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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30节

    巧言令色 作者:石头与水

    第30节

    “跟老爹你学的啊。本来我扇子早收起来了,前两天看老爹你拿着格外有气派,我就叫丫环找出来了。”唐惜春给他爹扇出一阵阵阴风,喜滋滋的问,“爹,清爽不?”

    唐盛头晕脑胀,直接收缴了唐惜春的风骚扇子,一拍身边的坐榻,道,“坐下,咱们好生说几句话。你明日就要去上清宫,我实在不想揍你。”

    虽然唐惜春时常将唐盛噎个半死,其实依唐惜春的心里素质,也常被他爹的话搞得直翻白眼。听听,这是当爹的说的话么?亏得还是传胪出身,唐惜春看来,不过如此!哼!还成天鄙视他没功名!哼哼!

    唐盛知道,跟唐惜春说话断不能委婉,你稍微一委婉,他就可能听不懂。故此,唐盛只得将前意逐字逐句的翻译给儿子听,道,“以后不准逢人便说你要去镇南王府做官的事,还有,不许露出那等得意轻浮的嘴脸。别人说你好,赞你能耐,都不要轻信,人家是捧你玩儿呢,你不必当真。”

    “我才不会当真呢。”唐惜春心下不服,道,“你真当我没脑子啊!我才没那么笨!行啦,爹,你这都老生常谈啦。有没有别的事,没别的事,我回去睡觉了。”明天他还得赶大半天的路呢。

    唐盛自来聪明无比,怎能不知唐惜春的心事,问他,“我打发惜时去帝都,你这是记恨上我了?”

    唐惜春是个浑沌之人,他尚不知自己这几日气不顺因何而来,反是给唐盛一点,唐惜春方隐隐有些明了,摸着心口道,“诶,老爹,你一说,还真有那么一些意思。我倒不是记恨你,只是,先前我也没觉着黑炭哪里好啊,可是,他这一走,我就觉着浑身跟不对劲儿似的。爹,你说,我这是怎么了?”

    虽然时常挨揍,不过,要说唐惜春最信任的人,非唐盛莫属。而且,唐惜春不仅信任他爹的人品,尤其信任他爹的智谋。故此,但有不解之事,他是喜欢向他爹请教的。

    这样的事这样的话,要搁别人家,定要揍唐惜春个半死的。好在唐家不是别人家,唐盛也不是寻常的父亲。唐盛心下大震,当初他安排唐惜时离开时,唐惜春没啥反应,亦没见多少真心。唐盛虽气了一回,到底心下庆幸,能好生分开也是幸事,却不想唐惜春这笨蛋,到现在才觉出自己动了情。不过,想来唐惜春自己也是不大明白的。唐盛望着唐惜春的眼睛,里头清清澈澈、懵懵懂懂,全然的信任,唐盛实在说不出训斥的话,心下一动,叹口气道,“自从你去青云观,这些年没同惜时分开过,如今他去了帝都,你难免记挂。”

    这话正中唐惜春的心坎儿,唐惜春埋怨老爹两句,“还不是你,非得早早的把黑炭谴走。其实过了中秋能怎地?让黑炭一个人过中秋,多孤单哪。”

    “他早晚要去帝都准备春闱的,早去晚去还不一个样。你也不必惦记他,惜时自来稳重可靠,身边也有忠心的仆从服侍。”唐盛温声道,“何况,依惜时的性子,早晚必会娶妻生子,你们早些分开也好。”

    唐惜春早知这个理,他心里也明白跟唐惜时长不了的。只是,唐惜春凝神思量片刻,心里依旧闷闷的,道,“惜时是比我有本领,可不知为什么,就是会惦记他,总怕他受苦。”

    唐盛心下微沉,耐心的开解儿子,“你自来心软,何况多年兄弟情分。不要说惜时去帝都,哪一日惜夏出远门,你惦不惦记?”

    唐惜春听他爹说的有理,便未多想,一笑道,“也是。”

    见唐惜春给他糊弄的回转过来,唐盛笑,“今天跟爹在书房歇吧,你这一去上清宫,又得个把月回家。”

    唐惜春自觉解惑,便不再多想,将一张俊美凑到老爹跟前,笑嘻嘻的问,“老爹,说句老实话,你是不是舍不得我?”

    唐盛简直为这个儿子愁白了头,没好气的一晃扇骨,轻敲儿子大头一记,道,“是,舍不得!”

    唐惜春立刻笑成一朵傻桃花。

    唐盛趁热打铁,叮咛道,“明年你就要去镇南王府了,别的不说,世子殿下这般爱重于你。中秋还特意赏了月饼给你,你该好生把观星的事学好,这样去了镇南王府,咱也不露怯。”

    唐惜春傻桃花样的点头,“知道知道,老爹你可真啰嗦。”

    唐盛摸摸儿子的头:就这样过去吧,有些事本也不必太明白。臭小子,这样一辈子开开心心的才好。

    作者有话要说:原本想着《欢喜记》快点完结,专心更《巧言令色》来着,偏偏那本一时间完结不了。晚安~~~~

    第112章 老爹放心

    唐惜春在家过完中秋便去了上清宫继续他的星象研究,阿玄自然相随。

    唐惜春给他老爹忽悠的已经不再挂念唐惜时,只是偶尔闲了才拿出来想一想,他现在操心的是阿玄的亲事。唐惜春再三后悔,“当时忘了叮嘱黑炭一声,若是在帝都瞧见好后生,给你抢一个回家才好。”帝都流行榜下捉婿。

    阿玄人前仍是一派冷意,私下相处时温暖许多,闻言笑道,“大哥别为我操心了,我要想嫁,虽不是义父亲生的,可凭义父的地位,也能嫁得不错人家。我还没遇上特别想嫁的人,现在跟大哥在一处,不是挺好的么。”

    唐惜春道,“你要什么时候遇着顺眼的人,可别害羞,只管跟我说。”

    阿玄一笑,“好。”

    唐惜春做事情极为投入,颇有些寒暑不知年的意思。他自海上归来,又去镇南王府耽搁了一段时间,学了新本事回来,这会儿重新投入到观星上面,连重阳都没回家,害老太太在家朝儿子一顿念叨,“咱们惜春最喜欢秘螃蟹了,收拾两大篓子给他送上清宫去。不回家,也不能少了他的螃蟹吃。”

    唐盛笑应,“母亲放心吧,我来安排就是。”

    其实,唐惜春在上清宫哪里会没螃蟹吃,重阳尚未到时,唐惜春就跟他师父吃过好几遭螃蟹宴了。如今唐家又差人送了肥螃蟹来,唐惜春百吃不厌,跟蜀太妃念叨,“师父,我听说江苏那里的蟹才是真正好吃,你吃过没?”

    蜀太妃笑,“小时候父亲在江浙一带做官,的确丰腴鲜美,非他处可比。”

    唐惜春顿时羡慕非常,蜀太妃笑,“你还年轻,以后哪里去不得?瞎叹什么气?”

    唐惜春认真道,“世上好吃的东西太多了,怕一辈子也吃不完。怪道那些秀才们时不时的做诗就说人生苦短,以前觉着他们这话有些酸,现在想想,是有点儿苦短。”

    蜀太妃只尝两个便搁下筷子,慢饮热酒,道,“螃蟹好吃,也要适量,这东西性寒,吃多了对身子无益。”唐惜春嘴巴刁,他吃蟹只吃蟹黄,蜀太妃粗粗一算,得三十个黄子不止了,这才出声提醒。

    唐惜春个大嘴巴,说话素来不过大脑,想都不想便道,“没事。以前我也常见有人吃两个螃蟹就不能再吃的,真是没福。我祖母常说,能吃才是有福呢。我有一次,吃了五十只螃蟹,啥事没有,就是挨了老爹一顿揍,哈哈哈。”

    蜀太妃含笑点头,看来她就是那没福的。瞅着唐惜春漂亮的脸孔,蜀太妃想,要不是生得这样一张脸,真让人想一巴掌抽死他!

    蜀太妃原不是个八卦的人,且她也知道唐惜春在家常挨揍,心下对唐盛的教子方式并不是很赞同,这还是头一遭,蜀太妃觉着,棍棒教育自有其道理所在哪。蜀太妃状似不经意的问,“不过吃了几只螃蟹,怎么还挨揍了?”

    唐惜春喝口暖酒,哈哈直笑,“那会儿老爹才做七品县令,俸禄也低,没多少钱。他又是个挑剔的人,吃东西只吃好的,买的大螃蟹可好了,肥美的很,一咬牙一跺脚的买了五十只,准备家里吃一顿,还要做些醉蟹以后放着吃。我忘了因什么同他吵架,一生气就把五十只螃蟹搁锅里煮煮吃了,他一只没吃着,就打了我一顿。”

    蜀太妃不觉微笑,她很喜欢听唐惜春说这些趣事,天真又自然,从唐惜春嘴里说出来格外有趣,蜀太妃问,“后来怎么样了?”

    唐惜春又掰开一只螃蟹,夹出满满的蟹黄,眯着眼睛道,“后来我整个屁股都是巴掌印子,肿的跟馒头似的。我又一生气,把他珍藏的菊花酒喝了半坛子。”当然,那小酒坛本也不大。

    蜀太妃笑,“不会又挨揍了吧?”

    “没,那酒倒没多少,也不难喝,就是喝了怪晕的,后劲足,我足足醉了三天三夜,把老爹吓个半死。”唐惜春哈哈笑,“我醒了也没跟他和好,还是老爹请我去馆子里搓了一顿,我们才和好啦。”

    要说蜀太妃喜欢唐惜春的算术脑袋,靖安觉着有情可原,蜀太妃自己是算术高手,如靖安,他也对武功出众的人心存敬意。可靖安实在不能明白,唐惜春除了算术上有些过人天分,其余着实没啥别的优点。成天净说些没用的口水话,竟还能将蜀太妃逗的笑逐颜开。

    我的神哪,依蜀太妃的智商,怎么能因这些鸡毛蒜皮的蠢事开怀呢?

    靖安觉着,自己大概一辈子都不能明白女人的逻辑了。

    唐惜春因明年要去镇南王府,他认真做一件事时其实想的也很周全,他与蜀太妃商量,“我去信问世子殿下了,镇南王府以往也没天文司,这些观测的仪器更没有。师父,我想照着咱们宫里的做一套,到时带去镇南王府,你说可好?”

    蜀太妃对唐惜春素来大方,道,“行,我叫素儿去找工匠。”

    “不用别的工匠,以前教我的吴夫子,就特会做这些东西,活儿可好了,叫吴夫子来做就成,明年吴夫子也跟我去镇南王府。”

    “吴算子也与你一道去?”

    “是啊,我跟世子殿下说过吴夫子的事,世子殿下觉着他有本领,让我带他一道去。”唐惜春道,“吴夫子算学也好,只可惜,他不懂星象。在蜀中,衙门里没处用他,在山上,书院的学生都是一脑袋扎四书五经里去,鲜少有人深学算术的。吴夫子的话都没什么人上,只有王师娘隔三差五的去给他收拾院子,不然他得活成个野人。我想着,世子殿下是个有眼光的人,就跟世子殿下提了吴夫子的本领,明年我们一道去。干得好就在镇南王府干,若是干得不好就回来,反正他跟王师娘交情好,大不了重新当夫子就是。”

    蜀太妃笑,“请吴算子来也成,只是你先把他洗涮干净了,再叫他进上清宫的大门。”吴算子颜值不够,蜀太妃都能答应他上门,可见对他的本事是极信服的。

    “没问题没问题。”唐惜春深知自家师父的洁癖。

    因为与唐惜春的交情,吴算子也没拒绝去上清宫给唐惜春做天文仪器的事儿,就是这种去上清宫之前还得洗澡梳头换衫整装的事儿,吴算子念叨唐惜春,“跟娘们儿住久了,一身娘们儿身上的臭毛病。”

    唐惜春“切”一声,“你倒是没臭毛病,你整个都是臭的。别成天抱怨师娘当年怎么不选你,谁乐意天天跟个臭鸡蛋一块儿过日子!”

    吴算子泡在浴桶里,嘀咕,“你设的那桃花阵,根本不灵,半朵桃花运都没有。”当然,更没能将阿璇女神自王老头那里抢过来。

    “难道今儿设了桃花阵,明儿就有桃花运?你天天窝在密室里捣弄机关,就是桃花运来了,他也得是个会开密室门的桃花运才能找着你呢。”唐惜春拂开额前濡湿的碎发,靠着桶壁,拈一枚梅花瓣拍额间,信誓旦旦,“跟你直说吧,咱们的桃花运没在蜀中,肯定是在大理呢。你是没去过大理,那里的女孩子可大方了。等你去了,得一屋子一屋子的桃花运,数都数不过来!当然,你得先改改这臭鸡蛋的作风!”天地良心,这都十月穿夹袄的季节了,吴算子硬能馊了,怪道他师父强调,一定要吴算子梳洗干净才能进上清宫大门。

    吴算子换了三桶水,泡得浑身皮都粉了,足洗了两个时辰,才算符合唐惜春的标准。

    唐惜春再叫人给他把胡子刮一刮,这么一瞧,吴算子其实还相当俊郎哩。唐惜春啧融道,“你这么干净的出去,我都有些不认得你了。”

    吴算子忆往昔风光,“想当初,我也是书院有名的美男子。”

    唐惜春掖揄,“你现在也是臭鸡蛋榜的榜首。”

    吴算子不理他,道,“咱们虽有交情,该收的银子,可一分都不能少。”别看吴算子人邋遢,他也是小有身家的,他精于机关术,请他出手,向来价钱不菲。不然,吴算子也买不了那一屋子的书,里头可是有许多孤本善本呢。

    唐惜春道,“成,你要多少给多少,咱们亲兄弟明算账。”

    “屁,你乖乖的叫夫子,我还算你尊师重道。”吴算子强调自己的辈份,道,“你再说我是臭鸡蛋,我可要打你板子的。”真是不爽,他臭么?他怎么一点都没闻到哩!

    唐惜春坏笑,“那就叫吴臭臭。”

    吴算子白他一眼,“唐香香。”

    唐惜春大笑,“听着咱们跟一对似的。”

    吴算子:……

    吴算子不排斥去上清宫,不然他也不能任凭唐惜春带着他洗澡梳头改头换面。事实上,吴算子在上清宫也住得身心愉悦,除了每天必须洗澡洗脸换衣裳的规矩有些不爽外,他与唐惜春、蜀太妃都能说到一处去。

    吴算子精于机关,蜀太妃精于星象,蜀太妃对于一个观星记录的仪器也有一些自己的见解,再加上唐惜春,三人已经琢磨着做一点改进的观星仪器,别的不说,混仪格外复杂,吴算子劝唐惜春,“不如到了镇南王府再做新的,观星的东西不比别的,失之毫厘,谬之千里,路远迢迢的,运去不便,何况路上有个坑啊坎的,人颠簸些没事,这东西一颠一簸的容易伤着,就不准了。”

    专家意见,唐惜春只得同意。

    蜀太妃是想简化一下浑仪,她提出一些构想,吴算子测算,看能不能改动,唐惜春也跟着提意见,三人商量的兴致勃勃。吴算子年都没回山上过,唐惜春是有家的人,不论如何得回去祭祖的,吴算子跟蜀太妃说,“你让下人给我置办一份年货。”又对唐惜春道,“帮我送给你师娘,说我不回去过年了,年货是我送她的,吃饺子时想着我些。”

    这种肉麻兮兮的话,唐惜春生怕原话带回去,王山长又得吃二坛老陈醋。蜀太妃笑,“吴先生原来喜结连理了。”

    吴算子脸颊一抽,唐惜春跟他师父解释,“王师娘是山长的老婆,吴夫子的旧交。”

    蜀太妃笑,“你给别人老婆送年货?”

    吴算子也算一奇人,在蜀太妃的美貌面前,他硬能熟视无睹,心里只当王师娘是女神,正色道,“你们懂什么。阿璇是我的亲人,我们自小一起长大的。”

    唐惜春吐槽,“分明是师娘养你长大的成不成?”

    吴算子不爽,“也没差几岁啊。”

    同唐惜春斗了几句嘴,吴算子再三叮嘱,“我再写封信,你一并给阿璇送去。”结果,吴算子一心想着改良浑仪的事,待唐惜春走前找他要信,他早忘脑后去了,反问唐惜春,“信?什么信啊?”

    唐惜春道,“你不是说要给师娘写信吗?”

    吴算子哪里有空,将手一挥,“我跟阿璇是心有灵犀不点通,不用写信,她啥都明白。走吧走吧,写信是俗人的作法。别忘了把年货给她啊。”

    “年货不是更俗?”

    “身在俗世,入乡随俗。走吧,别打拢我,没空理你。”

    唐惜春大年二十九到的家,年三十着紧将年货给王师娘送了去,午饭都没吃赶回家忙祭祖的事。唐盛道,“你如今比我这布政司还忙哪。”

    唐惜春跟他爹带领着唐惜夏擦祭祖用的银器,道,“爹,你干的那些事,前人都干过,照本宣科就成。我干的事,前人没干过,当然是不一样的。”

    唐盛教导唐惜夏,“这次知道什么叫吹牛了吧?”

    唐惜夏抿嘴直乐,唐惜春伸长脖子对他爹吹两口气,对唐惜夏道,“这才叫吹牛呢。”

    唐盛笑斥,“我看你是找揍。”

    唐惜夏已经笑得直哆嗦,唐惜春一根手指捅他肋条,道,“又不是丫头,笑还憋着,难道还笑不露齿啦!”

    唐惜夏有痒痒肉,给他哥一捅,顿时身子一扭,大笑出声,手里的银盘都掉在地上去。他也去戳他哥肋下,两兄弟玩笑起来,银盘银碗叮叮当当掉一地,唐盛忍无可忍,“都给我老实点!看摔了家什!”

    唐惜夏立刻老实了,唐惜春说,“爹,明年我就去镇南王府了,你可得对我好一点。”

    “都说八百回了。”自唐惜春回来得了镇南王世子殿下许给的六品官,唐惜春兴致上头便要强调一遍自己将去镇南王府的事,弄的唐盛一点离愁都没了。

    唐惜春闲来又唱起小黄曲儿,“夜深深静梢,明朗朗月高,小院儿无人到。小妞儿你今夜且休睡着,有句话低低道:半扇儿窗棂,不须轻敲,我来时将花树儿摇。你可便记着,便休要忘了,影儿动咱来到……”

    唐惜夏又开始偷笑,唐盛骂,“这是在给擦祭器,你给我庄重些。”

    唐惜春忽想到一天大要紧之事,忙问他爹,“爹,这些年,咱们年年祭祖,烧纸钱船马、屋厦楼宇,可有给祖宗烧过娇婢娈童?祖宗在地上,可有人使唤?”

    唐盛唇角抽了又抽,唐惜夏是个正经人,道,“怎么没有?大哥你忘了,去岁……哦,去岁大哥不在家。咱家扎的好纸马宅院,那宅院扎的精致极了,里头丫环婆子小子管事,都齐全的,烧给了祖宗,肯定有的使唤。”

    “那就好那就好。”

    其实唐惜春也一片孝心,待擦好祭器,样样都准备齐全,一家子男女到位,分排站好,就准备祭祖了。唐惜春自袖子里拿了一本薄薄的小册子投到火盆里,唐盛瞟他一眼,没说话。

    一家子恭恭敬敬的祭过祖宗,唐盛又割了祭肉给两个儿子吃过,沾一沾祖宗的福气。

    待出了祠堂,唐盛方问唐惜春,“你偷偷的在火盆里烧什么了?”

    唐惜春偷笑两声,得意洋洋道,“不告诉你。”

    唐盛直接给了唐惜春屁股一脚,骂他,“祠堂何等庄重之地,你再偷偷干这种没脸的事,仔细你的皮。”

    唐惜春瞪圆一双大大的桃花眼,不能置信,“爹,你看到了?”

    唐盛一声冷笑,不善的打量着唐惜春,一副智珠在握的模样。唐惜春没啥心眼,强词狡辩的便将实话说出来了,“我是想着,啥都给祖宗烧了,在地底下,不缺吃不缺喝的,有大宅有美女,就是估计没新鲜的春宫,我这也是一片孝心,祖宗在地下见着这新鲜的春宫秘戏图,也学几样新招式,是不是?不然岂不辜负了咱们给烧的美婢骄童了。”

    他妈的!

    祭祖的,你去给祖宗烧春宫!

    因是大年下的,唐盛强忍着没扒唐惜春的皮。唐惜春瞅着他爹莫名神色,粉无辜的说一句,“老爹,你怎么了,脸色怪怪的。”

    唐盛摸摸儿子粉俊俏的脸,“老爹没事,老爹只是在想像,老爹百年之后,你也就这样给老爷烧东西吧。”

    “当然啦。我肯定给老爹你烧当年最新鲜最精致的官署造的春宫,次等的咱不要。”唐惜春表白着自己的孝心,“老爹你只管放心啦!”

    唐盛默默地:老爹放心,老爹简直放心的死都不敢死了!

    作者有话要说:更了林小四,更了赵长卿,当然也要更我家惜春大人啦~~~~~~~~晚安~~~~~~~~~~~~~

    第113章 离别,王大别扭

    过了年,唐惜春一直在家呆到上元节,就开始操持着去镇南王府的事了。

    他其实觉着自己没啥好带的,只要带足了银子,去了镇南王府现置办都成。世子殿下早说了,连屋子都不必他买,已经给他预备了宅子。

    唐惜春深觉受到了尊重,再三同他爹道,“世子殿下多么英明啊!”

    唐盛亦觉着自家儿子走了狗屎运,再三叮咛,“对殿下,一定要恭敬,忠心。”真不知世子殿下看上这小子哪儿了,这般抬举他。

    “知道啦,说一千八百遍。”唐惜春嘀咕,“爹,你真是年纪大了,越发啰嗦。”

    唐盛给他一巴掌,唐惜春权当挠痒痒,嬉皮笑脸,“等我去了大理,老爹你再想找我这么个又孝顺又貌美又智慧又体贴的出气筒可再没有啦。”

    唐盛只想呕吐。

    唐惜春要去镇南王府做官,走前跟为数不多的朋友们告别。

    他先去周湄那里,正巧沈博凤真都在,唐惜春简直佩服死周湄了,竟然能将两个有妇之夫搞定,好似那两个有夫之妇也没什么意见的样子。

    唐惜春还是趁凤真、沈博不留意时,同周湄道,“他们拖家带口的没个痛快劲儿,白瞎了阿湄你这样的人物。还是找一个没家小拖累的好,我看他们两个,没一个是一心一意同你过日子的。”

    周湄一笑,问唐惜春,“你什么时候动身?”

    “二十就走,天也不是很冷了。”

    “东西可收拾齐全了?”

    唐惜春这臭显摆,“没什么要收拾的,带上一些书就成了,世子殿下说了,宅子都给我准备好了,我人过去就成。”

    周湄何等聪明之人,自然看出唐惜春的得意,周湄笑,“世子殿下慧眼识英,惜春,你遇着明主,只管好生施展你的才干。你与我这等碌碌之人不同,你是可在史上留芳之人。”

    唐惜春在朋友面前从来不会谦虚,不过,他很义气,拍拍周湄的肩道,“这怕啥?要是我能史上留名,咱们这么铁的交情,以后许多人谈到我,自然也会提及阿湄你啊。”

    知道唐惜春为什么朋友少了吧?

    寻常人听到他这话,一准当他是个自大狂妄之人。可唐惜春并不是在吹嘘自己,他心里是真的这样想,便这样说了。

    如果不了解唐惜春的脾气,你很难喜欢他。

    其实,他是再直率不过的人。人们习惯了话里带话,委婉个九曲十八弯的叫人去猜度自己的意思。故此,相对于唐惜春这种有什么说什么的人,大部分人是不习惯的。

    唐惜春在周湄这里吃过午饭方告辞,第二日,他又邀了展少程吃酒。展少程四下瞧瞧,“你就请我一人哪?我这面子可真够大了。”

    唐惜春给展少程斟满酒,道,“阿峰去了帝都,除了你,我也没什么朋友了。你跟阿湄又不熟,昨天我去了阿湄那里,今天单请你。”

    两人碰了一杯,展少程笑,“惜春你如今不是修仙就是在上清宫,你是不知道城里多少人想结交你。”

    唐惜春道,“他们哪里是想结交我,是想结交我师父的徒弟、我爹的儿子。”他虽是个笨人,这点道理还是明白的。

    展少程笑,“在外别这样说。”

    唐惜春知展少程好意,他还有东西送展少程。展少程道,“我还没送你仪程呢,倒先收你的东西。”打开来,是一对护心镜。

    唐惜春正色道,“初一十五莫要离身。”

    展少程知唐惜春如今有些神神叨叨的本领,譬如,唐惜春看天气就准的了不得,以至于他爹如今有什么军事行动往往差人去唐家打听一下天气情况。展少程问,“我难道有血光之灾?”

    唐惜春露出大仙嘴脸,一幅高深莫测,“天机不可泄露。这镜分阴阳,阳镜挂在你家正堂门前,阴镜你随身戴着。”

    展少程忙郑重收了。

    第三日,唐惜春上山看望王师娘。

    王师娘笑,“大鹏要展翅了啊。”

    唐惜春立刻两手扑扇一下做飞翔状,逗得王师娘咯咯直笑,说唐惜春,“要做官的人了,得稳重些。”

    王山长不知道这种不稳重的家伙有什么好笑的,问起正事,“吴算子与你一道去?”

    “是啊,山长你不是早问过了,是不是舍不得吴夫子哪?”

    王山长将嘴一撇,十分没气质的说,“我舍不得他?”

    王师娘笑,“是我舍不得阿算。”

    王山长险从椅中摔到地上去,唤一声,“阿璇!”也太不给他这一家之主的面子了吧!

    王师娘道,“阿算从没离开过山上,他又不擅与人交际,我很担心他在官场能不能适应的了。”

    唐惜春道,“我是去观天象,吴夫子是去做机关,师娘放心吧,我早想好了,到时请个擅交际的人代我们出头与人交际就是了。不然又要官场应酬,又要做正经事,哪里忙得过来。”

    王师娘微微放心,笑,“还是惜春你想的周到。”

    “那是!”唐惜春大言不惭,自有所依,“我早将这些烦恼都在信中同世子殿下说了,世子殿下叫我放心,我们只负责自己擅长的事就行了。那些杂七杂八的事,有人替我们打理。”

    即使王师娘一届女流都忍不住道,“世子殿下英明过人。”这位完全知道要怎么用譬如唐惜春、吴算子这些“怪人”。这样的人不是没有才能,可是,他们的才能与人们普遍定义的“才能”显然是不一样的。他们有一技之长,在自己擅长的事情上出类拔萃,其他方面则显得与这个世间格格不入。

    世子殿下不仅仅是想用这样的人,他更了解这样的人。

    这世间,从来都是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

    王师娘很为唐惜春吴算子高兴,笑,“那我就放心了,去了大理,好生当差,遇到世子殿下这样英明的人不容易。”

    唐惜春认真道,“师娘,你就是我的知音哪。你说的话,就是我心里所想,你怎么这样了解我的?”

    与唐惜春说话,不高兴都难,王师娘拿点心给他吃,笑,“你都说我是你的知音了,既是知音,了解你有什么难的?”

    王山长险些酸掉满嘴的牙,心说,看这谄媚小子,还担心他不能在官场适应?恐怕到时得把世子殿下的马屁拍青了。

    王山长道,“你在外头,不比在蜀中的时候,有这许多长辈照看你,做人做事都要多想想家中父母。为人要不失风骨,做事要秉持良知,要给你父亲争光。”想一想,叫唐惜春争光可能有一些难度,王山长又道,“圣人说,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多琢磨这两句是什么意思。”

    唐惜春极有求知精神,问,“山长,我也常听人说这两句话,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哪?什么穷啊独的,真是好话么?”他这眼瞅着就要去做官了,怎么不说两句好话来听听?王老头儿这脾气哟~王山长直吹胡子,“你好歹也上过几年学,怎么……”

    王师娘笑,“山长的意思是,去了大理,干得下去就干,干不下去就回来。”

    唐惜春恍然大悟,说王山长,“山长,你直接说就成了,还扯什么圣人不圣人的。哈哈,原来圣人也有干不下去的时候啊。”

    王山长已经气的不想同大文盲说话了,唐惜春又与王师娘嘀咕许久,到下晌这才告辞。王山长难得送了唐惜春出门,在门外咳了两声,唐惜春还是很照顾老人的,道,“山长,你赶紧回吧,这会儿天虽暖了些,山上风凉,别冻着。”

    王山长又咳了一声,双手抄在袖笼里,眼睛只往天上看,“那个……”

    “啊?”王山长是不是有事啊?

    “那个……”

    唐惜春疑惑的望向王山长,“??”

    “那个啥……”

    唐惜春是个急性子,受不了这般磨唧,问,“山长,你是不是干对不住我的事啦?”

    王山长瞪唐惜春,“我有什么对不住你的,先时你在我这书院上学时给我添了多少麻烦。”他是有别的事要说。

    唐惜春道,“好汉不提当年勇,翻旧账做啥?要不,你就是干对不住师娘的事啦?”

    王山长敲唐惜春个爆粟,方酝酿好自己的感情,眼睛斜瞅着远方青山绿水,艰难的开口,“那个啥,吴算子那家伙,我看还不如你伶俐,你多照看他。实在不成,就把他再送回来,山上总饿不死他。”

    唐惜春实在无语,回王山长一句,“我算知道什么叫口是心非了。”转身便沿着石阶下山而去,王山长在后面嚷,“记在心里啊!”

    唐惜春摇一摇手臂,心说:这就是传说中的死别扭啊!

    王山长望着唐惜春的身影隐没在曲曲折折的山路中,想着,我才不是为了那讨人厌的吴小算,我是为了自己耳根清净。只有让吴小算在镇南王府站住了脚,他才不会再回来挖老子的墙脚啊!

    对,就是这样!

    肯定是这样的!

    王山长做好心里建设,转身回屋里去,王师娘道,“怎么还大呼小叫的?”她在屋里陡然听到老头子一嗓子,吓了一跳。

    王山长面无表情,倒了盏暖茶慢慢吃着,“惜春不大稳重,我多叮嘱了他几句。”

    王师娘“哦”了一声,低头做着半件针线,状似不经意道,“我还以为你是不放心阿算,让惜春照顾他一些呢。”

    王山长一口茶便给呛了满地,王师娘眼睛弯弯的递上软布巾,一面给老头子顺气,笑悠悠地,“唉哟,瞧我,又猜错了。”

    王山长老脸微烫,把胡子擦干,揪两下定定神,瞅老妻一眼,那小眼神里,竟仿似有几分哀怨,惹得王师娘又一通笑。王山长破罐子破摔,“笑吧笑吧。”

    哼!

    这世间的人哪,有王山长这种死别扭,便有唐老太太这种真情流露的,唐老太太十分难舍宝贝孙子,光给唐惜春的行礼就收拾了五车,唐惜春道,“哪里要这许多东西?”怪累赘的,跟搬家一样。

    唐老太太道,“穷家富路,这些都是用得着的。你乍去了大理,人生地不熟的,起码带着蜀中的土物去,孝敬世子殿下也好。世子殿下多照顾你啊。”

    这倒是。唐惜春道,“那就带着吧。”

    唐老太太道,“到了大理安置好,就差下人回来报个平安,家里也好放心。”

    唐惜春笑,“祖母你就放心吧,我又不是头一遭去,熟门熟路的。我跟世子殿下关系也好,平日里我们就很能说到一处去,祖母放心吧,世子殿下很照顾我的。”

    唐老太太笑,“那就好那就好。”

    唐老太太同儿子念叨,“先时你总嫌惜春不懂事,这孩子啊,不懂事的时光能有几年?你看,这一懂事就要飞了。”唐老太太不想长孙远走,可是,在唐老太太的心里,她老人家的孙子这样的能干有本领,她也不能把孙子拘在自己身边耽误了前程。矛盾作用下,唐老太太便时不时的要找儿子絮叨絮叨。

    唐盛道冷幽默,“他又没长翅膀,能飞哪儿去?”

    唐老太太没能领会儿子的幽默,继续念叨,“以往在上清宫,还能时不时的回来看看我,这去了大理,什么时候能回来呢?”

    唐盛安慰母亲,“大理又不远,过年总有假的。”

    唐老太太这才算稍稍放心。

    唐惜秋又做了个荷包送他哥,唐惜夏送他哥的是一支极精致的镂空玉笔,唐惜春对笔不讲究,他瞧着好看,心里便喜欢,道,“这笔倒不错。”

    唐惜夏见他哥喜欢,心里也高兴,道,“大哥你以后就是官身啦,当然得用好笔。”

    唐惜春揉揉他头,“没白疼你。”

    唐惜春瞅了回笔,很有大哥模样的与唐惜夏道,“以后我不在家,黑炭也去帝都了,你就是家里唯一的儿子,没事多哄哄祖母开心。”

    唐惜夏应了,心里怪舍不得他大哥的,唐惜春又道,“逢年过节的,去瞧瞧山长和师娘,知道不?”

    唐惜夏是个老实孩子,道,“我跟山长师娘也不大熟。”他还是只能他哥去过一回。

    “屁话!你以往不常去,可不就不熟么。去多了,便熟了。”唐惜春自己是个自来熟,他从来不觉着熟不熟的是什么障碍。关键是能说得到一处,只要能说到一处,即使不熟,转眼也就熟悉起来的。再者,这年头,啥都讲究拉关系。唉,看唐惜夏这笨蛋模样,没点关系以后真不好出头。

    唐惜春其实很关心他弟弟,就是天生不会说好话,看唐惜夏这老实犹豫的样子就来气,戳着唐惜夏的额角,恶形恶状道,“把这事交给你!要是不好好给我干周全了,待我回来揍不死你!”

    唐惜夏连忙应了,这孩子自小被唐惜春欺负,颇有些心里阴影,不大敢惹他哥的。

    唐惜春直跟他爹抱怨,“肯定是老罗家的人笨,怎么惜夏跟个榆木脑袋一样?”虽然自己也不聪明,但唐惜春一直觉着,他比起唐惜夏还是强一些的。也不知他如何得出的这般结论。

    唐盛自然乐得见儿子们和睦,笑,“我跟你娘倒都不笨,也没见你聪明到哪儿去?”

    唐惜春别的上头不聪明,回嘴的速度是一流的,道,“那是老爹你眼神儿不好,才看不见我的好处。”

    眼瞅着儿子要远行,唐盛也没教训他的心,道,“去了大理,可别这样贫嘴,叫人说你轻薄。”

    “放心啦,大理哪里有人会说我笨哩。”唐惜春承认自己不够聪明,可他也不乐意听别人说自己笨。

    唐盛不与儿子说那些口水话,正色道,“还有一句最要紧的话你要记牢。”

    “什么话?”

    “我知道你跟世子殿下关系好,可你也要记清楚了,自古伴君如伴虎。再好的私交,你自身也要立得正。到了大理,记住两点,你只管观星的事,把星象看好了就成。第二,你只听世子殿下的话,别人的话一律不必听。”

    唐惜春想了想,觉着他爹的话十分在理,点头道,“记住啦。”这世上,唐惜春最信任的人就是他爹,任何人都可能会害他,唯独他爹是绝不会的。唐惜春想着,这肯定是他爹为官二十来年的经验哪,他可得一定记好了,不能忘记。

    唐盛则心下暗叹:凭唐惜春的智商,太高深的官场游戏他玩儿不了,唯有这直来直去的法子,顶多被人说句笨,却起码是能保命的。

    家人再多不舍,起程的日子终是到了的。

    除了唐家人,周湄、展少程都去给唐惜春送别,至于吴算子,也有王山长王师娘来送他一程,不知怎地,王山长的脸色格外肃穆,理都不理吴算子,只管冷眼瞧着吴算子同他老婆嘀嘀咕咕有说不完的话,唐惜春心下暗笑,悄声问王山长,“你又跟吴夫子吵架啦?”

    王山长耳语,“前话收回!”他才不要拜托唐惜春照顾吴算子,这没脸没皮的混账,他简直这辈子都不想再理睬吴算子!他老婆给他做的新衫子,他一眼没瞧见,这没脸没皮的货竟穿在了自己身上!死扒都扒不下来!

    哼!也不看看自己那模样!穿上了也不好看!白糟蹋了好衣裳!

    哼哼!

    作者有话要说:晚安~~~~~~~~

    第114章 黎雪的矛盾

    唐惜春衣鲜亮丽,气势高昂的拜别亲友,带着阿玄与吴算子踏上了去云贵的道路。

    眼望着孙子的车马队远去,唐老太太拭一拭眼角,叹道,“幸而有阿玄这孩子,有她在惜春身边,我再放心不过的。”

    唐盛没说话,其实心里跟老娘想到一处。要按唐盛的意思,就是叫儿子娶了阿玄也没什么不好,要是儿子坚持,他也不一定非要阿玄做妾室的。无奈唐盛冷脸瞧着,唐惜春实在与阿玄无男女之情。

    去年回家前唐惜春便已辞过蜀太妃了,唐惜春决定临去镇南王府前再去瞧瞧他师父,想着以后他不在上清宫,宫里只剩下靖安公公在他师父身边,唐惜春便有几句话想叮嘱靖安。

    唐惜春七想八想的,吴算子今日格外得意洋洋,问唐惜春,“今天我这身衣衫如何?”一面说着,这家伙还极风骚的甩了甩袖子,展示给唐惜春看。

    在颜界,唐惜春向来只能看到自己或是与自己同一品阶的美人。在唐惜春看来,论颜值,吴算子以前是个臭鸡蛋,如今勉强算个不臭的鸡蛋。唐惜春瞅了两眼,道,“就是件普通的袍子,有什么好看的?”

    吴算子嘿嘿嘿一阵奸笑,“你懂啥。”这是阿璇女神特意为他缝的衣衫哪。亏得他瞧见的早,不然非得给那姓王的抢了去不可。那姓王的见他穿上实在太过玉树临风,竟然还想明抢,哼哼,也不瞧瞧自己什么年岁了,老胳膊老腿的,竟然还敢跟他动武!我呸!抢得过吗?得胜抢了新衣衫的吴算子的心情简直已飘到了云霄之上。尽管唐惜春这没眼光的看不出他的玉树临风,吴算子也不与他计较,只管一人偷乐。

    待到了上清宫,蜀太妃笑,“怎么又来了?”

    唐惜春道,“我这一去,最早是年底回来,再来看看师父。靖安大哥在吗?”

    不同于唐惜春十分想见他的心情,靖安半点都不想见唐惜春,他就盼着唐惜春赶紧去镇南王府,一年回来一次都嫌多。

    不论靖安做何想,唐惜春又不是啥聪明人,除非你真正大喜大悲,不然他也看不出你内心世界。尤其靖安一年到头那张没啥表情的脸。唐惜春是与靖安结拜过的,还请靖安教阿玄武功来着,见着靖安他特高兴,哈哈笑着拍靖安肩膀,“靖大哥,我是特意回来看你的哟。我想着,朋友们都辞遍了,一时落下靖安大哥,我就再绕道过来辞大哥一回。”

    靖安默默:你真不用特意来。

    唐惜春命人置了小酒,同靖安喝了几盏,方说起自己来上清宫的目的。唐惜春道,“以后我不在上清宫,大哥你多陪陪师父,给师父解解闷儿。这成天板着脸不成,你武功好,有事没事的去城里学几个笑话来说给师父一乐也好啊。你得学着活泛些。”上清宫规矩严明,可是有点太冷清了,唐惜春真难想像他来之前,蜀太妃是如何守着一宫低眉顺眼的侍女与寡言鲜语的靖安公公过日子的。

    唐惜春啰里啰嗦的说了许多话,第二日便辞了蜀太妃往云贵去了。

    靖安此时才相信,原来唐惜春是真的来辞他的啊。

    蜀太妃笑,“惜春行事,你不必想太多,他还不会耍心机。”

    唐惜春把该办的事都办完了,一路上只管畅想自己在大理的美好人生,他还思量着,好不好的到时给阿玄在大理寻个婆家,以后离得近,也好来往。当然,待世子殿下发达之后,唐惜春还准备把自己寄存在杜若岛的书和人弄回来,再请世子殿下封他做个唐四藏,得多荣光啊!

    唐惜春畅想着美好生活,要是路上没吴算子这没用的家伙扯后腿,人生必是更好美好的。

    无他,吴算子原是个老宅,在山上一宅几十年,这还是他生平头一遭赶这样的远路。先前觉着骑马挺好,风和日丽,鸟语花香的。且男人对于骏马有一种血液里的偏爱,吴算子这老宅也不能免俗,他喜欢骑马,他爱骑马,吴老宅恍悟中觉着,男人当马上人生方不算虚度。

    不得不说,这肯定都是吴老宅的梦话、梦镜、梦想!

    因为,打第二天起,吴老宅便吃不消骑马了,因为只骑了一日马,他大腿根就给磨肿了,坚决要求坐车,待坐车里,他还成日价唉呀。唐惜春鄙视,“你这也叫男人!”幸亏家里给他预备的周全,怕他骑马累着,也准备了马车,倒便宜了吴老宅。

    吴老宅老脸皮子八丈厚,一面唉呀一面道,“你要非得把我当女人,我也没意见。”

    唐惜春道,“你也不如阿玄。”

    吴老宅窝在锦褥堆里磕瓜子,“别说我,我看你也比阿玄妹妹强不到哪儿去。”一路上都是阿玄做主,唐惜春懂个屁啊!阿玄说歇便歇,说走便走,说停便停,唐惜春只会“好!好!好”。还有脸笑话他呢,要吴老宅说,他跟唐惜春算是半斤对八两,谁也不比谁强!

    听两人斗嘴,算是队伍里每天的文娱活动,还有小厮直接乐的从马上跌下去的。

    行了大半月的路,唐惜春仍与吴老宅乐此不疲,斗的欢畅,就见阿玄猛然一抬手,整个车马队立刻停止。春风拂过树梢,官道两旁的林子里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马儿有一种不安的躁动,在地上刨着蹄子,阿玄的手已经握住腰间宝剑。

    接下来的情形,唐惜春永生不忘,因为,这是他平生头一遭遇着打劫。

    阿玄的宝剑并未拔出,一道蓝影闪电般掠过,真的是迅如闪电,唐惜春根本未看清这人何等形容,阿玄腰身灵巧一折,滚身下马,此时,湛如秋水的宝剑终于出鞘。

    习武对于年龄有着很大的限制,一般四五岁开始习武,七八岁便有些迟了,十岁以后再习武,便只能练一些粗浅功夫了,很难有高手出现。阿玄接触武功时已经十五岁,靖安说她骨骼轻奇,并非夸大,唐惜春只见阿玄与那蓝衣人缠斗成一团,一时间竟难分高下。

    唐惜春认真觉着,要是他身边有二十位如阿玄一般的高手,这次是绝对可以脱身的。要命的是,唐家根基浅,他身边只有阿玄一人武功过人,倒是来劫道的土匪中,不止二十位蓝衣人这般高手,唐惜春身边的仆从很快给人撂倒一片,爬起爬不起来。

    唐惜春给人拽下马,大刀架脖子上,吴老宅也被从车里拖出来,阿玄自然打不下去了。脖子上贴着冰冰凉的大片刀,唐惜春吓得直哆嗦,连忙道,“要钱给钱,千万别伤及性命。我,我爹是蜀中布政使,你们要多少钱都有,大家有话好好说,别伤和气。”要论识相,唐惜春自认第二,没人敢说第一。而且,要命的时候,必然自报家门。

    不想人家劫匪根本没理会他,指着吴算子问,“这就是姓吴的机关师?”

    唐惜春点头,忽然又想到一座保护自身安全的大靠山,“我们,我们,可是世子殿下请去的。好汉,贫不与富斗,富不与官争,您可别这样想不开哪!何必去得罪世子殿下,是不?”

    劫匪点点头,“这就对了,找的就是你们。”接着便有人将吴算子捆成了个粽子,吴算子气得骂唐惜春,“你个笨蛋!呜——”嘴也给堵上了。

    唐惜春根本不理吴算子,他还絮絮叨叨的同人家讲条件,“您要是抓我们,别伤我的手下,他们都是普通人……”

    唐惜春这么一说,唐诚直接哭了,他是在唐家尚未发迹时便追随在唐盛身边的,此时哭道,“你们要杀就杀我,别碰我家大爷!”

    唐惜春心说,要是你能替我倒罢了,这不眼瞅着人家看不上你,你就别上赶着找死成不成!

    劫匪可没这般啰嗦,当下手起刀落,一刀背敲晕唐惜春,后头的事,唐惜春便不知道了。待他睁眼时,觉着自己好像仍在梦中。

    大红的帐子上飞龙盘凤,盖在身上的锦被还有薰香的气息,唐惜春伸出胳膊撩开锦帐,想着悄悄的观察外头的情形,就听一个侍女欢呼,“夫人醒啦!快去回禀大人,夫人醒啦!”

    夫人!

    唐惜春心脏猛然一紧,他脸色煞白,浑身颤抖,牙关打颤,冷汗出了一身。那模样,将侍女吓得个好歹。只是如今唐惜春哪里顾得上一个不认识的小侍女,他脑子里想的是:难道我又重活了,这次还重活到了女人身上!

    唐惜春可以接受自己重活一回,但,绝不能接受自己重活成为一个女人。

    唐惜春脑子虽不比人快,他行动力是一流的,他直接跳下床,哗的一下子褪下裤子,低头一瞧,腿间宝贝还在。(事后唐惜春非常后悔,其实他完全可以悄悄的在裤裆里摸一把就能知道。)

    验明正身后,唐惜春此方松了一口气,他正要提起裤子,就听一个声音道,“哟,这就迫不及待啦!”

    春风自腿间徐徐吹过,吹的唐惜春那一片小森林中的小鸟微觉寒意,唐惜春就这么敞着两条大白腿,抬头瞧见站在门口的路人甲。

    此人绝不是路人甲的角色,而是有一张路人甲的脸。唐惜春瞪圆一双美眸,失声道,“黎雪!”

    “是我。”黎雪脸上没什么表情的扫了唐惜春修长结实的大白腿一眼,举步上前。

    绑他来的人竟是黎雪!

    这个时刻,唐惜春的大脑已经不会运转了,他第六感却感到一阵悚然之意,情急之下,唐惜春抬脚就跑,却不想裤子还没提上呢,给堆在踝处的裤子一绊,唐惜春一个倒头葱就栽了下去,不偏不倚,正栽到黎雪怀里。

    黎雪挑眉,这也忒会投怀送抱了吧。

    天地良心,唐惜春是真的想跑,他完全没投怀送抱的意思。他撞上黎雪的胸膛,直接撞的鼻梁酸涩,牵动泪腺,两行眼泪不受控制的流下来,与之一道奔放而出的的还有两管汹涌澎湃的鼻血。

    便是个急色鬼看到唐惜春主动宽衣解带兼鼻血乱喷的模样也没啥兴致了,黎雪狐疑,难不成这小子竟对我一见钟情?

    他若坚决要我履行夫妻婚姻义务可咋办?颜虽过关,腿也好看,可这急色模样,实在叫人没胃口啊!

    可是这裤子都脱了……

    我是上他呢?还是不上他呢?

    作者有话要说:晚安~~~~~~~~~~~~~~~

    第115章 天雷引

    唐惜春脱了裤子投怀送抱,种种主动叫黎雪有些犹豫。

    虽然黎雪是想教训教训唐惜春,先时也不反对睡这小子一回,反正有名有分,不睡白不睡。不过,黎雪还是给唐惜春这种鼻血乱喷、泪水长流的模样恶心住了。他对唐惜春的想法立刻纯洁的不能再纯洁,将唐惜春自怀里拎出来,给唐惜春提起裤子捆好腰带,又唤了丫环来给唐惜春洗脸。

    鼻血没药可止,唐惜春鼻孔里塞俩棉球,脑门儿上拍了冷水,自己仰头止血。

    鼻孔塞住了,声音便有些闷,唐惜春问,“你来干嘛啊?”真是倒霉,要不是这土匪头子过来,他也摔不了跤,也跌不破鼻子。这鼻血倒灌的滋味儿,可难受了。

    黎雪道,“来瞧瞧你。”

    “有什么好瞧的。”唐惜春半点不想瞧路人甲,这才想起来问,“你把我弄到这儿来做什么?我还有正经事呢。你要瞧过我,明儿就把我送回去吧。”

    黎雪冷笑三声,妈的,这小子是从来没搞清过自己的立场吧!若不是唐惜今天已见红,黎雪定要赏他三记耳光,叫他学个明白。黎雪笑的不善,“唐惜春,你可是我的人,青天白日的就带着我的东西去投敌,你也忒不把老子放眼里了吧!”

    唐惜春立刻道,“什么叫你的人?师父早说了,我爱娶媳妇就娶媳妇,她有法子收拾你!还有,我哪里带你的东西啦!”那些都是他的行礼好不好!

    黎雪不愧是干土匪的,相当有土匪逻辑,“你人是我的,东西自然也是我的!”

    “我呸!我还说你人是我的,你的东西也是我的!”唐惜春土匪没做过,纨绔是老本行,嘴上是不吃亏的,“赶紧着,车马都还我。等我见着世子殿下替你说两句好话,你也不用总这么藏头露尾的了。”唐惜春也是知道黎雪底细的,镇南王府出大价钱买他项上人头。

    黎雪倒没拦唐惜春,微微一笑,“成,那你就去吧。你前脚去,我后脚就把你勾结海匪的事给朝廷提个醒儿,帮你升官发财,如何?”

    “王八蛋!”唐惜春是单细胞生物,受到威胁就要挽袖子打架,他拳头还没到黎雪面前,鼻子又挨一痛击,唐惜春嗷的一声惨叫,捂着鼻子就哭了。

    他不是想在黎土匪面前哭,他是不由自主的,鼻子酸的难受,眼泪就不由自主的哗哗的往下流。唐惜春又开始擦鼻血,抹眼泪,黎雪懒得看他蠢样,起身道,“老实给我呆着,什么时候老子高兴,兴许就放你回去。”说完就往外走。

    唐惜春追上两步,一把拽住黎雪,“阿玄他们怎么样了?你把阿玄关哪儿去了?”

    黎雪的手不知怎么一抖,就把唐惜春的手抖开了,他抬脚就往外走,唐惜春心里记挂着阿玄的安危,顾不得多想,当下一个饿虎扑食就扑了上去。黎雪闻风形动,唐惜春吧唧扑到了地上去,眼前衣摆一晃,黎雪出了屋子。唐惜春爬起来去追,黎雪总在唐惜春保持半米左右的距离,但任凭唐惜春是跑是跳,硬是抓不到黎雪半片衣角。

    唐惜春一门心思只顾着追黎雪了,没注意这贱人忽然涉水凌波,唐惜春还在追,一脚不慎跌进湖里去。黎雪勾起唇角,一个旋身回到岸上,看唐惜春在水里扑腾。

    第3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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