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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2节

    浪蕊浮萍 作者:菊文字

    第2节

    到后来丁牧遥已经感觉不到身下人的反应了,知道他是昏了过去,开始觉得无聊,加快了律动,最后在无聊的抽插中射了精,然后带着点痛意抽出自己的家伙。

    房间里的人其实是恐惧地兴奋着,他们大多数人还没到这种变态的等级,有点面面相觑。只有一个臭味相投的橙头发,觉得心痒不已,凑过去想要讨一杯羹。

    丁牧遥懒洋洋地系好裤子看上去又是斯文人一个了,挥挥手让友人自便,而他则还沉浸在高潮之后的空虚中,说不出来的枯燥没劲。

    可惜橙头发运气不好,他刚想一鼓作气直捣黄龙,门就突然被推开了,肖桑一脸肃杀急匆匆走进来就差嘴里一叠声喊着“鸡下留人!”了。

    橙头发有点心虚可是一想我是客人我怕谁,就笑嘻嘻说:“肖桑,这算是特别服务,我们不白玩,给钱。”

    肖桑哪跟他客气,已经半跪下身,一把抓住他的小鸟,趁他大惊妥帖地放回去,周到地给他拉上拉练,眼神指示一边的nio,后者忙不迭地过来缠人,“你好坏,一点都不温柔哦。“

    肖桑说:“今天的特别服务就到这吧。”看到瘫倒在那边生死未卜的韩旭忍不住皱下眉,转过身解开韩旭身上的皮带,把衣服给他拉下来,裤子拉上去,让人抬着脸色紫红半昏迷的韩旭想离开。

    丁牧遥从颓废的姿态里回过神,突然觉得这种情况有点意思,笑说,“鸭头,人是我办的,你有意见?”

    肖桑也笑了,“韩少,没别的什么意思,请你以后出手温柔点,现在我手下的小鸭子都不快不敢做你生意了。”

    丁牧遥笑:“你既然开门做生意,我买你就得卖。”

    肖桑说:“确实有的人生就命贱些,你玩得尽兴就好。只不过,这里人多口杂,万一哪个不上道的对不该说的人说了不该说的话,丁少你也不值得为这种事情惹出动静——我是为您考虑。您家里家教好象还挺严吧。”

    丁牧遥冷笑:“你什么东西,威胁我?”

    肖桑面不改色,恭谨地说:“怎么敢,我真是为丁少你考虑。”

    友人里有知道这个肖桑也不是特别好相与的,一见事情要闹起来,就过来劝和:“算了算了,肖桑也是好意。——那什么丁少你今天多给些服务费给刚才那个男公关——不行就算我帐上。看我面上,算了哈没事没事。”

    老板这时候很狗血地及时赶到了,也算是地方上黑白两道颇吃得开的人物,一番周旋几番开导,暂时化一场干戈为玉帛,面子上过的去了。

    丁牧遥还真有点没看得起肖桑,他还不知道自己日后多少得为此付一点代价,承受一个鸭头绵如细火的愤怒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肖桑亲自把韩旭送到医院,他人在半昏迷的时候嘴里含混地叨念着自己儿子的小名,肖桑捏着他的手安慰他:“你放心吧,我派人去照顾他。”

    韩旭肋骨裂了两根,后面还有些损伤,但这些和他心理上的伤害比起来还不严重。肖桑心下怆然,觉得他也是个倒霉催的,一把年纪下海只不过是想为儿子挣些救命钱,自己也是想帮他借个燃眉之急,没想到好事做坏,雪上加霜,第一次做的生意就是和那么个混世魔王,遭受爆菊之苦。

    肖桑同情地摸了摸他的脑袋,病床上睡着的人没醒,但是泪水从睫毛上滴下来,他小声嘟囔了两个音节,像是一个人的名字,可是细听下去却什么都没了。

    韩旭的儿子小乖白天待在医院里,韩旭雇了个护工照顾他,但是对小孩子来说亲人的关心和陪伴是很重要的,所以他每天下了班不管早晚就到医院陪儿子,父子俩等于是住在医院里,连个家也不用准备。

    这一天小乖被护工和那个见过一次面的叔叔领着去一个房间看到睡着的爸爸,他特别乖觉,拉着爸爸的衣角,警惕地看着肖桑。虽然韩旭从来不说另一个爸爸的坏话,可是他模糊地意识到自己能依靠的只有这个爸爸了,他的内心非常敏感不安。

    晚一些时候韩旭醒了过来,小乖这时候才敢哭,也不大声,泪盈于睫的样子,韩旭见了比自己身上的伤还痛,柔声安慰说:“小乖乖,爸爸没事的,爸爸一会就给你叠纸枪。”

    小乖低着脑袋摇头说:“爸爸睡觉觉吧。小乖不要纸枪了。”

    肖桑因为对这对父子的同情而格外和蔼,叹气说:“你这次也算是工伤,我这边代表店里会负责到底的,治疗费用和工资你不用担心,我再给你争取一部分特别补助,钱的方面没问题。”

    韩旭垂下眼,低声道了谢。

    肖桑说:“你不要想太多,这种客人毕竟是少数,你……就当是被狗咬了。你要好好休养,不为了自己为孩子你也不要太逞强了。”

    韩旭拉着儿子的小手,垂下眼,无语。

    他想,肋骨断了死不了人,菊花暴了擦点膏药,养一养也还是能用的,喝粥也饿不死人。即便是被客人在众目睽睽之下强奸了又能怎样?挣扎在生存线上的底层人物是没有资格悲春伤秋和自怜自伤的。

    5、是时候认真工作了喂!

    韩旭在此地举目无亲,受了这样的伤无人照顾,即便请了护工也不能照顾妥当,更何况他还带个重病的孩子,境况窘迫。肖桑因此安排nio去医院看顾他们父子。nio对此一点怨言也没有,这次事件说起来他也脱不了干系,韩旭怎么看都是代他受过。

    肖桑又另派人去看韩旭租住的房子拿日用品,回来的人皱眉跟肖桑报告,说韩旭甚至没有自己单独的房间,住的是地下室的铺位,每个月两三百块的那种。大概是因为孩子常年住在医院,而他自己觉得凑合下就行。以韩旭现在的收入来说也太过寒碜了,他预支的那部分薪水不用说都用在了什么地方。

    这些男公关里面也有不少人是吃过苦的,可是对韩旭的贫困和境遇仍有余力抱有同情。他们毕竟还年轻,生活会一点点好起来。可是韩旭这把年纪了,还拖着个病孩子,真不知道他的前途和希望在哪里。

    真是可怜的男人,肖桑去医院探病的时候尽量开导韩旭,说些这个行当的不易之处。他道行深,在这个行当里见过风浪,一些典故也信手拈来,为的是让韩旭看开些。

    韩旭却叹说:“以前只觉得夜店里的人赚钱还算容易,吃吃喝喝玩玩笑笑就把钱赚了,没想到这里面有这么多心酸。”

    肖桑说:“这个行当从来就不容易。大家赚的只是血汗钱,高风险才有高回报。其实这些年来时代进步社会发展,客人素质已经算是提高了,现在你们是赶上好年景了,想当年……”他又说一件自己年轻时候的经历,那次得罪了客人被整的很惨。

    韩旭有点同情地感慨:“肖桑也吃了不少苦呢。我还以为……”

    肖桑笑说:“难道你以为我生下来就是鸭头?人不经历几件事情是不会成长的。”

    韩旭有点唏嘘,又说:“你看我是不是不适合这一行啊?”

    肖桑说:“你觉得怎样的人才适合这一行?”

    韩旭说:“我也说不好……年轻、漂亮、聪明点……”

    肖桑说:“就算是那样的孩子遇到今天那主难道就不用被暴菊了?”

    韩旭没做声。

    肖桑认真地说:“按我专业的眼光来看是否适合做这一行的标准有几条:第一、要有良好的心态;二、要有自己的魅力;三、要有当红牌的上进心。首先你的心理素质还不错。没有要死要活也没有无动于衷。”

    韩旭惨然一笑,“我这个年纪再想不开也没必要——也算不幸中的万幸。可是也就只是这样而已吧。我都不知道是否还能够很好赚钱养活孩子。”语气沮丧。

    肖桑说:“你要对自己有信心。人和人是不一样的。不过不同的人却都可能获得同样的成功。你看我们店里的燕丹和李夜,性格完全不同,可是同样可以做到 no1/no2的位置,有大把的人捧。你也许不够年轻漂亮聪明,可是你身上也有自己的优点,问题是你要怎样发掘自己的优点,培养卖点。”

    韩旭眨眨眼,似乎在思考似乎在困惑,肖桑微微一笑又抛出了接下来的话,“你看,起码你有上进的心,这是最难得的。从坏的方面讲,你现在家累重,年纪又不小了退路不多,可是从另外的角度,你的生活压力恰恰是你工作的动力。态度决定一切,你现在肯踏实下心弯下腰来好好对待这份工作,那么工作就会很好地回报你。这就是你比店里那些年轻貌美抱着赚钱买车玩乐态度的人所有的优势。我认为你一定会红的。”

    韩旭知道肖桑是在宽慰自己,不管怎么说这个鸭头是为他好,他勉强笑了笑说:“……我会努力的。”

    过了两天韩旭觉得自己的身体养的也差不多了,最重要的是他调整好了心态再入职场。肖桑体恤他的遭遇,在工作上多方照顾,给安排的客人也多是资优之辈。

    韩旭边干边学,顺利过了实习期成为“七月流火”的正式员工。因为他态度积极,加上本人毕竟出身不错,多年的好生活打下的底子不错,气质温文,谈吐随和,渐渐地也有了几个固定的客人。客人多是不得不来此处应酬的商人,对那些会黏人的孩子颇感头疼,看中的就是韩旭的得体识趣。有的客人甚至在相熟之后会带他出台。

    最初韩旭也会有心理上的障碍,阴影来自两方面——第一,是上次被丁牧遥强b的那次让他心底对和客人之间的交易心生恐惧;第二,毕竟要彻底跨出“失足男子”的那一步需要勇气,他从前就只跟过一个人,并且还打算跟他一直到老来着……不过那也是过去的事了。

    现在的韩旭要养孩子,身上值钱的东西不多,他甚至觉得应该庆幸贞操能用来换钱,如果不是这样他和儿子更是要死在街头。

    其实最难的也就是第一次之后,第一次之后他在酒店的浴室猛洗了一个多小时,然后突然醒悟,不管再怎么洗他都已经不再干净了。这样想着,他反而停下来擦干净和脸身体走出去。

    有了第一次,之后的每一次都没什么不同。

    每个月的业绩表韩旭也会留心,虽然他的排名还是很靠后,和no1位置上轮流坐庄的燕丹和李夜不可同日而语,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的排名不动声色地向上浮动,他觉得只要安心工作,他可以做的更好,也不算是一点未来都没有。

    生活暂时平静下来,韩旭也会想起前情人和弟弟,不知道他们是在一起了还是分手,但是一切都应该与自己无关了。

    6、前辈阿吉

    这天肖桑又安排工作给韩旭,他介绍的客人自然是安全可靠性能良好,有几次温柔得韩旭都不好意思了。可是温柔到今天这种程度的韩旭还是没想到。

    和客人的见面地点也并不是包房,而是在肖桑的办公室。那客人看着年纪不小了,生的干干净净,眉宇间隐隐愁苦,有点可怜相。

    韩旭暗想,虽然有些不敬,但是与其说他是来买的不如说更像是个卖的,这样看上去比自己还软的男人也要挣扎着来“玩”……也许正是现实生活让他憋坏了,所以背着强势的妻子和精明的孩子出来放松的也说不定。这么说就有点能解释通了。

    不过还有一个问题还是不确定,他不知道——两个老受在一起能做什么?

    韩旭没有做过攻方,也不能想象被这么一个看上就很懦弱的软属性男人攻。他征询地看看肖桑。

    肖桑却向着客人他介绍:“这位就是我们店里最年长的韩旭。”

    韩旭流下一滴尴尬的汗,看来年老已经成为他的标签,真正是“倚老卖老”了。

    肖桑又向他说:“这位是阿吉,我以前工作店的前辈。虽然早就上岸了,不过我们还是偶尔会联络的朋友。”

    阿吉向韩旭笑了下,不知不觉就带点讨好的意思,“都是自己人,不过生意就是生意,肖桑肯帮忙我就很感激了,钱该怎么算就怎么算,大家出来做都不容易。我懂的。”

    韩旭想原来是从前洗手的老前辈……那么难道是无论过了多少年都无法忘记男同志那个的滋味,所以按捺不住出来买春?

    阿吉偷眼打量着韩旭的容姿,被目光对视就不好意思地装作低头喝咖啡,那模样又有几分符合年纪的猥琐了。

    韩旭心里有了底,很有职业道德地温和笑说,“肖桑的前辈我也要尊一声前辈,还请多多指教。”

    肖桑说:“阿吉,人你还满意吗?”

    阿吉连忙讨好地说:“肖桑推荐的人自然是最好的,韩先生性格上看去顶好,不过……您今年确切的年纪是?”

    韩旭还从来没遇到过用敬语称呼他的客人,连忙回答说:“我三十五了。”

    阿吉虽然还是微笑,可是明显失望了一下。

    韩旭想,是嫌我年纪大了吧,果真还是那些水嫩的孩子好,青春就是资本……

    正胡思乱想着,阿吉说:“年轻了些呀。”眼睛却看向肖桑。

    肖桑好整以暇地说:“刚刚已经说过了,这是我们店里年纪最大而脾气又最好最符合你的要求的。我这里也就这个条件了,其实我倒觉得你可以到网上找一找。”

    阿吉的肩膀都耷下去,看上去更可怜了,仍旧微笑着,“这样的话就麻烦韩先生了。”

    韩旭说:“哪里哪里,愿意效劳。”

    阿吉从兜里翻出一张纸,递过来, “这是地址,你明天来吧,明天是我儿子生日。”

    韩旭不知道该说啥。

    肖桑一拍手说:“忘了说明了,阿吉是来给他儿子物色人选的,生日礼物——阿吉啊,不是我说,你家那小白眼狼的品味还真是……啧啧。”

    阿吉低下头,一副罪人是他的模样。

    肖桑对韩旭说:“你刚才说向前辈学习还真让你说着了,别看阿吉现在金盆洗手了,当年可是我们店里的第三名,有很多客人捧他。”

    韩旭只会点头相应了,心里有点乱,一会想着难道当年国人的审美是如此地不同寻常,一会又想着,这个世道疯了,爸爸出钱让儿子嫖。

    阿吉慌忙地摆手说:“肖桑你就别取笑我了。”

    韩旭走后,阿吉觉得还想争取下,就低声下气地说:“肖桑,你能不能再考虑下,我知道你多少年不亲自出台了,钱的方面好商量。”

    肖桑叹气,“怎么?对刚刚我推荐的人不满意?”

    阿吉说:“还好,不够我家的儿子脾气大,又挑剔,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有那么特殊的爱好,就喜欢人到中年的,不过刚才那个年纪本来就不够大,人也生得面嫩,离大叔还有段距离。我怕……怕我儿子不喜欢。”

    肖桑笑说,“难道我出马你儿子会喜欢?你是不是该谢谢你抬举我入那白眼狼的法眼?”

    阿吉惊觉说话得罪人,忙道歉,“不是的,我不是那个意思,肖桑你还像当年一样有魅力、年、年轻,我是说……”

    肖桑说:“阿吉啊,你就是因为太软太糯,所以当年才会那么好,不过事情有利有弊,也正因为你这个样子现在连你养的白眼狼都欺负你。朋友一场,别怪我没提醒你,你家那个儿子的奇怪癖好也许正是你给培养的。还是不要让他缺陷越深的好。”

    一说到儿子,阿吉又瘪了,脸上的愁苦更深刻了,“我、我知道那孩子一直介意我当年做的皮肉生意,是我毁了孩子一辈子。”

    肖桑叹气,终于还是放弃继续点化。家务事,毕竟不好深谈。

    性格决定命运,阿吉的命运和他性格一样憋屈。

    和那个年代很多阴柔的男孩子一样,阿吉从小就遭受了精神上身体上的种种暴力,父母的同学的,他记忆里不曾有过人类的朋友,奶奶家一条名叫“狗日”的老狗失踪之后他连动物的朋友也失去了。

    在白眼和鸡蛋柿子的袭击下勉强从技校毕业后,阿吉进入工厂成为一名光荣的工人,他的初恋是自己的师父,每天偷偷摸摸地瞄着他老人家(三十左右岁)雄壮的体魄,就觉得春心大动,也没敢想的太深想的太细,就是觉得待在他身边欢喜。可是他还没有出师,就被逐出师门了。师父倒是没明说什么不好听的,但是某天傍晚师母冲到宿舍去狮吼了一番。

    从此光荣的工人阶级就容不下阿吉这样的腐化份子了。

    阿吉是冤枉的,他还年轻,还来不及腐化,虽然或者他迟早是要走上这天腐之路的。

    阿吉出了名,就有人慕名而来了,他不知不觉地进了所谓的圈子,然后又随波逐流地做上了皮肉生意,有人对他说,做这行好,有钱赚又有人疼,阿吉开始是有所期待的。

    可是卖来卖去,钱或许赚了一点,疼他的人却一个都没有出现,都是些让他疼的人。

    正如肖桑所说,阿吉身上有种莫名的引人虐待的特质,辱骂他看他露出可怜兮兮的表情,又很柔顺地听着,并不反驳,扇他一巴掌也还是微微笑,踢断他的肋骨会怎么样?打他个半死又怎样?

    阿吉的事业很顺利又很凶险,他的肋骨断得没几根完好的,有一次插到肺里差点就人死了钱没花了。

    他不喜欢做那种人的生意,可是来找他的多是那种人,或者说找了他都成了那种人,阿吉只有在长年累月的职业生涯种学会了技巧和忍耐,不然还能怎么样呢?

    人人都说他爱他儿子那个死去的老爹,连他儿子也笃定这是个事实。可事实并不是那样。

    但那确实是个特殊的客人。

    在阿吉的事业如日中天的时候,也就是他得到“小探花”这个花名之后,那个客人开始光顾他,难得是个衣冠楚楚的,最难得的是他居然没有玩弄那些花样,甚至没有很粗暴,就是很平常的做了一遍。

    时候阿吉有点呆呆地,他问: “请问我哪里不够好吗?”

    男人说:“你很好,正因为你这么好所以值得温柔对待。”——这简直就是闻所未闻的甜言蜜语!

    阿吉被震撼了,他百思不得其解,于是找肖桑商量。当年肖桑在同事里已经以聪明很有见地而受人倚重了,他一边咬着烟一边含混地说: “你要小心哦,有种人就叫衣冠禽兽,也许是想玩点大的,先卸下你的心防,甚至让你爱上他,然后叫上一群人把你玩废了。”

    阿吉虽然不至于把这话拿来当真,可是也吓坏了。

    可是那男人第二次第三次也是那么温柔,阿吉又跑去问肖桑,肖桑在浴室里一边冲凉一边大声对守在门口的阿吉训诫:“也许是因为他天生是吃草的不爱吃肉,也许因为你长的像他的初恋情人,拿你当替身——你管那么多干什么?有钱赚有人疼,不是你的理想嘛。”

    阿吉恍然大悟,也该他这次走运真的遇到一个体面温柔的好客人了。

    所以第四次的时候阿吉做了件让他颇后悔的事——他更加温顺更加卖力讨好客人,结果客人乐大发了,直接就……马上风死在他的肚皮上。

    阿吉想人的生命有时候可以那么地坚强,比如说他,许多人许多次冲动之下想玩死他,可不管他被玩的如何破破烂烂的就是不死,缓一缓就又活了。可是偏偏有的人正相反,脆弱到连温柔都可以要了他的命。

    那个客人当时突然捂着胸口倒下去,急促地喘着气,阿吉反应还算快,马上打电话叫120,可是那个客人已经快不行,只抓着阿吉的手臂说了一句话:“儿子……照顾我的儿子……求求你……我的儿子……”

    阿吉说:“你放心吧,你儿子我会照顾的。不要说话了,医生马上就到。”

    医生确实很快就到了,不过随即就宣布客人的死亡。

    然后是公安局来把阿吉逮了进去,罪名倒不是谋杀,而是非法卖淫,他在里面着实呆了阵子,肖桑他们费了些力气才把他捞出来。

    等到出来阿吉才知道那客人果真有一个八岁的儿子,在上小学二年级,可是不知道怎么的因为没人收养已经给送到乡下养了。

    放心不下的阿吉追到乡下去,看到那孩子穿的很破烂的衣服辍学在家放羊,而收养他的人家的孩子穿着他的衣服在吃西瓜。

    阿吉在山坡上坐在那孩子身边说:“我是你爸爸的朋友,他死之前要我好好照顾你,你愿意让我照顾吗?”

    那孩子很冷静地说:“你真是爸爸的朋友吗?怎么证明?”

    阿吉想了想,努力想了想,说: “你爸爸胸口有颗红痣,还有他睡觉的时候爱在右边。”

    那孩子说:“你是我爸爸的朋友。”说着他站起来拍拍破烂裤子上的灰土,说,“走吧。”

    阿吉有点愣,那孩子就说:“既然要照顾我,你就是打算收养我了吧?从今天开始我就叫你爸爸了。爸爸,你得带我走。”

    阿吉固然是个没什么主见的人,可是这样的人也会为了一句不是誓言的誓言而坚持。

    阿吉拐走了孩子,而丢了孩子的人家并不十分在乎。

    人人都说他爱他儿子的父亲,其实不是的,那只不过是个难得温柔体面的客人,并且因他而死。(至少他这样认为。)当年那点知遇之恩在长久的岁月后也被感激取代,感激他留下一个儿子给他照顾。曾经儿子是他的慰藉。

    7、头上顶着一坨屎的喜洋洋也会哭泣的生日哟

    夜深了,阿吉蹑手蹑脚地进了门,蹲在地上解鞋带的时候灯突然啪地亮了。

    “你去哪了?”王柏森居高临下地审视那个戴着卑下讨好笑容的老男人。

    阿吉脱下鞋,好声好气地说:“我去……买点东西。”

    王柏森冷冷地说:“买了什么”

    阿吉说:“是个大件,明天才能送过来。”

    王柏森说:“发票。”

    阿吉说:“啊——他们那家点不开发票。”

    “什么样的店卖大件物品没有发票?夜店?”

    阿吉有点讨饶地笑,“不是不是。”

    王柏森突然捏住他的手腕扯过来,沉声说,“我再问一句你去哪了。我是跟你好好说,你给我好好答。”

    阿吉不敢甩手,可是很疼,他拧着眉毛可怜兮兮地说:“我没有乱跑,真的没有。我是去买你明天过生日用的东西。”

    王柏森愣了一下,悻悻地放开他的手, “也不想想自己以前是做什么职业的,这么晚了还在外面,难道是想重操旧业,让熟人撞见不嫌丢脸。”

    阿吉觉得这个熟人不是阿吉的熟人,是儿子的,他是嫌有一个做过鸭子的老爸丢脸哩。

    阿吉微笑着说:“不用担心我。我不会再做那个的,就算我肯也没人要我这种年纪的。”

    王柏森说:“说不定有图便宜的。”说完他也觉得不好听,只得追加了一句,“总之你以后给我注意,不要抛头露面。”

    阿吉低眉顺眼地说:“我知道。你现在是有身份和地位的人,我不会让别人知道我的事情的。”

    王柏森觉得自己并不是这个意思,可是听着竟像是在抱怨,也不屑解释,拂袖而去。

    阿吉的笑容在没人的时候终于塌下来,他垂着肩膀回到自己的房间,好寂寞啊。

    刚“退休”那阵曾经养了条狗,刚抱来的时候是只有点婴儿肥的小黄丹,瑟瑟发抖,取了名字就叫“大黄”。儿子开始和狗的感情不错,逗狗玩的时候就骂他“贱黄”,而那狗嘴歪眼斜的兴奋样又确实很贱。后来渐渐地不行了,儿子白天去上学,只留下大黄和他作伴,一人一狗的感情越来越好。也许是进了青春期,儿子对他和“大黄”都横竖看不顺眼,有一天把大黄啃坏的书摔到他面前说有狗没他有他没狗。

    没办法只好把已经养了好几年,人高狗大的大黄送人了,临走的时候大黄还一副无知无觉贱贱的样子。那天晚上阿吉在被窝里哭了一夜,觉得自己没用,连跳狗都保不住。他暗下决心……以后再也不养任何宠物了。

    躺在床上阿吉想,如果没送人的话大黄也应该是条老狗了,送了人的话他现在也是条老狗,不过不知道大黄现在是在某户好人家颐养天年还是早就血洒狗肉馆……忍不住就泪湿了枕边。

    第二天早上,阿吉像平常一样早早起来做早餐,穿着睡衣在厨房晃来荡去。因为从年轻的时候起就不习惯穿睡裤,现在年纪大了就经常觉得光着腿有点冷,脚可渐渐冰起来,想着下次起床一定把睡裤也穿上,可是也明知道多半还是会故意疏忽掉。

    儿子那边也起身了,走进厨房坐到餐桌旁,打了个哈欠懒懒地说:“我新买的咖啡豆就不能弄点吗?”语气并不十分严厉。

    王柏森早上刚起床的时候反应有点迟钝,说话也不尖刻,等他血流速度快起来之后整个人精英起来就不是这么回事了。所以阿吉倒是最喜欢早上的他,觉得稍稍有点回到早年他们二人的世界里,充满了温情和怀念的味道。

    阿吉说:“咖啡对健康不是很好,只有洋人的体质才受的住,早上还是喝点豆浆吧。”

    王柏森头支着脑袋,还有点没睡醒的样子,“我买了整套的咖啡机,还有咖啡磨,咖啡壶,还有上好的咖啡豆。你就是放着不用,糟蹋东西。我就是想让你给我煮点咖啡你都不干……”如此磨叨着。

    阿吉偶尔应和两声,气氛简直称上温馨了。

    吃过早餐,王柏森也梳洗完毕,他又虎着脸准备出门了,阿吉送他出门,叮嘱说:“今天你早点回来,给你庆生。”

    王柏森犹豫了下说,“我尽量吧。”

    儿子走后阿吉还在想尽量是什么意思,他回不回来了?

    后来慢慢想明白,一定是外面有朋友同事甚至红颜知己替他办生日party,那是他从来都不让他接触的圈子。但是阿吉很能理解儿子的心情,有他这样的父亲确实是件很丢脸的事,难怪儿子的心理有阴影。

    阿吉转念就开始期待晚上的种种事宜。

    晚上九点,王柏森就结束了自己的生日聚会,开车回家。说没期待是骗人。每年老男人都会点好蜡烛让他吹,虽然很腻歪,但是没有的话又空落落的。还有生日礼物,虽然不可能是自己最想要的,但是……王柏森决定至少今晚对养父好一点,不要发脾气。

    锁好车,抬头看看自家窗口散发出来淡淡暖暖的光,就好像老男人给人的感觉一样,王柏森忍不住驻足仰望了半晌,心里越发柔软。

    他知道自己不对劲,不应该,这些年来他在心里豢养了一头怪兽,在面对老男人的时候那怪兽忍不住总是作祟,指使他不断地吐出一些伤人的话来,一些根本不是出自他本意的话。

    在不需要面对面的时刻,他却一直在心里想着老男人的事情,想对他和颜悦色,想他如何心平气和甚至深情款款地和他交谈。

    夜色深重起来,他叹气,带着内心的焦躁饥渴和一些隐忍怯懦向那个他既想回又不想回的家。

    回到家里果真还是老一套,养父阿吉给他做了一桌好吃的,围着他儿子长儿子短地叫,然后很庸俗地抬出一个奶油蛋糕,上面还还有一个大圆盘脸的卡头人物什么的,看着歪歪扭扭的,一头爆炸卷发,两个恶魔犄角,上面还做出一坨屎的发型。

    王柏森额角隐隐抽搐,“这上面画的是什么?”

    “嗯?看不出来吗?蛋糕店的店员跟我推荐这一款的,说你们这些年轻人都喜欢,说是喜洋洋还是什么的。”

    王柏森嘴角已经开始抽搐了,努力控制自己不要说出什么不孝的话来。

    “你……”他斟酌着用词,“你就不能有点花样?年年都是这一套,你难道看不到我已经长大了吗?”

    阿吉嘿嘿笑了下,“我当然知道你长大了,所以还准备了别的生日礼物。”跑去把灯关了,黑灯瞎火里开始唱生日歌。

    王柏森就着生日蛋糕那点微弱的光偷偷贪婪地注视着老男人那张傻笑不已的脸,一阵无力感袭来。愚蠢的老男人啊,我最想要的礼物你是不可能送给我的。

    他对那个神秘的生日礼物并不感兴趣。

    阿吉催促他许愿吹蜡烛,王柏森就毫不犹豫地要吹。

    阿吉拦住他,“你要好好许个愿才行啊。今天难得过生日,会很灵也说不定。”

    王柏森说:“已经许完了。”噗就给吹了,好像要早早结束这个有点傻的仪式似的。

    阿吉就拉着他的手往他的卧室去,说:“儿子,我给你的礼物在卧室,你去看看喜不喜欢。不喜欢也给爸爸一个面子,不要当面发脾气。”

    王柏森听他这么说当然心软了,“不管你送什么都无所谓,心意到了就好。”

    阿吉推开卧室的门,然后啪地打开灯,“当当当当!happy birthday!”他手一挥,王柏森的床边站着一个大活人,手里拿着一个彩炮,砰地打开,满室的彩纸屑飞舞。

    有那么一瞬间王柏森还以为家里进贼了,完全没想到除了他们父子俩屋子里会有第三人出现。

    然而下一瞬,看到阿吉那献宝似的笑容,他就反应过来了,泥玛!这就是你那个生日礼物啊!

    看到他石化的反应,阿吉有点不自信地敛了笑容,有点抱歉地说:“儿子,不是说好了就算不喜欢也要表现礼貌点吗?你看人家特地从最好的夜店请回来给你庆祝生日的……”

    王柏森的胸膛开始起伏,恶狠狠地瞪着阿吉,他爸爸被吓得就往后退了一步,呜呜,儿子太凶了。

    王柏森手一指,“这是啥?”

    阿吉瑟缩了下,“是、是韩旭。”

    “他跟礼物有什么关系?!”

    “他、他就是礼物。”阿吉咽咽口水。

    王柏森拳头握起来,“你什么意思?!”

    阿吉垂下头,“我、你已经长大了……”

    “所以?!”

    “我、我知道你上过交友网站,见面的都是些年纪偏大的男人。我、爸爸不会反对你的……”

    王柏森的手抖了,岂止手,他全身都开始发抖,被发现了,那个秘密那个无论如何都不想让眼前这个老男人发现的秘密被赤裸裸地扒开来,如此丑陋的形态。内心的猛兽开始啃噬剧烈地挣脱了锁链,终于兽化……

    韩旭第二天向肖桑汇报工作的时候很抱歉地说生意没做成。肖桑问原委。韩旭就把前一晚的遭遇说了一番。

    似乎阿吉的那个儿子对他并不满意,不过他也没特别说什么,只是很礼貌地给韩旭结了帐,然后请出自己家门,说这份大礼他心领了,不过自己笨蛋老爸搞错了,自己并不需要这个。

    韩旭说:“对不起肖桑,没把工作做好,我想把钱退回去。阿吉是你的前辈,我更不能占这个便宜。”

    肖桑听了若有所思,表示说这件事他会再联系阿吉,钱的时候再说。

    过了几天韩旭找个机会又跟肖桑提起这件事情,肖桑叹气,半晌,方说:“这种事情你不用放在心上。阿吉他……这几天家里有些事情顾不上。”

    韩旭见他面色有异,试探地问:“阿吉他没事吧?是不是因为礼物的问题让他们父子之间不开心?”

    肖桑挥挥手,“和你没关系。这是他们的家务事……”他扶额叹气,突然转了话锋,“你也是养儿子的人,对孩子的教育要留心,不管怎么样教他们尊敬长辈,否则的话教出个白眼狼,像我们这种人晚景就凄凉了。”

    韩旭想想自己家儿子那么乖那么听话,很难想象他二十多年后不孝顺的模样,何况孩子能不能活到那么大都是未知,哪里舍得过分教育。

    心想,既然入了这行,做了这种人,老来儿孙福什么就不要去想了。他的生命中纵然有光芒也只能微微照着脚下前行不远处。

    玻璃窗外可以看到里面,对面坐着两个中年男子,其中一个捂着脸似乎在呜呜地哭诉。

    肖桑默默地听阿吉鼻涕一把地倾诉自己的不幸。

    “我该怎么办啊?”阿吉用哭红的眼睛求助地问肖桑。

    肖桑斩钉截铁地说:“那还用说,如果我是你的话,早就拜托那个小白眼狼的欺负了。报警,或者找人废了他。”

    阿吉给吓住了,都忘了哭,“不、不用那么过分吧?”

    肖桑哼笑一声,“你一把屎一把尿把他拉扯大,他做出这样的事情岂不是更过分。”

    阿吉低下头,“可、可是……”

    肖桑叹气,“不过你不是我,当然不会这么做。“

    阿吉喃喃自语,“我到底要怎么做?”

    肖桑说:“或者你惹不起躲得起,跑路吧。”

    阿吉低声说:“我的身份证什么的都找不到了……”

    “他扣下你的证件?!”肖桑哀其不幸怒其不争,“他摆明了就是把你吃的死死的,你就甘愿这样被一个白眼狼摆布?”

    “可是、可是……我、我也想过躲开,然后想了下一个人的生活……我没有事业,没有什么朋友,年纪越来越大,一个人也会更加寂寞……那孩子他说、说会陪我……”声音越来越低越没有底气,似乎心虚。

    肖桑按住眉心揉了揉,“既然这样你找我商量什么呢?说到底,你还把他当家人,这个就是你的家务事。你自己想好了今后的路。人生苦短,我没什么更好的建议了。”

    8、暗帝

    阿吉苦闷的没有办法,还想再和肖桑磨叽几句,肖桑却被一个电话追走。他接电话的神情太过非同寻常,阿吉一下子就猜到对方的身份。

    “吴爷现在还找你?”

    彼此认识了太长久的岁月,就像肖桑知道阿吉过去经常被一些有特殊爱好的恩客纠缠,阿吉也知道肖桑的背后有一个“吴爷”,只是这几年疏于走动,想着他们这一辈多已退居二线,肖桑也早就成了鸭头,享受老干部的待遇,没想到他是一手抓管理一手抓生产,自身的业务并没有荒废。

    阿吉说不上是为他自豪还是为他有点难过,眼神几分复杂。

    肖桑笑言,“你哪里还有闲心替我操心,想想自己的事情吧。”

    阿吉就听话地愁叹,不再多言。

    离开茶馆之后肖桑就驱车去吴爷的宅邸。

    宅子建在湖畔别墅区,外面一层本就门禁森严,吴爷的住所周围更是装了最先进的保全设施,没有钦点一直苍蝇都飞不进去。

    肖桑若没有吴爷的召唤轻易也无法登堂入室,饶是这般,近身之前肖桑还要受一遍保镖的搜身,摸的那叫一个细致。这些年吴爷在道上的位置越来越高,地位越来越稳,明里暗里的事情就越多,这些个繁文缛节的架子也越来越大,从前肖桑认识他的时候,他还只是社团里的三号人物,平易近人得很。

    现在不比从前,一切都变了,一边举着手乖乖挨摸肖桑一边暗自慨叹流年。渐渐留意那一脸紧绷地对他上下其手的壮汉,这个手法……真的不是故意的吗?

    楼梯上传来声音,“算了,肖桑不是外人。”是吴爷,未见其人,先见其声。

    肖桑抬眼望去,笑道:“还是搜一搜的好,不能破了贵府的规矩。”

    吴爷缓步走下来,面上倒还一派平和,“对你没什么好不放心的。”

    外面的人轻易见不到这个迪都市的地下大佬,多年来他又躲过无数次的暗杀袭击,数次的绝地翻盘,殊不知他的公众形象已经被夸大扭曲近乎三头六臂妖魔化了。如果那些绘声绘色地传诵他血雨腥风段子的人亲眼见到,一定无法相信真正的吴爷竟是一个清瘦单薄一脸斯文的男子,唯一比常人不同之处大概就在于那永远冷静淡漠的表情,息怒不行于色的做派。

    饶是肖桑阅人无数,又和他相交多年,不知道多少次在床上坦诚相见,也无法窥知他内心的真正情绪。在他面前也是时时留意处处小心,不敢太过随意。

    也许正是肖桑的这份小心谨慎让吴爷颇为受用,多年来对肖桑也是多加照拂。知道内情的人都会说,没有吴爷就没有今天的肖桑。

    没个成功的男人背后都有另一个成功的男人,肖桑真正的boss正是眼前这位看上去不愠不火大佬,七月流火真正的大股东之一。

    有吴爷罩着,七月流火才可以风调雨顺,道上的其他势力才会收敛气焰,在肖桑面前给几分薄面。

    俩人虽然认识的时日不短,不过颇有几分君子之交淡如水的意思,即使在最开始的时候吴爷也不常亲自照顾肖桑的买卖,滚过两次床单之后肖桑就看出门道了——吴爷并非贪恋床笫之欢的人。有时候吴爷带他出台就只是喝茶而已,一喝就是一夜,当然那往往是吴爷遇到人生的关口犯难的时候。

    这几年来俩人更是见面的次数不频繁,sex的次数也像泡过几次的茶,寡淡了些。肖桑甚至觉得,吴爷至今还跟自己上床的唯一理由是——那与其是说欢爱不如更像是仪式,自己仍旧效忠于对方的仪式。

    只要吴爷还需要肖桑这样一个鸭头,还派的上他的用场,那么他就会像这样偶尔把他叫到自己的宅邸,搜身之后恳谈,然后是——礼貌性上床。

    吴爷欠身在小叶紫檀的古董长椅上坐下,示意肖桑落座,更亲自斟茶,递给肖桑一杯。

    “主要是很久不见,想和肖桑聚聚。”他连说着这些故作亲密的话也听不出什么感情,“顺便有件小事烦劳你帮我办。”

    肖桑闻言正色道,“有什么吴爷直接吩咐。”

    吴爷淡然道,“不忙,先喝茶。”

    一壶香茗过后,吴爷领着肖桑进入位于地下的一间密室。

    这里大概平日就是用作刑室,肃杀阴冷之气扑面,肖桑也不禁打了个寒噤。早有下人给吴爷披了件白貂里子薄棉外套,只在领子处一圈软白容貌,更衬的他面色苍白,似乎不胜寒凉之苦。

    肖桑好心建议,“何不在这里安装空调?”

    吴爷在铺着锦垫的黄花梨椅子上坐下,垂眼对肖桑道:“我倒是有这个想法,可惜请风水先生看过之后说不好,也就罢了。”又抬眼对手下吩咐把带过来。

    肖桑刚刚就注意到房间角落里绑着一个半死不活的人。想必就是这次要关照的对象了。果不其然,这时被吴爷的人拎着拖过来,丢在他们面前。

    此时那人浑身发抖,蠕动不已,如果不是被塞住了嘴,恐怕会哀嚎不已。一眼就能看出是个瘾君子,此刻正是毒瘾发作煎熬的时候。

    待看清那张涕泪横流的脸,肖桑暗自心惊不已。

    吴爷却视那人如无物,怕冷地摆弄了下领子部分的白绒毛,仿佛更深地瑟缩进去,向他手下地下钱庄管事的头目颔首示意,那人便代他向说起事情的原委。

    “这个人本来是个少爷,家里底子还不错,他老子官做的也不小,可是人就是太黑了,估摸着要倒台的时候向我们借了一笔很大数目的钱。当时谁也没想到他老子会突然夹包跑路了,现在黑白两道都在找人,可是据说人已经跑到外面去了。现在他们家所有的财产被查封,封完了一毛钱都没给我们留下,只留下这个冤种顶缸了!可是你看他的样子就知道了,沾上这个的脑子都抽坏了。找到他还钱的时候这小子还特横,说就是没钱,要命一条。肖桑你知道,我们做钱庄的,最恨的就是这种无赖。本来想把他拿去领拆了卖器官,可是你看他那德行,有毒瘾的身体不行。d就剩这一身细皮嫩肉能赚点钱还债了。鸭头你是专业的,给看看他能不能用?”

    肖桑看吴爷的意思,吴爷仿佛只顾着自己冷,一时没发话。

    肖桑就对那管账的头目说:“你的意思是要送到我那里去工作还钱?”

    头目说:“他不死者帐他就得还。卖肉还债算是他的造化!”

    肖桑说:“本来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可是这一位之前是我们店里的客人,现在他那些朋友仍旧光顾店里的生意,我怕有些不方便。”

    头目就说:“鸭头你是怕惹麻烦?那好办,谁替他出头你就让谁替他还吴爷的钱。”

    吴爷终于发话了,“觉得为难的话也不勉强。”他敛眉,“如果实在不行的话,就按老法子,收不回的坏账就用来立规矩。”意思就是杀鸡儆猴,这人的命是留不下了。

    头目的脸色就很难看,杀人不怕,但是放债审核的连带责任他也是要负的,此刻是恨透了地上那个废物,过去恨踢了两脚泄愤。被踹的人像只破布一样浑身痉挛,人不像人,两只涣散的眼神却直勾勾地看着肖桑,不知道是认出熟人还是本能地知道自己的死活将由他来决定。

    都在等着肖桑的答复。

    肖桑也给出了明智的答复——“既然是吴爷的帐,我们还是连本带利地追回来的好。”他笑着说。

    很显然帐头松了口气,笑说:“我就知道鸭头你有办法。我们这也算是废物利用低碳环保经济哈。”

    吴爷冷笑了一声,室温骤然又降了两度,众人皆小心翼翼的。

    “既然他还有还钱的办法命算是保住了,”那声音无情感的起伏,简直有几分大慈大悲的味道了,“人我就交给肖桑你教导了,如果他想跑的话,下面的人自然有法子抓到他,到时候就割断手筋脚筋直接喂狗好了,不用再向我报告。”言毕,似乎再也无暇为了这一点小事忍受寒苦,起身紧紧毛领上楼而去。

    人并不是肖桑当天直接带走,而是第二天吴爷派人悄然送到七月流火。

    在两个保镖的看压下,那个冤大头不知道是被收拾的狠了,还是毒瘾仍未得到彻底的舒缓,虽然拾掇过头脸,可是整个人仍旧委顿不堪,半死不活。

    肖桑走过去伸手自我介绍道:“本人肖桑,是这里的鸭头,欢迎你加入我们成为店里的一员。”

    那人本来如死了一般,听了这话恶狠狠地厌恶地看过去,一把拍开肖桑的手,“少跟我这装高贵!老子在这里嫖的时候你算个p!”

    肖桑叹气,“那已经是过去的事了。人总是要向前的。不过话说回来,我也没想到竟然会和你成为同事呢,时锦年,时少。”

    9、零落风尘碾做泥

    毕竟是世家子弟出身,时锦年即便已经成一只落汤鸭仍旧是嘴比脖子硬,张牙舞爪虚张声势的本事不小。只可惜他落到这个地步,实在没什么资本和靠山了。

    肖桑这些年也见过不少家道中落流落风尘的少爷小姐,也便不以为杵,劝道:“时少,我现在还称你一声时少,是因为可怜你的遭遇。可是时少你也是个成年人,这么多年在家族的庇护下呼风唤雨,该享的福都享受到了,现在就当是替家人还债。你知道在迪都市,没有任何人能欠了吴爷的钱不了了之的。你该庆幸吴爷还不算把事情做绝,庆幸我这里还能容得下你。”

    “放你妈的p!你去跟那帮放高利贷的说,有本事一刀结果了本少爷,打死我都不会、不会听你们摆布!”

    肖桑笑言,“骨头这么硬,那你就不要假别人之手,自己了断好了。”他看透这个年轻少爷的怯懦,如果他是那种为了尊严和贞操可以舍弃生命的人就不会等到现在被送进淫窝还全须全与羽的了,也许他想过这样的遭遇生不如死,可是他不会有那个勇气。

    果真时锦年气短,只会佯作嚣张地喊,“我凭什么去死!你们这种下流垃圾都还活的好好的,我凭什么遂了你们的意?!你们个个都希望整死我,我偏要活下去!活到报仇雪恨的那一天。”

    肖桑从抽屉里拿出一盒烟,抽出一根给自己点上。他平时倒是很少吸烟。

    时锦年搓着脸,浑身还是忍不住发抖,又不像是犯瘾,大概只是恐惧。

    肖桑递过去一根香烟,时锦年想拍开,伸出去的手却不自觉接过来。

    肖桑笑了下,吐出一口烟来,仿佛一个悠长的叹息,“我知道,从天上摔下来的滋味不好受。你从前那么能折腾,自然更知道做鸭子多么不容易。不过也许这正是因果循环,你的命。”

    时锦年贪婪地吸着烟,还是不能控制自己身体的颤抖,那仿佛来自最里面的战栗的感觉,“我的命不是这样的……我不能在你这里卖!”他突然崩溃地揪着自己的头发情绪崩溃地哭起来,然后抬眼用热切的目光看着肖桑,“鸭头你能不能跟吴爷求求情?!让我干别的什么都好,就是这件事……我、我以后要怎么……”

    肖桑任他歇斯底里哭闹,只是不言不语默默抽烟,用因为懂得所以慈悲的眼神看着而已。

    等到时锦年稍微平静下来,力竭地微微啜泣时,肖桑方道:“你该知道你身上背的是多少债。我昨天看了下账,说实话,如果你不能成为这里的红牌的话,就是卖一辈子也还不清的。”他从抽屉里又拿出一沓纸和一个小册子,推过去,“这个是员工手册和你的职业规划书,上面关于培训和实习的具体安排都列的很清楚,还有今后几年内你的发展方向和目标。如果你不能在规定的时间内达到某个水准的话会日子会更难过。时少,是时候接受现实,没人能帮的了你,或者有,可是你已经失去他们。在这个你瞧不起的行当里找到自己的位置就是你唯一的生存之路了。其实人生就那么几步,一步错,步步错。如果不能够将错就错认真都好脚下的路,那么你相信我,时少,生活永远可以更糟糕。”

    时锦年抬起哭红的眼睛,愣了半天,用带哭腔的声音低声说:“肖桑,能不能请你最后帮个忙,你能不能帮我给、给顾渭打个电话,看他能不能帮我想想办法。”

    肖桑说:“你家里的事顾少不知道?”

    时锦年摇摇头,“我也不知道他知不知道。我们吵架了,一直没联系。”

    肖桑略顿了顿,“你要知道你欠的不是几百万能平的帐,即便是顾少也未必有这个能力。更何况有这个能力也未必肯为你做到这个地步。这个时候的友情不试还可以岁月悠长,一试,怕是要寒心的。”他是一片好意。

    时锦年抹了抹眼角的泪,低头说:“我知道……可是如果你是我,难道不想试一下吗?”

    第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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