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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5节

    妖魔易除,师弟难防 作者:朔鸦

    第15节

    只听靠在自己肩膀上的那人闷声道:“我要再不醒,你不就跑了吗?”

    萧陵是睡傻了还是做梦了,怎么一起床就说胡话?

    林臻听着萧陵像是置气的小孩一样的口气,就觉得好笑,他问道:“你是不是做什么噩梦了,怎么竟说些乱七八糟的话?”

    萧陵不安分地用发干的嘴唇摩擦着林臻的颈部,舌头伸入衣襟之下,撩拨舔舐着林臻分明的锁骨,弄得林臻痒痒的,林臻忍不住笑着推开萧陵:“别闹了,我去给你倒杯水。”

    许是太渴了,萧陵竟然没有再拨弄林臻,而是乖乖地放开了他。

    林臻想到萧陵有半个月没喝水了,就找了个碗代替杯子,满满地倒了一碗,端到萧陵跟前:“来,还好有温水,赶快喝了。我到厨房里给你拿点吃的。”

    然而萧陵却没有接过碗,而是看着林臻道:“师兄,我很虚弱。”

    林臻道:“喝点水你就会好点了。”

    萧陵凝视着林臻,一字一顿道:“师兄,我很虚弱。”

    林臻一愣,还是没明白萧陵是什么意思。

    萧陵的眼神幽幽的:“师兄,我的手没有力气,抬不起来。”

    林臻心想,刚刚还那么大力地压着他,现在竟然说虚弱到连手都抬不起来了?

    萧陵靠在床梁上,嘴角微扬,笑得温和谦逊:“所以还劳烦师兄喂我喝水。”

    “……”林臻神情有些古怪,“萧陵你……这是在撒娇吗?”

    萧陵白皙的脸颊上浮现淡淡的红晕,他垂下眼睑,薄唇轻启,笑如春风下的醉桃。

    聪明如他,向来是知道怎样的自己是最好看的。

    林臻的心砰砰直跳,他虽是在心底暗骂萧陵竟然勾引他,但是还是拒绝不了这样的萧陵,他还是坐了下来,将端着水的手伸到萧陵嘴边,直着背,姿势十分僵硬。

    萧陵满眼都是笑意,他含住碗边,就着林臻的手摆出的斜度,慢慢地喝着水,但是眼睛却一直直勾勾地盯着林臻。

    林臻被萧陵看得来脸都泛红了,他紧张得来眼睛不知道该看哪里,想要别过头去又怕因为没有注意到手中的碗而让萧陵呛到,最后目光只有在自己的手和碗中的水之间飘忽。

    忽然他听到细微的水声,林臻下意识地抬眼看去,不看还好,这一看,只觉得下腹一紧,一股欲|望腾地升起,冲击得他双颊绯红。

    萧陵吐出舌尖,如兽类在河边喝水一样,用舌头点着水面,使碗中漾起波纹。他盯着林臻,好看的桃花眼蒙着层迷雾般的暧昧,让林臻不由一窒。

    林臻看着萧陵桃红的舌头灵活地在水轻轻地激荡起波纹与水声,不由咽了咽口水,突出的喉结滚了滚,像是想要拼命压住快要翻腾而出的某种情绪。

    “师兄?”回过神时,林臻对上萧陵暧昧不明的笑容,“我喝完了。”

    林臻看着碗中的大半碗水,萧陵这么舔来舔去,加起来也抵不过一小口。他知道萧陵是在戏弄他,生气道:“你这也叫喝水?你是马吗?”

    萧陵微微颔首:“我说了,我要师兄喂我。”

    林臻抖了抖发僵的臂膀,瞪道:“我不就是在喂你吗?!”

    萧陵微笑着,看着林臻不说话。

    林臻好像明白了是怎么个意思,他低声骂了一句粗话,然后端着碗喝了一口水包在嘴里,站起来凑到了萧陵面前。

    萧陵也没再戏弄林臻,他主动抬头张开嘴吻住林臻,温水经过林臻温热的口腔流进萧陵的嘴里,流过萧陵的喉间,他只觉得白开水从未那么好喝过,让他不舍得入咽。

    他稍微调整着角度,吸吮着林臻唇舌之间萦绕不去的甘甜,而林臻已上了床,还未顾得上脱靴,就跨坐在了萧陵双腿上。五月末的天气,对于沿海的盛风而言,只需盖一床薄被。隔着薄被,林臻能感到身下有什么东西凸显而出,若有若无地顶着自己。

    两人血气方刚,本来又正处类似于新婚后的甜蜜时期,谁料期间横生变故,一连半个月都没有发生身体接触。萧陵平素清心寡欲,但对林臻却一直抱着强大的占有欲与执念,再加上恢复真身后体内充斥着新鲜的兴奋感,就算这半个月对他而言也不过是一夜长梦,他也饥渴难耐。而林臻也不是重欲的人,但这几天的担忧与不安,让他此刻也急切热烈起来。

    正当林臻要和萧陵互解衣带的时候,忽然听到门外响起炎译的声音:“林臻!怎么那么晚还没睡?正巧我要和你说件事儿……”

    林臻一惊,想要下床整理衣襟时已经晚了——炎译推门而进,大步流星地走到卧室,撞见了他衣衫不整地跨坐在萧陵身上,而身下的萧陵也同样是衣带松散,眼角布满情|欲的淡红色。

    林臻看着炎译那惊异的目光,羞愧得无地自容。

    他在干什么?他肯定是脑袋坏掉了才会在别人家里做这种事情!

    这……这种事情……行房事这类事情在自己家里做做就好了,他竟然还在别人家里做!好吧,做也就算了,挺刺激的,问题是他竟然还被主人家发现了!

    林臻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红一阵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比起林臻,萧陵倒是淡定得多,他没有任何要躲闪遮掩的动作,而是从容地偏过头,一脸不悦地看着炎译,语气因好事被破坏而分外恶劣:“滚。”

    炎译长那么大,啥场所没去过,当然见过比这更活色生香的场面,但他还是满脸惊愕,像是受到了重大打击一般,他双唇颤抖,指着萧陵和林臻,久久不能说话。

    林臻越来越愧疚,他想要下床和炎译道歉,但被萧陵拉着,身|下还撑着小帐篷,实在没脸下去。

    终于,炎译爆发了,他难以置信地看着两人的位置关系:“我的娘啊!苍龙你……你他娘的竟然是下面的那一个?!”

    林臻:“……”

    林臻无语有两个原因,一是为炎译的话而哭笑不得,二是……萧陵刚刚竟然在薄被下顶了他的屁股一下。

    但萧陵在炎译面前还是很给师兄面子的,他面无表情道:“你还有什么事吗?”

    炎译摸了摸自己惊魂未定的小心口,经萧陵这么一提醒,才想起正事,他点了点头道:“二叔跟我说,你刚醒来那一天身体在自行调元气,所以不要……剧烈运动,当然,不能行房事。”

    林臻:“……”

    萧陵:“……”

    离萧陵最近的林臻可以感受到,萧陵身上发出的浓浓的不悦。

    机灵如炎译,自然看出了萧陵隐隐的怒气,赶快后退几步,干笑着说道:“呵呵呵呵呵你们早点休息吧……呃,萧陵你能醒来真是太好了呢呵呵呵呵。”说完,就像脚底抹了油一样,溜之大吉。

    炎译走了之后,萧陵想要继续,就被林臻以“对你的身体不好”为由,义正言辞地拒绝了。虽然有些扫兴,但炎译不至于拿这种事情来糊弄他。林臻在过去这半个月尝过没有萧陵的滋味了,他可不想萧陵再有个三长两短。

    林臻拍了拍萧陵的肩,然后自己脱了靴子和外衣,翻身钻进了被子里,躺在萧陵身旁:“快睡了吧,别让一时着急坏了事。”

    萧陵冷着脸,心里已经在盘算着以后怎么还炎译这笔账了。他吹灭了床头的灯,也躺了下来,但非得抱着林臻才肯睡。

    林臻被萧陵从背后抱着,别扭道:“别抱着我,正常点睡觉。”

    萧陵紧贴在林臻身后,贪婪地闻着林臻的味道,虽然很不满足,但也不敢硬着强来,他闷声道:“师兄别紧张,我不会做什么的,就让我这样抱着就好。”

    林臻他也没再抗拒,索性靠在萧陵怀里,半个月来因休息不足而积攒的疲惫在心安之后铺天盖地而来,他打了个哈欠,闭上了眼,准备睡去。

    就在这时,耳畔传来萧陵的声音:“师兄说的对,别让一时着急坏了事,未来的日子还长久着,有的是机会和师兄恩爱。”

    林臻的耳根一红,心想如果灯还没熄灭,那萧陵估计就能欣赏到他面红耳赤的窘样了。他赶快闭紧双眼,佯装自己已经睡着了,甚至故意地发出打呼的声音。

    萧陵轻笑着啄了啄林臻的耳背,声音沙哑低沉:“总有一天,我要把师兄干得来爬不下床。”

    林臻本来深呼吸一口气准备模仿打呼的声音,一听这话,羞得来呛住了,猛地咳嗽起来。好在萧陵懂的见好就收,没有再挑逗林臻,而是抱着林臻,心满意足地睡了过去。

    但是林臻却,失眠了。

    第五十四章 狐族长老

    或许是炎译知道萧陵要找他算账,所以一连几天都不见人影,问狐族本家的下人,他们都说炎二少爷清晨就出门了,半夜才回来,带着一身淡咸的海风气味,一跨进胡家大门就左顾右盼,一副小心翼翼提放着谁的模样,然后化为狐身,迅速地逃回自己的房间。

    然而这一天,炎译却主动找上门来了。

    炎译轻手轻脚地走到别院的拱门前,偷偷摸摸地把头探了进去,生怕被人发现。他的目光锁定在坐在石凳上看书的林臻,然后又四处看了看,确定萧陵不在庭院内时,才敢张嘴嘘声唤道:“林臻——”

    林臻翻过一页书,翻书的声音正好遮盖了炎译的呼唤。

    炎译一手摸着拱门墙,一手掩着嘴,继续道:“林臻——林臻——”

    他虚着声,听起来就像某个孤魂野鬼在叫着负心人的名字,格外幽怨。林臻听到这个声音,只觉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一种毛骨悚然的寒气往脊背上蹿。

    他合上书回头,看到躲在墙壁后的炎译,失笑道:“原来是你,我还以为——”

    炎译见林臻就快把他给暴露了,赶快一个箭步冲上去,一手捂住林臻的嘴,一手竖在嘴前,做了个噤声的动作,一脸严肃,眉头紧张得皱了起来。

    炎译凑近林臻,虚声道:“林臻,你跟我出去一下,不要让苍龙知道我来过。”

    就在这时,只听“吱嘎”一声,屋子的门被推开了。

    萧陵站在阶梯之上看着炎译捂住林臻的嘴巴,见两人挨得那么近,他的脸色瞬间如隆冬腊月,一场暴风雪在眼底肆意寒吹,整个人都释放出逼人的寒气。

    他的声音阴寒冷彻:“炎译,你在干什么?”

    炎译的动作一僵,其实早在听到那声开门声的时候,他的心就“咯噔”一下。

    他在心底里惨叫一声,这出门没看黄历啊,怎么偏偏被萧陵这个阎罗王看到了这样一幕?他赶快收手,后退几步,冲着萧陵笑道:“没、没什么,我和林臻闹着玩呢。”

    萧陵道:“你以后想闹着玩,可以找我。”

    炎译赶忙摆手:“不用了不用了,我哪敢劳烦你啊,你既然是下面那一个,那肯定更加需要休息!”

    他不说这事也就罢了,一提这件事,萧陵的表情更加高深莫测起来。

    林臻虽然尴尬,但也还是乐了,他“噗”的一声笑出了声,回头对萧陵道:“听见没有?好好回去休息。”

    萧陵道:“师兄的意思是让我为今晚养精蓄锐吗?”

    林臻脸上的笑容一僵,他转过头来,轻咳一声,正色地对炎译道:“不要再提这件事情了。”

    炎译一惊,眼前这是什么情况?在他看来,林臻就像是一个惧内的小丈夫,而萧陵……炎译小心地抬眼瞅了一眼萧陵,冷不防地被那冰寒彻骨的目光剜了一下,心里一颤,脑袋里飞过闪过一个词:悍妇。

    这个印象深深地刻在了炎译的脑海里,以致于多年之后,当他知道真相时,震惊得如被人颠倒了伦理一般,直到一年半载过去了才能完全接受。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林臻问:“你是来找我的?有什么事吗?”

    炎译被林臻这么一问,才想起有正事要办,他连应了好几声,道:“是这样的,尤舜跟我说长老会里有个老东西想要见你。”

    “见我?”

    “不行!”闻此,萧陵快步下了台阶,护在林臻面前,“鬼知道你家的那些老狐狸算计着什么?”

    炎译挠了挠头,一脸难为的样子:“呃,其实我也不想啊……你也知道的,林臻他吧……他吧身份很特殊。我也不知道那群老家伙打的是什么主意,别到时候把林臻抓去当药引子了……”

    萧陵脸色一变,警惕之色更添几分。

    林臻愣住了,万万没想到,自己还有这么一个功效。

    炎译见此,赶忙摆手澄清:“没没没,我说着玩呢!他们虽然狡猾得很,但顶多心里想一想,不敢付诸实践的。”

    林臻想起尤舜趁萧陵沉睡时取鳞片和龙血一事,不禁觉得炎译这话的可信度比萧陵今晚不会压榨他的可能性还低。

    “哎呀怎么说呢……”炎译思忖着用语,“这次想见林臻的那个长老,比较特殊,我长那么大还没见过他,连传闻都没有……啊不对,也不能说没有,我以前听哥哥说过,好像那个长老不是我们的狐族的。”

    萧陵冷着脸:“不去就是不去,你说再多也没用。”

    “萧陵你别打岔,我记起来了,那个人对尤舜说,对你说了他的名字后,兴许你就会自愿来见他了。”炎译看着林臻,一顿,然后口中说了两个字。

    林臻愣住了,然后又让炎译重复了那个名字三次,才肯确认,他坐在石凳上,竟然陷入了沉默。

    炎译一脸疑惑与惊诧,就连萧陵,也有些惊讶。

    过了一会儿,林臻抬起头,乌黑的眼睛闪着坚定的光,“带我去吧,我一个人去。”

    萧陵想要跟着他,但是被林臻拒绝了,林臻说:“阿陵,如果这个人真的是我预想的那个人,那他就是我的救命恩人,我必须要见他,然后一个人和他好好谈谈。”

    说这话时,他嘴角挂着淡淡的微笑,从容稳重,眼眸藏着百年岁月。

    萧陵一愣,忽然意识到眼前这个人,早已不单纯是林家庄大师兄林臻了。

    他是渡离,本可以傲视大地,藐望苍天的人。

    于是他只有放手,低声道:“师兄要一切小心,我在这等你回来。”

    `

    那个人并不住在本家的大宅里。

    炎译带着林臻出了大门,乘上胡家的马车,一路向北。炎译解释说,那个人一直很神秘,除了长老会,没人知道他住在哪里,本来族长也应该知道的,但他只是个临时代替炎久的,尤舜他们也就一直没告诉他。

    “尤舜让我把你带到北溪山——就在盛风的北端,走不了多久的。然后他亲自带你去找那个谁。”炎译看着林臻一脸凝重,好奇心按耐不住道,“诶,你能不能跟我说下那人是什么人啊,你认识他?”

    林臻摇头:“算不上认识,但是……你还是别问我了,我心里在酝酿语言呢。”

    “好吧我不问。”炎译耸肩,然后打趣道,“不会是你的情人吧?你是没看到萧陵那表情,就像是条被抛弃的狗一样,可怜兮兮的,哈哈哈真痛快!”

    林臻莞尔,对炎译的形容不置可否。

    很快马车就驶到了北溪山脚下,林臻下了车,炎译在车上冲林臻道:“我出去溜几圈,三个时辰后回来找你。”

    林臻点头,然后便转身朝前方走去,很快他就看到了尤舜站在山路口,依然是一脸精明的笑容。

    他将林臻带着进了山,关怀样地询问了下萧陵的情况后,便没再多说话。最后还是林臻先开口道:“他怎么会成为你们狐族的长老?”

    尤舜在前方带着路,语气也没有半分迟疑,他坦白相告:“狐狸天生聪明狡猾,世人皆知,我们狐妖本身也是明白这一点的。聪明人在一起多了,就会尔虞我诈,更何况是狐妖?所以在狐族统一后,设了长老会,而长老会中必须有几个个外族的妖参与,也算是起一个制约的作用吧。”

    “不过随着与狐族的融合,外族的血统也逐渐不纯正,最后只有一脉纯正的外族妖血保留了下来,所以说他就成了我们族唯一一个外族长老。”

    林臻听着,忽然问道:“他还好吗?”

    尤舜发出两三声笑,却暗含无奈,只是道:“能活下来就是好。”

    “我……一直以为他死了。”

    尤舜回头看了林臻一眼,道:“别说是你,就连我们,当初都以为他已经死了。”

    说着,他又看了看天,山不高,天空湛蓝如洗,喃喃道:“你说现在这是什么个情况?天界妖界,全都乱了套。”

    “乱了套?”林臻琢磨着尤舜的用词。

    “罢了罢了,我只不过是庸人自扰而已。”尤舜摇了摇头,然后又走了一段,带林臻进了一个山洞里。

    洞壁上都挂着有灯,照出本该幽深的道路。

    山洞里吹来一阵又一阵的风,清凉的,孤寂的,却让林臻的心情急切起来。

    不知在洞里走了有多久,前方的尤舜忽然停下了脚步,朗声道:“人我给你带到了,有什么心愿未了,就赶快跟他说了吧。”

    山洞里空空荡荡,但林臻却听到一声声沉浊的呼吸声传来,如病入膏肓,如黄昏将死,奄奄一息,拖着最后一口气,只为见等候的人最后一面。

    尤舜叹了一口气,转身拍了拍林臻的肩膀后,道:“我在山洞外面等你。”

    林臻沉默着看着在昏暗的灯光下躺卧在前方的一大团灰色。

    记忆里,那应该是一身黑得发亮的皮毛,能在黑夜中隐匿自己,在白雪中骄傲英气。

    然而现在,却色如死灰,毫无色泽,若不仔细看,就像是一大团用烂了的棉絮。

    那团灰色动了动,然后吃力地站了起来。

    那是一头足有山洞那么高的巨犬,毛发枯槁,模样憔悴,病恹恹的,已是一副老年病态之样。

    曾经如此矫健,可以突破天火,可以跑过沼地浅滩,可以带着林臻亡命七十二年,然而此去经年,此时一见,竟已然苍老无力到了这种地步。

    林臻心里一颤,心头颇有些难受,只听一个饱经沧桑的声音从那巨犬的体内传了出来:“我实在是没有力气了,无法变成人身来见你,还希望你不要见怪。”

    林臻挪动脚步,走上去用手抚摸上巨犬的前腿,感慨道:“凌西,好久不见。”

    凌西发出虚弱的笑声,“渡离,能看到长大后的你,也不枉我苟且偷生的这二十多年。”

    犬妖凌西,夜雨最信任的心腹,狐族唯一的异族长老。

    曾忍着伤痛,带着林臻奔跑了七十二年的恩人。

    第五十五章 一切全解

    凌西曾经明亮的双眼此时已蒙上一层白翳,浑浊得犹如一池老去的潭水,他动了动眼珠,看着林臻,感慨道:“一晃都过了那么多年了,刚刚看到你,我还以为是一时眼花,看见了夜雨大人……但终究是不同,你身上也有梓幽大人的影子。”

    林臻听着凌西沉重的呼吸,便已知道凌西命不久矣。他对上那双浑浊不清的眼睛,沉声道:“凌西,我并不是谁的影子。”

    凌西看着林臻的眼眸在昏暗的烛光下亮如星辰,眉宇间都是坚毅,不由地怔了怔,随后自庞大而虚弱的体内发出一声声带着浊音的笑声,震得整个山洞都好像吓了一跳,为之微微晃动起来。

    他的笑,不是讥笑,不是感伤,不是不屑,不是怀念。

    林臻听着凌西的笑声,不禁想起了太师父林慈,那个年已百岁的得道高人,也爱这么笑,每一声都拖得极长,但每一声都是那么温和慈祥。

    凌西止住了笑,对林臻道:“是,你不是谁的影子,你是我们在这世上独一无二的骄傲。”

    林臻心头一暖。

    从未有人对他这样说过。

    认识夜雨的,见到他只会说他长得像夜雨和梓幽,却从没有正面肯定过他这个人。

    他林臻,虽是夜雨和梓幽的儿子,却并不是他们的附庸品。

    林臻顿时又对凌西亲近了几分,他摸着凌西腿上干燥如枯草般的犬毛,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不是……我听邪斗说,你在将我放在雪地之后没多久就被朱雀抓住了,当场就……”

    后面的话他没有说出来,而凌西已经明白了。

    凌西道:“当时在场的只有我和朱雀,并没有第三个人,邪斗也估计是道听途说,不过就连邪斗都以为我死了,那世上可能真没谁料到我会活着。”

    林臻闻言心起疑惑,没有第三个人?难道朱雀没有带领天兵天将?

    接着就听凌西继续道:“那日我被迫放下你后,精疲力竭,没多久就被朱雀堵住了去路……”

    白雪之上,朱雀一身烈焰铠甲,格外亮眼。他火红的额带随风飞舞,他手中的红缨枪直立向天,一身正气凛然,剑眉朗目,器宇轩昂。

    他手背上的神印发着金光,刺得凌西的眼生疼。

    完蛋了。

    这是凌西的第一念头。

    但一想到渡离就在这附近,凌西咬了咬牙,心里盘算着必须把朱雀引开,不然很快就会被暴露。他心一横,卯足了劲,悲吼一声,孤注一掷,向朱雀冲去。

    凌西不眠不休地跑了七十二年,早已是虚弱不堪,将近大限,他这一击,对于天生神力的朱雀而言,根本无关痛痒。

    朱雀用手中的红缨枪轻易地就抵住了凌西。

    凌西只感觉一股炙热感从头部传来,却没有灼伤他。正当他惊异之时,只听身前的朱雀轻声道:“犬妖勿惊,在下并无恶意。”

    闻此,凌西想起寿阳漫天的大火,想起他跟随了几百年的夜雨,立马红了眼,他恨恨道:“我是妖犬,听不来你们这些天界的走狗的胡话!说什么没有恶意?放屁!你要杀要剐来个痛快,别假惺惺地端着你们天界的虚伪装善人!”

    朱雀静静地听完他骂完这一通话,并不生气,而是耐心说道:“天界也不是那么太平的,明争暗斗太多,诛杀夜雨,也只不过是北斗的一家之言,并非天界全体的意思。”

    凌西此时哪里听得进去,他继续骂道:“呸!少给爷爷我灌迷魂汤!天界的都他娘的不是好东西!”说着,他拖着无力的身体,转头就往另外一个方向逃去。

    朱雀无可奈何,只有用雀火束住凌西的四肢。

    “呵,还说是什么没有恶意?”凌西咬牙切齿,“现在又绑着我,是什么意思?”

    朱雀走到凌西身前,皱眉道:“别嚷嚷,会把天兵嚷过来的。”

    凌西斜着眼看朱雀,冷笑一声:“天兵?哦,我倒是忘了。看你这样子,在天界地位也不小吧,出来自然是带了天兵天将。你让他们埋伏在哪里?难道是……”忽然,他想起了雪地里的渡离,脸色一变,附近唯一可以做埋伏的地方就是放下渡离的那片白桦树林!

    朱雀知道凌西在想什么,他嘘声道:“没有别人,只有我,你可以放心了,夜雨之子已经被好心人抱养回去了。”

    凌西警惕地看着朱雀,满脸不信任,“你到底在玩什么把戏?”

    朱雀道:“天枢陷害天帝,使天帝一直沉睡不醒,自个儿谋权篡位,号令众仙,北斗独大。朝中大半数人都沦为北斗的党羽,剩下的神仙中,一半态度暧昧,一半坚决反对北斗,前者被天枢驱使着奔走,后者被天枢想尽法子逼出天界。我们四灵里,全是态度暧昧者,不支持谁,也不反对谁。”

    凌西哼道:“你们天界之人心计多城府深,活该混乱!”

    “但这种立场不清的态度,只是在表面。”朱雀的眼底沉淀着平静与坚定,“我不若我的兄长苍龙,我本天生体虚,命不久矣,若不是天帝垂怜,也不会有今日的造化。天枢野心太大,气焰嚣张,不会长远,天帝终将会醒来,我不想他醒来的时候,看到的是天界一片北斗旗帜,自己的儿女子孙已全被迫害。”

    凌西沉默,他算是听明白朱雀的意思了,渡离虽然是夜雨之子,但同样也是梓幽的孩子,是天帝的孙子。但他还是将信将疑:“你跟我说这些有什么用呢,你是想从我这里套出渡离的消息吗?门都没有!”

    朱雀笑道:“毋须你告知,我自已知晓。”顿了顿,他缓缓道,“你以为,你跑了七十二年,跑遍南国戚国,又兜回南国,真的无迹可寻?天界真的从未发现过你?”

    凌西一时语塞,这一路上他的确没有遇到天兵天将的追捕,心里还抱有侥幸之心,以为天界的人都以为渡离死了,所以没有追上来。

    听到这里,林臻忍不住问凌西道:“这个朱雀到底安的是什么心?他……他之前还让萧陵来害我,好让萧陵重返天庭。还有之前在码头,也是他告诉火麒麟我的消息,结果火麒麟就火急火燎地杀了过来……”

    凌西笑着,语气平缓而声音沧桑:“朱雀下得一盘好棋。”

    林臻愣了愣,“你是说……一切都是他的计谋?”

    “正是。”凌西道,“当日他表明来意后便将我带回了戚国,狐族本家药材多,我虽然大限将近,但也就这么硬生生地被各种奇珍异草吊回了一条命。救我之事,出了几个长老之外,没有一个人知道,朱雀对天界宣城已将我就地正法,渡离也确实是丧身火海,不在我身上,只是把我当做夜雨一派的余孽给处理了。”

    “我估计他没用多久,就知道你的准确位置了,只是万没有料到苍龙的转世竟然会成为你的师弟,我听他说,苍龙从一个下凡的星君那里得到了前世忆,所以他干脆让苍龙保护你……这中间的事情我就不清楚了,他如果是让苍龙来害你,很可能只是一个计。”

    林臻惊愕,按萧陵所说,朱雀找他是想让他抓住自己,好戴罪立功。他相信萧陵所说是真,因为没必要在这个话上撒谎……但朱雀的本意却是让萧陵保护他?

    一个念头在林臻脑袋里闪过,让他有些尴尬。

    如果是这样,那朱雀一定是已经观察到了萧陵对他的感情。

    所以料到说给萧陵听后,萧陵会竭尽全力地保护他。若是如实相告,极有可能会引起萧陵的疑心,被天界的人发现了还不好脱身。

    好一个专攻心术之人!

    这样一个有计谋的人,为敌实可怕,为友实难测!

    那火麒麟于朱雀而言是敌是友?林臻猜想,麒麟多半是成为了朱雀的棋子,可是为什么朱雀会告诉麒麟?聪明如朱雀,也一定会料到麒麟会到人间与萧陵干戈一场。

    当时萧陵化龙,动静不小,天界之人不可能没有一个人知道。

    可是这段日子在戚国过得风平浪静,他也没有感受到任何异常。

    等等……龙骨被盗出,会一点都没被人发现吗?

    林臻越想越疑惑,问道:“那你最近有见朱雀吗?”

    凌西沉沉地呼出一口气,浑浊的双目在昏暗的灯光下黯淡无神,他道:“有,昨天他才来找过我。”

    `

    林臻在天黑的时候才被炎译带回来,刚进院子就看到萧陵坐在石凳上,桌上点着一盏淡黄色的灯笼。

    灯光朦胧,晕染出他脸上的安静,他专注地看着灯火摇曳,一动不动,就像是一尊完美的雕塑。

    林臻屏住气息,站在门口静静地注视着萧陵好一会儿。

    许是心有灵犀,萧陵抬起了头,看着林臻不知什么时候悄无声息地站在门口,赶忙站了起来,脸上露出喜悦的笑容:“师兄,你回来了。”

    林臻点了点头,走到了萧陵跟前,主动伸手环住萧陵的腰,轻轻地靠在了那坚实的胸膛间,一语不发,惟独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萧陵察觉到了林臻的不对劲,亲了亲林臻的额角,反手抱住林臻,关切道:“师兄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林臻摇头,在萧陵的怀里闷声道:“我今天是去见凌西了,就是那个带我逃出寿阳的犬妖。”

    萧陵微愕,“炎译不是说是见一个长老吗?”

    于是林臻把凌西的事情都一一跟萧陵说了,然后感慨道:“凌西活不长了,我能感受得到。”

    萧陵将林臻抱得紧一些,沉声道:“生死有命,师兄别太伤感。”

    听到这句话,林臻反而心里更难受了,半晌,他哑着嗓子道:“你知道吗,离渊可能……死了。”

    就连萧陵都一时惊诧得睁大了双眼,他看着林臻,愣愣道:“师兄……你说什么?”

    “凌西说,昨日朱雀来找过他,告诉他……”林臻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天枢死了,离渊生死未卜,天帝醒了。”

    萧陵久久不语,半晌,他沉声道:“是我害了他。”

    “不,你别这样想!”林臻第一次看萧陵出现愧疚的神色,赶忙安慰道,但想起离渊,那个苍白瘦弱的男子,心里一痛,“凌西说,这不关你的事,离渊把龙之骨交给你后,没有返回夜城,反而又上了天界,痛斥天枢谋权篡位祸害天界,两人就这么打了起来……”

    林臻心里难受,离渊再怎么强大,也不过是孑然一身,以一敌百,敌千,敌万,那是得多大的勇气!那是需要一种视死如归的气魄!

    凌西说,朱雀当时守门,是看着离渊闯进去的,他与离渊说上了话,却不料被火麒麟听见了,麒麟前世与萧陵又嫌隙,现下听到萧陵和林臻的事,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于是下凡去找萧陵的茬了。

    一切都是机缘巧合,林臻哪能料到,在他陪萧陵度过那段漫长难熬的时间时,天上的离渊,正孤军奋战,浑身是血,最后选择了与天枢同归于尽的结果。

    北斗太招摇了,早就惹得众神不满,但不少星君仙人还是隔岸观火,不敢上前帮离渊一下,只有北斗的第七星君摇光,前来支援离渊。

    最后也是摇光,将元气大伤、奄奄一息的离渊封进了冰棺里,以延其寿,并开始四处奔走寻找续命的仙药。

    天界虽是多炼炉灵丹,却终究比不上人界地大物博,珍奇异草,种类繁多。

    凌西说,离渊本就是半仙之身,之前跳入轮回道,元气已经大伤,身体本就不好,摇光的做法,说白了,只是徒劳,给自己留个念想,旁人看了只是唏嘘一片。

    萧陵心里也不好受,虽然前世与南派没有打过交道,但今生却处处受着离渊的恩惠。

    人世无常,大概便是如此。

    林臻道:“阿陵,我此生也没什么大志向了,也不想去复兴什么父业,我就想能和你一直在一起,普普通通,平平淡淡的,就好了。”

    萧陵亲了亲林臻的耳背:“我也离不开师兄,回头把官给辞了,用这几年做生意的钱带师兄游遍天下。”

    黑夜为证,烛光为鉴。

    在知道身边人的遭遇后,两人愈发觉得此刻祥和的幸福弥足可贵。

    第五十六章 重回启城

    《南国史·武孝年纪》记载,武孝三年,东京百锦城妖魔动乱,疑似龙与麒麟者,祸乱街头,扰民安生,坏城建设。适驻东京之国灵侯萧陵游访戚国,未能返。萧陵愧其失责,请咎其身,解冠还佩,上书请辞。武孝帝惜才,未撤其官爵,罚俸半年,令其思过耳。

    新年伊始,启城下了场鹅毛大雪,瑞雪兆丰年,人们在一片欢喜热闹中迎来了武孝四年。

    一辆深蓝色的马车不疾不徐地驶过启城街头,车轮子压过积雪,在雪地上留下两排车辙痕迹,深深浅浅,就像是一个悠然自得者前进的脚步。

    马车颜色深沉,除了流苏以外,无再多装饰,骏马两匹,车夫一人,无其余侍从,简单轻便,就像是哪家拉了年货回来的客栈小馆的车,在街道中行驶而过,毫不引人注目。

    但若是识货的布商凑近一看,就会惊讶地发现,马车上用的布,都是从海国进贡来的御用缎子,在南国,只有皇上面前的红人才能分得一两匹。而这马车的主人,竟将这来之不易的好料,用在马车上,真是暴殄天物!

    然而,现在启城里识货的布商都忙着接新衣的订单,无暇上街,所以一路上这辆马车都未曾被谁看出特殊之处。

    马车在启城西边的山丘下停下,林臻和萧陵从马车里走了下来。

    “快两年了。”林臻看着已被扫除积雪的一百个阶梯,顺着阶梯而上,在山丘腰上的,正是林家庄的大门,见到这熟悉的景物,他不禁感慨道,“我离开这里,竟然都快两年了。”

    两年前,他和秦云祭拜完林子熙,回到这里时,看见萧陵华车丽马,锦冠绣袍,一副衣锦还乡之态,说句实话,他无法不嫉妒,除此之外,重逢的尴尬与不知所措,让他不得不用疏远的语气与神色对待萧陵。

    两年后的今天,他和萧陵同车而来,轻车简行,两人间早已消除多年的隔阂,坦诚相见,心神相交,誓要相濡以沫,不离不弃。

    想到这里,林臻不禁露出了微笑。

    萧陵笑问:“师兄为何而笑?”

    林臻道:“两年前见到你的时候,我脑袋里有个词,你猜猜是什么?”

    萧陵摸了摸下巴,故作思忖的模样想了会儿,笑眯眯地回答道:“师兄看到我,莫不是想到了‘风流倜傥’?”

    “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你以为我是那些小姑娘啊。”林臻笑骂道,“我当时脑袋里就一直有这么一个词:‘形同陌路’……你理解这种感觉吗,呃,就是感觉我和你已经完全不在一个道上了,你封官加爵前途无量,我碌碌无为平淡一生,我以为……我以为我们不会再有什么交集了。”

    萧陵嘴角的笑意淡淡的,一双桃花眼格外明亮,他沉默了一会儿,才道:“我明白的。”

    林臻白了他一眼,道:“你回来一趟还前后那么多人跟着,如此浮华声张,就像中了状元一样,摆明了炫耀。啧,萧陵,你说你也不是那么高调的人啊,当时脑袋怎么想的?”

    萧陵望着这一层层的阶梯,似是想起了当日的心情,语气淡淡的:“师兄还记得我离开这里时,对师兄说过的话吗?”

    林臻愣了愣,他自是记得,但不知道萧陵指的是哪一句。

    “师兄,我们一起出去吧,离开林家庄,一起看天下。”萧陵看着林臻,平静地复述当日的话,虽然已经过去了六年,但却是一字不差。他微微一笑,嘴角染上一抹苦涩,“但是师兄你不仅拒绝了我,还说了很绝情的话,那时我就自暴自弃地想,‘看吧,萧陵,师兄都那么讨厌你了,你就出去自生自灭吧。’”

    萧陵说得轻描淡写,林臻却听着心惊。

    “但是我不想就这样从师兄的人生里退出,我要即使我不在师兄身边,师兄的生活里也能出现我的名字,这样师兄就会永远记住我了。”萧陵伸手与林臻十指相扣,将林臻的手抓得牢牢的,“我如此兴师动众地回来,也不过是想博得师兄的关注而已。”

    林臻愣愣地看着萧陵,好一会儿才讷讷道:“你……你真幼稚。”

    萧陵露出整齐的牙齿,笑得格外柔情,他在林臻的嘴角烙下一记吻,离开时还不忘伸出舌尖舔了舔林臻的唇瓣。

    林臻惊诧地瞪着眼,低声骂道:“你发什么情呢?这里可是在启城!到处都是认得我俩的人,要是被熟人看到了怎么办,被师弟们看到了怎么样?”

    说完,他心虚地四周看了看,生怕等下忽然迸出秦云或是石晓的声音,到时候要解释可真的难说了。

    萧陵执着林臻的手,有些紧张地笑了笑:“师兄还怕别人知道吗?”

    “我……”林臻看着萧陵的眼睛,只觉得心底的勇气慢慢地涌现而上,然而他还是有所顾忌,“我怕。”

    萧陵嘴角笑容一滞,眼神逐渐黯淡下来:“我知道了,既然这样,那还是别太张扬了。”

    然而,就在他的手慢慢放开的时候,林臻忽然用力地回握了他的手,并借力凑上前吻住了萧陵的嘴,两人唇齿纠缠了一番,林臻呼着白气道:“我这个人,一生无名,也不怕别人知道。但我怕的是,你是国灵侯,你是家喻户晓的神氏子萧陵,别人知道了会对你怎么想?”

    萧陵微怔,刚要说话,却又被林臻用手指贴住了嘴唇。林臻继续道:“但就在刚刚,我想清楚了,管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做什么呢?你也不是在意这些的人。我们在一起,也不是什么不光明磊落的事情,为何怕被别人说?别人有何资格来说?能与你在一起,着实是一大幸事,好事应该让所有人知道才对,不是吗?一直以来是我太畏手畏脚、瞻前顾后了,真的太对不起了,阿陵。我身为师兄,应该更为坦然才是。”

    萧陵惊诧地看着林臻,如此坦白直接地说二人的这些事,萧陵还是头一次见林臻这样。

    一直以来,都是他逼一步,林臻才会走出一步,虽然很被动,但萧陵已经很满足了——只要师兄能接受他,还有什么好不满的呢?

    萧陵只觉得心头一热,复杂的情绪在喉间滚动几番,欣喜与感动已不足以概括他此时的心情,他握着林臻的手,只觉得手中握着无限的希望,万般思绪使得他半天才沉声说出一句话:“师兄,我们上去吧。”

    “好。”

    两人手牵着手,一步步地走上了台阶。

    从山脚到林家庄大门,要走一百阶台阶,路过五十棵梧桐,经过二十簇栀子。

    他们曾一起春看新草,夏闻栀香,秋扫梧桐,冬清积雪。

    却从未像这样,两人紧握彼此,每一步都走得格外慢,像是每一阶都在下一个重大的决定。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相濡以沫,此生不渝。

    他们走过回忆里的春夏秋冬,终是走到了林家庄的大门。正在神游的石晓看到两人的身影,整个人呆了好一会儿,忽然跳了起来,扯着嗓子喊了一句:“回来了!回来了!大师兄和萧师兄回来了!”

    两年前还有些脸肥的小师弟,现在已经十五岁了,身子长结实了许多,也瘦了下来,声音也因成长而像鸭子一样。他的眼睛亮亮的,欣喜地扑向林臻怀里:“大师兄!我可想你了!你怎么去年过年都没回来?”

    萧陵眼疾手快,先石晓一步,将林臻护住,让石晓扑了个空。

    林臻赶忙伸手接住石晓,以免他摔了,他斜了萧陵一眼,转而打量着石晓,脸上难掩喜悦:“小石头,长高了啊。”

    石晓浑然没意识到刚刚萧陵的动作差点让他摔个狗啃泥,他难为情地挠了挠头,“嘿嘿,秦师兄回来时也是这么说我的。”说着,他的目光落在了林臻和萧陵两人相握的双手,顿了顿,然后惊讶地抬起头,看了看两人。

    林臻用另外一只手轻咳一声,头不自然地偏向另一边,“那个……小石头……你不必感到惊讶,我和萧陵……”

    “师父一定会很高兴的!”小石头一脸激动地打断了林臻的话,“大师兄终于和萧师兄和好了啊!师兄想来一定会很欣慰的!”

    “噗。”萧陵笑出了声。

    林臻尴尬道:“不是这样的,小石头,我和萧陵……”

    “哎呀,师兄你们还站在门外干什么,赶快进来啊!”小石头再一次打断了林臻的话,把林臻和萧陵招呼进门。

    林臻郁闷了,怎么他好不容易想要坦白件事儿,就那么难呢?

    可能是听到了石晓的声音,十几个正在练功的师弟都闻讯而来,一下子把林臻和萧陵两人给围住了。有两个师弟是这两年才入门的,不过十岁左右,他们站在一起,好奇地打量着林臻和萧陵,这让林臻仿佛看到了小时候的他俩。

    寒暄了几句后,林臻看着那么多熟悉的面孔,决定道:“那个各位,我想告诉大家一件事情……就是……”

    “萧师兄,听说你辞官但是皇上不肯是不是啊?”

    “萧师兄你为啥要辞官啊?”

    “萧师兄你看到龙了吗?你看到麒麟了吗?”

    “萧师兄你是不是经常去戚国啊,戚国好玩吗?”

    ……

    显然,众人对萧陵的经历更加好奇,问题纷至沓来,淹没了林臻的声音。

    林臻笑容一僵,明明他接下来要说的比萧陵的这些破事重要多了啊!

    他再次尴尬地开口,音量提高了一倍:“那个……我要告诉大家的是我和萧陵已经……”

    “萧师兄!据说公主想要嫁给你啊!那个公主长得怎么样啊?”

    “萧师兄萧师兄,我也想去东京看看,你能带着我吗?”

    “萧师兄你认识颜镜吗?就是那个据说长生不老的颜镜!”

    “萧师兄……”

    林臻的声音再次被师弟们热情地询问声所盖过。

    就在他思量着是不是要第三次开口时,一个铿锵有力的声音在人群后响了起来,使兴奋的师弟们一下子都安静起来。

    “是林臻和萧陵回来了?”

    林武穿着灰色的道袍,从人群中走了出来,他看着他最得意的两个门生,微微一笑,“臻儿,你刚刚一直想说什么?你和萧陵怎么了?”

    第1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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