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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1节

    抢救被出柜的正确方法 作者:御年糕

    第11节

    覃溱高热,覃健柏还是从别的病房里匆匆赶来的,至始至终都跟叶澜站在一起,看着医生护士们处理。

    叶澜看着他坚毅的神色,脑子里升起一个奇怪的念头。

    也许覃伯父其实很爱儿子,就是因为太爱了,反而不知道从何下手。

    他不知道覃溱过去经历了什么,在这充斥着浓烈消毒水味道的病房,他忽然觉得男神很可怜。

    按照覃溱的说法,他从小母亲就抛弃了他,父亲又是隔阂深重的样子,出了温娇娇,从未见他提起其他亲人。这么想想,其实自己还挺幸运的,相比之下,叶莹与自己,似乎也没有想象中那么不堪。

    他又想起覃健柏曾经对他说过的话:“被你看出来了啊……可能是我小时候管教他太严格了,这孩子从小就跟我不亲,我很羡慕你和莹莹的母子关系啊!”

    真的只是小时候被管教得太严格了么?远远看着被人群包围的覃溱,叶澜觉得等他醒来,两个人需要谈的事情又多了一项。

    覃溱高热来得快去得也快,次日天亮之前就褪干净了,叶澜松了一口气,准备回去换洗一下再来。覃健柏说覃溱很可能今天会醒,他不想浪费太多的时间。

    租房里已经积了厚厚的一层灰,叶澜无心打扫,给火箭浣熊换了食物和水,就匆匆奔进浴室。等出了门,他在公交车上接到了费元德的电话,才惊觉已经无故旷工好多天了。

    然而费元德的口气并不像是来兴师问罪,他闭口不提工作上的事情,只是叫他注意身体,不要太辛苦了。

    叶澜向来迟钝的神经终于敏感了一次,他直觉费元德应该知道了什么,又不知道他是何用意,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费元德见他半天不说话,尴尬地咳了一声:“那啥,你别紧张,我打电话给你妈问了你的情况,你妈都跟我说了,你好好照顾你……”他顿了顿,“……男朋友,不用担心工作。你啥时候想回来了,随时欢迎。”

    “你怎么会有我妈的电话?”叶澜更奇怪了。

    “你妈很关心你啊,你刚跟我签合同那会儿,你妈就辗转拿到了我的联系方式,打电话逼供了好久呢,就怕你落到坏人手里。”想起旧事,费元德呵呵笑了两声,“不过你那时候确实小啊,又没什么社会经验,你妈担心你是正常的啦。而且她还为了照顾你的面子,特意叫我别跟你说呢。”

    担心他?照顾他的面子?叶澜捏着手机,几乎要怀疑费元德说的人不是那个他认识的叶莹。

    “对了,关于误会你那件事,万华发函过来特意道歉了。我的想法呢,是就这么算了,这单继续做完,按照原定计划参加秋季新品发布会,靠万华帮我们打开原创设计市场,然后就跟他们拜拜了,你意下如何?”

    “我都可以。”叶澜说。反正他现在每天医院忙得不可开交,也没空面对万华那摊破事儿。

    “那行,反正你就安心休假,我安排别人去重新接单。”

    “费总,”叶澜思索着丽美可能的人选,一时间有些犹豫,“那个,你知不知道……”

    “什么?哦你是想问那些原稿吗?说来也奇怪,今天万华和凤喜先后发声明说,丽美拥有他们旗下这些产品的仿制权。可你知道的,咱之前哪儿有这种待遇啊?你说怪不怪?”

    “什么?”叶澜本来想问他知不知道自己仿品原稿流出的事情,却被费元德的新消息惊到了。仿制权是什么鬼?意思是他那些仿品全部合法了?这在珠宝界从来都是闻所未闻,到底是唱得哪出?

    “两个大公司开了口,剩下的小公司全部安静如鸡了哈哈!所以你什么心也不用操,安心当护工吧!”费元德笑得很欢畅,公司转型最大的绊脚石不费吹灰之力就消失了,而且还攀上了两座金山,虽说万华和凤喜双方不合已久,单不论跟着哪家,公司都不愁吃喝了。

    叶澜眉头紧锁挂了电话,他只是个小小的山寨珠宝设计师,不知从何时起,似乎就被卷入了一场无声无息的战争之中。而他,居然一无所知。

    不过他的烦恼并没有维持很久,推开病房的门,从窗户照进来的阳光扑面而来,晃花了他的眼睛。

    等他好不容易适应了刺眼的光线,模模糊糊看见病床上靠着个人影,在肆意的光芒之中,对他微笑。

    眼泪猝不及防地抵达,叶澜憋红了眼角,等心底泛酸的情绪过去,才磨磨蹭蹭地走过来,坐在床边的小凳子上,仰头看着。

    因为头部受伤,覃溱的头部被纱布包裹起来,像戴了个白色的头盔。

    叶澜想到了什么,忍不住笑出声,刚才憋回去的眼泪瞬间破功,沿着脸颊细细地流了下来,他慌忙止住笑,伸手去拭眼泪。

    覃溱全程深深地注视着他,叶澜擦完了脸,被他看得不好意思抬起头,期期艾艾地开口:“对不起,都是我的错。那天我不该跑出去,害你为了找我受伤了”

    “你的事情解决了吗?”覃溱久未开口,声音有着怪异的沙哑。

    “都搞定了!”叶澜慌忙说着,好奇地问,“是你做的吗?你怎么做到的?”

    逆光中,覃溱似乎要与艳阳融为一体,灿烂得让人移不开眼。他挪动手指,轻轻地碰了碰叶澜,像施咒一般低声说:“你亲我一下,我就告诉你。”

    “唉……唉?”叶澜愣愣抬起头,恰好跟覃溱看了个对眼。

    覃溱的头被纱布包裹得严严实实,只留出面部五官,犹如带着面具。他眼皮微耸,重睑遮住半个眸子,像在等待着一个吻,又像是在等待一个回答。

    叶澜心里顿时难过起来,倾身靠过去,在他苍白的嘴唇上轻轻吻了吻。

    覃溱的嘴唇比想象中还要冰冷,叶澜本打算一触即分,谁知对方固执地含住他的唇瓣,柔软的舌尖描绘着唇线的形状,不让他离开。

    叶澜从来不敢用力地拒绝覃溱,只好顺着他的意思,加深了这个吻。

    与冰冷的嘴唇不同,覃溱的舌头热烈而积极,带着火热的温度,叶澜被他引诱着步步沦陷,只顾着与他唇舌嬉戏,一时间忘记了今夕何夕。

    久别重逢的深吻令人迷醉,等叶澜喘着粗气从覃溱口中退出来,下巴碰到他脸上的纱布时,才惊觉覃溱还是个脆弱的病人。

    “唉!你、你真是……”叶澜红着脸趴在病床边,麻木的舌头说话有些不利索,“快、快说啦!”

    覃溱心满意足地舔舔嘴唇,脸上也多了几分血色,似是被喂饱般餍足:“从哪里说起好呢……对了,我其实不姓覃。”

    “啊!”叶澜忍不住轻呼,难道真的是自己猜测的那样?

    “覃是我奶奶的姓,我爷爷姓温,所以我爸和我原本都姓温。”覃溱看了叶澜一眼,意识到他到了什么,“没错,就是凤喜的那个温家。”

    “那为什么……”

    “我爷爷奶奶生了一儿一女,我爸从小就被灌输长大以后要继承家业,但他对珠宝没兴趣,反而喜欢医学,双方就这么僵持着,直到我爸遇到一个平民女人。我不知道他们是如何相遇的,总之他们最终相爱了,爱得轰轰烈烈。温家自然是极力反对,我爸是独子,必然要找个门当户对的豪门。后来那女人怀孕了,温家仍是不肯让步,我爷爷放出话来,决不让那女人踏入温家大门,生下的种也不准姓温。”覃溱自嘲地笑笑,“我爸一气之下跟温家断绝了关系,跟那女人私奔了。”

    叶澜想起华晖给卢巧巧说起的八卦,果然就是男神的家事……

    “我爸走后,我爷爷年纪越来越大,管理凤喜有心无力,就把我姑姑嫁到万华,试图和亲联谊。婚是结成了,但闵志宏那个人渣只是走个形式,依旧整天早出晚归,我姑姑怀孕了他也不管。我爸看不过去,就让那女人每天去闵家照顾姑姑。”说到这里,覃溱突然笑了起来。他转向叶澜,眼底却没有笑意,“然后你猜怎么着?那个女人竟然怀孕了。”

    “什么?!”覃溱刚才说的豪门家事虽然也很惊悚,但叶澜或多或少早就猜到了一些,而这件事,他虽然怀疑过,却是万万没想到。

    “很吃惊对不对?更吃惊的还在后面,我姑姑分娩时难产去世,我爸知道以后,等那女人把孩子生下来,跟她离了婚,然后把她和孩子送到了闵家。我爸对那女人是真爱,先是为了她众叛亲离,后来连理智也没了,甘心做一块垫脚石,成就那女人荣华富贵的梦想。说起来,你不是也一直在追求真爱吗?你觉得这种真爱有意思么?”

    叶澜心下苦涩,转动目光,避开了他的质疑:“那……那个孩子就是闵温韦?”

    覃溱苦笑了一下:“连你都能看出我和闵温韦长得像,你早就怀疑了,不是吗?”

    “我……”叶澜支吾着,忽然想起一个重要的问题,“可闵温韦不是被当做闵家继承人养大的吗?如果他是……那温小姐生下的又是谁?”

    “我姑姑生的孩子啊……”覃溱顿了顿,面上露出些许温柔,“你已经见过了啊。”

    叶澜灵光一闪,脱口而出:“温……娇娇?”

    “嗯,那女人怀孕的事,闵志宏很早就知道了,但一直按兵不动瞒着我爸。等肚子大了瞒不住了也没办法了,只能生下来。闵温韦早产,两个人差不多时间出生,可是只能有一个名正言顺的继承人。”

    “所以,闵志宏选了闵温韦?就因为他是个男孩儿?”

    “对,两个人经过鉴定都是闵志宏的亲骨肉,从结果上来看,很明显他更中意男孩儿。温家为了这件事彻底与闵家决裂,动用了一切手段,就为了把diana从闵家夺回来。”

    “啊……我还以为是为了闵温韦呢……”

    “怎么可能?diana回到温家之后,我爷爷让她跟着姓温,从此温家绝口不提这件奇耻大辱。而那女人则顺利嫁到闵家,成了人人羡慕的‘韦夫人’。可惜她没料到的是,嫁入豪门并不轻松,闵志宏不允许闵温韦认亲,也不让他知道真相,所以闵温韦至今都还以为韦夫人是他后妈。”

    叶澜想到闵温韦口口声声称自己亲生母亲“死老太婆”,莫名涌上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凄凉之感:“那……你恨他吗?恨他抢走了你的母亲?”

    “恨?”覃溱微微侧头思索了一下,“我为什么要恨?那女人心里眼里只有钻石,他当初接近我爸大概也是为了他的身世地位,我爸孑然一身,她就立刻抛弃了他。这种人,走了也好。我比闵温韦知道的多,所以对他恨不起来。反而觉得他也很可怜。”

    叶澜忽然明白了,覃溱至始至终恨的,只是为了享乐抛弃自己的母亲而已:“那……你为什么讨厌覃伯父?”

    “你的问题太多了。”覃溱阖上眼睛,面色露出些许疲惫,“现在来说说你半夜偷跑出去的事情,我不是让你乖乖在家等我回来吗?”

    开诚布公之后就要兴师问罪了吗?叶澜全身神经瞬间紧绷,小心翼翼地看他一眼:“你生气了吗?”

    “很生气。”

    “会……怎么样?”

    “大概会变绿吧。”

    叶澜想了想,没绷住笑出了声:“浩克吗?”

    覃溱没笑,他试着抬了抬手臂,发现只是动了动手指。他深吸了一口气,像闹别扭的孩童,咬牙切齿地威胁道:“你总是不听话,等我出院,一定要好好地惩罚你。”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其实昨天就应该更新的,但是电脑坏了,坚持用手机写完了,上来一看,jj挂了……

    天意不让我更新啊,所以今天又加了点字数,把男神的身世交代清楚了。

    大家都猜到了吗?

    ☆、聊几句

    叶澜强迫自己不去深思他说的惩罚是什么,努力转移话题:“对了,关于那场误会,万华说是工作人员操作失误,不小心把设计稿的名字弄错了。”

    “好蠢的解释。”

    “是你做的吗?你去找了韦夫人?”叶澜担心起来,“她没有为难你吧?”

    覃溱想做个耸肩的动作,无奈失败了。他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轻松的说:“没,她让我做了一个很简单的选择题而已。”

    “选择题?”叶澜不知道覃溱面对的是什么,但反正……覃溱一定是放弃了些什么选择了自己。他有点儿开心,忍不住把脸在被子里滚了滚,遮住发烫的耳朵,闷闷地问,“那凤喜呢?费总说凤喜也发了声明,授权我们仿制他家的作品。”

    覃溱思忖片刻:“应该是我爸去找了温家。当年因为学医和结婚的事情,他一直不肯回去继承家业,我爷爷奶奶年纪大了,很想跟他和好。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应该是我爸第一次主动联系温家,这种小事温家肯定立刻就答应了。”

    “啊……那、那我怕还要向伯父道谢。”叶澜更加惶惶不安,因为他的事情,实在麻烦太多人了。

    覃溱哼了一声:“谢他干嘛,我替他收了。”

    叶澜从被子里抬头看他,覃溱抬了抬嘴角,颇为不屑一顾的样子。这对父子,覃伯父和温家关系不和,覃溱又和覃伯父关系不和,从这点来看,倒真不愧是亲生的。

    他又想到自己和叶莹的关系,隐隐有些头大。如果覃溱和他在一起,覃伯父又和叶莹结婚,那他们一家,可谓是汇集了全帝都所有的亲子矛盾。叶澜把脸重新埋在被子里,哀嚎了一声。

    覃溱浑然不觉他已经想得那么遥远,还以为他在为欠人情而担心。他伸出手指摩挲着叶澜的脸颊,安慰他:“别放在心上,这些都是小事。如果你觉得过意不去,可以等以后跟我回趟温家,登门道谢。”

    “嗯。”叶澜忍不住把脸放在他掌心,讨好地蹭了蹭,只觉得过往的阴霾烟消云散,男神正领他走向一条煌煌大道。

    眼角再次泛酸,他眨了眨眼睛,睫毛撩过覃溱的手心,像一把勾人的小刷子。

    覃溱的眼神一瞬间变得幽暗深沉,他费力抬起手臂,发现身体软得像一团棉花,根本什么事情都干不了,终于放弃似得暗叹一声,愤愤地生起闷气来。

    “对了,”叶澜伏了一会儿,忽然抬起头,郑重其事地说道,“我还是想再确认一次。”

    “嗯?”覃溱微微侧头,示意他说下去。

    “如你所知,我没什么才能,又特别容易闯祸,出身不好,家庭关系也不怎么样。等这次的风波过去,我不知道还能不能继续珠宝事业,gay的身份也曝光了,以后肯定会给你惹一堆麻烦……”叶澜深吸一口气,观察着覃溱的脸色,小心地问出口,“那个,你、你在意吗?”

    如果覃溱跟他一样是个普通人也就罢了,在知道了这其中错综复杂的豪门恩怨之后,叶澜没办法理所当然地以为覃溱可以全盘接收自己。就像当初和闵温韦的关系曝光,他立刻就被黑出了万华。再一次,他不能保证会不会被同样对待,自己被怎样倒无所谓,他更怕覃溱会后悔。

    覃溱的表情一时间变得很复杂,他瞪了叶澜半响,有些别扭地转过头去,冷冷地说:“我在意什么,我又没有珠宝公司要继承。”

    叶澜一愣。没有珠宝公司要继承……是什么意思?谁有珠宝公司要继承?

    他盯着覃溱裹得像个大粽子的后脑勺,心底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想:也许男神在吃醋……用力嗅着空气中若有似无的酸味,他忍不住笑起来,虽然很想向男神确认,却理智地没有问出口。

    覃溱的伤主要是外伤,只需要静养就能康复,最大的问题在于失血过多,所以叶澜每天换着花样儿炖汤给他滋补。之前没有一展厨艺的遗憾在这段时间得以尽情发挥,几乎把他会做的菜色都轮了个遍。

    虽然同在一家医院,叶澜却极少碰见覃健柏。自从覃溱苏醒后,覃健柏便极少出现在病房,覃溱受伤时焦虑担忧的表情消失不见,他又恢复成处事不惊的副院长。叶澜心里还记挂着父子二人的关系,这天在医院碰到覃健柏,他忽然想到,既然男神抗拒,那覃伯父这边未尝不是一个突破口。

    寒暄过后,叶澜忍不住叫住了他:“您现在有空吗?方便的话,我想跟您聊几句……”

    覃健柏有些惊讶,他看了一眼手表,点点头:“好,我们到我办公室去吧,你的汤没关系吗?”

    叶澜小心翼翼地端着保温瓶跟他走上台阶:“没关系,保温效果很好。”

    在办公室坐定,覃健柏关了门走过来坐在他对面:“想聊什么?”

    “呃……我其实是想问,您跟覃溱为什么会……”等问出口,叶澜才惊觉这是人家的私事,他这样直接探问,显然已经越界了。

    覃健柏倒并没有在意,他笑了笑,问道:“我们家的事情,覃溱都告诉你了吧?”

    叶澜迟疑着点点头:“嗯,他只说了温家和闵家的事。”

    “覃溱的母亲跟我离婚以后再嫁闵家,那时候覃溱年幼,一夜之间母亲带着弟弟不见了,他无法接受,我又不想直接告诉他原因——那对于年幼的孩子来说,太过于残忍了。所以我就瞒着他,告诉他,妈妈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可是……他早晚会知道的,不是吗?”

    “对,如果早知道会是这样,我一定会早早告诉他真相。”覃健柏苦笑着,“我那时候自己心情也很低落,只想用工作来麻痹自己,每天忙到没时间瞎想,却忽略了对他的照顾。他时常吵着要找妈妈,我想了很久,的确没有理由限制他见自己母亲,所以在闵志荣去世以后,每年春节我都带他去闵家过除夕。”

    “啊,怪不得……”叶澜在心里默默地说,怪不得闵温韦说覃溱臭要饭的,还说会赏他口饭吃。

    “我以为他跟生母相遇会很开心,佩瑶也表现得很喜欢他,可能我这样的举动让闵家那孩子起了疑心,我也是不久才知道,原来覃溱在闵家受了很多委屈。”覃健柏垂下眼帘,掩去无奈和悔意,“我不是个称职的父亲,他从小就很独立,让我很少操心,我曾经以他为豪,却没想到他早已与我形同陌路了。”

    叶澜听下来,并不觉得这对父子有什么解不开的仇结,至少比起叶莹和自己,似乎更容易被原谅。他想了想,安慰道:“伯父你别担心,覃溱可能对你有什么误解,我再去跟他谈谈。我还有一个问题想问你,你……后悔吗?”

    闻言,覃健柏诧异地抬起头,儒雅的脸上显出几分痛苦:“后悔吗?我跟佩瑶……我们曾经非常相爱,但生活在一起以后发现观念不合。我们都努力了,也改变了很多,但还是没办法。她离开我,我很痛苦,因为我还爱她,可既然她单方面选择结束这段关系,我只能放她走,虽然我没想到是以这种方式结束……但我从未后悔爱她。”

    叶澜没料到会是这个回答,覃溱说韦夫人是覃伯父的真爱果然不假,他担忧起来:“那我妈妈呢?”

    想到叶莹,覃健柏露出几分笑意:“我会去相亲,一开始其实是为了覃溱。我本来就工作忙,又不想随便给他找个后妈,所以这些年一直没有续弦。覃溱却以为是我对佩瑶情根深种,他一直看不起我对感情的执着。我想改变父子关系,所以才去相亲,没想到能遇到莹莹……你别担心,我现在全身心爱着你妈妈,也很感激她不在乎我的这段过去。”

    叶澜没来由想到覃溱那个从未提及的初恋,心里一动:“伯父,你觉得,一个人的真心,可以分给不同的人吗?”

    覃健柏起身摸了摸他的头,笑得很慈祥:“可以的,相信我。真心虽然只有一颗,但人要成长,就必须经历不同的时段。在不同的时段爱着不同的人,是你人生的印记。佛说,无论你遇见谁,他都是你生命中该出现的人,绝非偶然,他一定会教会你一些什么。”

    叶澜仰头看他,这是覃健柏第二次摸他的头顶。伯父的大手温暖而宽厚,带着力道揉乱了他的头发,有种威严的亲昵。

    这……这就是父亲的感觉吗……叶澜专心感受着,心里常年空缺的一块似乎被温柔地填满了。他也终于可以放下与闵温韦的那段过往,不再每每想起,就心痛地难以呼吸。

    不过是一段经历而已,坦然地承认自己曾经付出的真心,接受这段感情带来的结果,彻底地正视那时的自己,原来这么轻松。曾经他一直以为,那是他人生难以启齿的污点,他的事业至此终结,而现在想想,也许遇见闵温韦未必不是一件好事,正因为遇见了他,才开启了后续一系列的际遇。

    “我懂了,谢谢伯父!”心情顿时豁然开朗,叶澜抱起保温瓶,朝覃健柏深深鞠了个躬,在覃健柏不明所以的眼神中,微笑着跑向覃溱的病房。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年糕:我想开车。

    叶澜(惊恐):男神还在病床上啊!你还是不是人!你想干什么!!!

    覃溱(淡定):坐上来,自己动。

    ☆、选择题

    入院半个多月,覃溱的伤已经好得七七八八,因为撞到了脑袋,覃健柏担心留下后遗症,硬是要求他住到了现在。

    叶澜推门进来的时候,恰好看见覃溱百无聊赖地玩弄着窗边的花束。这花束是覃健柏让护士每天送来的,他从未对覃溱说过,但看他的样子,似乎早已知道了花束的来历。

    今天是香水百合,大朵的纯白花瓣肆意开放,空气中散发着幽幽清香。覃溱伸手沾了沾花瓣上的露水,一转头看见了立在门口的叶澜:“来了?”

    “嗯!”叶澜还在浮想刚才覃健柏说过的话,听见覃溱叫他,连忙走过来,把保温瓶里的三菜一汤在桌上摆好。

    覃溱在桌边坐下,鼻头耸动嗅了嗅,眉眼爬上笑意:“什么汤这么香?”

    “鸡鸭血汤。俗话说,‘缺啥补啥,以形补形’,你失血太多了,医生说要好好补一补。”

    覃溱拿筷子的手顿住,皱了皱眉:“鸡鸭血只能补缺铁性贫血,我这种外伤性出血没什么用啊。我自己就是医生,你还用听别人的?”

    叶澜被他哽到,半天才缓过来,小声地嘀咕:“泌尿科医生。”

    覃溱挑眉:“泌尿科医生怎么了?”

    “没怎么,挺好的。”叶澜夹了块最大的鸭血强行塞进他嘴里,“多吃点,我刚才碰见覃伯父了。”

    “哦,说了什么?”覃溱嘴里塞满了鸭血,声音含含糊糊的。

    叶澜想了想,谨慎地选择措辞:“他跟我说了你们父子不和的原因,不是你想的那样忘不了旧爱,他是为了你才会去闵家。我能感觉到伯父很关心你,只是有点儿……怎么说呢,近乡情怯?你其实也很爱他,所以才会去当医生,还选了同样的普外科,不是吗?”

    覃溱放下筷子,把鸭血咽下去,定定地看着叶澜:“他这么跟你说的?”

    “嗯……”

    覃溱笑了笑,笑意却未达眼底:“那你知道我童年是怎么过的吗?我爸离婚以后一直没有再婚,他对我最常说的一句话就是‘我这都是为了你’,呵,好像是我的原因阻挡了他追求幸福。可他根本没空照顾我,他放不下医院,放不下他的病人,我只是他不结婚的借口而已。你别看他现在这样子,很绅士风范,是不是?在我的印象里,那女人离开他以后,他的脾气变得喜怒无常,只是近些年,我毕业了从他家里搬出来,彻底跟他划分界限,他才终于意识到,他儿子跟他不亲这件事。”

    他低下头,凝视着鸡鸭血汤浮动的油点,声音低沉好似叹息:“我无法理解他的真爱,为了那个女人,可以完全放弃自己。一个人活着,有家庭,有事业,有独立的人格,再怎么浓烈的爱情也不能放弃自我。我做不到百分之百地去爱一个人,这种无缘无故的感情,像无根飘萍,让我觉得没有安全感。你……能理解么?”

    叶澜很想说,他不能理解。也许上帝分给每个人的幸运有限,在别处得到的幸福,并没有到他不能放弃的地步。但他不敢这么回答,他努力回忆覃溱说过的话,试着顺着他的角度思考:“我记得你说过,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任何感情都是有迹可循的。伯父现在努力想跟你修复父子关系,是想从你身上得到亲情的慰藉。感情都是真心实意的,只是有些人不会表达而已。”

    明明是在劝男神,叶澜却忽然想起叶莹。心底的暗室像凿开了一个洞,阳光照进来,潺潺的话语自然而然地说出口:“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不称职的家长,但他们的爱是真的。做孩子的,要多给他们一点时间和机会。你爸爸已经那么努力地在追赶了,你所要做的,只是站在原地,不要跑开而已。”他想起覃健柏和叶莹的关系,眯眼笑起来,“覃伯父现在整颗心都在你身上,你赶紧跟他和好,别耽误了我妈的幸福。”

    覃溱若有所思地侧过头:“只需要站在原地吗?”

    叶澜用力地点点头:“嗯,这样就很好了!你恨的不是伯父,而是被爱情冲昏了脑子的他,以及没有尽到父亲责任的他,现在的他已经跟以前不一样了,你可以试着去接受现在的他了。”

    覃溱没说话,灿若星辰的眸子注视着他。半晌,他慢慢地凑过来,低头给了叶澜一个亲吻:“那试试吧。”

    叶澜闭上眼睛,感受着唇上的温度,脑子里想的却是:你不接受真爱也没关系,如果有一天你不爱了,而我还爱得深沉,我也会像伯父一样放你走。

    等覃溱把饭菜吃完,叶澜又逼他把鸡鸭血汤喝得一滴不剩,覃溱揉了揉肚子:“我准备明天出院。”

    “啊?这么早?不再多住几天么?”

    “不用了,其实早就可以出院了,缝合的伤口基本都愈合了,我回去养着也是一样。”

    叶澜想了想:“这样也好,我在家里照顾你方便一点。”

    覃溱思索了一会儿,问:“出院以后,你要不要跟我回一趟温家?”

    “唉,我么?”叶澜收拾餐具的手停了停,莫名紧张起来,“我现在去温家……合适吗?”

    覃溱从他手里接过餐具装进保温瓶,严丝合缝地盖好,再递给他:“只是吃个家常便饭而已,别担心。温家人很好相处,我爷爷奶奶仅有的那点儿脾气也被我爸给磨平了。老人年纪大了对亲情很依恋,我跟他们提过你,他们都很欢迎。而且,diana也很喜欢你。”

    “啊……那就好。”叶澜稍稍放下心来,羞涩一笑,“我、我还没见过这样的长辈,有点期待。”

    覃溱抓起他的手指,细细密密的亲吻落在指尖,像是安慰:“一切有我。”

    出院的这天风和日丽,是个难得的好日子。叶澜叫了一辆车,把住院的物品大包小包全都抬了回去。

    覃溱头上的纱布拆线了,刘海盖住的地方留下了一道疤,叶澜没敢多看,也没敢问医生能不能消掉,逃也似的带着他钻进了出租车。

    前一天晚上,叶澜回家以后立刻风卷残云地把租房打扫了一遍,所以当覃溱进门的时候,看到的是与他离开前相差无几的样子——除了火箭浣熊生生饿瘦了一圈儿。仓鼠用两只小爪子扒住铁笼,冲覃溱吱吱乱叫,声嘶力竭地控诉叶澜这些天的虐待。

    叶澜心虚地往它的食盆里又塞了一把坚果,拿画稿遮遮掩掩地盖住仓鼠笼。覃溱看着他的动作,手指隔着笼子揉了揉火箭浣熊的小脑袋,眼神闪烁,什么话也没说。

    椅子太硬,房间里又没有沙发,叶澜把被子叠在一边,打算让覃溱坐在床上。搬被子的时候,从褶皱里掉出了早已没电自动关机的手机。自从覃溱入院以来,叶澜每天两点一线,连手机不见了也没意识到,不知道错过了多少电话短信。

    他赶紧把手机插上电,查阅最近的历史记录。樊越和费元德都有打来电话,而他竟然还收到了严卉和其他同事的关心短信,似乎是费元德在公司里透露他身体抱恙,需要休息一段时间。

    叶澜先是发短信给樊越让他安心,然后打给费元德道谢,费元德听他说完,告诉他随时欢迎他回去上班。叶澜有点感动,想到男神既然出院,以他工作狂的性格应该也会每天去医院,所以顺势答应下来,等明天就去上班。

    挂完电话,叶澜深吸一口气,干劲十足地捋起袖子,问床上优哉游哉的覃溱:“晚饭想吃什么?”

    “随便吧,你做的都好吃。”

    “那我下去买菜,你在家等着!”庆祝出院必须吃一顿大餐,叶澜在心里盘算着菜色,抓起钱包和钥匙,飞奔出门。

    通往菜场的路上,楼下小面馆又换了新的装修,门外立了块宽屏的液晶电视播放新闻,给无聊排队等位置的人打发时间。本着勤俭持家的原则,叶澜很少在外吃饭,但是男神会不会吃厌他做的菜啊?这家店每天都生意满满,应该味道不错吧?要么下次带男神来换换口味?

    叶澜伸头往面馆里扫了一眼,这一眼,直接把他钉在了原地。

    电视屏幕上正在播放万华抄袭事件的后续跟踪报道,一个女记者站在一栋大楼入口处,对着镜头说道:“我现在正位于当事人曾经就职过的丽美公司楼下,让我们随机采访几位当事人的同事,看看他们对本次事件的评价如何。”

    正说着,卢巧巧背着个包从屏幕经过,被女记者眼明手快一把抓住:“你好,请问小姐你是在楼上丽美工作吗?”

    卢巧巧挣了两下没挣开,满脸疑惑地看着摄像机:“是、是啊。”

    “那你认识万华抄袭事件的当事人叶澜吗?”

    卢巧巧精巧眉头皱起来,语气也有些不善:“认识。”

    “那请问你对他的印象如何呢?他平时工作中也经常抄袭吗?还有之前他在国外入围的珠宝设计大奖,有没有什么□□可以跟我们分享一下?”

    听着她的话,卢巧巧的神色一点一点变冷,到最后,已经是冰冻三尺。叶澜心里一凉,他知道卢巧巧本来就生他的气,再这么一搅合,她肯定对他更加不爽,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愉快地共事了。

    就在他以为卢巧巧会愤然离去的时候,电视里卢巧巧突然伸手一把抓住女记者的话筒,凑到摄像机面前,一字一顿,像是在说极其重要的宣言:“他没有抄袭,也不可能抄袭。澜哥是真心喜欢珠宝设计,他的辛苦和付出你们根本无法体会。我想说的只有一句话:我永远相信他,没有理由地挺他,我们所有丽美的同事,都一直在等他回来。”

    说完,她恶狠狠地把话筒丢回女记者怀里,头也不回地冲进电梯。

    叶澜盯着她消失的背影,缓缓地眨了一下眼睛。明知道男神还在家等他回去,双脚却如同灌了铅水,再也挪不动一步。心脏像浸透了水,沉甸甸的,又像充满了空气,鼓胀得胸口难受。

    在他有任何反应之前,惊慌失措地女记者切了线,自动转播下一条新闻。

    随着抄袭事件的尘埃落定,万华集团近日发生董事会人事变动,人称“韦夫人”的女强人韦佩瑶在执掌万华集团多年之后终于走下神坛,让位给原执行总裁闵温韦。众所周知,闵温韦是原万华集团董事长闵志荣的亲生儿子,所以这次人事变动也被理解为意料之中,万华的股东和职员们均表现得很平静,未发生过激事件……

    新闻又说了什么叶澜全然不知,脑子一片嗡嗡作响。

    韦夫人放过了他,而闵温韦继承了万华。

    悸动的心跳随着呼吸回归原位,他模糊猜到了覃溱的选择题。

    作者有话要说:  ……什么时候才能开车呢?

    ☆、韦佩瑶

    买完菜回家,已经过去了一个多小时。叶澜怕覃溱多问,一到家就埋头扎进厨房间,倾尽所能做了满满一桌菜。

    当天晚上两个人把饭菜一扫而空,像两个饿死鬼,覃溱还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角,跟叶澜相视而笑。

    吃完饭,洗完澡,两个人重新躺在租房的大床上,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叶澜闭眼感受着身边起伏的呼吸声,手指爬过去,握住了覃溱的手。

    是真实的。叶澜对自己说,男神还在,再也没有比这更重要的事情了。

    不出叶澜的意料,第二天覃溱果然早早起床上班去市中心医院,还美其名曰顺便复查。车子撞坏了,两个人吃完早饭一起等公交。覃溱等了一会儿就不耐烦起来,叶澜便有一搭没一搭地跟他聊天。

    “你打算什么时候去温家啊?”

    “周末吧,你有空吗?”

    ……

    “你以前有没有什么喜欢过的人呀?”

    “没有,只有你。”

    叶澜心里知道他没说实话,却又忍不住开心起来。

    覃溱的公交车跟叶澜不是一辆,叶澜把他送上车,又等了好一会儿,才坐上车。

    他悲哀地发现,似乎无法忍受独自等车了。

    回到丽美,叶澜敏锐地察觉到,那种探究的眼神少了许多。不是他出柜后小心翼翼的试探,也不是抄袭后窃窃私语的怪异。虽然没有回到最初什么事也没发生过的状态,但已经算得上是友好。

    卢巧巧看见他进来,面色突然一红,没有跟他打招呼,只是把糖果盒推过来,意义不言而喻。

    叶澜心情突然大好,他打开糖果盒,挑了一颗≈,扔进嘴里。不舍得咬碎,就这么含着,直到外层的糖衣融化。好长时间,嘴里都是甜甜的。

    卢巧巧身后,华晖也在。平日里巧舌如簧的华晖今天不知怎么安静如鸡,叶澜淡淡地扫了他一眼,收回视线,坐下了。

    下午临近下班的时候,严卉打开电话,说费总找他。叶澜心道果然费元德是有事才叫他今天来上班,挂了电话,余光却瞥见华晖也站了起来。

    叶澜耸耸肩,装作没看到他的样子,举步走向总经理办公室。

    严卉照理坐在秘书台,远远看见他来了,站起来似乎有话说。

    叶澜停了停,微笑着跟她打招呼:“早,谢谢你的短信,我已经没事了。”

    “那就好,你跟巧巧和好了吗?”

    叶澜想起电视里卢巧巧对着摄像机据理力争的样子,弯了弯嘴角:“我们没有不和,哪里来的和好?”

    严卉松了一口气:“巧巧其实很关心你,你没来上班的这些天她也一直闷闷不乐的,还说自己知道的太迟了,没能帮到你忙。费总说联系不上你,还是卢巧巧让我给你发的短信。”

    “我知道。”叶澜咧开嘴,笑得很灿烂,“谢谢你们。”

    严卉报以一个同样灿烂的笑容,“没什么,你进去吧,费总在等你了。”

    推开门,意料之中,除了费元德,闵温韦也在。叶澜暗暗瞪了一眼费元德,每次这种时候都叫他来背锅。

    他找了个椅子坐下,身后的门又被推开,华晖走了进来。他犹豫了一下,选了个离叶澜较远的墙角站着。

    费元德自知理亏,咳嗽了一声,心虚地解释道:“那个什么,闵总是特意来就之前写错名字的事情来向丽美赔礼道歉的。而且闵总还提出了赔偿方式,所以我叫你们一起来听一下。”

    刚爆出来抄袭那会儿,叶澜确实觉得天要塌了,眼前一片黑暗,可是经历了种种之后,他忽然觉得,当时的自己有点丢人。

    所谓的赔偿也浮云了,他摸出手机,男神没有来消息,让他有点担心,索性刷起微博。

    闵温韦出乎意料地没有对他放肆的态度发火,反倒有些低声下气:“我打算把万华新品发布会主推饰品的名额直接给叶澜,算是补偿。这是个绝好的机会,可以扬名的同时,消除之前的恶劣影响。”他转向叶澜,却不敢直视他的眼神,“你觉得呢?”

    自从酒吧的那条“et professor x”之后,覃溱就再也没发过微博。叶澜翻得有些无聊,百无聊赖地抬头:“我觉得?我的意见有那么重要吗,闵总?”他的目光在闵温韦脸上逗留了一会儿,“哦不,现在不能叫闵总了,应该是闵董。”

    闵温韦一阵尴尬,又不好发作,尴尬地咳了一声:“我是好意。”

    “你的好意恕我拒绝。”手机响了一声,叶澜一边随口说着一边解锁屏幕,“我不想接。”

    手机提示收到一条新微信,覃溱拍了两个并排的空碗照片发过来。

    【男神:叶主厨,晚上可以申请吃炸酱面吗?】

    叶澜忍俊不禁,虽然他担心医院的病号饭不好吃,每日三餐换着花样儿给覃溱送饭。然而顾及覃溱的身体,所有菜都少盐少油,清淡为主,大概把他憋坏了。

    气氛一时间有些尴尬。叶澜低头回微信,闵温韦抿着嘴唇一言不发。费元德见势不妙,赶紧出来打圆场:“既然叶澜不愿意,那就不要勉强了。我们公司还有其他很有才华的设计师,闵董可以考虑一下。”

    闵温韦又看向叶澜,见他完全没有要接话的样子,才抬眼扫视了一圈儿,目光落在华晖的身上:“听说你一直跟着叶澜?”

    “啊?”华晖被他问蒙了,下意识看了眼叶澜,颤颤巍巍地点点头,“是、是啊。”

    “那就你吧。”

    华晖受宠若惊:“我……”

    “你早就可以独当一面,不需要通过谁证明什么。”叶澜打断他,冷冷对闵温韦道,“闵董,希望你能早日意识到,作品最重要的是才能,而不是看人。家里还有人在等,我先失陪了。”说完,他抓起手机,往门口走去。

    “澜哥!”

    叶澜转过身,华晖向他跑了几步,停在距离他两米开外的地方,神情惴惴。

    叶澜笑了笑,主动走回他身边,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好干,我看好你。”

    华晖嘴唇蠕动着,眼角闪动,最终什么也没说,静静看着叶澜走向门口。

    每个人都会犯错,犯错在所难免。有些事情可以轻易原谅,有些事情通过弥补可以原谅,而有些事情,一辈子也无法原谅。

    出了公司大门,叶澜停下脚步,重重地呼出心底郁结已久的浊气。朝车站的方向走了两步,他一眼瞥见楼下停的那辆黑色宾利——如同当年他走出万华见到的那辆。

    呼吸一滞,叶澜下意识握紧了拳头。天人交战了许久,他终于下定决心朝宾利车走去。

    车门处站了一个西装革履的黑人保镖,叶澜低头默不作声地走过去,保镖替他拉开车门,示意他上车。

    加长版车厢内用米白色做装饰,只有相对而设的两个长沙发,中间隔了一个玻璃茶几,摆了两杯冒着热气的咖啡。叶澜转过头,正对上一双如漆如墨的眼睛。

    韦佩瑶身穿白色套裙,妆容一丝不乱,翘起腿坐在沙发上,神色悠闲地端起咖啡喝了一口:“坐。”

    叶澜僵硬了一下,才慢慢地在对面坐下:“韦夫人。”

    他没动自己的那杯,也不敢与韦佩瑶对视,死死盯着另一杯咖啡,目光几乎在被壁上凿出洞来。

    韦佩瑶欣赏着他的表情,往咖啡里加了一包糖,轻轻搅拌:“我见过你。”

    叶澜不知道她是何用意,手足无措地坐在她对面,车厢里回荡着的,只有银勺轻触杯壁的细碎响声。

    “我还记得,第一次见你,是为了我的儿子。我想看看是什么人,让他胆敢忤逆我。”韦佩瑶停下搅动的银勺,抬眼看着他。双眼皮微掀,浓密的睫羽下,黑曜石般的眼眸闪着摄人的光芒。叶澜像被毒舌盯住的猎物,四肢失去感觉,一动也不敢动。

    韦佩瑶看了半晌,嘴角扯动一个很小的幅度,似是嘲讽。她很快又低下头,重新晃动起面前的咖啡:“结果看了以后,我一度很失望。”她再度抬起头,眼底的光芒更胜,脸上的笑意却消失殆尽,“可我万万没想到,再见你,竟然还是为了我儿子。”

    叶澜咽了咽口水,避开了她的眼睛:“我跟闵温韦已经没关系了。”

    “我知道。”她顿了顿,“不过你也应该知道了,我不止这一个儿子。”

    这是……承认覃溱的身份了?不管再怎么说,她都是覃溱的生母,叶澜想不出该用什么表情对她。出言顶撞太不礼貌,尊敬有加也做不到……韦夫人找他,究竟是为了什么事?阻止他和覃溱?可选择题是她让覃溱做得,难道想反悔了?

    韦佩瑶看出他的纠结,不屑地冷笑一声,放开银勺,向后斜倚在真皮座椅上,目光轻佻地落在他身上:“你大可不必担心我会反对。别自作多情,我只是不想我儿子更加恨我。我倒是没看出来你有什么魅力,能让他放弃荣华富贵选择你。但既然是他的选择,我也管不着。”

    叶澜更加困惑,双手局促不安地摩擦着裤缝,每秒钟都变得煎熬。不是因为覃溱?那他跟韦夫人根本毫无瓜葛啊!

    “我找你是为了确认另一件事情。”韦佩瑶漫不经心地摩挲着座椅表皮,鲜红色的指甲在米白色皮色上犹如斑斑血迹,“我听说,覃健柏在追求你母亲?”

    叶澜顿时警觉起来:“是又怎么样?”

    “不怎么样。”韦佩瑶笑了笑,看上去很是开心,“我忽然怀念起一样很久以前丢掉的东西而已。”

    作者有话要说:  写这章的时候睡着了好几次……趴

    ☆、覃医生

    叶澜再也待不下去,拉开车门落荒而逃。

    一路跑到租房门口才发现没买菜做不了炸酱面,他只好再拐回菜场买配菜。进门的时候,覃溱已经在客厅等他了,面前的桌子上摆了两个空碗,正是他微信收到的那两个。

    叶澜莞尔,换好鞋走近他:“等很久了吗?”

    没等叶澜靠近,其中一只碗里登时窜出个毛茸茸的小脑袋,火箭浣熊在看到他的那一刻,两只小肉爪爪扒住碗的边缘,又是吱吱呀呀一通乱叫。

    叶澜尴尬得定在原地:“哟,还挺记仇啊。”

    覃溱把火箭浣熊抓在手里揉捏了两下,不顾它的抗议强行塞回笼子。他百无聊赖地打了个哈欠,推着叶澜走进厨房:“快做饭,饿死了。我们医院食堂的午饭好难吃。”

    “等等啦,我还没穿围裙!你以前不是一直都吃医院的午饭?”

    “啊,以前没觉得。今天去突然觉得好难吃,没吃两口,下午早早就饿了。”

    叶澜有点儿得意又不好表现出来,装作低头穿围裙:“今天上班怎么样?”

    “很轻松,我们主任不让我加班,让我早点回来歇着。”覃溱帮他系好身后围裙的带子,视线在腰围以下停留了几秒,才若无其事地转开目光,拿起装过仓鼠的碗。

    叶澜把刚买的大葱倒进洗菜池,犹豫再三,还是说出了口:“下班的时候,我碰到了韦夫人。”

    覃溱正在洗碗的手停住了:“她找你干嘛?”

    “她说……”话到嘴边叶澜却说不出口了。说她想从我妈手里把你爸抢走?男神对韦夫人恨之入骨,对覃伯父也全无好感,跟他说了完全没用。说到底,这件事是上一辈的恩怨,没必要让男神烦忧。想到这里,他反倒轻松起来:“她说你放弃了荣华富贵……你是放弃了万华的继承权吗?”

    “那本来就不是我的东西。”覃溱打开水龙头冲水,哗哗的水声盖过了声音里的情绪,“以前我爸每年带我去闵家过除夕,闵温韦把我当做假想敌,以为我想讨好那女人,让她把万华给我。呵,是时候让他认清楚自己有多无聊了。”

    “啊,那他的表情一定很精彩。”

    “是啊,可惜你没看到。那女人告诉他自己是她生母的时候,他的表情还要精彩。”覃溱止住话语,似是回味了一下,“无知的幸福生活至此终结,那女人为了养老也真是够狠。”

    “……想用血亲牵制住闵温韦吗?”

    “对,闵温韦也许本来对她只有厌恶,现在恐怕已经恨上了吧。”覃溱把碗放在台子上,又抽了两副筷子出来,目光带着暖意注视着他,“这个世界很公平,韦佩瑶害你失去万华的工作,你不是把她两个儿子都吃得死死得么。”

    “什么……吃得死死得……”叶澜反应过来,脸红了红,“什么啊,是你们豪门太乱了!”

    覃溱越过他,拿了块干布擦手:“是是是,都是我的错。那即将成为豪门一员的你感觉如何?”

    “感觉……好像被全世界洞穿了。”叶澜把青菜从水池里捞出来,在案板上放好,菜刀停住,转头对覃溱道,“我小时候总觉得自己孤单一人,被世界遗忘了,特别想让别人知道我的存在。去参加珠宝设计大赛也是为了求名,但现在我才知道,被太多人议论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情。如果你还在温家,势必每天也要承受巨大的压力吧。”

    “那不是你的错。”覃溱站在他身后,握住他的手,帮他把菜刀切下去,“这世界上多得是恶人,无论你如何去做,总有人看你不顺。优胜劣汰,那些人迟早会自取灭亡。”

    “你说这话的口气好像万磁王哦!”叶澜笑起来,“请问ax先生,如果有机会替社会制裁,你会惩罚那些恶人吗?就像老万对待人类那样?”

    “会,我不会放过一个。”覃溱把下巴搁在叶澜头顶上,声音高高地传来,“那样的话,就不会有你我这种家庭破碎的孩子了。”

    “嗯,可是……”叶澜被他禁锢在怀里,想转身认真地反驳。覃溱抱得很紧,叶澜费力地扭动着,臀部堪堪擦过他的西裤。覃溱猛然收紧双臂,把叶澜抱得更紧,低头往他耳朵里吹气:“别闹。”

    一个火热坚|挺的部位卡在臀缝中间,叶澜尴尬得一动不动,举着菜刀无所适从。

    事实上,这些天他一直很犹豫,算上出事和住院的时间,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进行过仓鼠不宜的事情了。顾及到覃溱的身体,他也不敢主动求欢。每天晚上覃溱就躺在他身边,能看能摸不能吃,憋得他很是辛苦。

    叶澜满怀期待地动了动腰,试探开车兜风的可能性。

    覃溱却后退一步松手放开了他,一脸严肃地警告:“说了别闹,好好做炸酱面。”说完,他撑着小帐篷转身走向客厅,坐在凳子上敲碗等投食。

    叶澜目瞪口呆。

    这剧情怎么跟小黄书里写的不一样?这种情况下,主角不应该把吃饭神马的抛之脑后,直接在厨房里围裙py吗?完全不按套路来,男神这是要闹哪样?

    叶澜这顿饭吃得如同嚼蜡,努力把视线集中在碗里才勉强控制住不去看覃溱的腿间。

    覃溱倒是胃口很好的样子,意犹未尽地吃掉了两碗面。叶澜不禁怀疑,市中心医院的食堂究竟有多难吃。

    吃完饭,叶澜把厨房收拾完毕回到客厅,覃溱正靠在床头看书。叶澜偷瞄了一眼,是一本厚厚的医学英文书籍,书页上印着几幅人体某个部位的解剖图。

    ……难道是有什么暗示?

    叶澜的脸又红了,他随即想到,不对,这是男神的本职工作啊,男神看这个不是很正常吗!

    希望破灭,他悻悻然打开电脑,随手涂了两下设计稿。最近费元德没有给他安排工作,他乐得清闲,只把照顾男神当做生活中顶顶重要的大事对待。

    两个人自顾自忙到九点,覃溱抬头看了眼时钟,起身去浴室洗澡。

    第1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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