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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3节

    货车司机 作者:木八格

    第3节

    奚岳岑哑声问道:“你谈过恋爱没?”

    林错以为他早睡着了,旁边突然响起一个声音,害他打错了几个字,他边删边答:“没有。”

    奚岳岑把手搁在额头上,笑了笑:“想也没有。那如果背叛过你的人有一天遇到了困难来求你帮忙,你会帮吗?”

    林错停下手,盯着屏幕上一点思考了会儿,“嗯……看我的感情走向吧,如果恨多一点就不帮,爱多一点就帮。”

    “你这说了跟没说有什么两样。”奚岳岑翻了个白眼道。

    “一样吗?思路不是挺清晰的?”

    手机响个不停,又是电话又是微信的,奚岳岑烦的要死,直接关了机,翻身背对着林错,也不接话了。

    林错见他睡了也不再打扰,继续看着自己的稿子,看了几行又疑惑到:我逻辑真的差吗?所以行文结构也乱?

    他兀自反思半天,又改了一夜原稿。

    林错辨声认脸的能力很差,尤其是通过电磁波传播后更加认不得,所以只要用电话联系过的人无论会不会再联系他都会改好备注保存。

    这个陌生号码叽里呱啦“哥”这“哥”那地说了半天,他都插不进嘴,只估摸着可能是同村哪个小孩儿。

    打电话也不自爆家门,林错一头雾水,听了半天才从种种迹象听出来是住隔壁的林有全,比他小三岁。

    林错开始不跟小朋友一起玩的时候林有全才一岁,路都不太会走,后来也没什么交集,不算太熟。

    “哥,你还没回家呢?”

    奚岳岑有事没和他一起回家,林错一个人下了车往小区走,“嗯,你怎么知道?”

    “我正在你家小区门口呢,保安不让进……哎!哥!我看见你啦!”

    便利店屋檐下站着个黑小子,挂了电话兴奋地招手。

    “哥!”林有全亲切地喊了声,“这是我从家里给你带来的土鸡蛋和腌菜。”

    林错瞪大了眼,“你怎么找到这儿的?”

    “你奶奶告诉我妈的,哎哥,你住哪家啊?我给你把东西都拿上去吧?”

    林错顿了顿,“哦,不用,这个点儿你饭吃了吗?”

    “没呢,这不怕去吃饭错过你回来嘛。”

    “那……先去吃饭吧。”

    林错思索了下附近菜色还可以又不贵的饭馆,心里合计后就领着林有全去一家中低档的本帮菜。

    席间林有全自顾自说的有劲,林错也乐得不用招呼他。

    说了半天,终于绕到点子上了。

    “哥,听说你现在在乳邦邦当白领呢?那可是大公司啊!”林有全夸张地说。

    林错没急着回答,先喝了口可乐,“嗯,算不上白领,也是打工干体力活的。”

    “您这可就谦虚了啊,我听我妈说了,哥现在可挣大钱呢,月月都给寄东西回去孝顺爷爷奶奶,我妈天天在我面前夸你呢,要我啊,好好向您学习学习!”林有全说着双手拿起手中的酒盅和他碰杯。

    喝完放下杯子,林错还没开口,林有全继续说:“哥,您都这么厉害了,帮我也找一份工作呗,虽然我没什么经验,但我肯学啊,哦,对,我也不求跟您一样好,天天坐办公室,就做个那什么,什么助理就行了。”

    林有全满脸堆笑。

    饶是林错与他算不上熟,对方的底细也是知道一点的,县里初中肄业,之后跟着爸妈种地砍树,没正经出去做过事,更没有资历和文凭。但也不好直言推拒,毕竟也算邻居,自己不常与他们打交道,架不住爷爷奶奶是村里的老人。

    “我们公司……要求比较高,都要本科学历……”

    林有全一听,得意地说:“哎这您放心,我找我一朋友做个假证,保准谁也看不出来!”

    林错竟被噎住,一时无话,慢慢吃了几口菜,又说:“最近我们公司也不招人,要不你去工厂碰碰运气?我听说那边挺缺人的。”

    没等林错说完,林有全连连点头应和,当他是愿意帮自己去打招呼了,怕林错反悔,赶紧先表决心。

    饭后林错结账,两个人吃了一百多,正心疼着,林有全又说想要在他家借住几天。林错说家里有朋友一起住不太方便,林有全还是不放弃,非要跟着林错走,表示打地铺也不要紧。

    他心里主意打得好,自己毕竟有长辈的一层关系在,到时候必然是林错打地铺,再说也不一定,万一是他不想让自己住故意骗人的呢,故而说什么也要跟着一起走。

    林有全他妈是出了名的大嘴巴,哪家男人夜里被老鼠咬了脚,隔天她就能把这鸡毛蒜皮的小事传到隔壁山头,林有全更是有过之而不及,还喜欢添油加醋。

    林错一路走得慢慢吞吞,脸上面无表情,脑子里拼命想着把这小子赶走的办法。

    他明白自己的处境在外人看来有多糟糕,心善的人怜悯,小人则会嘲讽,他一个人过着日子,是好是坏都能接受,何况从小住惯了泥草房,不刻意关注也就没有感觉自己特别惨。

    当你意识到自己的生活其实很惨的时候,大多都是别人的评价在左右。

    不过林错更怕爷爷奶奶知道,两个老人一直盼望他能从土山鸡变成凤凰,他愿意说一些善意的谎言让他们宽心。

    踌躇间,救星来了。

    “你磨磨蹭蹭在干嘛呢?”声音从后面追上来。

    林错回头见奚岳岑放缓车速稳稳停在他身旁,“这啥?”奚岳岑像是没看见林错身边还跟了个人,盯着他手里的袋子问。

    “给你带的饭。”他没敢说是吃剩了打包的。

    林有全见他们相熟,这小哥打扮地人模狗样的,忙插话道:“这位大哥是……”

    “是我室友。这是我爷爷奶奶的邻居。”林错介绍。

    “哦。”奚岳岑对此不感兴趣。

    林错一字一顿地说:“他想来家里借宿。”

    奚岳岑秒懂,看着林错,抱胸不满地说:“他没地方住?这儿宾馆到处都是。再说,房子也不大,咱当初可说好不带任何人留宿的啊!”

    林有全也不算没眼力见,奚岳岑冷脸生气的样子又着实让人发憷,“哎哟哥,你看我都忘了,我朋友还约着我夜宵呢,跟您聊high就给忘了,说不定就要通宵,哈哈哈,我帮你把这特产拿上去就走。”

    “我拿吧,你忙就先走,别耽误了。”林错温和地说。

    林有全还指望着林错给他弄个办公室白领做做,看旁边这大哥也不像是一般人,没探底之前也不好太强硬,便讪讪地走了。

    第十二章

    奚岳岑接过林错手里的俩袋子挂在车把上,一脸好戏地看着他。

    林错目不斜视,装作没看见他的表情。

    奚岳岑忍不住,吊儿郎当地说:“我还以为你天天住那房子,真把它当金窝银窝呢,原来也知道对着别人拿不出手啊。”

    林错瞪了他一眼,不搭理。正值深秋,天早早地黑了,没了太阳更是寒,他上星期开始就套起了两件厚毛衣,还是怕冷,忍不住咳了两声。

    “瞧你,天天把药当糖吃,一有点风吹草动就倒,什么也扛不住,跟林妹妹似的,还成天窝在地下室。要我说,趁早还是换个房子,不要求多好,起码得白天能晒到太阳吧。哪天有朋友来也好接待接待。”

    林错咽了口口水,压下嗓子里的干痒不适,“你有朋友要来?”

    “我说你!别乱扯话题。”

    “我没朋友。”

    奚岳岑想说刚才那人,转念又寻思着林错好像也不怎么待见他,不提也罢,“我打听过,就隔壁小区,老公房,也有人要急着出租,四五十平多,一月一千出头,要是谈谈估计一千就能拿下来,也就比现在多七百。你月薪四千多,那不是绰绰有余……”

    他前几天一直拉着门卫唠嗑,又去附近的中介公司转悠,看中了一套不贵又环境比现在好点儿的小房子。

    开门进屋,林错拉了灯泡,把包扔在角落,“你要是不喜欢,那就自己走,我住这儿挺好的。”

    他背对着奚岳岑开电脑,话里带着拒绝的冷意。

    也就多七百,说的可轻松。

    奚岳岑讨了个没趣,不再多言,可心里抱怨着呢:我这可是为你好,反正我也就再住十来天就走了,就这小破地方,迟早看你住出毛病来。

    林错噼里啪啦码字,奚岳岑躺在床上玩手机。

    刚下了一款新的探宝游戏,奚岳岑正玩得起劲,屏幕上端弹出一条信息,来自春儿:搞定。

    阮又春这名字当真名副其实,又软又蠢,但办事效率和质量绝对没话说,中午的时候奚岳岑刚让他帮一把,晚上不到十点就给办妥了。

    紧接着施纯又发短信来说想要请他吃饭当面感谢。

    奚岳岑盯着游戏界面没动作,直到npc催促才继续。

    玩了大半个小时,终于忍不住:“我帮了。”

    “嗯?”林错疑惑。

    “我叫人帮施纯搞定那麻烦事了。那天你也看到的那个男人,喜欢嗑药群p,还有暴力倾向。他不愿意,那男的又不放他,他求到我头上来,然后叫我发小帮了个忙。”

    “你不是不喜欢借你爸的关系才离家出走的?还说什么朋友发小也是因为你爸才有的,所以也不想找他们?”林错思路有点跑偏。

    “……”奚岳岑没想到他这么问,但也确实是自己打脸,恼道:“咱能先不说这个话题吗?”

    “行……”

    “我们也算好过一场,虽然最后闹得不愉快,但哪怕是泛泛之交,总不能看着人家被威胁伤害,能帮一把也好。”

    “嗯……”林错转身抱着椅背看奚岳岑,“所以你想表达什么?”

    “我这人,眼里揉不得沙子,人家一求情又看不过去,这算不算烂好人。”

    林错想也不想地回答:“算啊,但我怎么觉得你是用情太深呢?”

    那倒没有,奚岳岑虽然还在后青春期,有点任性叛逆,但比一般人都要果决干脆。

    何况奚岳岑小时候奚父做生意正处在转型期,多年的好友兼合作伙伴背后阴了他一把,卷款逃跑,差点把奚家搞得家破人亡,奚母也是那时候小产的。

    奚岳岑那时早就已经记事,奚父奚母并没有避着他,反而把他当成个小大人似的,将来龙去脉全部告知。那两年又是从头再来,奚母身体一直养不好,总是熬夜接活画画来养家,奚父起得比鸡早睡得比鬼晚,日日在外奔忙。

    他小小年纪正是活泼贪玩的时候,一回家不写作业,先把米淘上做饭,择菜洗菜,争取让奚母在最短的时间内把饭做好,不耽误画画的时间,而后又简单地整理家务,洗好自己的小衣服。

    那两年过得简单而匆忙,又不如现在不愁吃穿,一桶稍贵一点的冰激凌也是爸爸省给妈妈,妈妈留给儿子,儿子又给爸爸。

    全家人一起朝着同一个目标走,把疲惫和不快乐放在门外,家小而温暖。

    但这不代表奚岳岑会忘记那个背叛的叔叔,最后他在东南亚的一个小岛上被找到,多方交涉才引渡回国量刑,钱却没追回来。

    施纯没等到奚岳岑的回信,过了几天待脸上身上的伤全好了之后又跑去公司堵他。

    第一次见的时候天太黑,林错又站得远,所以没看清这个男生的到底长什么样,如今近距离看也不难发现为什么奚岳岑喜欢他。

    施纯比林错略高一些,有一张金雕玉琢的娃娃脸,很典型的韩式长相,估计是最近的遭遇,整个人瘦的不像话,一开口声音还哑哑的,与之前听过的清脆嗓音差别极大。

    他拉着奚岳岑的袖子,泫然欲泣地说有话要跟他讲。

    林错识趣地表示自己还有事要先走。

    还没迈出步子就被一把拉住:“你能有什么事儿。施纯,咱俩的事早就结束了,这次帮你的也不是我,我只是中间递个话,所以你也不用来感谢。就这样吧,以后别找我。”

    奚岳岑说的毫无波澜,他望进施纯的眼睛里,再没了当初炙热的爱意。

    林错没谈过恋爱,也见过人家是怎么分手的,站在旁边尴尬症都要犯了,还好奚岳岑说完就拉着他走了。

    “你可真够意思。”奚岳岑边大步向前走边忿忿道。

    林错刚觉得能喘口气,还没转过弯来:“什么?”

    “前几天你那什么小弟非要上你家,一个眼神我就秒懂帮你解围,结果你呢,看我被人堵着二话不说抬腿就走,真够忘恩负义的。”

    林错“呵呵”笑两声:“我以为你们有话说么……”

    好在奚岳岑也不是抓着一点小事就不放的人,嗔怪两句转眼就忘。

    不过他这下可有把柄念叨林错学自行车了,奚岳岑一直安利林错骑车,还拍着胸`脯包学包会,林错没法子,只要硬着头皮上,但借口层出不穷,今天忙啦,明天又累的,正经学的日子也就那么一两天。

    到底不常接触这玩意儿,后座还好,要他真自己蹬脚上心里还是发憷的。

    今儿奚岳岑不要脸地仗着自己有理,非要林错继续学,他在后面扶着后座,林错把着车头蛇一样地扭着往前走,好几次差点就倒了,幸好奚岳岑机灵又力气大,危机关头都能给他拽回来。

    奚岳岑一面骂林错小脑不发达,一面哈哈笑。

    林错急了还回呛他两声。

    两个小子笑笑闹闹骑回家早过了八点钟,深秋时节背上还出了细密地一层汗,一路上林错歪歪扭扭地骑居然也有点样子了,只是不许奚岳岑放手,一放手他立马就能倒。

    还有十来米就到车库,奚岳岑最后趁他不注意悄悄松了手,刚走两步,林错差点撞上前面停着的一辆黑色宾利。

    林错跳下车还心有戚戚,看着老贵的汽车,要是撞上把他卖了都赔不起。他推着车不自觉地低头路过,看着就是做贼心虚。

    车后门突然打开,走下来一位女士,看着四十来岁,妆容精致,衣着得体,举手投足有股飘然之气。

    林错暗想好像没见过这么一号人物,却听见奚岳岑朝她喊了声“妈。”

    奚母板着脸说:“小岳,你也真是,大半个月不回家,就住这儿?”

    林错推着车,讷讷地小声道了句“阿姨好”,就溜进房间去了。

    奚岳岑气呼呼地说:“妈,您怎么找到这里的,是不是春儿那小子大嘴巴说的,这人太不讲义气,看我下次见了他不揍他。”

    奚母忍不住笑骂他:“你还敢怪小春,再说我要是真想知道你在哪还非得靠他么。”

    “嘿嘿,妈,外面凉,你早点儿回去吧,家里地方小我也就不留您了,你看我现在不也过得挺好的。”

    “好不好的,我有眼睛,看得见。”奚母拉着奚岳岑的手,“儿子啊,我知道你怪你爸不跟你说一声就给通学校,事后也不告诉你,可我们就是怕你多想,你这些年大了,心思也重,我们也是为你想呢。”

    “妈,我一开始确实有点想法,现在想通了也知道自己太冲动,但我就想自力更生,我现在过得挺好的,真的,你别担心我。”

    奚母见儿子态度依然坚决,不过倒不像之前那样一点就炸,“那你想自力更生,也不能彻底跟家里断了关系啊,信用卡还是拿着用,就当妈借给你的呗。还有,学还得要上,你爸说的也在理,不要为了赌气就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再说,爸妈难道还是你的仇人啊。”

    “您这么说我可冤枉了啊,学我上着呢,工作学习两不误嘛。对了,爸身体还好吧?”

    “还好,还能被你气几年。”奚母嗔道。

    大半个月不见,奚母明显感到奚岳岑比之前脾气好了点,也能听得进长辈的话,甚至还认了错,不似他前几年,天天嚷着自由和人权,单方面跟他爸搞革命斗争。

    两大人没办法,又找教育学家又找心理学家,也察觉到自己对儿子的态度行为可能有些影响,故而只能温水煮青蛙,希望能潜移默化地影响他。

    奚父本就是个暴脾气,商场上手段十足雷厉风行,不然只十多年的功夫哪能这么快东山再起,企业规模更是翻了好几十倍,甚至久居上位,习惯把对待下属的那一套带回来用在儿子身上。

    这两年对着奚岳岑拼命克制,但总有忍不住的时候,谁叫这是父子俩呢。

    处处投鼠忌器,倒不如在外面自生自灭一个月,奚母安下心不再劝。

    啊啊啊刚刚看了我女神的更新,甜哭我!!!

    所以跑上来更新了~

    第十三章

    走之前,奚母又说想跟林错聊聊,借口带了点自制的小糕点和零食向他表示感谢。

    这个年龄层的女人,林错接触的不多,印象大抵就是同村几位邻居,典型的泼辣户,要么是母老虎,要么镇日一哭二闹三上吊。温柔慈爱这个形象一直是出现在奶奶身上的。

    奚母人娇小,林错稍稍俯身听她说话,听闻自己是从吾木省来的,不住地夸赞吾木养人,还说自己好几年前去过吾木采风,恨不得当即就在那扎根住下。

    她说起话来咬字清晰又不含混,却愣是能让人听出一股软糯劲儿来,像是江南水乡边上随手可摘的莲藕。

    奚母把下午烤好的纸杯蛋糕和曲奇饼塞进林错怀里,“奚岳岑这人大大咧咧又不听话,二十多岁的人了还天天耍小孩子脾气,给你添麻烦了。”

    “不会不会,他很好,我还怕挤在我这不习惯。”

    “也就你觉得他好了,搁外面就是个空有其表的混世魔王。小林啊,你有空也多劝劝他多读书多回家,不用太明显,能想着提两句就行。”

    奚母眉眼含笑,刚才坐在车上的时候她就细细打量过这个孩子,五官端正面容清秀,分明方才和奚岳岑骑车玩儿的时候活泼地像个猴,这下又老实地过了,显得特别拘谨。

    看的出来林错有些怕生,奚母也不多留他,话点到了就行,先前听奚岳岑说起这人,倒也是聪明孝顺的。

    两厢接触下来,奚母倒没了来时的忧心忡忡,她一开始从阮又春那儿听说奚岳岑如今的处境时还心疼,忍不住又气又急,也静不下心来准备画展,笔一扔就来了。

    没想到还有意外收获,她回想林错的举止表现,又忆起那些奚岳岑算是正儿八经交往过的男孩子,高下立见。不说远的,就说那施纯,奚母也略有耳闻,别看两位家长在感情上放任自流,到底也是竖起耳朵细细听着,就怕奚岳岑着了坏道。

    一般不太出格也就罢了,随他去。奚母虽然有着自己心里的乌托邦,有些方面又单纯地像个姑娘,对于看人总归比儿子高了几个层面,到底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

    可不喜也暗暗忍着,一是相信儿子的眼光,总不会瞎一辈子,二是对于施纯的性格也能猜出一二,必然不会长久。

    林错虽然出生不好,但这也不是什么问题,人品不差就行。

    不怪奚母看错眼,误以为两人是一对。人与人相处,周身总有一缕说不清道不明的气场,像是多年的默契和信任,旁观者清,更遑论奚母就是靠着这样的敏锐和细腻在画坛占了一席之地。

    “明儿周末,今天要不要出去下馆子。”见林错进门,奚岳岑也没问和他妈说了什么,把小床当沙发坐着,两条小腿悬在床沿外晃啊晃,也不知道他那大长腿是怎么晃荡起来的。

    林错把奚母给的吃食放在小型冰箱里准备做明天的早饭,“不去。”

    “别啊,我请客,走。”奚岳岑一跃而起,套上薄外套又拉着林错出门。

    敢情他刚才那压根儿不是句问句。

    饭间奚岳岑要了几瓶黄酒,不多,哄着林错也喝了小半瓶。林错以前没怎么喝过酒,顶多是过年的时候从爷爷碗里沾一筷头白酒尝味儿,除了辣什么感觉也没有,那辣还不是辣椒的味道,反正爷爷再给第二口他打死也不肯。

    奚岳岑平时不是这些量,喝不过瘾,回来的时候又去小超市买了六连装的罐装啤酒,自己不肯拎,非要林错给他拿着。

    林错本就有点晕乎,离家门口还有几步都走不动道儿了,一屁股在棵光秃秃的樱花树下坐着。

    天空黑漆漆的,有一轮皓月,离月亮远些的地方还有大大小小的星光,到底是郊区,连星星都比市区里亮,瞧仔细了还看见有架亮亮的飞机路过,也可能是流星。

    林错说:“明天肯定是个好天气。”

    奚岳岑随口应了声,啪嗒拉开俩易拉罐,递一瓶给林错。

    林错接过喝了一大口,继而又重重叹了口气,跟个小老头似的。

    奚岳岑听的好笑:“你叹什么气啊。”

    “我的……稿子又被退了……”大概是喝多了,林错脸上的表情除了平静和高兴,居然还能苦哈哈地蹙着眉,一副愁天愁地的样子,灯下还能看到他的脸红通通的,他这体质,一沾酒就上脸。

    奚岳岑看他那样,乐得呵呵笑,林错斜眼瞪过去,就又不敢笑了,“看你勤勤恳恳地做小销售,不留神还被人欺负,居然还能有理想,想做作家啊。”

    “对啊……”林错开始大舌头,“小时候,一个人没劲,就喜欢看书写东西,我妈,走的时候留下了好多书呢……就觉得不用跟人打交道,一个人拿张纸拿支笔就能过一天的日子,真好。”

    “我不行,一个人得闷死,我啊,也想跟我爸一样,自己开公司,”奚岳岑停顿一会儿,又说,“不过他们老觉得我以后进家里公司就是理所当然,我不喜欢这样……”

    林错截断他的话,“你喜欢自由嘛,谁不知道。我还羡慕你有个这么好的妈妈管着呢……”

    说话间几只林错常喂的猫窜出来在他们脚边转悠,头拱拱这探探那,以为又到吃饭时间了,林错摊开手示意啥也没有,一只通体漆黑的小猫忍不住往罐头上凑,被林错赶到一边,气的它喵喵直叫唤。

    另一只大黑猫聪明点,知道那不能吃,叼着小黑猫回窝。小群体也就散了。

    “我想我妈了。”他的声音低哑。

    林错看着大黑猫走几步把小黑猫放下,小黑猫亦步亦趋地跟在它身后,还忍不住一步三回头,真真一只小馋猫。

    “没两个月就过年了,回家不就能见着了,你还断不了奶呢?”

    林错盘着腿,一气儿喝光了剩下的啤酒,“我六个月大的时候我妈就走啦,”他说的潇洒,而后又变得低落,“连张照片儿也没留下,就小半柜子书,听说她是有学问的人,常常托去镇上的叔叔伯伯给她买点书回来。”

    奚岳岑不算醉,脑袋还清醒着,林错就不行了,喝多了开始絮絮叨叨,大概是白天又见了奚母,可怜孩子忍不住难过。他右腿屈起,靠在树干上侧脸,看见林错脑袋微垂,夜里凉,丢了冰冰的易拉罐,拉紧敞着的外套,顺便把两只手塞在怀里捂着。

    “我不怪她,真的,我这毛病,碰上谁谁都怕,我特别能理解她,我妈对我还算好的了,走了好多年还寄钱回来让我别耽误治病,可惜她还是没露面,其实我不会缠着她的。”林错说着就开始哽咽,“我不是那样的人,能远远地看一眼也好。”

    奚岳岑忽然觉得心里不是滋味儿,靠近了些忍不住伸手搂着林错的肩,手还轻轻柔柔地顺着他的头发。

    林错虽然年纪比他大,老是叨叨他不讲卫生还喜欢赖床耽误洗晒上班,可这会儿又像自家弟弟,想要一块儿人人都有的小零嘴都得不到。想要去理解,又忍不住抱怨。

    怨不得平时冷冷的、愣愣的呢。

    林错吸吸鼻子又从他怀里挣开来,正对着他跪坐,林错侧头往肩上蹭了蹭眼睛,又傻兮兮地笑着说:“但我知道我妈妈的名字!叫庄子兮,有几本书的扉页上写着她的名字呢!兮就是‘啊’的意思,可逗了。”

    奚岳岑慵懒地笑道:“你们家这起名废大概是遗传的吧。”

    明月皎皎,翌日又会是个大晴天。林错目光灼灼地看着他,偶尔眨几下眼,似笑非笑,酒窝若隐若现,刚喝过酒嘴唇还是红红润润的,酒没下头,整张脸连带脖子都还红着,是淡淡的粉色。

    奚岳岑舔了舔唇缝,深秋真是太干燥了。

    “呼……”林错跪不住,一屁股跌坐在泥地上,“好冷。”手放在怀里都捂不热。

    奚岳岑用脚扫开堆在一旁的酒罐子,扶着林错站起来回屋。

    林错腿软的跟面条似的,一站起来感觉地球怎么转的比平常快,心还砰砰砰地跳,看出去的路到处都是坑,没有一处平地。

    奚岳岑低头架起林错,一手拦着他的腰,但身高差距存在,这姿势太不舒服,他只好蹲下背起林错,“看我对你好吧,你喝晕了我还给你送到床上,谁像你啊,居然把我一个人丢在自助银行,也不怕我长这么俊被人劫财劫色。”

    他还不知道其实那天是林错早上先走了。

    林错被放倒在床上后,奚岳岑挤了把热毛巾给他擦脸,下手没轻没重,闷得林错直哼哼。

    等粗略地拾掇完毕,他也懒得再收拾自己的桌子床。白天桌子还是用来堆杂物,只到晚上林错会给他铺床,小屋子地方小,摆两张床实在太挤。

    奚岳岑脱剩了内裤和t恤就爬上林错的床,旁边睡死的人得侧身贴在墙上才能容下两个人,奚岳岑想他一向怕冷,又把他给扒拉下来,小半个身子叠在自己身上。

    这贴在墙上这么一会儿工夫,林错身上就跟小冰块似的凉。幸好奚岳岑是个天然的火炉,冬天总是暖暖的,林错一下就不觉得冷了。

    每天晚上睡觉,睡前被窝是冰冷的,睡醒的时候被窝还是冰冷的,这回林错居然梦见自己睡在火山口上了,俩脚丫子被喷地暖烘烘,就是火山上特别挤,他挪挪挪,终于找到个好位置,紧紧扒拉着大火山美得心里冒泡。

    哎,打不动滚了,求留言~

    第十四章

    这火山不太稳定啊。怎么一会儿冷一会儿热的?

    林错心里疑惑,想起来看看,又挣扎着愣是睁不开眼。

    奚岳岑醒的比平时早,刚一动就察觉身边的人不对劲,林错皱着眉头紧闭双眼,脸上身上直冒冷汗,大约是感觉到不舒服,嘴里还含含糊糊地说着什么。

    手往额头上一探,乍一摸滚烫滚烫的,吓了他一跳。奚岳岑转而立马镇静下来,忙中有序地穿好衣服,带上现金和信用卡,还在林错放贵重物品的盒子里找到了医保卡和病历本。

    不过没急着走,奚岳岑先拿毛巾过了凉水敷在他额头上,边敷边算计着去哪家医院,幸好烧的应该不算太严重,过了五分钟,他又试图叫醒林错,拍了几下后,人就迷迷瞪瞪醒过来了。

    林错鼻音很重,又没力气,直说想要睡觉。奚岳岑背上他就去附近的卫生院先挂急诊吊盐水。

    等林错喝了一小碗热腾腾的稀粥之后精神才慢慢好起来,彼时已经是中午十二点多,还剩最后一袋药水。

    奚岳岑见他还有力气咂咂嘴说下午要去上班,才稍稍松了口气,还行,就是昨晚受了凉发烧,没什么大毛病,还能想着上班去。

    奚岳岑跟着请了假在医院陪护,“要不别去了,下午回去好好再睡一觉,别偷鸡不成蚀把米,到时候还得我背你上医院继续打吊针。”

    林错身上还虚着,脑子里草草计算了下这个月的考勤业绩和奖金,收支一平,胸腔一口气怎么也吐不出来。

    “没事儿,就是发烧,我以前自己扛也能过去。”

    “不是,你到底有什么病,我刚看那小医生看了病历前面好几大页的波浪线,结果开起药来愁眉苦脸,这不能用那不能用的。你要真有病根我可更不敢让你去了,本来就吃药,又养不好,再来那么一下,能把人吓出半条命。”

    林错看奚岳岑殷切关心的模样,不答反笑,不小心又咳了两声,精神头却很好,出身汗人也清爽多了。

    奚岳岑走前还翻了件羽绒服,挂水的时候穿,还不让脱。就算快十二月了,也没见谁现在就穿这么多的,林错期间看着小护士老太太走来走去顺便瞅他一眼还不好意思,后来晕晕叨叨地睡着也就忘了。

    拗不过林错,奚岳岑只好跟着一起去上班,一路上紧盯着都不敢离开他,怕风一吹就倒了。

    人都说病来如山倒,就奚岳岑自己,平时不怎么闹病,一闹就得缓两个礼拜,那难受劲儿,恨不得塞回娘胎里去不出来。

    林错这弱不禁风的小树苗倒是任你风吹雨打我就不倒,硬扛着看着密密麻麻的数字又对账又跑线。说实话,奚岳岑心里看着挺不是滋味儿的,想帮忙来着,又被赶去卸货。

    时间紧任务重,又想赶着让林错多休息,奚岳岑干完活,贴身t恤都半湿。

    这时节是淡季,两人回公司的时候天刚擦黑,出电梯正巧碰上女魔头。

    姚晓晓早上接到奚岳岑电话的时候,被他异于平常的严肃口气震到,还当林错是得了什么大毛病,当场就准了两天假。这会儿居然看见林错来上班颇有些吃惊。

    不过仔细瞧林错那张过白透虚的小脸,联系她平时耳闻观察到林错的情况,心下也了然,“怎么回来了?”

    “姚姐,上午去趟医院好的差不多,不想耽误工作。”林错带病工作一下午,人有点疲。

    “嗯,你自己把握好就行,不过也不要硬撑,每个销售员走出去都代表公司的形象和精神面貌,我们公司可不鼓励过分的敬业和牺牲精神。”

    奚岳岑刚想说话,结果被林错一把拽住,抢着说:“知道了。”

    罢了,姚晓晓抱着一箱纸质材料,挎着正红大包优雅地迈进电梯。

    奚岳岑张嘴想开口数落林错,看他那病猫样也就作罢,还是别给他添堵,教育这事下次再说也不迟。

    办完事准备回家的时候已经过去半个小时,姚晓晓竟然还在大门口,没走几步就见一辆银色polo停在她边上。

    坐在驾驶座上的徐先生赶忙下车帮她提怀里的箱子,口中似乎还在解释什么,不过姚晓晓有点不耐烦,蹙着眉让他快点放好东西上车,便绕过他自顾自打开驾驶室的车门坐进去。

    箱子沉,有渐滑的趋势,徐先生往上带了带,又做起一个微笑才行动起来。

    两人都看到那一幕,总感觉那气氛怪怪的,与传言无二,不过林错和奚岳岑在这方面倒有些相似,不喜欢探究别人隐`私,于是也只是看在眼里。

    奚岳岑二话没说接过林错的双肩包,自己背着,又悄没声地走在外侧,有一搭没一搭地和身边的人闲聊家常或者商量晚饭早餐,一派安适。

    林有全最近郁郁不振。

    他按着林错给的地址去了工厂应聘,面试时谈的待遇还不差,居然还配宿舍,林有全出生起就没出过家乡,那儿生活水平低,他又是帮着父母干活,又有各位姐姐妹妹贴补,钱却都攥在爸妈手里,林有全张口要才给一点儿,从没听过一个月能赚三千多的,乍一听喜得就差跑街上吆喝了。

    可没想到一开始让他就下了车间干活,林有全还以为是工厂里拉关系不能拉的太明显,先让做基层做几天再给调去办公室。

    结果快一个月过去了,也没见到车间里有什么动静,头头也没什么表示,反而因为是新人,被不大不小地捉弄过。他终是忍不住给林错打了电话,问什么时候给他调去车间。

    林有全问的坦然又直接,反而弄懵了林错,直说自己只是给他指了条路,弄进办公室什么的,他也无能为力。

    林有全不信,一再打电话给林错,好说歹说千求万求,最后啥也没求着,还因为上班出差错被扣了工资。

    这也就罢了,可谁叫他嘴快,常跟同一宿舍的小刘嘚瑟马上要升官,还大方地表示以后肯定能罩着他。小刘起先一听还拍拍马屁,这两天观察下来,心里摸着了道,就只鼻子里出气。

    他还天天给林有全买饮料呢,这下全白搭了,小刘不甘心,平时上工也不帮着他干活了,有事没事在旁边跟工友说风凉话,明里暗里嘲讽他。

    说来林有全也是家里唯一的儿子,从小被宝贝着大,没受过什么气,这回还是他妈硬抄着铁楸逼他来的。

    小刘笑得猥琐:“哎,有全儿,你那做白领的哥还没给你搞进办公室呢?叫什么,什么林错是吧?这名儿也跟稀奇。”

    上礼拜还全哥全哥地叫呢,现在就变成有全了,一副大哥样。

    “没呢,这两人不是一个人,我那白领哥年后才从国外回来呢,说是回来带我跟大佬吃了饭才能安排。林错算什么,哼,就一个变态,给别人生小孩儿的娘们儿。”林有全记恨上了林错,正好有把柄,还不得好好地给他宣扬宣扬。

    小刘和周围一圈人听了,奇道:“那林错不是男的吗,上回我还见过,看着是瘦弱了点,居然是个女的?”

    “不是。”林有全压低了声,做贼似的,“你们别出去乱说啊,他呀,怪胎!不男不女,我娘说能生小孩的,前面的玩意儿不顶用。”

    众人惊叹。

    “为这,把他妈都给吓跑啦。听我娘说,他刚生下来那会儿,他妈丢了他三回呢,得亏被他爷爷给找回来,当宝贝一样养着,还说他妈再敢扔了他就找警察把她抓起来。他妈没法子,儿子不能丢,就自个儿卷铺盖跑了!”

    邪教一样,五六个人听了这古怪事儿,也忘了排挤林有全,把他围成一圈,你一嘴我一嘴地唏嘘感叹。

    猎奇和隐`私,大多群众最喜欢的东西之一。谁掌握了第一手,谁就有了吹嘘炫耀的资本,比拿了博士学位还自得,仿佛从此有了指点江山、三句断案的资本。

    “什么?你居然不知道有这回事?你也没见识了吧。”张三刚从李四那儿听来,大拍胸`脯保证不会外传,扭头又忍不住撩王五,看着王五抓心挠肺地求,便大发慈悲、传道解惑:“那我跟你说,你可千万别告诉别人啊……”

    一传十、十传百,没几天工夫,乳邦邦总部上下也听说了个八九不离十。

    奚岳岑气极,拍案而起要去找罪魁祸首,反而被当事人拉住了,“你别急,我估计是林有全。”

    林错将前些日子的事说了,又气又无奈,还得反过来宽慰奚岳岑,说着说着自己也就没什么感觉了,这些事难道还少么,不理他就是了。

    风眼中心总是静,可有人不想让他静。

    题外话?

    我平时最喜欢看的都是有肉有大冲突的文,慢热戏看的非常少,但不知道为什么,居然写出了一篇慢热的文,对于文笔不佳的我来说真的好硬伤…

    可能因为当初最先有的一个梗就是“你开车来我推销”,然后又要加职场骚扰、迷茫的未来、还有两个后面会提到的社会话题,所以进展就变得慢了。

    又是从相遇写起,必然要写相爱的过程,这又苦手了,我都是一见钟情、开头热情似火的那种人,从来没有温水煮过青蛙…

    我也喜欢自卑受,对于情感怯怯的,最后被强势俘获,但是林错又不是那样的人,他生活中压抑承受的很多,光是要追求梦想、养活养好自己和家人就不容易,更遑论从小的经历让他难以分神。

    事情那么多,情感自然就不注意,要接受一个男生就难上加难,因此过程又变得慢了。

    我第一次在写作中感受到,笔下的人物原来不是随我心而走的,他们有了自己的过去和想法、性格和傲骨,也就不会轻易爱或妥协,恨或热烈。

    哎…我又在说什么,反正这文,我觉得不虐(doge脸)

    也不长,写完大纲后估计正文有八万字,结果打不住,我粗估大约要十二万左右吧,肯定是he,两情相悦后也会有肉。

    不过因为三次元忙,所以都是两天更一次,时间都是晚上八点至十二点,因为有存稿,所以不必担心跳票。

    鞠躬退散~谢谢看文的各位。

    ps,像今晚一样死活上不了cp太焦心,喜欢的宝宝可以关注我微博的提醒,因为另外也有地方同时更,上不了的时候可以去备份的地方看~

    第十五章

    临近年末,公司按照惯例提前组织了年会。

    地点在东川有名的老牌酒店,可以边看节目边用餐。销售部今年出歌曲,两男两女,林错是新人,自然逃不过这一场表演。

    他们被安排在倒数第三个节目,彼时大家也没了心思欣赏歌曲和俊男靓女,一个个拼了命地互相灌酒起哄,林错松了口气,在台上浑水摸鱼地熬过五分钟就下了场。

    表演过程中会有摄影摄像,人事姐姐说要统一上点妆,这样拍出来上照好看,到时候她们要挑几张好的放在官网上,还有装点公司宣传栏。

    男生也没逃过被抓去扑点粉的命运,不过也就是上个薄底,再修修眉毛打层阴影。

    林错本就晒不黑,皮肤意外地较大多人细腻,一个喝多了的前辈颤颤巍巍举着酒杯,盯着林错足足有一分钟,蓦地笑道:“嘿嘿,林错,你,你这么一看倒真像小姑娘,哈哈哈,人家都说你能生小孩,是真的不?”

    这桌人本来迎下四位代表正可劲夸呢,一听这话骤然静下来,面面相觑。醉汉尤不自知,打两个酒嗝,说:“你呀,明年,嗝,明年要不就穿着裙子上,画个口红……咱部门肯定能拿第一,哦,还有……”

    林错刚落座时还配合着笑几句,这下再强大的心脏也挂不住笑,他垂头盯着手里的茶杯,数道聚在他身上的目光依旧能感受到,脸慢慢发热。

    指甲掐着大腿肉不松开,林错一遍一遍地告诉自己,不要去听,不要去想,脸不要烫,这些都无所谓,不要紧。

    可越说心跳的越快,会场内喧闹的人声汇成恶言钻进毛孔。

    胃非常不舒服,林错咬紧牙关,用力抵抗着生理上的不适,怕稍微松懈一点就能吐出来。头也变重,他想努力坐定,地球却转地厉害。

    “老赵你喝多了瞎说什么,这反串节目去年营运部早就用过了,太没新意了啊。”刘子妍说着话,给林错和老赵各倒了杯果汁,接着又挨个依各人杯中的饮料满杯,“我觉得我们今年这歌不错,前三名肯定能有,都是你们几个唱得好,我可得敬敬你们,进公司好几年,娃都生了两个,第一次看到拿奖的希望。”

    众人也都反应过来,纷纷起立碰杯。

    刘子妍是公司里除了奚岳岑唯一和林错关系还算好的,他一进来就是刘子妍带的他,比常人接触多了也颇喜欢这小伙子,话不多却老实,对她也尊敬,不像有的老油条,一看到好看点的女人就喜欢口头上占便宜。

    林错又坐了一刻钟,等到了开奖环节就称不舒服想早退,一班同事自然没有要强留他的,反而让他回去好好休息。

    奚岳岑没参加年会,临近期末,去了趟学校,不过回的倒挺早。林错正巧下了地铁要去搭公交车,就接到他的短信问什么时候到家,他好出来接。

    快要入冬,一天寒过一天,林错下车时看见奚岳岑插着手坐在单车上听音乐,大概是有点冷,人都微微缩起来。他快走几步到他跟前。

    奚岳岑一见他就笑,想把包接过来自己背着,手却被推掉了,奚岳岑也不再坚持,只说:“把拉链拉起来,待会儿风大全灌到里面去,那你这外套可就白穿了。”

    林错照做,戴上奚岳岑递过来的棉口罩,熟练地踩上脚踏,“走吧。”

    林错不高兴。

    这几天流言多,奚岳岑格外注意他的情绪,怕他受影响,之前还好好的,这会儿回来怎么蔫儿地跟病猫似的。

    跟林错处久了就知道,这人看着不爱笑,又不多话,私下也会有小脾气,看到青豆会露出嫌弃的表情,也会笑得像个傻子,只为了一个老掉牙的笑话,会在写文写得起劲的时候神采飞扬,连眼梢都透笑。他的心外面是冷硬的,里边又和软地不像话。

    “今天晚上星星真漂亮啊,连月亮都不亮了。”

    林错顺话抬头看。街道两旁的树修剪完后又矮又光,视线变得很宽阔,奚岳岑慢慢提速,他下意识地抓紧。

    就这么一瞬不瞬地望着天空,因为惯性微微后仰,明知不会,又好像马上就要倒下。有那么一秒钟,林错想,就这样结束吧。

    仅仅一秒。

    奚岳岑蹬地很快,却又稳得让人安心。风声呼呼地从耳边狂啸而过,人明明在往前走,时间却向后流,可一幕一幕,他全都记得的,像星星一样在黑夜里亮,亮得掩去了月的光。

    以小区为中心饶了一圈又一圈,奚岳岑嚎起歌,听不清歌词,旋律又被风打得碎碎的,冷风倒灌、豪气十足。最后林错实在坚持不住,阻力太大,他向前倾抱住奚岳岑,本在周身穿梭的空气突然安静下来,又格外暖和。

    我本就在这世俗之中,又怎会不渴望拥抱。

    奚岳岑最后还是说服了林错租那套他看中的小房子,不过是两人一起合租,他本也要再找住处,前后一琢磨不如两人继续搭伙。少了一半的房租负担,林错自然没有不同意的。

    一室一厅一厨一卫,卧室稍大,小厅就更小了。两人谁也不让对方睡沙发或者打地铺,最后妥协一起睡床,林错倒也没什么戒心和微词,工作生活繁重,而且又是把奚岳岑当成了唯一的好友,早忘了以前有过的芥蒂。

    两个人盖两床被子,林错本来是怕冷,冲了两个热水袋,被窝还是暖不起来,结果有天晚上不知道怎么回事,一只脚丫伸进隔壁窝里去了,可怪暖和的,蹭啊蹭,结果带着自己那条被子,一起打包带进奚岳岑被窝里去了。

    第3节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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