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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20节

    公子 作者:蔺月笙

    第20节

    王子骞对她露出一个无害的微笑,惹得刘婉婉更加喜欢了。

    “王小公子,沈夫子,小女不懂事,让你们见笑了——沈夫子?”

    沈絮自见到临清的一刻起,目光落在他身上就再也移不开了,那人一身白衣,垂着脑袋,乌发散落在肩上,宛如那日庭中初遇。

    “沈夫子?”

    沈絮回神,“啊,哦,见过刘小姐。”

    “见过沈夫子。”

    刘道茂见沈絮的目光总瞟向临清,便道:“夺了夫子的书童来给小女教琴,夫子不会见怪吧。”

    “自是不会……”

    沈絮还是望着临清,临清却始终没有抬起头来。

    寒暄几句,沈絮同王子骞便要告辞,刘道茂唤人相送,“临清,你不若也送送沈夫子,他愿放你过来教琴,你替我好生道谢。”

    临清只得应是。

    待到就剩了三人,王子骞抱了临清的腿,高兴道:“临清哥哥,我考中了!”

    临清摸摸他的头,笑道:“嗯,恭喜你了。”

    “临清哥哥,我就要去京城了,你……你来送我吗?”

    “你经过镇里时,我一定出来送你。”

    王子骞黑亮的眼睛忽然充满了忧郁,“哥哥,你不回来了吗?我和姐姐都要走了,没有人会再说那些话了,你回来吧……”

    临清一怔,眼睛里兀的生起一团水雾。

    他从来没有想过要让王子骞为自己这份无果之恋道歉,也从来没有想过看似天真无邪的孩子竟会说出这样令人心酸的话来。

    他蹲下来抱住王子骞,心里充满了愧疚,“和你没有关系,我是到镇里来教刘小姐弹琴的。”

    王子骞伸手搂住他,心里的委屈一股脑全涌出来了,“哥哥,你回来吧……你不要生气……你别怪姐姐……你别不理我……”

    略带哭腔的倾诉,让临清硬了许久的心一下子柔软了,小孩真挚的话语让他羞愧不堪,自己一时任性的离开,不知让无辜的王子骞受了多少煎熬。

    他无力撒谎,说自己不是因此离开,只能紧紧抱着小小的人儿,努力逼回眼里的泪水。

    沈絮立在一旁,想张口说些什么,却不知自己还能说什么。

    临清放开王子骞,擦掉他脸上的泪水,温声道:“哥哥心里,从来没有怪过你,你如今中了解元,哥哥为你高兴,你要将心思全放在春闱一事上,莫叫旁的事扰了心神。”

    王子骞拉着他的衣袖哀哀求道:“哥哥回来吧……”

    临清悄然瞥了一眼沈絮,轻叹道:“没有回不回来一说,我在这里教琴,总要有始有终,你安心求学,别为这些事分心。”

    沈絮终道:“你教到几时,教完就回来吧……”

    临清望他一眼,沈絮脸上是期待怯怯的神情,却终不是他想要的那一种。

    他没有做声,起身牵着王子骞,将二人送出县衙。

    沈絮欲言又止,走了几步再回头,那人的身影已背了过去,半边身子已经踏入了门內。

    沈絮咬牙,松开王子骞的手奔过去,抓住了临清飘逸的衣袖。

    临清回头,眼中诧异一片。

    “你,你……”沈絮心中万般话语,却是不知该从哪一句开始。

    那日为什么要哭,那日为什么要走,走了为什么不回来,哪里出了变故让你不再愿意见我。

    临清望着他,心里涌起一股莫名的失望。

    那份欢喜,不愿对方为难而埋在心里的初衷,忽然一点意义也没有了。

    临清想,从始至终,欢喜哀愁的只有自己一个,折子戏里人无成双,他拿来劝刘婉婉的那些话,也该由自己先做到,不然亏了对方一声先生。

    他从沈絮手里轻轻扯出衣袖,语气淡如一池静水。

    “临清失诺,少爷见责,以后临清不能再伺候少爷了,少爷自己珍重。”

    沈絮怔怔望着他,脑子一片空白。

    来不及挽留,那道人影已从眼前晃过,闪进门扉,再无寻觅。

    王子骞将要上京求学,一众乡亲纷纷送来鸡蛋、腊肉表示心意。这一去便可能许久都不会回来,白萧萧站在院子里,看着快要搬空的家,眉头皱得紧紧的。

    “你什么时候回来?”白萧萧问。

    王子骞低下头,“不知道。”

    “一定要走吗?”

    “嗯……”

    “……”白萧萧眼睛发红,将怀里的东西粗鲁地塞给王子骞,转身负气而去。

    王子骞打开布包,是一袋桂花糕,他从来最喜欢吃的白萧萧的娘做的桂花糕。

    王子骞吸了吸鼻子,捏了一点放进嘴里,甜得自己快要哭了。

    王潸然从屋里出来,背上是重重的行囊,“走吧。”

    王子骞回头望望自家的小院,用力眨了几下眼睛,“嗯。”

    乡亲一路相送,到了村口,临清与马车夫站在那里。

    架不住孩子的哀求,临清还是回来送他,他雇了一辆马车过来,正方便王子骞赶路。

    人群里,也有沈絮。

    然而临清没有望他,只是恭声嘱咐王子骞一路小心,到了京城后要用功念书。

    王子骞用力点头。

    王潸然歉然道:“小公子……”

    临清笑了笑,摇了摇头。

    王潸然眼眶酸涩,抱了王子骞坐上马车,同众人告别。

    马车渐远,看热闹的人逐渐散去,却有一道小小的人影突然冲出去,追着马车一路跑去。

    “子骞!王子骞!别忘了我!再回来一起玩!”

    白萧萧哽咽的嘶吼,散入风中,听得人心都要碎了。

    临清回过头,对上沈絮犹豫的目光。

    王婶道:“小公子你这便回来了吧,去镇里教琴那么久,夫子该想你了。”

    临清勾了勾嘴角。

    没有说话,他越过沈絮,往家里去。

    沈絮一怔,慌忙跟上他的步伐。

    进了屋子,沈絮讪讪道:“你,你那日说的话,是何意思……”

    “便是字面的意思,我食言了,不同你过了。”临清淡淡道,转身进房,将自己的东西一一清出来。

    沈絮追到房间,“为什么?”

    临清手中一顿。

    为什么?

    因为不愿了,不想了,累了倦了,失望了伤心了,唱够了自己的戏份,便要下台了。

    你不懂情爱,又何必在乎我来或不来。

    临清疲倦地摇摇头,将衣物捆成一个行囊。

    沈絮上前抓过他的手,急道:“你若是在意村人的言论,我可以同你解释——”

    “解释什么?”临清勾起一个凄艳的笑,“你没有什么需要同我解释的,你想做什么便做什么,想与谁亲近便与谁亲近好了,这些不需要和我解释。”

    “王姑娘已经走了,没有人会再说你,你回来住吧。”

    临清闭了下眼睛,忽然狠狠推开了他。

    “少爷,你要我回来做什么呢?在你心里,临清究竟算什么?”

    沈絮一滞,“我……”

    算什么呢?究竟算什么呢?

    他不是与他娇言软语的枕边香,不是风流衣袖下沾染的露水凉,他只是在他妻妾散尽后端坐于庭中的一株汀兰,只是偏远乡野里与他朝夕相对的一衫旧衣。

    如今他向他讨一句明言,在他心里,他究竟算什么。

    沈絮张口结舌,如鲠在喉。

    时至此刻,那人微红的眼睛,怨怼的责问,连带从前种种旁枝末节,搅成一股剪不断理还乱的红线,缠得沈絮无法呼吸。

    他若还不懂,便真是无可救药了。

    沈絮颤颤迈了一步,“临清……”

    临清惨然一笑,语气哀凉,“欢喜了,可以不欢喜,少爷心不在我,临清便与少爷别过。”

    说罢,提起包袱踉跄要走。

    沈絮猛地抓住临清的手臂,“别走!”

    窗外轰然一声,大雨如注。

    作者有话要说:  我真没有想到会把告白写得这么心酸……相信我,我不是故意的……

    ☆、第五十五章

    傍晚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雨,浇得尚在议论纷纷的村人抱头乱窜,天幕一下子沉下来,暴雨汹涌,天地之间只余沙沙不歇的雨声,触目所及,全是一片珠帘淅淅。

    屋内光线暗沉,轰隆的雷声响过,倏然一现的闪电映亮二人脸上的神情,以及那一只握住另一只、含着期待、却捉不定心意的手。

    手掌之下覆着的那一只手微微颤抖,犹疑、惊喜、失落、哀凉,在这铺天盖地的雨幕之中,随风飘散却又婉转徘徊。

    “别走……”那人低低道。

    临清像被施了定身咒,一步也迈不了,半句声音也发不出。

    那人上前一步,急声道:“别走!”

    临清抹了眼泪,颤声道:“我若留下,你待我何?”

    沈絮茫然。

    待你若何?

    一衫旧衣,还是枕边软香。

    胸中难名的情意,一声铿锵的诘问,沈絮想不明、允不了、舍不得、却又——要不了。

    二十六年的岁月,他没有为谁倾诉过真心,游走人间,快意潇洒,露水之香在黎明将至之时便拂袖弹去,他心里从未被任何一个人占去一席之地。

    情话说得,娇娘宠得,然而动情动心,却从来不是属于他的戏份。

    眼前的人,他割舍不下,穿惯了的旧衣,便是旁的新衣再如何飘逸华丽,也给不了那份浸入骨子里的安宁闲适。

    然而习惯了,便是爱吗?习惯了,便该要爱吗?

    他非断袖,甚至是怕的。

    临清若是女子,他也许早已情许。可那是一个活生生的少年郎,他视为亲人、感激心疼、却从没有想过要爱上的少年郎。

    握住临清的手,有了一丝迟疑。

    临清心碎欲裂,紧紧闭了一下眼睛,用力抽出自己的手。

    罢了,罢了。

    该待我如何呢?

    不爱便是不爱,你爱他,不意味着他也要爱你才算公平。

    你何必这样为难他,也为难自己。

    他拿了包袱,转身要走。

    屋外的大雨随着门打开的那一刹,呼啸着争先涌入,临清被狂风吹得一趔趄,跌坐在地上。

    沈絮慌忙过来关上门,将漫天大雨关到屋外。

    临清怔怔望着,身上的雨水渗进衣裳,冰凉冰凉。

    那人双手压着门,半弯着身子,静静看着自己。

    屋外狂风呼啸,寻不到家的魂儿在这大雨之中失了方向,仿佛走在绝望的迷雾里,心怀戚戚,找不到归宿。

    他忽然失了勇气,那人替他关上的门,仿佛一双将他拉出迷雾的手,屋外骤雨狂风,全被挡在那扇单薄的门扉之后,淋湿了翅膀的鸟儿被温柔安放在屋棚之下,他一点力气也没有了,那些强作的冷漠,那些逼自己狠下的决心,全在这破落的小屋之下,分崩瓦解。

    临清掩面痛哭。

    只有这一样,他只要这一样。

    沈絮一怔,扑过去拥他入怀。

    临清哭得无比狼狈,那人的气息近在咫尺,他紧紧抓着沈絮的衣衫,喉头滚动着伤心的抽噎。

    雨天留君,天明便离。

    那夜雨声沙沙,相拥的人影在黑夜里融为寂静,若非偶然而过的闪电,这屋子里便是什么都没有了。

    一个想,这便是离别前的温柔了,贪图够了,便放手罢。

    一个想,我当待你如何,不愿允你,又不愿放你走,黎明之前的长夜,过得再慢、再慢一些罢。

    此去当无期,我不敢再徘徊,你不敢再思量,从前种种,便如浮华一梦,梦醒了便忘了罢。

    临清的眼泪流在沈絮肩上,入骨凉,却烫入心。

    “你允我些时日,让我再想想可好……”沈絮哑声道。

    临清摇头。

    再想当如何,我怕的,便是你不得不还我心意。

    真心付真心,我要的,不是感激与愧疚,更不是因着感激与愧疚而强生出的爱。

    沈絮的声音染上一丝哽咽,“我没有爱过人,你当允我些时日思量,别这样自顾自地给,又自顾自地离开……”

    临清的眼泪顺着紧闭的眼睛不断流下来,他断断续续道:“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你思量再久,也不会是喜欢……逼走了王姑娘,我已经愧疚难当……莫再,莫再让我更愧疚了……”

    沈絮哑口无言。

    他知当放临清走,不欢喜,就不该再抓着不放,他舍不得临清,只是因为这人是伴着他一路落魄、寒夜里为他点一盏灯、暑天里为他掬一把水的手边杖,天地之大,他只有一个临清。

    他不想放他走,不想再得到之后再体味失去的痛苦。

    然而,他却不得不,就要失去他了。

    大雨不知何时歇了,清晨的日光带着早间清凉的气息,让临清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倚在沈絮怀里,两个人狼狈地靠在堂屋的壁上,枕雨而眠。

    沈絮的眼睛是肿着的。

    临清呆呆看着,忍不住伸手轻轻摸了摸。

    这人……也会哭的……

    情入愁肠,化为苦酒,再不知忧愁的人,也会落下心酸泪。

    他怔怔望了一会儿,悄然从沈絮怀里挣出来,跪在地上,仔细打量眼前这样脸。

    欢喜一个人,到底欢喜他的什么,明明只是一面之缘,望见了动心了,便随他去了。一年多的寂寞时光,本该冲淡那份悸动,却不知为何,在他散尽家财的那一日,自己没有离开,却坐在庭中,等他发现。

    那时的他与沈絮,其实不过一对陌生的人儿,他于沈絮,只有那年夏日恍惚中的一眼钟情,沈絮于他,更是没有半分印象。

    临清怔怔想,那日的自己,为什么会留下。

    他欢喜的那个幻影,如今化为现实,又呆又累的人儿,与记忆中相去甚远,他又为何,欢喜不减,反而愈盛。

    或许只是人人生来一道情槛,遇着了,便栽了此生。

    手指缓缓滑至唇瓣,他痴痴望着,终是俯下身,轻轻吻上那渴盼了许久的部位。

    少爷,我欢喜你。

    短暂的相触,沈絮缓缓睁开眼睛,尚在梦中,只见面前白衣飘过,怀里的温度已经散了。

    “临清!”

    沈絮错愕起身,忙不迭追去。

    院门外,那道人影却僵僵立在那了。

    沈絮奔过去,“临清——”

    临清转过身,手里抱着一个团子样的包裹,茫然望着他。

    沈絮望去,亦是一怔,那团子似的布包中间,露出一个软软绵绵的小人儿来。

    “这是——”沈絮上前一步,只见布包里露出一截信纸。

    他抽出来,展信略略扫了一遍,面色变得尴尬起来。

    临清顶着红肿的眼睛问道:“谁家的孩子,怎么丢在这里?”

    沈絮僵僵道:“似乎,是我的……”

    临清:“……”

    沈絮将信举给他看。

    妾要嫁人,托与沈郎。

    沈絮:“大概是哪个小妾的……”

    临清:“……”

    沈絮:“我……”

    临清:“……”

    临清面无表情看着他,把婴儿放到他怀里,转身就走。

    沈絮:“……”

    “等等!等等,临清!”沈絮急忙拉住他。

    临清回头。

    沈絮张了张嘴,却又无话可说了。

    该从哪里说起,悬而未决的心意,突如其来的孩子,哪一样都是自己不对,哪一样都只会让对方离开。

    “我……”

    挽留的话,怎么也没有勇气说出口。

    以什么身份说出口,用什么理由挽留。

    沈絮像掉进一团乱麻之中,扯不清头绪,却又时不我待。

    临清垂下眼眸,尚不及叹息,目光却被沈絮怀里的婴孩定住。

    潮红一片的小脸,仓促微弱的呼吸,临清探手,手里烫得吓人。

    这才反应过来,小婴儿竟始终没有半点哭声。

    “他发烧了!”临清急声道。

    沈絮这才记起这个孩子,低头望去,果然小婴儿眉头紧锁,微张着小口,极尽虚弱之态。

    两人顾不得昨日的告白,抱着孩子慌忙去找村里的大夫。

    老大夫一大早被人叫醒,眼睛还没睁明白,怀里就被塞了一个软糯团子,焦急的声音催促着他快些诊治。

    老大夫晕晕乎乎了半晌,才定了心神搭脉。

    看面色,观舌苔,老大夫的脸色慢慢沉下来。

    “这孩子高热不退,且贻误许久,老朽医术有限,夫子快些送到镇里去!”

    沈絮抱了婴孩拔腿就跑,临清紧随其后。

    半晌后,老大夫才回过神,喃喃道:“呀,夫子什么时候和小公子有孩子了?呀,夫人啊,夫人啊,不得了啊!男子也能生子了!”

    两人急匆匆往镇里赶,半路拦了赵大叔的马车,几乎是飞奔到了镇里。

    到了医馆,大夫看过之后,命徒弟拿出一套银针,解了抱着孩子的布,里头是个小小瘦瘦的婴儿,不到一臂之长,红色小肚兜软软系着,上头绣了个“宝”字。

    大夫几针下去,小小的婴儿发出猫叫般的哭声,嘤嘤咛咛,好不可怜。

    施针毕,徒弟拿过干净的软布过来,重新将婴儿包好,先头那块湿哒哒的布料,都将桌子浸出一大块水痕来了。

    大夫道:“这孩子着凉发热了,你们怎不早些送来,烧成这样,命都差点保不住。我暂时给他扎了几针,他这样小,喝不得药,你们抱回去后,用料酒给他反复搓身,再抓些□□,剥了心脏绑在他手腕上。”叹了口气,又道:“你们真是太粗心了,孩子掉到水里,还不赶紧换衣服,让他着凉烧成这般严重。”

    沈絮茫然听着大夫训,心里转了几弯,略略整出些头绪来。

    丢孩子的人必是昨天就扔在那里的,而后一场大雨,孩子淋了一夜,可不发热高烧。

    沈絮心里担忧不已,虽然尚未接受自己就这么莫名其妙做了爹,但这样一个遭人抛弃的可怜孩子,任谁看了都心疼,沈絮只盼他不要烧坏脑子就好。

    抱着孩子出了医馆,两人急忙去买了料酒与□□,租了辆马车回家。

    刚落屋,一个去剥□□,一个搓身子,两人围着孩子忙到中午,直到婴儿呼吸渐缓,安然睡去,两人才松了一口气。

    临清抱着小婴儿,实在可怜他这副模样。

    “哪个小妾的,知道么……”

    沈絮道:“看字迹,像是舒云的。”

    临清斜他一眼,你到底风流到什么程度,连对方的字迹都记得。

    沈絮自知失言,赶紧闭了嘴。

    临清叹了口气,“怎么会有这样狠心的娘,自己的孩子也不要。”

    沈絮道:“她要嫁人了,带着孩子反是拖累,寄人篱下,若遇上个心胸狭窄的,只会让孩子受苦。”

    他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小婴儿的脸,舒云应是离府后才发现有孕,愿意为他生下孩子,沈絮心里充满了感激。

    临清冷冷吐出两个字:“作孽。”

    沈絮:“……”

    “你打算怎么办?”

    沈絮轻叹:“还能如何,总不能再扔一次。”

    临清的话哽在喉头。

    如何养?养得活吗?会养吗?

    这样一个连自己都不会照顾的少爷,再加上一个嗷嗷待哺的婴儿。

    临清心里百转千回。

    沈絮望了临清,临清对上他期许的眼眸。

    那人没有说话,话却全藏在了眼神里。

    临清缓缓呵出一口气,那场雨,终是绊住了自己的脚步。

    作者有话要说:  临时被抓去代课,趁课间溜出来更文……让大家等转折等这么久,抱歉哒……

    现在的初三生好可怜啊,周末还要补课,我们那时候撒丫子玩啊~

    说好的十章內包子出场!不虐哒!

    小宝:爹,我把娘留下来哒!

    沈絮:乖!

    临清:……为什么有一种白哭了一场的感觉?

    后妈(望天):……

    ☆、第五十六章

    小婴儿睡了一会儿就饿醒了,发出猫一样的嘤咛。

    临清只得抱着他到王婶家求助。

    王婶抱着快一岁的小女儿哄她午睡,四岁的小儿子和六岁的二儿子在院里玩耍,看到临清和沈絮来了,齐齐扑过来,“夫子,哥哥!”

    王婶在屋里听到声音,把小女儿放到摇篮里,走出来道:“夫子和小公子来了——小公子你怀里抱着什么?”

    临清将小猫崽一样的婴孩露出来,“王婶,这孩子饿了,我不知道该喂什么……”

    王婶吃惊道:“呀,这还不到一个月吧,怎么还发热呐,夫子你们从哪里捡来的孩子?”

    沈絮:“呃……”

    临清:“……”

    “给我吧。”王婶把婴儿接过来,拿手指碰他的嘴唇,小婴儿立刻做出吮吸的动作,显然的饿坏了。

    王婶于是把孩子抱进屋喂奶。

    临清与沈絮站在外头面面相觑。

    临清别开视线,稍稍背过身子。沈絮眼眸微动,终是无言以对。

    大约过了一盏茶的时间,王婶哦哦哄着小婴儿走出来,小婴儿趴在她胸口,餍足地打了一个嗝。

    “好了。”王婶把他横抱过来,小婴儿生得粉粉嫩嫩,眯着眼睛嘴里发出哦哦的声音,十分惹人喜爱。

    “谢谢你,王婶。”沈絮道。

    “乡里乡亲的,夫子别说客气话。”王婶道,“这孩子是夫子哪里捡的?”

    “家门外捡的……”

    “啊呀呀,真是个狠心的娘,这样小的孩子都忍心丢掉,也不怕孩子被狼叼了去。”王婶愤愤道,愈发觉得怀里的孩子可怜,“总有这样可恶的男子,做了孽又不负责,才让女子受这种弃子之罪。”

    沈絮:“……”

    我还是不要坦白好了……

    王婶道:“有点发热呢,看过大夫了么?”

    “看过了,好些了已经。”临清道

    王婶担忧道:“你们打算如何,两个男子怎么养啊?”

    这孩子是沈絮的骨肉,沈絮自然不可能扔掉不管,然而对于养育婴孩一事,他半点经验也没有,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我打算养的,不会的……便慢慢学吧……”

    王婶道:“嗯,有个孩子也好,先前还跟小公子说,膝下无人难免晚年凄凉。”

    沈絮看一眼临清,临清低垂着头,脸上看不出情绪。

    王婶见二人都不说话,以为还在为孩子的事担心,便道:“夫子放宽心,不会的就来问我,我家小女儿吃得少,奶水足得很。”

    临清:“……”

    沈絮:“……”

    有时候王婶的奔放程度真让人招架不住。

    王家小儿子跑过来,好奇地问:“这是夫子的宝宝?长得好漂亮啊。”

    说着,伸手要抱。

    王婶把婴儿放到他手上,“小心点,别摔着,怎么抱妹妹就怎么抱弟弟,知道吗?”

    小儿子点头,仔细打量怀里的小婴儿,“夫子,弟弟叫什么名字?”

    沈絮愣了一下,他还没有想过孩子的名字。

    临清弯下腰,望着眯着眼睛打哈欠的小婴儿,轻声道:“叫小宝。”

    “小宝。”王家小儿子在小宝脸上亲了一下,小宝窝着嘴,发出舒服的唔唔声。

    王婶欣慰道:“先前看小公子住在镇里不回来,还以为你们吵架了,现在总算松了口气。”她拍拍临清的肩膀,语气慈祥,“乡下人家,喜欢嚼舌根子,其实没有恶意的,小公子别往心里去。”

    临清垂下眼眸,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有些事,只一次,便叫人心里生了芥蒂。

    有些话,只说一遍,便叫人从悸动里醒过来。

    有些心意,失望了一次,便很难再给第二次机会。

    他留下,只是因为给出去的心没办法一下子收回来,他需要时日去冲刷这份错恋,或许渐渐的,一点一点的,溜走的心便会慢慢回来了。

    隔日,临清去县衙请辞。

    周勉听过他的话,望了他半晌,有些失望地叹了口气。

    “既是你自己的决定,我无从干涉,若哪日后悔,这里随时为了留有一扇门。”周勉道。

    临清心中感激,他想问周勉为什么要对自己这样好,但又觉得问了反而显得矫情,只能点点头,“谢谢你,周大哥。”

    周勉看他的眼神充满了纠结,手举起来,半晌,只拍了拍他的肩膀。

    刘婉婉不肯他走,“先生你还没有教完呢,不准走。”

    临清道:“我只是不在这住了,曲子还没教完,我不会中途撒手的。不过我家中有事,只能隔三天过来一次,我没来的日子,你自己要勤加练习。”

    刘婉婉好不容易得了个能说知心话的朋友,哪里愿意他走。周勉扯了又扯,才勉强让她松了手。

    日子似乎回到了从前,但又不像从前。

    农忙过去,学堂复课。

    沈絮白日去教课,临清在家里带着小宝,中午过去送饭,学生都围着小婴儿新奇不已,临清也笑,只是眉梢间少了对沈絮的柔情。

    夜里小宝哭闹,临清抱着他满屋子哄,沈絮去厨房热米糊糊,一个抱着,一个喂着,哄着同一个孩子,心却相隔甚远。

    沈絮有些后悔,他想要的不是这样的日子,他想与临清说话,像从前一样无所顾忌、快活自在,可临清却冷了颜色,客气而疏离,叫他好生煎熬。

    琴晚给小宝做了几件小衫,拿过来送给临清。

    第2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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