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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20节

    [鼠猫]神觞·御月 作者:军火异

    第20节

    玉堂的坚挺没有如记忆中总是准确的顶到自己体内那能让任何男人欲望崩溃的那一点,只有无边的疼痛。这疼痛和为了不让自己被甩下马背而不得不紧紧夹紧的大腿,竟让自己的鼠蹊部窜起阵阵难以置信的快感。

    那是一种几乎撕裂内脏的疼痛,但是却能让他一次次感觉到玉堂不断的深入,深入,连那两个也硬得不行的球体也几乎已经挤入自己肠道内的深度。这是玉堂的身体,这是玉堂带给他的欲望,这是玉堂,他的玉堂!无论是痛苦还是甜蜜,无论是快乐还是悲伤,只要是他的玉堂,玉堂……谁说他展昭是谦谦君子温润如玉?此时此刻,他只愿在玉堂的身下化作狂乱的野兽,不顾世间的一切,哪怕就在此刻死去,九十九重天下奈何桥,他愿为再续今生情缘,等待直到海枯石烂……

    “嗯、嗯,嗯嗯……”双唇被吸得肿痛,舌头被迫拉入对方口中被不停吮吸,口中的津液被翻搅,夺取,自己同时也咽下玉堂口中的液体,来不及咽下的,就顺着自己的脖子,濡湿身下的衣袍。

    在展昭被吻得眼前发黑的时候,白玉堂终于放开了对他的口唇的桎梏,大口的呼吸着清洌的空气,他感觉到胸膛上突起的肉尖传来阵阵刺激的麻痛,他知道,这是玉堂在揉捏着他的乳首……,还有不断传来尖锐快感的下体忽然间,展昭感觉到这次的喷发不同于以往,似乎是从身体更深处的,更强烈的,跟足以让人崩溃的迸发。

    “不,不,玉堂,你不要看我!”

    “猫儿,你忍一忍,忍一忍!”听到猫儿近乎哭泣的呻吟,白玉堂几乎就要忘记自己究竟该做些什么,几乎就要控制不住下半身的野兽再次开始在这销人魂魄的体内冲撞的欲望。他紧紧的捏着展昭已经涨成紫红色的欲望阻止他临近喷发的快感,强忍着已经疼痛难忍的欲望将它趁展昭面临快感分神的刹那抽出肉穴。随着硕大肉块的抽出,展昭的肠道中留下一股浓重的鲜红色,但他似乎没有察觉到来自后穴的疼痛,只是大腿抽搐似的不断颤抖,一面哀求着白玉堂放开那阻止他喷射的手,一面控制不住的喊叫着:“不要看我,不要看我……”

    就在这时,已经缓慢踱步到城郊外一片小山坡地的飞龙,忽然前蹄悬空跳过一道浅浅的沟壑,马背上忘情交合的两个人一下子失去了平衡,眼看展昭就要摔到地上,白玉堂就着两个人相连的姿势一扭腰翻在下面做了人肉垫子。

    这一下摔的是说重不重,说轻也不轻,展昭一个成年男子的体重狠狠的压在白玉堂身上,此时他们最脆弱的部位连在一起,猛烈的撞击让两个人同时闷哼出声。

    展昭是因为被体内灼热的肉柱一下子顶到前所未有的深处,感觉内脏就像被插穿一般。而白玉堂则是瞬间被狠狠的夹紧,立马就控制不住将一大股炽热的精液喷射在站昭体内。

    白玉堂这一次意外的高潮后,他显然觉得自己身为男人的自尊受到了严重的挫败。比起以往的坚挺不倒,他这一次竟然只坚持了不到一刻钟!不甘心的拔出仍旧挺立着的阳茎,他伸出手恶意的掐紧展昭高耸怒涨的前方,看着他因为无法射精而浑身颤抖的模样,心中竟蔓延出一种奇异的满足感。

    不但控制着展昭的前端不让他射精,另一只手更是变本加厉的开始起掐弄揉捏他胸口上那两颗在空气中无助挺立着的肉粒。伴随着疼痛与快感的双重折磨,一直咬着下唇的展昭终于发出了哀哀的乞求。

    “玉、玉堂……,救救你让我射、让我射!嗯啊、啊啊啊啊!!”

    终于还是不忍看展昭受到临界点而不能喷发的痛苦,白玉堂俯下身来张开嘴才把他的欲望含在喉咙里,吸了两口就发觉口中的欲望忽然涨得更大,他不顾展昭推开自己的双手硬是又用力一吸,展昭只觉得自己的一切都要从这个小孔里,随着白玉堂的用力吮吸而喷发出来。

    展昭在喷发的刹那忍不住把腰朝上一挺顶到玉堂喉间,随着大量液体激烈的迸发,白玉堂忽觉不对。他放出口中仍在喷射的柱体,立即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在展昭两腿之间被水光润泽得晶莹的肉柱间,逆着之间一道金黄色的水柱夹杂着些许乳白色物质,正从正中间的小孔不断喷射出来。

    展昭因这灭顶的喷发在白玉堂身下狂乱的扭动腰肢,在他终于抽搐着射出最后一滴液体后,浑厚而浓重的味道在布满露水的草地上蔓延,白玉堂这才意识到,他的猫儿,竟然快感太过强烈,在欲液喷发的同时失禁了。惊讶的看着展昭因太过强烈的高潮而失神的脸,潮红的脸色涣散的目光,哪里还是那个平时一副威严的御前三品带刀护卫,看起来就完全是一个充满了情色魅力、英俊不可方物的妖魔。

    听到白玉堂湖人激动的起来的喘息声,展昭缓缓撑起因高潮而有些麻痹的四肢,却在月光下看到,白玉堂双腿间那一根刚刚才高潮过的粗大阳具,又朝着天直直的挺立起来!

    看着这根在自己体内肆虐的粗大阳具,他的心忽然如擂鼓般跳动起来却忽然发现,白玉堂身上的布料散开后,他裸露出来的矫健身躯上,竟布满了各种大大小小的新伤旧痕,这些都是他征战边关、游走于生死边缘的印证。

    古来总在感叹英雄勇武的人,却看不到在英雄的光辉下,也只不过是一具普通人的血肉之躯,也是会受伤、会疼痛甚至会死亡的。

    痴迷的看着白玉堂这副伤痕累累的身体,展昭发现的时候,自己已经在自己的膜拜这具英雄的身躯。

    他的技巧显然不如白玉堂老道,像小猫舔舐般划过那些伤痕的时候,换来的是白玉堂难耐压抑的粗重喘息,自己的下体也逐渐重新挺立。但这不得要领、如羽毛般的轻吻总让他觉得缺了什么,总也得不到满足。

    挣扎了一会,他终于放弃仔细亲吻那些伤痕的动作,来到白玉堂味道浓烈的跨间,那丛卷曲厄黑色毛发间怒张的紫黑色柱体,竟然这么粗!这样的物体,竟然曾经在自己身后那个紧窄的穴内进出,带给自己无上的欢愉和满足双唇一张,展昭终于把粗大的肉柱整个含入口中。

    有多久,自己没有尝到玉堂的味道了?从前自己也为玉堂做过这样的事,但那却是在坏心眼的白老鼠威逼引诱下,如今,自己做这曾经觉得屈辱的事情,竟会是变得如此期待,如此自然,如此心甘情愿甚至激荡不已。

    “咕咻,咕咻”难道是因为玉堂一直没有得到发泄,所以才涨得比他记忆中的尺寸,还要大?展昭一面用力的用咽喉吮吸着白玉堂硕大的柱体和转动自己的舌尖,一面在心中为玉堂的忍耐疼惜不已。便更卖力的取悦着白玉堂欲望的根源,微微带着咸味的液体在自己唇舌间不断涌现,展昭想到那些液体属于谁的,立即毫不犹豫的一一咽下。

    “猫、猫儿!”感觉到自己铃口分泌出的液体被猫儿全部吞下,白玉堂激动不已。忽然之间展昭竟将舌尖刺入他此刻是完全刺激不得的铃口,他竟然有一次喷发高潮了!

    大量浓烈的乳白色液体在展昭还来不及准备的时候就喷射出来,顺着他喉管一直滑落。在终于吞咽下玉堂的所有欲液后,展昭放松那终于软化但仍旧尺寸惊人的柱体,轻轻的咳嗽起来。

    “猫儿!怎么了,你是不是着凉了!”掀起自己的披风裹住猫儿赤裸的身子,想为他穿上裤子,却发现腰带已经在剧烈的拉扯中绷断,黑色的外裤没破却是几乎湿透。而纯白色的亵裤那上面一大片触目惊心的暗红色让白玉堂心头一窒,泪水猛的就涌了上来。他不想猫儿,有什么事都爱一个人忍着背着,他是高兴的时候就尽情大笑,伤痛的时候,就尽情哭泣。

    “哎呀,玉堂,你怎么”又好气又好笑的看着白玉堂搂着自己哭个不停,好像受伤的不是自己倒是他似的。这个玉堂,说他做了几年镇守边关杀敌的将军,应该变得更沉稳内敛了,可到头来那些都是在别人看来的假象。只有这个只会在自己面前尽情哭泣得像个孩子似的大男人,才是他真正的玉堂。一个让人心痛的,总是直到爱到不知如何是好直到用伤害自己也伤害对方的方式来表达自己爱意的玉堂……

    喔喔喔

    远处传来雄鸡高亢的叫声。

    黎明将至。

    展昭抬头看看天色,虽然仍旧漆黑一片,但天空皓月不知何时已经隐去。黎明前的黑暗总是最浓重的,他们,竟然就这样折腾了一夜?

    “好了,玉堂,你快别哭了!天快亮了,我们得赶紧离开这里”想到自己竟然不顾一切的在这里和白玉堂野合了一夜,展昭就觉得快要认不出这样的自己!

    白玉堂听闻,终于像个做错事的大孩子似的,在不知是谁的衣物上抹干净鼻涕和泪水,安慰的亲了亲展昭发丝凌乱的鬃角,捧着自己最珍贵的宝物,确认展昭虽然已困倦得睡去但仍是在怀中搂紧了自己的脖子,神情一变,方才那一脸傻气、哭的鼻涕横流的模样已经完全从他脸上消失了。

    此刻,他又是那个无所不能傲笑江湖天下景仰的锦毛鼠,那个上碎无数春心但只为怀中御猫倾心的白玉堂。

    神色一正,想到回去定要好好教训那差点伤了自己猫儿的坐骑,将昨日累了一日又被自己害惨一夜的展昭裹紧在那张芦花缎白的披风下,将巨阙和画影挂在腰间,忽地提起真气腾跃而起,足尖点在一棵十来丈高的香樟树上再趁风大起之时,就这样一路风筝般飞纵而过,最后消失在一片青黑色瓦顶的屋舍之中。

    夜未央,黎明未至的黑暗里,清风正凉,月影团圆人共聚……

    中秋特别篇·天涯共明月·完

    番外“前世桃花”之杨戬:知道是情极时便是无情

    天上天下,孰是无情,莫是有情?

    是整日端坐在凌霄宝殿上笑看众生慈眉善目,两道柳叶眉弯弯却从来不管不问人间世事的玉帝,还是昆仑山上瑶池仙居里,掌管着九十九重天上仙女还要对人间时刻不放松的西王母,或是,那个冷月清凄银色月光下黑色殿宇中,天下地上执法严明铁面无私的司法天神?

    银色是他的冷,黑色是他的寂寞,杨戬杨戬,灌江口的二郎庙可还有你过去的温情,在记忆形成之前人就能窥见一点蛛丝马迹的,人间烟火?

    天边一朵祥云,不似普通掠过眼前的云淡风清,上面一黑一白两个身影,竟是驾云飞过的神仙这银色的,不正是三眼神将杨戬,而蹲在他身旁的,便是那与他从来寸步不离的哮天犬。

    一神一犬,杨戬英逼三界的脸在银色的冠冕下是一贯的面无表情,但在他身边的人形犬神可就不似他主人般冷俊傲岸,而是不断的摇晃着他一头蓬乱的长发就像他还有尾巴的时候,而一张不怎么大的嘴,更是絮叨个不停。

    “主人,你说这王母娘娘也真是的,我们前脚才从地藏菩萨那里回来,还没沾上凳子这又被派去找什么遗失的天石,主人,你说这是不是太没人性了啊!”

    “吣,不会,王母娘娘不是人,那真是太没神性了!”

    “不对不对不对!那也不叫神性,上次主人和我说的神性不是这样的!那到底是什么?该是什么呢……?主人,你说这”把自己的头发终于揪的像鸟巢似的,哮天犬终于可怜兮兮的看向身边的天神,一双乌溜溜的眼珠子,眨巴着巴望自己的主子能告诉自己正确的答案。

    杨戬并没有回答哮天犬的问题,他只是皱起英挺的眉,伸手把哮天犬脸上已经被风吹得吃到他嘴巴里的头发理好,催动法力降下云头。

    “主人、主人,等等我!”拨开眼前的乱发才发现杨戬已经把自己落下好大一段距离,哮天犬赶紧收起乱七八糟的杂念,三步两蹿的跟到杨戬身后。

    杭州的西湖,永远是瘦的,以如西堤岸边婀娜摇曳的杨柳,盛夏的午后随风摇曳。

    一人一犬,却无心去欣赏这荷塘夏至,只是行色匆匆的走路。他们并没有变化成凡人肉眼亦能看到的凡胎,是以杨戬白衣佛风的绝尘身影和哮天犬跟在杨戬身后还不忘东张西嗅的样子,并没有引得任何人的回望。

    哮天犬也是知道杨戬才帮地藏镇压地狱恶鬼后就要来凡间奔波已是略带疲乏,本想说些笑话逗逗闷子,但似乎杨戬并无心与自己玩笑,深知主人这个时候已是真的累了,便也不再说话,只是仍旧张望难得来到的凡间景色,把素有人间胜景美称的苏杭景色尽收眼底。

    细腻俊秀的飞檐青瓦,从勾花窗棱中伸出青的红的黄的枝叶花朵繁繁茂茂,假山云石中的青苔庭阁,也在一池幽碧的潭水和紫色的睡莲橙色的锦鲤中显得闺秀雅致。

    走了小半个时辰,一路上本还能见到不少凡人擦肩而过,他们也随同行走期间,只是施了法术,虽看似走在同意条青石板路上,但凡人却决不会沾上他们半点衣角,但现在凡人也渐渐稀少得不再见到路人,哮天犬才发现,他们已经顺着一道蜿蜒的白色墙檐走了好久,墙垣上茂密的藤萝把整个深宅大院包围得严严实实。直到他们又走了一阵,前面隐隐传来人声,宅院的大门才到了。

    朱漆的高大门楣如今已被一层又一层的白色纱绫包裹的严严实实,高粱上无数白色的灯笼,厅堂里一副紫檀的棺木,熏人的香烛和跪在一旁不断往火盆中投着冥纸压抑着哭声的人群,原来,是大户人家正在给过世的人守灵。

    什么大户人家,一路进来除去丧葬的白绫灯笼蜡烛等物,大宅里更被无数的白色玉石和不同于其他人家的白色屋瓦雕花回廊装点得与众不同。真是的,除了没有这么多鲜活的绿色,这宅子主人的嗜好和自家主人的真君殿倒是有几分相像都是同样的冷,但是白色却多了些许纯净,才不似真君殿中只有银色的凄清,就像天上看似温柔却没有任何温度的月光。

    才想看看灵位上到底是何方人氏,就听到杨戬在唤自己:

    “哮天犬,我们此行的目的是要找回一把剑,它是当年女娲娘娘补天用来劈开五彩天石神剑留在凡间的影子。”杨戬环视灵堂,一群人哭哭啼啼的样子不知为何看在眼里就觉着莫名的扎眼,便唤哮天犬二人转到后方的花园中。

    “是,主人。天地主人,这上古神器为何遗落凡间?怪不得王母要你来找,原来是一般小神仙碰都碰不得的女娲娘娘的东西啊!”法术才施展一半,哮天犬又忍不住唠叨,头上立即挨了一个爆栗,才乖乖的用鼻子开始搜寻大宅中灵气最盛之地。

    “天地无极,万里追踪,天地无极,无极……”

    不再理会哮天犬的絮絮叨叨,杨戬信步向枝叶繁茂的庭院深处走去。忽然一处开的旺盛的白色绣球花下,曲水流觞

    一盏盏半透明的夜光杯就这样顺着溪水流下,杯中淡紫色的琼浆,随着溪水的流动摇曳。

    究竟是何人,有如此雅兴?杨戬忍不住逆水而上,转过那丛将院落中阳光遮蔽大半的木绣球,眼前豁然,竟是一处不知是浑然天成或是鬼斧神工的嶙峋石洞,洞中横亘的峰石割断头顶的阳光,在长满苔藓的地面上投下大大小小的光斑。

    石桌石椅,汉白玉雕成的石凳上,一个白衣男子正将手中的酒盅盛满酒业,然后将这夜光杯,顺着源头的溪水顺流而下。

    杨戬的衣诀翻飞,拂动风声石角,石凳上的白衣人脩的回过头来,原来,竟是一个面目英俊眼含风流的翩翩公子。

    他仿佛听到杨戬带起的风音转过头来,在看到来人的一刹那,眼中黑色的忧伤忽然变成了惊讶,然后,是剧烈的惊喜

    “猫儿,猫儿!”白玉堂猛地扑过去,狠狠地将杨戬抱在怀里。

    “猫儿,你都去哪了?为什么丢下我一个人,你不知道,不知道我等了你多久……不,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最重要的是,你回来了,回来了,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白玉堂抱着展昭的身体泣不成声,他的双臂像是要把对方恨不能融入自己躯体般抱的死紧,他的身躯因激动和思念抖得如风中落叶,但是他很快就发现,怀中展昭的身体,冷的,像冰。

    直到自己的眼泪浸湿对方的衣衫他才发现,怀中所抱之人,竟也和自己是同样的白衣,衣诀翻飞,同样的眉眼,冰冷的面容。一双既熟悉又陌生的眼中映出的,不是会与自己生气怒骂并肩战斗深情凝望的深情,而是一种陌生而冰冷的沧桑,仿佛已有千年万年,才能造就这样的凄然冷漠。

    但是,这冰冷的脸,却与展昭一般无二!

    杨戬并没有推开他的意思,而白玉堂盯这着自己午夜梦回无数次呼喊思念的脸,不知是痴了还是不知所措,两个人就这样静静的立在斑斑阳光下,看着。

    看着对方的眼他们的距离甚至能看到对方脸上每一根汗毛的形状。

    杨戬并不讨厌这个男子,应该说,在这个男子扑过来抱着自己的时候,身为天界战神的他竟没有习惯性的张开自己身上的斗气,当他看到自己的那一瞬间,他就明白了对方的身份。只是这样的举动,不应该出现在他们身上,难道,他还没有察觉,若是身为一个凡人,此时此刻是绝不应该看得到自己的吗?

    任对方抱着自己,直到他察觉出自己并不时他口中呼唤的“猫儿”,才知道认错人了吗?只是这人间,竟会有与自己神貌相似的人,确实天下之大,无奇不有。

    只是,杨戬的这些思想并没有表现出来,他的神情还是身为天庭司法天神所应有的冷漠。

    我到底,该不该推开他?

    那个甚至不知道自己已经死去的幽魂,为何还留恋这人间的风景不愿离去?为何他看着自己的眼中,充满太多自己读不懂的东西,除了瞬间从惊喜到转化成无尽的哀伤,还有比眷恋和期待更深的东西?

    就在杨戬还在思考的时候,一声惊叫,打破了他们之间的沉默。

    “主人,找到了,找到了!救我,救救我!哎哟!”

    哮天犬尖叫着,手里不知道抱着什么东西一路急虎虎的跌跌撞撞,奔过来,身后,还传来人群鼎沸的叫骂声呼喊声。

    “主人,主人!哎哟!!”追赶着哮天犬的家丁看得出竟都是武功底子不弱的凡人,这苯狗不知又犯了什么错要自己去收拾烂摊子,竟在凡人前显出身形。

    杨戬推开身上的手臂,冷冷的目光中看着哮天犬奔到自己面前,怀中抱的,竟是灵堂上紫檀棺木中的尸体白色锦缎和寿衣包裹下,是一名死去有些时日的老者,银色的长须和鬓发,面上纵使已是青灰色不带一丝生气,但仍能看得出,与身前的俊朗青年有着无数的相似。

    他已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气与这只苯狗办事不力,索性长袖一挥隐去了哮天犬被凡人追着跑的情景,将自己与幽魂隔绝在另一个空间。

    “剑魂,你可知道?”

    “知道!?不,不,不,我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瞬间白玉堂脸上的神色变得与那老者尸首一般青灰充满死色,大退三步远远的避开杨戬,避开这个方才自己竟把他当了猫儿,现在面上除却冰冷再无其他的人。

    “剑魂,回鞘!”杨戬手上握着一把晶白宝剑,神情更冷。

    “画影!你这贼人,什么时候偷去了我的宝剑,还来!”看到与自己人剑一体的画影被杨戬握在手中,白玉堂抢上前去。

    “还来,还来,还来!你这无耻的小偷,偷走了我猫儿的面容,竟还要来夺我的画影!”

    一招一式,无不是他锦毛鼠毕生绝学。狠戾的掌风,夺命的招式,若是凡人,人间早已没有几个高手能抵挡他的一招半式,但,这也只是在人间。

    如今他面对的,却是自三千年前就已助姜子牙伐纣立西周的杨戬,天地间唯一能与斗战胜佛抗争的杨戬,掌管天地魔三界所有律法的司法天神杨戬。

    白玉堂所有的招式,都像打在了风里。

    杨戬并没有还手的意思,也没有动手的念头。他只是手里握着那把银白色的宝剑,任眼前的幽魂施展出所有的招式,但那些凡间至圣的武学甚至不能沾到他的一点衣角,他退着,退着,看着眼前男子发狂的样子,冰冷的目光中,不知何时泛起他自己都未觉察的怜悯。

    两个白色的身影,就在这苍茫的空间中一进一退,进的人神智狂乱已不知自己身在何方是为何人所为何事,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他恨,他恨,他恨!

    他恨展昭为何独自离他而去,恨展昭为何要自己替他守护不能再守的那一片青天,恨他的哥哥为什么要阻止他去找他的猫儿,恨江宁酒坊的娘,恨把它一次次从鬼门关拉回来的大嫂!而他心中所有的怨气,此时都终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他只知道不断的攻击,攻击,他要把眼前这个有着猫儿的面孔却对他如此薄凉的人捅成蜂窝,撕成碎片!

    杨戬严重的怜悯,渐渐融化成悲哀。

    这样的执著,究竟这人间有何止的留恋的所在,让这剑魂至死不渝?神剑的影子,具备了神剑的一切力量,王母娘娘命自己到人间找回它,自己便来了。

    只知道这画影剑魂度过人间艰难后却不肯回归元神,才让他必须亲自走这一趟,却不知这剑魂灵力不散,还留着凡人的太多纠葛与记忆,执迷不悟。

    白玉堂进攻的越急,杨戬后退得越快。这样看似一场生死相搏的追逐,其间却包含了太多的迷惘与放纵白玉堂即不知眼前的人到底是展昭还是一个与展昭生得一般模样的陌生人,也不知自己究竟这样拼命究竟是为了什么;杨戬早该用法力镇服画影的剑魂完成此行的目的,但是他却就这样任眼前的人不断的追着,他便不断的退着,在这个包围在他法力保护下的空间里,不再有王母和千里眼顺风耳的窥视,这片没有尽头的苍茫,这场你追我退却期待下一次逼近的追逐,如果没有任何人的存在,是不是,就是永远?

    但是,永远有多远?千年一瞬,你的永恒,不过是我的转瞬。

    在白玉堂第一百零八次进攻的时候,杨戬一个分神,拍出的手掌终于落到了他雪白的衣上

    “猫儿!!”白玉堂明明已经看到自己的掌风终于落到了这个人的身上,但是就在他手掌触及那片雪白衣襟的时候,他看到对方的眼中山国熟悉的光芒,那是属于展昭的迷惘与坚定,在江湖与律法中寻求平衡的艰难,那时属于他的猫儿的眷恋,只有彼此都感受到灵魂的脉动时才会产生的默契

    “主人!”哮天犬终于找到杨戬法力的波动,循着他的法力闯进这个空间。

    白骨的杖撵挥出一道蓝色的光芒,毫不犹豫的朝那个正一掌打在他主人身上的白色幽魂身上打去。

    “哮天犬,住手!”杨戬惊觉的时候,眼前只剩下一片耀眼的蓝光。

    蓝光过后,灰飞烟灭

    所幸,杨戬的法力让他足以冠名战神,所幸,哮天犬怕伤及主人,并为使出多大力量,所幸,白玉堂虽然是凡人姿态,但灵台中却聚集着神剑的灵魂。

    所以,一切并没有发生,蓝色的法力被杨戬抽出画影一剑击碎,瞬间化作千万点荧光,纷纷扬扬的撒落在三个人身上。

    “主人,主人,你没事吧!?都是这个该死的凡人,明明都已经死了,魂魄却到处跑,还我找错了方向把他的尸体抗着,还被那些所谓的武林高手追了一大圈,要不是不能随便伤害凡人,我早把他们全都打趴下了!”哮天犬见自己的主人竟维护这个要伤害自己的人,满腹的牢骚不由得一个竹筒倒豆子,字字落地有声。

    而他的这些话,在杨戬耳朵里只是一顿牢骚,但听在白玉堂耳朵里,却是落地惊雷。

    “你是说,我已经死了?!”

    “废话,你没死我没怎么来收回剑魂啊!你这个凡人也太不识好歹了吧!”

    “不可能,不可能!我们有死,没有死!你骗我,你们骗我!”

    “谁有哪闲工夫骗你,死了就是死了!你能看到我主人就是最好的证明!还有这个,你自己看吧!”说完,哮天犬把手中害惨了自己的尸身朝白玉堂眼前一放,那眉那眼那身自己最爱的杭州白芦花缎,不是他白玉堂还能是谁!?

    只是,这死去的尸身已不是翩翩少年游,亦不复当年那个盗三宝闯禁宫戏御毛风流天下傲笑江湖的锦毛鼠,而是一个老者,一个满面风霜不满皱纹垂垂老矣的老人。

    一瞬间,所有的记忆猛地撞进白玉堂空洞的脑海,那里面有展昭第一次见到自己时那双满含怒气刹那间虏获自己一生的眼睛,有展昭拿出自己从认定凋敝的故乡带回唯一的一罐杏花酒时的羞涩、落寞期待,有展昭怒极真的拔剑伤了自己事后却又立即连公孙先生也不让碰得亲自小心翼翼为自己包扎伤口时隐忍的泪水,有他初次在自己身下羞愤欲死的落红,还有,把他一身蓝衣染成那夜烛光下艳红的鲜血,冲霄楼灼人的火光,随同盟书送回的血衣和沾满凝结血块的巨阙,巨阙上他送给猫儿让他寸不离身的那个锦囊撕成了碎片,上面有展昭熟悉的笔迹,紫红色的血字:玉堂,人亡剑在,一片江山,三尺青锋,影映巨阙……

    “猫儿,你好狠,你好狠,好狠啊啊啊啊啊!!”

    终于想起一切,原来自己已经在白园中独自等了这么久,独自在没有展昭的世界里活着,只为猫儿还没有完成的事,自己必须为他完成。

    如今,襄阳王早已伏诛多年,包拯、公孙策,甚至自己的哥哥、大嫂、江宁酒坊的娘,都早已离自己而去。他究竟还为了什么活着?白家在自己的经营下早已富可敌国,大宋的皇帝开始猜忌削弱自己在朝廷中的势力,何必?若不是为了他的猫儿,他早就扔下大宋的皇帝和那些与自己全无干系的黎民百姓,何必去每年黄河水患蜀中大旱南夷大疫时发放赈灾前米,辽人的铁骑踏破松花江时出钱出力甚至还以武林盟主之名号令天下群雄共同抗敌?

    他都是为了什么,为了什么?!

    看着眼前形貌怪异绝非人类的黑衣男子,他称呼那个人为主人,恐怕他的身份决不是自己一介凡人所能知晓的吧?

    白玉堂,早已收回身上所有暴戾的杀气,面对眼前的白衣男子,明明知道他已决不可能是展昭,但仍是忍不住再次上前,伸出手,但就在触及那如玉俊颜的刹那,被哮天犬毫不犹豫的打落。

    “你干什么!我家主人也是你随便能碰得吗?”

    杨戬没想到在这样的情况下,哮天犬竟会闯了进来。

    是了,这个结界是从前自己还在四处征战时为不伤及无辜所建的,而随身总与自己并肩而战的哮天犬,当然能进来。

    但是他却不明白,自己为何会出手?只要让这个凡人的灵魂湮化,剑魂才能完整的回归神剑。

    他并不知道白玉堂心中的白转千迴,但是他却很高兴,看来哮天犬的及时出现打破了他们二人你逐我退的境地,也让这仍抱有执念的男子认知到他已经死亡的事实。

    白玉堂的手被打落的时候,他抿嘴一笑,因为,他早已料到这样的结果。

    那个人,不是他的猫儿,不是那个丢下自己的负心男子,只是一个有着和展昭同样面貌的阴司使者,上天让这样的人来带走自己的灵魂,莫非真的是对他这几十年作善事的回报?

    “你带我走吧。”伸出双手,白玉堂一双桃花般蜿蜒的眼角中带着释然的笑。

    杨戬没有去多想眼前男子的转变究竟是为了何因,抽出手中画影,银色的剑身在法力催动下萤芒流转,滑光四溢。

    就在他挥剑的一刹那,白玉堂忽然开口:

    “你这一剑挥下来,我是不是就会忘了一切,然后重新转世投胎?要是可以,是不是能够……”

    “不,你只会灰飞烟灭,世间不再有你,剑魂回鞘后会一直存在于神剑当中,于人间不再有任何瓜葛。”

    “是吗?那也好,那也好,那也好啊!!!从此世间没有了御猫也不会再有锦毛鼠!十生十世也不若一世缱绻,只有今生今世,我们才是展昭和白玉堂”

    银光闪过,芦花漫天,片片飞絮触到杨戬和哮天犬之前,已经随同落在大地上的一起了无踪影,消失天地人间。

    一片祥云,又是一神一犬。

    “主人,你说这把剑就真的是上古神剑留在凡间的影子?我说啊,它不是什么画影也不是什么剑魂,是麻烦,就是一个天下第一大麻烦!”

    “真是的,还有那个死老头子……”

    哮天犬依旧絮叨,杨戬,一贯的面无表情。

    只是快到真君殿的时候,二人降下云头,信步前行。

    “……剑魂在人间的时候,叫什么名字?”

    手中冰冷的宝剑,就是那一个痴惘的男子,不经意的想起他一双眼中映出自己的倒影,看上去竟是如此的陌生。那个人透过自己,看到的究竟是什么?

    “嗯……,好像是叫什么白玉堂的,从前有个外号叫作锦毛鼠,主人,你说我这次是不是真的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啊我?”

    狗拿耗子?确实是杨戬心中一动,哮天犬的这句话终于让他有了一点笑意,才想牵动嘴角让自己的忠狗不再觉得说什么都是徒劳,但嘴角才动,心尖上忽然像被扎了一下,一阵刺痛。

    抖落衣角,竟是一点遗落的银光。

    难道,是剑魂的力量,让那凡人的思念,竟得以留恋至此……

    白玉堂,白玉堂?

    这是一个陌生的名字,无论在记忆形成之前,还是记忆形成之后,都没有丝毫的印象。

    不知不觉间,主仆二人已行至真君殿前。

    玄黑色的昆仑石,银白色的冷清辉……

    熟悉的殿宇,熟悉的冰冷,熟悉的只有哮天犬相伴下无数个批阅公文无眠的夜晚……

    “走吧,我们到家了。”

    家?哮天犬疑惑的看着杨戬,自己的主人一向只把这里叫作真君殿,为何近日会如此称呼?

    家,这里,真的是他们的家吗?里面冰冷的月光和永远只有他们主仆二人身影的宽广殿宇,空旷得连梅山兄弟也不愿意居住的冷漠。

    但是,尽管他怀念千年前在贯江口的岁月,怀念那里的香火鼎盛怀念那里虽然处理的都是凡人鸡毛蒜皮的小事,忙碌却不孤寂。如今,这里,却是他们唯一他们能回来的地方……

    “哮天犬,你还楞着做什么,跟上!”

    踏上真君殿的第一级台阶,杨戬身上白色的衣袍瞬间幻化成银色的铠甲,哮天犬也退去人形化做一头黑色巨犬,赶紧跑进那两扇厚重的银色大门里去了。

    “猫儿……”

    门扉合上前,杨戬耳旁忽然传一句呼唤,转头往去,门外只有一天一地亘古不变的白云和拂云清风,哪里还有,那个面对自己哭着叫着喊着,却不是在叫自己名字的执著灵魂。

    “痴儿……”

    杨戬的唇畔,一处一声叹息,脚下的黑犬似乎听到了什么但却听不真切,在自己的脚边打着转。

    伸出手摸摸它的头,黑犬立即撒着欢儿跑进去了,收回远望白色云海的目光,握紧手中明日须呈给王母的宝剑,身后的殿门终于完全合拢,遮住了白天耀眼的日光,也把那一点最后的萤芒和一声叹息,关在坚硬冰冷的真君殿外。

    end

    前世桃花,不在今生盛开,但是,前世真的可有桃花?

    去年今日,此城门中,人面桃花,春风化雨……

    桃花妖娆,桃花含情,桃花只看一季,前世今生只有一片桃花,因为开过了,凋敝了,就不再是眼中爱上的那片桃花,心中眷恋过的那份情仇。

    一切浮华过眼,不在乎天长地久,只在乎曾经拥有,究竟你是否我追寻一生的那个身影?

    前世我们不能相遇,今生我们无法相守,那么,我们可有,来世?

    得之,我幸,失之,我命。

    桃花飘梦魂断,情不死心更乱

    几许不想说而终须讲,难遂我难遂你心里愿

    桃花岛欢笑短,人在愁风雨乱

    ]苦苦苍生已忘心中恋,明日我宝剑为谁断

    纷纷飞飞风里转,断断续续半份缘

    生生死死可再两手牵,]追追赶赶飘更远,日日夜夜痛没完,不懂我不解我心乱

    桃花飘换人面,桃花开可更艳

    几许烽烟已忘心中恋,求遂我普世太平愿

    ps:“知道是情极时便是无情”形容的是杨戬,因为太过情极,知道感情的极致,所以反倒无情了。

    而这种无情,却全都是给与了他自己的,只因他所有的情,都给了那些不理解他伤害他却理所当然享受着他所给与情意的混蛋。

    其实天地间,他最有情,不是么?宁可外甥踩着自己的尸体,也要成全天地间所有人的幸福,为了不让他们事后感觉到愧疚,所以拼命的让所有人都认为自己卑鄙无耻应该万死不辞……

    其实天下间最该死的,是伤害杨戬的所有人,和不懂他大爱深情的一众愚人……

    [完]

    番外 一夜楼

    展昭记得,那天冲霄楼上的火光,把半个青城的天空有映成了火烧云,而白玉堂身上的血,比他身上新人的红衣,还要鲜艳……

    一 展昭

    “玉堂,玉堂!”展昭一双明亮的墨瞳中已经急出泪光。

    他身上,依旧穿着大红的衣袍,他手里,却没有了寒光冷洌的宝剑,他头上乌黑的纱帽上,插满山焰似的杜鹃花。

    “大人,包大人,我求求你,求求你放了我!玉堂,玉堂他不能一个人去啊!”

    不顾身上金线刺绣的龙凤,不顾腰上珊瑚玛瑙的织锦玲珑,甚至不顾自己现在的样子传出去会是什么样的后果,展昭什么都听不到了,他只是不停的求着,不停的哭着,从傍晚的哀声诉说到现在的哀号乞求,他已经在这里,跪了六个时辰。

    而白玉堂带着那柄挥金断玉的画影离开,却已经是三天前的事。

    颐照宫的汉白玉地板上,已经沾上他膝行跪拜的血迹,却怎么能比他心中滴淌的鲜血;他脸上终于还是流下伤心的男儿泪,却不知,他的心已碎。

    但无论他怎么企求,怎么呼喊,自始至终都只有包拯来看过他三回。

    他知道,若是自己再不抓住这个最后的机会,他就会失去玉堂,失去他的知己,他的……爱人。

    泰和殿的钟鼓已经响起,公公们尖利的嗓子唱出一声声开礼前的祷文。

    这喜庆的婚宴这喜庆的钟声,听在他的二里,却像逼他一步步迈向地狱的丧钟。

    只因,今天的新郎,是他,今天的新娘,是大辽的娉婷公主。

    只因,今天的月太满,人却伤,他的玉堂,为了阻止这个其实已经没有任何人能阻止的婚礼,必须独床冲霄楼。

    磬乐声终于来到棂花门外,展昭已经可以看见宫女手上明晃晃的宫灯,已经可以闻到他们身上传来泰和殿的焚香,他却看见,包大人,他今生视如生父恩师的人,甩开自己还攀在他衣袍上的手,转向身后无尽的黑暗里,再不看他一眼。

    二 包拯

    包拯面古表情的方脸上,在他转身过去的刹那,流下两道深深的泪水。

    在他面对的黑暗里发光,却模糊了他的视线,再看不到满城的红烛摇曳,再看不到一个个围城似的大红喜字,也看不到,展昭被司礼太监半拖半扶的带出去时,双眼中崩溃的绝望。

    大辽的娉婷公主,美丽,温柔,活泼,精通各种曲艺舞蹈却又不失一个女人的婉约,被这样的女子倾心倾情,想天下任何一个男子,都会认为自己是三生三世修来的福气。

    可偏偏,她看上的不是哪个王孙公子,哪个将军贵族,却是站在大殿外为他拾起粉帕惊鸿一瞥的大送四品带刀护卫。

    而那个护卫站在一群红衣的侍卫里,竟就是那剑眉星目的南侠展昭。

    那个,自己一直将他当做了儿子的青年,那夜看着他和白玉堂闯进自己书房里,双双跪在地上,各自的肩上,还挂着一个不大的包袱。

    看着他们诀别的目光,他怎么会不明白?

    他明白,他早就明白,明白这两个孩子自从相见相争的第一天起,就已经注定的宿世姻缘,明白他们今夜实在不得以只能选择双双携手离去,明白,这样的感情,就算自己能理解,就算公孙策知道也只是睁只眼闭只眼,但不知道他们明不明白,远在陷空岛的四鼠和江宁酒坊的江甯女,还有这头顶的青天,这大宋的皇城里,是不是有任何一个能明白他们的人!?

    所以,他只是默默的看着,看着两个人不曾放开的双手,看着他们眉眼中的不舍和依依的深情,看着展昭拉得再高也不能掩饰颈上的点点玫红。

    包拯没有说话,他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也不明白到了这样的地步,自己还有什么能对他们说的。只是依旧默默的站起身,将手中已经几乎被他一个晚上盯出两个洞来的奏折,轻轻的放在他们眼前阴影里的地面上。

    只见大红的“秘”下,只有二十个字:

    襄阳王策反,复辽使条件,三日后完婚,借辽兵擒贼。

    这十九个字,瞬间改变了一切。

    “猫儿,等我回来!”白玉堂抓过地上的奏折,把肩上的包袱往展昭怀中一塞。

    然后,包拯就看见锦毛鼠竟已不顾还有外人在场,就揽过展昭在他唇上烙下一吻,依旧是一身雪衣,在展昭还来不及抓住他半片衣角的时候,踏月而去。

    只留下两个跌落在地的包袱,里面滚落出几只玲珑剔透的白玉老鼠,和透过展昭不断颤抖的仿佛已经颤抖得碎了的身体,散在他身后一片大红的月影。

    三 冲霄楼

    冲霄楼上的火光,将青城变成了赤城,将襄阳王一张得意的脸,映得有如地狱般扭曲。

    只因今夜,那里的万箭窟,那里的筒网阵毒烟火石,都阻挡不了一抹白色的闪电,保护不了他密谋策反的盟书,保护不了,他垂垂老去时最后的春秋皇城梦。

    第一层的陷阱,被那个绝世的轻功飞掠而过;

    第二层的火海,在燎去那人蝶翼般雪白的外衣后,被他抛在身后;

    第三层,埋伏在上面的暗器高手,竟被那人看似圆润的飞蝗石,全都打成了残废;

    第四层……

    第五层……

    终于到第十七层的时候,那人真气用尽,只是拼着最后的执念,仍不放下手中被鲜血浸透的剑刃,仍痴痴的惦记着最后一层上的策反盟书。

    而十八层,就是地狱的名字。

    这里,有天下最坚不可催的机关,这里,有天下最狠最快最毒的穿云箭和暴雨梨花针。

    还有,唯一能让展昭不必为这场政治婚姻牺牲的襄阳王罪证。

    火药的威力,终于让坚不可摧的铜网阵也化成碎片。

    随之而来的爆炸,让原本就灌满油的火海阵立即疯狂的燃烧起来。

    等救火的家奴终于提着水桶赶到时,冲霄楼,已经在烈焰灼烧中,轰然坍塌。

    天机烧破鸳鸯锦,一夜轰楼红照壁。

    四 白玉堂

    白玉堂姓白,他的外号叫锦毛鼠,所以,他身上,永远是一身似雪还胜雪的白衣,无论春夏秋冬,无论风霜雨雪都没有变过。

    只因为,这已经成了他的标志,他最大的嗜好,他对白色的执着,就如他对某一个总是一身蓝衣,笑得让人如沐春风的人的执着。

    所以,如果有一天,他身上穿的不再是江湖人熟悉的白衣,那么他,还会是那只笑傲江湖的锦毛鼠吗?那么他,还有什么值得骄傲的,值得向人夸耀的?

    现在,他身上穿的,就不再是一身盛雪的白衣,非但不是白的,还是一件鲜红的,红得不可思意红得仿佛世间再没能比它更红的红衣甚至,连展昭每天穿在身上大红的观袍子,他此时穿在身上大红的新衣,都比不上这鲜艳的红。

    只因,这红的是血,是从白玉堂身上大大小小几百个伤口中涌出来的血,才把他原本一件胜雪的白衣,染成了这天下无艳的血红色。

    当这样一身红衣的白玉堂闯进展昭视线的时候,他几乎以为,今天他的玉堂才是新婚的另一个主角,今天的红烛为他们燃烧……

    “玉堂,玉堂!”坚定的,展昭扔下手中大红的绸花,投进白玉堂张开的双臂。

    “猫儿,猫儿!”

    白玉堂此刻的心情,是激动的,激动的甚至忘记了身上的伤口,忘记了还在淌到地上的鲜血。

    他高傲的看着朝堂上一群人震惊的面孔,看着皇帝难看的脸色,看着襄阳王瞪着眼,在看到他高举的盟书时,恨不能吃了他的眼神变成了恐惧。

    展昭知道自己这个时候不应该这样抱着玉堂,因为他身上受了伤,他的血染红了两人的衣,让红的更深沉,让白的更鲜红。

    但是,他却不能控制自己的手,直到白玉堂的血也染到了他的心里,他才明白,是他,是他伤害了自己最爱的人!

    他的懦弱他不合时宜的坚持,才把玉堂推向了冲霄楼的火焰!

    远处的夜空一角似乎被一道冲天的红红光照亮。

    展昭猛的撕开身上血红的新衣,向包拯跪下,向赵祯跪下,向辽国的使者跪下,也向满朝的群臣下跪!

    白玉堂没有阻止他,只是默默的把手中同样被鲜血让红的盟书递给他,然后,是一个鼓励的,了然的微笑。

    “皇上,此乃襄阳王藏于冲霄之谋反盟书。如今我代玉堂呈上,望皇上龙威英明!”

    “白玉堂?”赵祯盯着展找的颜色更奇异,仿佛从未认识这个由他亲自加封的四品带刀护卫。

    “展护卫,你在胡说什么!”包拯看不下去,终于上前一步跪下挡在展昭身前。

    “皇上,请您恕展护卫无罪,这都是微臣的主义!”

    “包卿?”赵祯看着朝堂下跪着的两个爱臣和一脸不甘的襄阳王,接过手中还带着血腥味的盟书,一挥手,原本驻守在殿外的禁军立即把襄羊盎围了个严实。

    “展昭啊展昭,想不到我的计划会坏在你的手里!你竟然,你竟然有本事拿到盟书!”

    襄阳王冲到展昭面前一把揪起他的衣领,一双充满血丝的眼球瞪得几乎掉下地来,但展昭的神色仍是平静。

    “我的铜网阵天下无敌,连飞鸟都不可能逃出来,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他疯狂起来,明知自己不是展昭的对手,竟张嘴就去咬他的脖子。

    “放开猫儿!”白玉堂大喝一声,但襄阳王没听到似的仍揪紧了他的衣领不放,眼看就要掐到他脖子上时,守在一边的禁军终于在皇帝的一个眼色下,把襄阳王拖了下去,而他不知计划败露而带进宫的少数亲信,也早已被制服。

    大势已去,不过瞬息片刻,一切就已沧海桑田。

    “展护卫,此次你功劳最大,说吧,你想要朕何封赏?”

    “皇上!展昭只求刺官归隐,不求封赏!”

    “陛下,您不要忘了,我已经和展护卫拜过半个天地,也算夫妻了!”大辽的公主竟在此时打断了赵祯的决定。

    神色复杂的看着跪在地上只着一件白色中衣的展昭,赵祯第一次觉得,自己面对着跪在朝堂下的人,那个人虽说也和所有臣子一样叫自己一声皇上,但他的心他的灵魂,却从没有真正变成一个臣子,一个奴隶。

    “猫儿,你还与这小皇帝罗嗦什么!爱给不给,今天,你都要跟我走!”

    “玉堂!”

    在展昭的惊呼中,白玉堂竟将他一把从地上拽起来,不顾周围群臣一脸看怪物似的表情,拉着他径自向皇城大门方向走去。

    “展护卫,你去哪里!?”包拯看着这一幕,竟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展昭,你站住!”

    娉婷公主猛的拉扯着展昭的袖子,却被白玉堂一把拍开,那一瞬间,她脸上的表情就相见到了鬼。

    “你、你、你,你是谁!你究竟,你究竟是人还是鬼!”如花的娇好容颜上,血色尽失去。

    而白玉堂的脸上,苍白的脸色和尚未凝固的鲜血,他回过头狠狠一瞪,娉婷公主饶是从小天不怕地不怕,却也立即被这可怖的颜色瞪得一失神跌坐在地。

    “来人啊,来人!给我拦住他!”

    随着她的尖叫,几个胆大的殿侍想上前拦人,但无奈他们怎么是白玉堂和展昭的对手,只见两人四只手一抄一送,几个武功不弱的人就像纸片般飞了出去。

    “展护卫!”

    “猫儿!”

    包拯的叫声和白玉堂的声音同时在他耳边响起,展昭一愣,却没有犹豫。

    这一次他再没有回头,因为就算他看不见,但也已经知道赵祯不会放过他,包大人不是为留他,却是为他担心。

    然而包拯的担心并没有持续多久,在他看到展昭抛下身上最后一段红绫飞身越过三丈高的城墙时,和所有人一样,惊叫着奔向城墙上的角楼。

    光洁的汉白玉石上,只剩下一滩红绫开的似一朵炸开的血烟花,展昭的身影,竟就这样在短短的半刻钟里,消失在就算快马也需一刻钟才能到达另一头的广场之内。

    五 一夜楼

    你,知道一个笑话吗?

    李白有诗云: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痕。

    所以有一天,当那个人走过的时候,大地被血染红。

    真的还是假的?

    你不知道么?传说中坚不可摧的冲霄楼,在一个晚上,就被人烧成了灰!

    而这个烧楼的人,据说他夺了襄阳王谋反的证据一路送进皇宫里,这一路上,就沾满了那些阻拦他的人的血!

    那一天,正好是癸亥年癸亥月癸亥日癸亥时!

    我的妈呀,那不是阴曹地府大鬼小鬼出巡的日子吗?谁挑那天出门,谁就要倒血霉啊!

    那不是,所以说那天,在皇城里死的人啊,简直比瘟疫还多!连那个江湖上不可一世的锦毛鼠白玉堂,也死在了那天夜里!

    第2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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