈不上。人呢,就是会贪心。一开始,我也只是想离他近一点,可以知道他的讯息,可以在他需要的时候照顾他一点。但是近几年,越来越感觉不满足,他十三年不见我,一点也不牵挂惦记,我却不行,心里时时刻刻都在挂念他。”

    卫风眠迟疑了一下,还是没有出声安慰。

    虽然他感觉徐子道并不像郭横门所说的那般冷静无情,但是这其中的故事太多,他也不好多说什么。

    “师伯说了这么多,还耐着性子给晚辈讲故事,不知道是有多么重大的事情要托付我。”

    郭横门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不是跟你说了吗?邀请你一起跟我打魔教啊,我不甘心就这么一辈子见不到他,还被天下人戳脊梁骨。你呢,肯定也不甘心就这么被魔教教主横刀夺爱。为了这份不甘心,也要一起打魔教啊。”

    卫风眠略一思索,就明白了其中的关键。

    正邪之争就是洗牌,而你想要翻身就需要在重新洗牌的时候,下准注,打好牌,做个大赢家。

    如果魔教败了,而横门是大功臣,郭横门再表示个什么归于青桐派,壮大青桐派,或者向正派讨要十三年前的那场公道,又有何不可呢?

    徐子道的心结是不是就能从此打开了?

    柳宿,他的师兄是不是也就能回到青桐派了?

    卫风眠觉得头晕晕的,一下子思维特别不清楚。

    他知道郭横门拉拢他,仅仅是因为他是徐子道的徒弟,跟徐子道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他也知道,论城府论心机,他再年长几岁,修炼几年,也玩不过郭横门。

    他什么都知道,但是就像当年的郭横门一样,什么都知道,但是只能有一个选择。

    “好啊”卫风眠的笑容渐渐扩大,旋即固定在一个冷静诡异的角度,“我们一起打魔教。”

    杀人要什么?

    杀人要动机,还要能力。

    “动机好说。”郭横门撇撇嘴,“要讨伐魔教,还需要特地找什么理由?”

    卫风眠想想也对,就默默点点头。

    “想要打魔教,有的是正义的理由和道义的支持,以往的针锋相对都是幌子,从中渔利才是真相。但是这一次不同,我们要的和其他人要的不一样,我们要赢。”

    卫风眠眉眼低垂,同意道:“要赢,不看过程,不看目的,只看结果。”

    “还要赢得漂亮。”郭横门点头同意,“上官文华新丧不久,魔教里面未必所有人都对上官月出心悦臣服,不过是碍着副教主曲飞忆和前教主的几个亲信忠心无比,才无法发作的,我们用点力气,用对地方,不愁找不到内应。”

    卫风眠有些迟疑:“可行吗?”

    “当然。有欲望就有所求,有所求就有缺陷,有缺陷就有可能攻破。人嘛,都是有所求的。有欲望的人都有弱点。”

    卫风眠忍不住出言嘲笑他:“这里面欲望期待最强的大概就是我们两个了。”

    郭横门倒是满不在乎:“那又如何,输赢胜败打可以来比一比!”

    合法杀人要什么?

    合法杀人要条件,还要情境。

    杀一人为杀,杀十人为屠,杀百人千人为正义英雄。

    战争就是合法杀人的天堂。

    “我们就是要开始一场战争,由我们发动,由我们领导,由我们冲锋陷阵,等到脱离了控制,大家都开始心中害怕了,自然有后面的人来为我们洗白正名。”

    “最后要达到什么目的呢?”卫风眠轻轻地问。

    “什么目的?”郭横门冷笑一声,“不共戴天,生死之仇。”

    非此即彼,不是地狱就是天堂,只有这样才能创造最神圣的英雄,也才能反映出最残暴的恶魔。

    卫风眠看了一眼自己的手,仿佛看到自己的双手上浸满了鲜血,嘴角不禁露出了残酷炫酷的修罗般的微笑。

    郭横门和他深深相看,一切尽在不言中。

    这两个自以为黑化,自以为受尽情伤,自以为要化身为英雄式的修罗的男人,还沉浸在自己无限的yy中。

    什么甘愿为你折断羽翼啊,为你沾满鲜血和污秽啊,为你与世界站在对立面啊,大概都是这种高度意淫的思想。

    可惜,这两个人的未来永远都会是想象中的与世界为仇,以江湖为囚,以爱人的仇恨为自己最后的赞歌这种狗血鸡血遍地撒的故事。

    这一切都只是想象……

    忠犬攻什么的,一辈子都是忠犬啊,怎么可能有变渣攻的希望?

    不远处的青桐派,徒儿们都不在,有的玩叛逆去了,有的搞奸,情去了,有的神隐不见了,只剩下李汉广这么个小萌货,徐子道只有把全部的心思都放在这娃身上。

    徐子道(清风拂面的态度):小广,跟师父一起去找碧纹草吧,你一个人在这里我不放心。

    李汉广(专注于清甜糕点十几年的表情):跟着你没好吃的。

    徐子道(天空微阴):可是,现在江湖上乱的很,我不可能把你一个小孩子留在这里,还是跟师父一起走吧。

    李汉广(无话反驳,低头猛吃):……

    徐子道(风雨将来):小广,听话,你不说话也不能逃避这个问题啊。

    李汉广(继续吃):……

    徐子道(雨疏风骤):小广,看着师父的眼睛。

    李汉广(抬起头看了一会儿):……

    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

    “哇!”李汉广同学掩面泪奔,“师父,我错了,我马上去麻溜地收拾行李,明儿一早咱们就走。”

    徐子道露出了清雅的微笑,手轻轻抬起,抿唇饮了一口茶,淡淡地说:“这就对了。”

    所以,这种人啊,看事情这么通透,做事情这么有效,吃人不吐骨头,但是还总是给你顺毛的人啊,郭横门一辈子只能是忠犬了。

    看来一个弟控可以马上没有障碍地收服驯养了,那个兄控也不会安逸太久了。

    作者有话要说:不知道各位看官喜不喜欢郭横门这个人物,我是很喜欢没错了。特别喜欢这种乐于助人但总是事与愿违,仍然坚持不懈的人。其实最近写着越来越没有感觉了,坑是不会的,但是有一种要烂尾的感觉,如果我烂尾了,各位请原谅。

    ☆、人生如棋

    一梦千年

    是梦太美好,太醉人,让人不舍得醒来才会梦一千年?

    还是梦太丑陋,太吓人,让人身处困境才会梦一千年?

    柳宿感觉他这个梦就做了一千年那么长久。

    梦中场景变换,一会儿是在现代,一会儿又回到了书中。

    眼前闪现一张张熟悉却陌生的面孔,是严严的每一个时期。

    从他哭哭闹闹但是却从不离开自己的儿童时期,一直看到他身体拔高,眉眼修长的青少年。

    最后,就是那场大雪,他租住的房子的门外。

    隔着一扇门,隔着一整个天地的冰冷。

    那些陈年旧事早已忘却,那些炙热爱语也抵不过风冷冰寒,只有那一句句乞求却能在心里成就隐痛,让人终生不可摆脱。

    严严每说一句 “哥,你等等我”,柳宿就跟着心疼一下。

    他打开门,伸出手去要拥抱严严,却诡异地拿着一把剑,身体不受控制地向严严刺去,抬起头,却变成了卫风眠的脸。

    第7节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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