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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21节

    名士 作者:雾十

    第21节

    这位正是司马衷的庶长子司马遹的生母,谢玖,也就是曾经晋武帝的才人。谢才人的父亲是个屠夫,她出身贫贱,却生的仪容貌美,有幸入宫封了才人,结果最后却辗转给司马衷生了庶长子。这位的身份如今依旧尴尬着,实在是不知道该让人如何称呼。

    卫玠远远的见过这位几次,一次比一次的排场大。

    从最初领着儿子形单影只的好不可怜,变成了如今俨然东宫女主人的架势。卫玠试着脑补了一下她和即将成为新太子妃羊氏的相处,便默默在心里给小伙伴司马衷点了一排蜡。

    但卫玠不知道的是,眼下他最该点蜡的是他自己。

    按理来说,在卫玠这个外男面前,谢氏是应该避嫌的。哪怕不小心撞上了,也该早早的互相避退。结果,对方却完全没有这个方面的意思。

    在卫玠跪下行礼之后,谢氏就像是没听见一样,生生和卫玠在半路上耗了半天。

    哪怕拓跋六修用【造念】也还是没能改变眼下僵持的格局,很显然的,这位不是不小心,而是刻意要让卫玠跪一跪了。

    卫玠在心里叹了口气,只能继续恭恭敬敬的行礼,没有半点失礼。虽然真是不知道自己到底哪里惹了这位谢氏。

    直至广陵王司马遹匆匆赶来,强硬的“违反”了他生母的意愿,把卫玠扶起,卫玠才差不多明白了这是唱的拿一处,红脸白脸,呵呵,这已经是他现代父母玩剩下的了好吗?他真六岁的时候就已经不吃这一套了,谢谢。

    “你身子骨弱,可经不得这些。是我来迟了。”

    不,您来的可够早的,这里是东宫,你比你父亲来的都及时……真以为我是个十几岁不懂事的孩子吗?

    “殿下。”卫玠不管广陵王说了什么,都坚持先行了礼,不让人挑错。

    这一拜没有过多的亲近之情。就像是拓跋六修说的,夺嫡的浑水能不蹚就不蹚。卫玠因为和司马衷的小伙伴友谊,而在司马衷的几个儿子中倍受欢迎,他却和谁都只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因为他一点都不想成为这几位殿下手中的枪。

    “不必多礼。”广陵王笑的特别平易近人。

    但怎么说好呢,一般能用平易近人这个词来形容的时候,就已经默认了双方地位的不平等。他们双方地位确实有差距,但是在卫玠看来,他们顶多是重臣的孙子和王爷的区别,可在这位殿下心中大概不是如此。

    “哼。”谢氏冷哼了一声,表达了对卫玠的不满意。

    “阿娘。”广陵王柔声开口。

    “人家都不喜欢你,你还巴巴的贴上去做什么?”谢氏这个话里有话、指桑骂槐有些低端,但效果拔群。

    卫玠终于明白了谢氏和广陵王在整哪一出,他刚刚和司马衷说的有关于嫡长的话已经长着翅膀飞了出去。

    说真的,广陵王确实是挺像司马家的人的,疑心重。卫玠说的只是他自己家里的事情,却偏偏能被这位误会成他在暗示司马衷立嫡子。司马衷如今都还没结婚呢,这担心的未免也太早了吧?最主要都是,这位殿下已经视皇位如囊中之物了吗?

    在卫玠胡思乱想之际,那边谢氏和司马遹又联手演了会儿戏,卫玠没注意听,只能求助拓跋六修。

    拓跋六修一向是个嘴毒的,提炼总结的中心思想也很毒:【毫无卵用,把你当司马衷糊弄的p话。不需要在意,他最后一句是和他阿娘联手逼你说一下,你是怎么看嫡长制的。】

    “从《礼记》上看。”卫玠说了个冷笑话。

    广陵王却很给面子的笑了:“三郎总是这般才思敏捷。”

    “殿下过誉。”卫玠一边继续被广陵王扶着,一边心想着您这个下马威可够青涩的啊,年轻人。

    谢氏没怎么出场就退了,大概也是不想真的让卫玠产生反感,只是想突出一下自己儿子对卫玠的回护。广陵王亲自送卫玠离开,顺便在路上“随便”聊了几句。

    怎么说的卫玠已经不太记得了,只记得脱水后的直白大意,其实就是翻来覆去的一问一答:

    广陵王问:“你不喜欢我吗qaq?”

    卫玠说:“不敢,我对殿下、对皇室从来都是尊敬有加,一片忠心可昭日月。”好比此时此刻,你偏要和我说说话,我敢不说吗?

    不过,只前后这样的小手段就想让我屈服?那你肯定是没见过我姐,也没见过我娘,更没加过我外祖母,她们那才叫软硬兼施,收放自若。想贤妻就贤妻,想变态就变态。至今只要我娘一笑,还都是她让我干啥,我就干啥。

    至于殿下您……还有待修炼啊,期待您成精的那天。

    卫玠的一串腹诽里,只有一句话说错了,广陵王其实见过卫熠。不止见过,他想娶呢。

    “???”

    虽然卫玠的古代宫斗理解学学的不够透彻,不够深入,但广陵王话里话外、前前后后加起来的意思,他却还是能够听懂的——广陵王觉得卫熠不错,虽然大家都说卫熠不好,但他不嫌弃,和卫熠出个对象的。只不过碍于他爹现在还没结婚,他也不好越过去表露出过多的对卫熠的喜欢,但如果一定要选,他是倾向于娶卫熠当王妃的。所以他才会对卫玠多加照拂,像是对待一家人一样对待他。

    这话槽多无口,卫玠实在是不知道该从何说起,最后只能在心里道了一句,你看上我姐啥了?我让她改还不成吗?

    就在卫玠的笑快挂不住之后,他才好不容易告别了广陵王,离开了洛阳皇宫。

    结果赶上羊车,就得了一块隐晦的羊脂玉,守车的下仆说是广陵王身边的人送过来的,放下就走,根本来不及退回去。卫玠拿着那块羊脂玉,神色莫测,他真的很想冷下脸,把这玩意直接摔到广陵王的脸上,问他以为他姐是什么。

    ——还真是对不起啊,您能把自己当做联姻的工具,我卫家却做不到!你不嫌弃我姐,我姐还嫌弃你呢!

    但最后,卫玠的理智还是占领了高低,把玉揣在袖子里,只等着回去和祖父商量一下该怎么办。

    广陵王到底看没看上卫熠不好说,但他肯定是看上了卫家的。

    这位牺牲自己也要联姻的伟大豁出去精神,卫玠给满分,可惜广陵王想和卫家绑定,卫玠却不想和广陵王绑定。

    今天注定了多事,卫玠的车还没走回家,在铜驼大道上就再次被拦了下来。

    拦了他的人还特别理直气壮,坐在路边茶肆二楼的围栏上,邪笑着冲他招了招手,对方派来的下人适时插话:“我家郎君说,您要是不上去,他可就喊了。”以卫玠如今的人气,真道破他的身份,他就别想回家了。

    “……你家郎君能要点脸吗?”卫玠说话也不客气。

    因为拦下卫玠的是和卫玠关系十分不错的王衍,那个一贯爱调戏卫玠的怪大叔,没什么不纯洁的目的,就是习惯性的对美人口头花花几句,这位连自己亲儿子也不放过。

    王衍的儿子叫王玄,《晋书》里是这么描写他的“少慕简旷,亦有俊才,与卫玠齐名”。

    说实话,历史上没有怎么提过王玄,实在是让卫玠觉得很不可思议,这位有一张十分对得起“与卫玠齐名”这五个字的脸,但是却和王家早逝的大舅王尚一样,鲜为人知。

    【因为他们都死的早,还没来得及有所作为。】拓跋六修简单的解释了一下。

    卫玠跟着王家的下仆上了茶楼,正看到王衍和他的几个兄弟在茶肆里喝酒。店家没打死他们,一定是因为打不过。王玄王同学也在其中。

    卫玠一上来,就主动坐到了王玄旁边,他和王玄的关系还是不错的。

    两人革命友情的建立很简单,他小名叫小娘,王玄字……眉子,

    卫玠曾无数次的庆幸他爹和他爷爷还算靠谱,是放达的世家群众一股小清流,这才给了他一个正常的名和字(卫玠虽然还没有到拥有自己字的年纪,但其实基本熟悉卫家的人都知道。卫家老大鱼哥字伯宝,枣哥字仲宝,卫玠要是不字叔宝,一众古代强迫症都不能答应)。

    而眉子同学也在对比了小娘这个小名后,觉得自己的字被他爹起了个坑爹的眉子也没什么。

    “坐那么远干什么?我能吃了你啊?”王衍挥了挥他的拂尘,一看就喝高了。

    王衍的标配弟弟王澄也在旁边,卫玠不想看他,因为怕长针眼。这位大叔一言不合就脱衣服的毛病,真的很要命。

    最要命的王衍这个当哥哥的还在一边火上浇油,赞他弟弟:“有落落穆穆然的风度。”

    ——真能拽词。

    王玄有点不想让卫玠看到父亲和叔父这么丢脸的一幕,就转移话题问卫玠打从哪里来。

    “刚刚从宫中出来,本来早该到家,却被广陵王殿下拦了一下。”卫玠心里对广陵王的不爽更甚,要不是因为广陵王,他估计也就不会遇到琅琊王家的这一群蛇精病了。带着一身酒气回去,肯定又要被阿娘唠叨了,他真的没那么贪杯啊!

    “广陵王?”王玄一愣,“这位殿下找你做什么?”

    “没说什什么,刚巧碰上。”卫玠挥了挥手,不想继续这个话题。

    那边王澄见王衍叫了卫玠还不过来,就干脆自己起身来抓卫玠,裸着上身的那种抓。卫玠必然不愿意被他抓住啊,起身往后一仰,却脚底打滑,差点摔倒。幸好被王眉子给救了下来,只不过动作幅度有点大,羊脂玉从袖口滑了出去,摔的声音极响,没碎,却裂了一条缝。

    王眉子赶忙道:“我再赔你一块更好的。”

    卫玠无奈,这又与王眉子何干呢?要不是他救他,他的后脑勺就要遭殃了:“没事,没事,玉有灵性,这是给我挡了一劫。”

    两人互相客气的空挡,知道自己做错了的王澄则颠颠亲自去捡起了玉,想要回来给卫玠赔礼道歉。

    但在王澄捡起玉,看到了玉背后的图案时,他忍不住“咦”了一声。然后他就开始反复看这块羊脂玉了,摸了又摸。在卫玠前来索要的时候,也没有给,而是攥在手里问卫玠从哪里来的。这不是因为王澄认出了这玉是广陵王的,而是他记得他哥王衍那里也有一块类似的。

    王眉子也看出了端倪,皱眉,他爹那里的那块玉,正是他拿给他爹的,而他是从广陵王那里得到的玉。再一联想卫玠所说的刚刚遇到了广陵王……

    呵呵,乐子大了。

    作者有话要说:  注释1:嵇绍的侄孙嵇舍其实是老来得子,文中为剧情需要提前了 一些年。是的,有关于这个孩子的戏份还有一些,算是一个比较重要的□□,应该很快就会写到了~

    注释2:广陵王为了巩固位置,以联姻的形式巴结权臣,是蠢作者依据历史推出来的不靠谱的东西,请勿当真,么么哒。

    ☆、第81章 古代八十一点都不友好:

    是夜,王戎并王衍低调的亲自驱车前往了卫家府邸,

    从卫玠口中了解了事情始末的卫老爷子,已经在书房等候他们多时。茶水点心,寒食温酒,哪怕对方此行所为的不是做客,卫家也还是把待客之道做到了极致。

    这里必须要说一下,寒食就是冷饭,这不是怠慢客人,反而是考虑周全的一种。

    众所周知,魏晋时期时期的世家名士多有服用五石散的爱好。五石散药性极热,药力发作后,会给人造成一种五内俱焚的感觉,所以要“冷将息”,也就是冷处理,术语叫“散发”,应对的办法之一,就是吃寒食。所以五石散又叫寒食散。

    “散发”的另外一个办法就不是冷处理了,而是要喝温酒,必须喝温酒。若直接饮用冷酒,后果就是裴楷的族亲裴秀的下场。

    裴秀也算是个对于古代比较有贡献的人物了,他开创了中国古代地图的绘制学,被国外学者称为“中国科学制图学之父”,与古希腊著名地图学家托勒密齐名。(引自度娘)

    但就是这么一个极其优秀的人才,却在四十多岁的时候就早早亡故,死因就是在吃了五石散后,误饮了冷酒。最可怕的是,他喝完冷酒并没有当即就死去,而是被寒热病生生折磨了几个月,他当时已经神志不清了,一代才子死的却极其可悲。

    未免这样的悲剧再次发生,各世家对“散发”就特别注意了。

    卫玠当初劝王济戒掉五石散的时候,也举过裴秀的例子,裴秀生前不知道吃了五石散不能喝冷酒吗?不可能吧。但他还是误饮了。为什么?因为服用五石散后整个人都会极其亢奋,根本控制不住。不说自己误饮,若有人恶意加害,简直防不胜防。

    简单来说就是五石散不吃不会给人造成什么印象,吃了反而坏处多多,那为什么还要吃呢?就为了显出一种只有世家才能吃的优越感吗?

    那如果你买了五石散,却不屑于吃,且不是更能显出你的有钱?

    最终,王济和卫家的人在晋疾医的帮助下,统统彻底戒掉了五石散。

    但整个社会却并不会因为王济和卫家的戒散而有所改变,未免王戎和王衍是吃了五石散过来的,卫瓘想的很周全的让下人准备了“散发”的东西。

    事实也证明了卫瓘的前瞻性,王戎没吃,王衍却high了,来的路上,还特意多步行了些路程,全当“行散”,这也是吃了五石散后“散发”的办法之一。魏晋名士的不少小故事里,都和行散有关。

    卫玠真的很想劝王衍也戒了五石散,可惜他们的关系还没有到那个份儿上,他轻易开口,反而容易惹得王衍不快。

    当王衍痛快的吃了一碗冷食(“散发”时一天七八碗饭都是常态)之后,会议终于开始了。

    这是一个局限于卫王两家内部,唯有核心人士才能够参与的核心会议,具体与会人员五名:王戎、王衍、卫瓘、卫恒以及……卫玠。

    王衍挑眉,虽然这事卫玠算是知情人,但是,在大人们讨论后续的处理手段的时候,卫玠这个年纪的,就不太适合参与了吧?连众所周知的卫家的准继承人卫璪都没有出现,卫玠为什么能坐在这里?这卫家到底在搞什么?

    卫玠双眼微微眯起,唇角上翘,给了王衍一个大大的笑容。

    妈蛋,美人计对我没用,我跟你说,知道我的内心有多坚,擦,还笑……好吧,如果卫玠只是作为赏心悦目用的花瓶,坐在这里增加亮度,也不是不可以,毕竟任谁看见卫玠的心情都会很好,还能让这间充满了卫瓘个人特色的书房,显得稍微生动活泼一点。

    王戎决定忽略他的傻从弟,直接对话卫瓘和卫恒,询问卫玠为什么在这里。

    “小娘和东宫那位殿下的关系很好。”卫恒道。

    卫玠端起茶杯,看了一眼他祖父。

    “是三郎,”怂爹立马改口,“三郎和太子殿下的关系很好,不管我们打算对广陵王殿下的‘厚爱’,回以怎么样的‘感激’,我们肯定都绕不开太子殿下。而请太子殿下帮忙,势必需要三郎。”

    卫瓘则道:“相信我,哪怕我们不告诉三郎整个计划,只告诉他需要做的,他也还是会以你相信不到的办法猜到真相。”

    “我已经试过无数次了。”卫恒默契接话,事实上,不只是他,还包括他爹,只不过为了卫老爷子神机妙算的形象着想,他瞒不过一个孩子的事情就不对外广而告之了。

    “所以,这次还是省略这个毫无意义的环节吧。”卫玠笑,不以为耻,反以此为荣。他努力这么多年,为的就是一个列会的参与权而已,他不会随便发表意见,但他觉得他具有最起码的知情权。枣哥成长为如今的傻白甜,卫家的大人喜欢把所有的事情都做了,不让孩子知道,绝对也要占一定比例的原因。

    枣哥连宅斗都没怎么经历过,又怎么抵得住外面世界的冷风冷雨?

    王戎会让王衍一起回头,将信将疑的看着卫玠。

    卫玠端坐于原地,笑的依旧是那么人畜无害,仿佛能从他的眼睛里看到比星星还要闪耀的属于人性的光辉。

    王戎和王衍真的很难把这样的卫家三郎,和任何与“城府”、“狡猾”等有关的词汇联系起来。他们承认,卫玠在清谈玄学方面是个人才,小小年纪就已经能把王澄噎的半天说不上来一句话,也能把一些他看不顺眼的人戏弄的像是没头的苍蝇……哦,现在明白了。

    王衍拂尘一甩,侧头对卫玠问了一句:“我能替我弟弟问一句,他哪里惹到你了吗?”卫玠以前看来不是真的只是单纯反驳王澄,而是在故意找茬,他们竟然到今天才反应过来!

    卫玠眨眨眼,无辜回看,一双黑眸就像是洗过的夜空,不染丝毫尘杂。

    王衍捂着胸口想,卫玠长大了这还得了?他赶忙看向卫恒,帮助自己摆脱卫玠那张过于容易给人洗脑的脸。顺便用眼神问卫恒,能给点提示吗?

    卫恒指了指衣服。

    王衍这才恍然大悟,试着对卫玠猜测道:“因为他总是裸着吗?”

    “这话可不是我说的,不过,我确实比较关心他的身体健康,寒冬腊月的,多少穿上点吧。”要不拓跋六修就真的要变成午夜凶灵了。卫玠一脸我真的很为王澄世叔着想的表情。

    果然是因为这个!!!

    以前怎么完全没有发现卫玠对此有意见呢?这样的伪装,这样的忍耐,卫玠这孩子有时候真的蛮可怕的诶……我喜欢!王衍心想道,怪不得我们能成为五友,嘿嘿:“不过,现在是春夏之交啊。”

    “春寒料峭。”卫玠早有准备。

    “我会让他以后注意……不要再让你关心他的身体的。”

    卫玠含蓄的笑了笑,还是那么文弱温雅,甚至带着点孩子气的害羞。白皙的脖颈没入交领右衽,显得整个人更加白皙纤细。一身楝花色的逢掖衣,就像是将朦胧的月色穿在了身上,举手投足间正应了那句龙驹凤雏。

    “好看吗?”卫玠特意秀了一下他的新衣服,这是他最后和谢鲲决定出来的洛阳太学的新校服。

    逢掖衣是孔子爱穿的一种服饰,袖子宽大的特色又很符合时下的流行,简直是将儒学与玄学结合的最佳典范。既保住了洛阳太学儒家的坚持,也隐晦的不至于让玄学无法接受。讲真,以前卫玠一直以为古人穿衣服的款式蛮单调的,后来才发现是还是个现代人的他太没有见过世面。

    “说实话,你有穿什么不好看的时候吗?”王衍觉得就卫玠这脸,哪怕他红配绿都能引领新的时尚潮流,学卫玠披着羽衣的风气已经席卷全国了。

    王衍家有个远房侄子,因为家庭环境好,有些过于富态,也学卫玠弱不胜衣的披着羽衣……那画面美的王衍至今一想起来就辣眼睛。他当时可算是明白了何为东施效颦。

    “咳。”卫瓘不得不打断了卫玠和王衍诡异的谈话走向,坐在他眼前的真身是他的孙子和这一代的清谈领袖,而不是哪一家的闺中密友吗?再给他们点时间,是不是还要打算讨论一下傅哪种粉比较显得更白又不伤皮肤?

    傅粉?是的,不要怀疑,傅粉的风气在魏晋名师圈是十分流行的,这也是何晏引动流行后造的“孽”之一。

    幸好卫玠本身够白,不需要傅粉。不对!打住!

    “广陵王殿下意欲何为?”王戎开口,将大家的关注点终于集中到了本应该集中的地方。这才这晚他们低调的聚集于此的目的,不是卫家到底谁才是下一代的继承人,又或者怎么穿衣打扮。王戎开的这个口,也等于是默认了卫玠可以旁听。虽然年纪是小了一点,但……王戎自己就是个人所共知的神童,很能明白卫玠这种想要早早加入家族核心圈的心,他那个时候若有个开明的像是卫瓘这样的祖父了,叹,往事不可追啊往事不可追。

    王衍则在心里默默给卫璪点了一排蜡,有卫玠这么一个弟弟,长得好又聪明,卫璪没被比到土里,真是生命力顽强啊。

    咳,广陵王。

    实在是这家伙太好对付了,让人提不起什么真正的如临大敌的感觉啊。

    广陵王司马遹到底打算干什么,其实已经显而易见了。他想一女嫁两家,呃,不对,是一夫娶两妻。也不算是真的娶,他只是想通过一个简单的羊脂玉,就吊住朝中颇有权势的卫王两家,甚至也许在他们不知道的地方,还有更多的被许以了羊脂玉的世家。

    【广陵王一定去浙江或者深圳、广东深造过。】拓跋六修如是评价了广陵王的做法,批发搞的很专业啊,【不知道在x宝上买东西,看见是这三个发货地区的产品时要多加注意吗?】

    ——拓跋六修真的是个十项全能的灵。

    广陵王之所以一玉分两家而有恃无恐,是因为羊脂玉上没有真正能指向广陵王的印记,也不是他本人给的玉,而是通过下人,事后他完全没有一推二五六的全盘否认,哪怕闹将起来,也是有人恶意陷害,与广陵王这朵小白花没有任何关系。

    广陵王觉得各家为了女儿的名誉着想,在事情没有成功之前肯定也是不会大肆宣扬的,谁曾想……

    至于广陵王如今为什么这么着急的用一个悬而未决的妃位,来想要与各个世家拴在一起,卫瓘和王戎几乎是在知道这件事的瞬间就明白了。

    这一切源自于晋武帝最近抽风的一条密诏——他授意卫瓘等老臣请立太孙。

    但卫瓘、王戎、王浑这些老油条,却没一个愿意在新太子妃还没过门前,就上赶着去沾上这种事情。不仅卖力不讨好,还容易白白惹来一身腥。

    新太子妃出身泰山羊家,这也是个魏晋时期十分著名的名门望族,说起来,羊家和卫家通过和家,还有了些七拐八拐的亲戚关系,羊家和司马家也有。世家圈就是这么乱,咳,还是单论吧。

    新太子妃叫羊献容,她是的曾祖父官至太常,祖父官拜尚书右仆射(卫玠的外祖父王浑曾任尚书左仆射,尚书省说了算的就这么几个人);更不用说羊家还曾过一个大将军羊祜,晋武帝当年想要伐吴却遭到群臣反对的时候,羊祜、张华一武一文,是晋武帝坚定不移的伐吴后盾,羊祜去世前,推荐了杜预继承他的位置,而杜预也成为了西晋能够打败吴国的关键人物。

    简单来说就是,羊家不好惹。

    虽然如今羊家在朝上已经没什么能特别拿的出手的人物了,羊献容的父亲只是尚书郎,但他们家曾经的辉煌,却也让他们在朝中有着足够的人脉关系网。轻易不能得罪的。

    眼见着羊献容就要入主东宫,朝中的老臣除非是和羊家过不去的,才会在这种时候请立太孙。

    天知道晋武帝又想要搞什么幺蛾子。

    但不管如何,以卫瓘为代表的老臣们,是绝对不会同意这么做的。如果司马衷没有嫡子也就算了,广陵王庶长子的身份也还能稍微站得住脚,但新太子妃还那么年轻,她怎么可能和太子不会有自己的孩子?若这个时候立了太孙,那未来的嫡子怎么办?

    虽然说朝堂上是玄学一家独大,但在嫡长制方面,大家还是很传统的更重视嫡子的。

    “所以,这位年轻的殿下,以为通过一个还未落到实处的联姻,就能让我们为他卖命,请立他当太孙?”别开玩笑了好吗,谁会那么傻。卫恒嗤笑出声,先不说他女儿乐不乐意嫁,纵使卫熠真的愿意,在没有确定广陵王一定会和卫熠结婚前,谁会不见兔子就撒鹰?

    王戎隐晦的看了一眼他的从弟王衍,这里可不就有个傻的?

    王衍正配合卫恒哈哈大笑,顺便用眼神跪求他哥别揭他的短,他老婆真的很想女儿能当皇后,他能怎么办?

    幸好,在没有真的被耍的团团转之前,他们先发现了这个秘密。给误打误撞的王澄同学记个头功。

    “然后呢?”

    然后自然是想办法回敬回去,欺他卫王两家无人吗?!人的野心会随着地位增高而水涨船高,这是不可避免的任性,但若野心大于了自己的能力,就该吃些苦头了!

    “我是说各家女儿的婚事。”

    “先低调择婿吧。”等事后再一起让广陵王明白,世家女不是他想娶,就一定乐意嫁给他的。

    广陵王难得不知道当年连晋武帝广择良家女充实后宫的时候,都有无数世家女宁死不屈吗?皇帝又怎样?看不上就是看不上!这就世家的骄傲!

    哪怕司马家也算是个世家,也依旧有大把的世家女看不上。

    【这段历史是真的,你知道现在的皇后胡芳吗?】拓跋六修没事干,只能用科普来刷一刷存在感,作为一个背后灵,他自然有他让卫玠时时刻刻关注他的生存之道。

    卫玠当然知道胡芳,现在的胡继后。这位据说曾也是艳冠六宫的大美人,是让十分得晋武帝喜欢的杨元后都视作人生劲敌的存在。当年杨元后一力主张让自己的从妹杨继后入宫,就是不想让胡芳成为皇后。谁曾想到最后对太子不好的反而是杨继后,没有儿子的胡继后如今与司马衷倒是处的不错,一力主张让太子继位,因为她觉得太子心地好,不会刻意为难人。

    对此,卫玠只能叹一句造化弄人了。

    【胡芳和晋武帝之前的故事,可以简单叙述为,这个世界上竟然还有女人不喜欢我,很好,小妖精,你引起了我的注意。】拓跋六修继续道。

    “……”???

    胡芳是武将之女,性格豪爽又耿直,初入宫时,把一切的情绪都写在了脸上。

    魏晋这个时期选妃还是很随意的,没后来那么多规矩。就是晋武帝看上谁了,就把红色的丝线系在谁的手腕上,然后就可以收拾收拾入宫了。

    胡芳入选时,当即就崩溃了,从殿上一路哭到了殿下。

    旁边的人劝她,哪怕你不想嫁给皇帝,也不要把悲伤表现的这么明显啊,皇帝又不是聋子肯定能听见。

    胡芳却表示听见就听见呗,我连死都不怕,更何况是皇上。

    一般这种情况下,皇帝都会如这个女子所愿,赐死她。

    但晋武帝偏偏就是这样一个“清新脱俗”的皇帝,他在听到胡芳的话后,觉得这个女子好特别,竟然不喜欢他,他喜欢!简单来说就是犯贱。还犯的特别贱。他立马就派司马肇册封了胡芳为贵嫔。一跃冲天。然后,胡芳就荣宠至今,虽如今已经人老珠黄,却依旧打败了其他人,被册封为了皇后。与太子的关系还处的十分不错。

    卫玠听后,再一次对魏晋女子的彪悍有了进一步的认知,大概也就只有这种社会风气,才能培养出这样有个性的女性了。

    【有空我可以给你说说汉唐,到时候你就会发现,魏晋这才哪儿到哪儿啊,汉唐的才叫真彪悍。】

    事情说的差不多之后,王戎、王衍兄弟就走了。

    月上中天,夜露深重。

    卫家的会议却还没有结束,卫老爷子对卫恒和卫玠说了另外一个鲜为人知的真相,这是人在宫中的江疾医通过晋疾医传回来的第一手消息,目前只有几个人知道——晋武帝真的不行了。

    “所以陛下才那么着急的让太子结婚,让群臣请立太孙。”

    为了巩固太子的江山,晋武帝真的是已经拼了。

    若晋武帝去世前太子还没有结婚,那太子为了守孝,这个婚就彻底结不成了。而没有了外家扶持……就司马衷那个好糊弄的样子,他不说被他群臣吃了,就是被他的兄弟吃了。当然,他被自己的媳妇吃了的可能性也挺大的。

    不过,当三方成为持衡之后,说不定反而会起到以外的神奇效果,最起码晋武帝这么觉得的。

    卫瓘沉重的点了点头,其实从最近晋武帝对诸王的职位调动里,就已经能看出来洛京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架势了。

    以汝南王司马亮为大司马、大都督、假黄钺。改封南阳王司马柬为秦王,始平王司马玮为楚王,濮阳王司马允为淮南王,并持皇帝符节到封地,统管各地州郡的军事。立皇子司马磖为长沙王,司马颖为成都王,司马晏为吴王,司马炽为豫章王,司马演为代王,皇孙司马遹为广陵王……这一系列的举动,和历史上晋武帝有感于自己日薄西山时的举动是一模一样的。

    一场注定要充满了血腥的内斗已经就要开始了。

    这是卫瓘所没有办法制止的,只要晋武帝依旧坚信着让诸王带兵才是巩固皇位的最佳办法,未来的八王之乱就不可避免。卫瓘能做的只是尽可能的降低这场战争的影响,好比把八王变成五王、三王什么的,让紧随其后的五胡乱华不至于真的动了西晋的根基。

    “您让阿兄外放……”

    “以防万一。”卫家总要留下些火苗,“若陛下驾崩时,你还没有入洛阳太学,我会以你需要静养为名,让晋疾医带你离开。具体去哪里不会对外透露。”

    “舅舅那里。”除了王济那里,还有哪里是能让卫老爷子放心?王济愿意保护并且足有那个能力保护卫玠。

    卫老爷子点点头,卫玠成长的越快他越开心。

    “若我不想走呢……”

    “我不是在和你商量。”

    卫家虽然避免了历史上的种种,但谁也不知道还会不会再来一次灭门。作为没有了杨骏这个靶子之后的朝堂第一人,卫瓘只会比历史上还要惹人眼,他冒不起让全家陪葬的险。所以能送走的,卫瓘将会全部送走,送不走的就去各家的外祖父家避祸。直至朝堂局势稳了,再慢慢接回来。

    “真的这么糟糕吗?”

    “只会更糟。”

    不过如今这段日子应该还好,无论如何,晋武帝都一定会撑过太子大婚。

    ☆、第82章 古代八十二点都不友好:

    那么问题来了。

    “晋武帝怎么撑过去?”生老病死不由人吧?总不能因为他是皇帝就有什么特权吧?谁都会死,这是最大的不公,也是最大的公平。

    【你在现代的时候不是听到过很多类似的故事吗?病重的老人,见到病床上见到儿女最后一面后,安详又满足的闭上了眼睛。虽然说“凭着一口气活下去”这种说法,毫无科学依据,但也有一些心理学家一直在试图用心理学来解释这种医学奇迹。】

    “最不科学的你,却在试图和我讲科学?”卫玠看了一眼阿飘状态的拓跋六修,表情古怪极了。

    为什么他感觉他和拓跋六修的角色颠倒了?怎么看都应该是来自现代的他笃信科学,而拓跋六修用己身证明神鬼存在的可能□□?

    【……真要论起来,你才比较不科学吧?】时间坐标紊乱症,这真的是个疾病的名字吗?

    还有当初的那个“一言不合就穿越”,拓跋六修在失去和卫玠联系的那一刻,心脏都停跳了,呃,如果他有心脏的话。

    拓跋六修好像从来没有说过,当卫玠从课间休息的时候突兀穿越,他在干什么。

    他在为卫玠准备生日惊喜。

    是的,那天是卫玠生日的前夕,过了当晚的十二点,卫玠就二十岁整了。

    《礼记曲礼上》曰:男子二十冠而字。

    这是古代一个男子真正成年的标识,也许对于现代人的卫玠来说二十岁没有什么,但对于始终固守着古代礼仪的拓跋六修来说,二十岁是一个很重要的日子。他想为卫玠做些什么,他必须为卫玠做些什么。

    而对于一个干什么都需要通过卫玠帮忙的幽灵,可想而知拓跋六修想要给卫玠准备一份惊喜有多难,那个时候他就是个单纯的阿飘,并没有任何奇奇怪怪的能力。

    他想了很久,准备了很久,才好不容易为卫玠准备了一份惊喜。

    那日,卫玠如常出门上学,在门口的时候还一直在和拓跋六修抱怨着精读课的教授有多严厉,泛读课上周布置的作业他还没有完成,写作课据说要随机抽一个人的作文当着全系的面念出来……今日流的泪,都是他中学时决定读小语种时脑子里进的水。

    直至卫玠怕迟到慌慌张张的骑着城市免费的自行车跑远,拓跋六修都没来得及告诉卫玠,他今天上午貌似是连续的两堂语法课。

    前几天班委才在微信群通知的临时换课,保佑卫玠能挺过去,语法课那个留学回来的年轻男老师,据卫玠说特别变态。从不点名,只挨个叫着站起来解释卷子上的语法,一堂课下来,保证一人能轮到一到两次。谁没来,谁来了,一目了然。

    然后,拓跋六修就“走”着去确定了一下他准备的惊喜。

    那是位于卫玠所在城市郊区的一处自然山谷,走过一处十分狭窄、仿佛没有尽头的山洞,就能看到,是还没有来得及被开发商发现的人迹罕至的瑰丽之地。以天为盖,以地为席,五颜六色的野花在风中肆意又张扬,等到了晚上,夜幕下群星闪耀,石壁上会发出荧光,美的不似人间。

    这是拓跋六修找了很久,才找到的一处人很少,又足以让卫玠自己就能够到达的地方。他没有办法送给他任何东西,只能把大自然的美景送到他的眼前。

    因为他说,世家那么大,他们必须去看看。

    山谷一切安全。

    拓跋六修在进行了最后一次检查后,就折返回了城区。

    路上顺便还去了一趟影院,卫玠喜欢看的反英雄类电影正在上映,如果晚上他在给了卫玠惊喜之后还有时间,他们可以一起来看夜场。

    虽然拓跋六修不需要票,但卫玠每次都坚持买两张,他需要保证给拓跋六修一个位置,不管那天影院里有没有人。同时他也觉得买票看电影是对电影主创最基本的尊重,哪怕电影很烂,他也觉得只有花了钱了他才有底气骂对方拍的烂。

    想到这里的时候,拓跋六修的嘴角开始忍不住的上扬,这就是他的卫玠。

    他的,卫玠。

    总感觉这个词有点怪怪的呢,说了会心情很好,可又有些忍不住的脸红,总觉得这是什么违禁词一样的东西。

    回到家的时候,卫玠上午的课还没有结束,拓跋六修决定飘去隔壁蹭一会儿电视剧看。

    《霸王别姬》

    程蝶衣在婉转低吟。

    袁世卿在问:“自古宝剑酬知己,程老板愿意做我的红尘知己吗?”

    拓跋六修觉得这个现代可真奇怪,不是说古代封建吗,连魏晋时期都可以男风盛行,为什么到了现代反而会被人看做是变态。

    拓跋六修是个武将,不懂什么月朦胧、鸟朦胧的情啊爱啊,他只知道他想和卫玠永远在一起的,就像是现在这样,他们的世界里只有彼此,再容不下另外一个人插入。他们的存在让彼此感觉到了完整,如果经历千年的孤独,只为让他等到在现代才会出生的卫玠……这就真是再划算不过了。

    电影还在继续。

    邻居的女友度娘搜索了一句话,觉得很有道理,念给了男友听:

    “帝王将相,才人佳子的故事,诸位听得不少。那些情情义义,恩恩爱爱,卿卿我我,都瑰丽莫名。根本不是人间颜色。

    “人间,只是抹去了脂粉的脸。”

    已经很多年都从未感觉到自己心脏的拓跋六修,在那一刻突然感觉到了一种久违的心尖震颤,比他杀了自己的父亲,又被自己的兄弟杀死时还要令他难受。冥冥中,命运在他耳边轻语,你最重要的东西消失了。

    拓跋六修几乎是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是卫玠,他忘记了他“走路”的坚持,忘记了“他还是个人”的自我束缚,以最快的速度飞去了卫玠的学校。

    卫玠并不在课堂里,不在他总是会坐在的阶梯教室的座位上。

    他再也感觉到不到他的存在。

    那一刻,天地为之变色。

    穿越局的人还没来得及走远,赶忙拿着一个奇奇怪怪的雷达仪器上前:“我看不到你,也听不到你说话,但我的仪器告诉我这里有一股能量磁场正在暴走。您也应该能听到我们说好。我们之前调查过卫玠,有幸发现了您的存在,我不知道您和卫玠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但我猜他应该对您很重要。如果您想再见到他,就请冷静,不要暴走。我们调查过的,您一直都很安静,从未伤人,我想您也不想伤及无辜的吧?”

    错了,拓跋六修看着穿越局的人道,他杀过的人的尸骨垒起来能有城墙高,鲜血把他的战袍染了一遍又一遍,谁也说不清到底谁是无辜的,谁又是不无辜的。

    只是……卫玠不会想到这些的。

    “卫玠”就像是某个开关,让天气由阴转晴,让已经濒临警戒值一直在鸣叫的奇怪机器恢复了正常的绿灯,穿越局的人一边说着真奇怪啊,一边唠唠叨叨的带着拓跋六修去找了能帮助他们沟通的人。

    再后来,拓跋六修再一次在平行宇宙的魏晋时期,遇到了他的卫玠。

    珍宝失而复得,那是不可以为外人道也的狂喜与激动。

    当两人视线在空中交汇的那一刻,拓跋六修明白了他和卫玠到底是什么关系。他喜欢他,他爱他,他不能没有他,就是这么简单又纯粹的关系。

    ……

    “让我们说回晋武帝,”卫玠觉得讨论科学不科学什么的,对于不科学的他和拓跋六修来说都毫无意义,“我还看过很多报道里说过的子欲养而亲不待,很多在外地的子女因为工作太忙,甚至没能见到老人最后一面,抱憾终身呢。”

    老人到底能不能撑得住的这种事情,比例差不多是五五分。若今晚刚说完,明天晋武帝就突然死了,这才是符合戏剧化的一般规律。

    俗称好的不灵坏的灵。

    那到时候卫家怎么办呢?晋武帝死了,太子肯定是娶不成亲了,三年不立皇后,广陵王想不当太子都不可能。

    【他能撑过去的。】拓跋六修上次去给晋武帝【造念】的时候就已经发现了晋武帝的情况。

    晋武帝为了撑过太子的婚礼,真的是无所不用其极,甚至开始用起了明知道是在作死的虎狼之药,吃过后人就像是回光返照一般,显出不一样的红润光彩,只不过他精神的每一秒,都是以疯狂燃烧他所剩不多的寿命为代价。

    如果晋武帝好好卧床休息,说不定他还能再拖个一年半载,但他生生用那一年半载,换来了如今三个月的精神焕发。

    拓跋六修倒是蛮理解晋武帝的,与其躺在床上人事不知,随时都有可能死去,还不如抓紧每一分每一秒的让自己发挥一下余热,帮他看重的儿子铺好后路。换成拓跋六修,他大概也会这么做。只不过,参与了晋武帝这种任性要求的江疾医,事后会有些不妙。

    “你怎么这么笃定?”卫玠并不知道拓跋六修去找过晋武帝的事情。

    【你可以把这当做一种鬼魂气场的特殊感应。】

    “原来如此。”卫玠信的一点障碍都没有,他对拓跋六修总是有一种天然的信任。

    不管晋武帝到底能不能活过太子大婚,卫家眼下最重要的还是赶紧着把卫熠嫁了。这样既能保护她,也不至于让她的婚事因为皇帝的丧期再拖个一年半载。

    在魏晋这个特殊时期,是不怎么重视从周朝开始影响了中国几千年风俗的六礼的,所以如果确定了两家有意嫁娶,那么两家子女结婚的速度还是很快的。之前提到过的谢鲲的邻居高家大娘,据说婚礼就已经订下了,他们还是怕之前的流言蜚语伤害到高家大娘,所有早早用喜事冲一下,转移焦点。

    所以,高家大娘大概会比太子还早结婚,特意请了卫玠一定要去。

    卫家也有效仿之意。

    卫瓘之前在书房里,最后是这么对卫玠和卫恒说的:“裴家的修之还不错。”

    卫恒也赞同的点了点头。

    卫玠一脸惊悚:“……你们都已经知道了?”他还以为这事仅限于他们兄姊三人。

    “这个府里就没有能瞒得过你阿翁眼睛的事情。”卫恒摸了摸儿子的头。

    卫玠有本事知道卫家的各种会议,卫瓘自然也有本事知道发生在卫玠、卫璪、卫熠等人身上的小秘密。

    卫玠不着痕迹的看了眼拓跋六修,又摸了摸自己手上的佛珠,道了句这可未必。不过,裴修看来已经是过了祖父和父亲这一关,熠姐的婚事真的是要提上日程了。

    如何说服卫熠的重任,便再一次落到了卫玠身上。

    “为什么总是我?”知道我前几天才和我阿姊说过“你想什么时候嫁都可以”的话吗?如今我又去催他结婚,这不是自打脸吗?!

    “我们说的她会听吗?”怂爹卫恒问了一个很致命的问题。

    若女儿肯听话,卫熠的儿子如今估计都会打酱油了。放眼整个世家圈,除了特殊情况(守孝误了婚期、为了当王妃而有意压一压婚事)以外,谁家女儿能到了十七还不嫁人?

    七娘只有十四,繁昌公主都着急了,可想而知这时代的女性结婚有多早。

    所以哪怕自打脸,卫玠也还是要硬着头皮,去和他姐谈谈结婚的事情。

    最好能赶在太子结婚之前把婚事搞定,哪怕搞不定也最好互换了庚帖,过了文定和大礼,也就是先订个婚,把结两姓之好这事确定下来。那么,哪怕晋武帝在那之后死了,他们两家需要等一段时间也就没什么了。

    卫玠去找卫熠时,卫熠正在她的小院里练习枪法,舞得虎虎生风,让人胆寒。

    别家哪怕有娘子喜欢习武强身健体,一般选择的也是看上去好看又凌厉的剑,偏偏卫熠与众不同,他只喜欢一些杀伤力强的武器,手舞两柄八棱梅花亮银锤什么的,她真的能干得出来。方天画戟、青龙偃月刀什么的,也是爱的不行。

    巨大的杀伤性武器和娇小的卫熠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时常会让人怀疑武器会不会压坏了她,但事实却证明了反而是卫熠有可能因为劲太大使坏了武器,她自己是完全不同担心的。

    金刚芭比什么的,卫玠这还是第一次在现实生活里遇到。

    卫熠见卫玠来,便收了势,大马金刀的做到了卫玠对面,牛饮了一解渴的茶水,比卫璪和卫玠还像个爷们:“怎么?”

    “……”姐,不对,哥,不对,姐qaq有话好好说,你先把凶器放下行吗?

    卫玠磨唧了半天,始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还是卫熠这个当姐的懂他,替他开了口:“阿翁还是阿爹?又或者是阿娘?”

    王氏没催过女儿的婚事,甚至已经放出了话,我女儿想什么时候嫁就什么时候嫁,为了女儿的婚事“舌战群儒”,让人根本不敢再询问有关于卫熠的任何婚事,但其实在王氏的内心里……她也是希望女儿能有一段美满的婚姻的。

    没有为什么,只是中国式的家长都这样。

    王氏怕卫熠觉得全世界都在逼她,这才咬死了没开口,假如卫熠真的不嫁人,她也能接受,甚至会心疼卫熠。只不过,心里终究还是会有些期望。

    这些王氏不想让人知道,但了解她的人该知道的还是会知道。

    卫熠也早已经猜到了家里人会对她进行的轰炸步骤,卫玠是最后关头才会被祭出来的大杀器。没办法,她就是拿卫玠没辙,这大概就是所谓的一物降一物。

    而能请动卫玠出面的,无外乎那么几个人。事实上,连“阿爹”都只是卫熠口头上随便说说的,卫恒总是很容易就被卫玠忽悠,是他派出的卫玠的可能性几乎不存在。所以,不是阿翁还是阿娘。

    “阿翁。”卫玠眼睛眨都不眨一下的就果断卖了队友。

    卫熠叹了一口气,果然如此。不需要卫玠绞尽脑汁的想理由,卫熠就已经替他想到了一个:“因为圣上的政令,对吗?”

    汉晋的早嫁蔚然成风,这不是一种流行,而是法律规定。

    汉惠帝时就曾下令,“女子十五以上至三十不嫁者,年年罚款”;晋武帝时期则是“女年十七,父母不嫁者,长吏配之”,意思就是说,如果女孩子到了十七岁,父母还不把她嫁了,就会由官府官员强行婚配。

    虽然这条规矩对于世家来说,基本同废纸没什么两样,过了十七岁还没嫁人的世家小姐也不是没有,但却没有哪个官吏敢真的上门做主把这家的娘子随意嫁了。

    只不过不会嫁,并不代表家族内的高官不会被弹劾。

    到了东晋阶级等级十分严重的时期,世家女配了庶族都会被弹劾。可想而知,卫熠不家,卫家在朝为官的男丁们要承受多大的压力,连卫璪这个嫡亲的哥哥都被说是不为妹妹着想。

    “阿翁和阿爹不怕弹劾。”卫玠赶忙道。

    事实上,从去年卫熠满了十六岁开始,朝堂上时刻视卫瓘如眼中钉的政敌,就已经开始了敲边鼓,比王氏还要操心卫熠的婚事。这早已经从卫家的私事,变成了朝堂上政敌用来攻讦卫瓘和卫恒的手段,只不过卫瓘等人从来没有拿回家说而已。

    这种事情,还不足以逼迫他们去毁了自家六娘的一生。

    “我知道他们不怕弹劾。”卫熠又怎么可能不感动于家人的一片拳拳爱护之心,“祖父肯定是怕他的政敌利用这种事来真的找个人随便和我婚配,哪怕不成功,也能恶心一把卫家。祖父不想我被这么作践。”

    卫玠没说话,但他在心里也道了句,卫熠这个脑洞真的很有可能发生。晋武帝很多政令都特别的作孽。

    “但现在不是我不想嫁,而是外祖母和舅母不同意我嫁。”卫熠也很发愁。

    这次不是找理由拖延了,是真的苦恼。正好卫玠主动送上门,卫熠就寄希望于卫玠能够说动钟氏和常山公主回心转意了。

    “啊?”卫玠一愣。

    世界变化太快,他怎么有点跟不上节奏。不让嫁?为什么?什么时候发生的事情?他怎么不知道?!之前不还因为卫熠的婚事急的差点要上房了吗?

    “你昨天去了东宫,晚上又一直和阿爹待在阿翁的书房里,能知道什么?”卫熠不以为意的挥挥手。

    第2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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