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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16 章

    铁血密捕 作者:方白羽

    第 16 章

    雅间略显狭窄,有一道小门通往后进,看情形该是老板私人的住处,南宫缺进来后没有停留,径自从小门而出,穿过一条走廊来到一间厢房,推门闪身而入,里面果然有人早已等在那里,负手临窗而立。

    “老师!”南宫缺趋前两步,手忙脚乱地正要屈膝拜倒,却被那老者抬手阻住,南宫缺只好直起身来,只见老者面容清健,神情不怒自威,华发略显斑驳,南宫缺不禁涩声道,“八年不见,老师……清减了。”

    老者用欣赏的目光上下打量着南宫缺,连连摇头叹息:“八年不见,我几乎都不敢相认,你浑身上下都是一个世家公子,当初我也没料到短短八年时间,你就成功爬到南宫世家最核心的嫡系集团,成为其幕后的智囊,这儿已不适合你的身份,看来得重新找一个会面的地点。”

    “不碍事!”南宫缺忙道,“这次我是心急见老师才贸然前来,以后我会易容换装,不再惹人注意。”

    二人说着坐了下来,南宫缺用复杂的眼神望着老者问:“老师这次前来,是要对南宫世家动手了?”

    “不错!”老者眼中闪过一丝厉芒,“北边战事一平,皇上终于腾出手来整肃海患,我要趁此机会打击江南恶势力,其中尤以南宫世家为首。南宫世家盘踞江南百年,表面上是靠织造、丝绸持家,实际上包娼庇赌、偷运私盐和从东瀛走私东珠才是它最大的三条经济支柱,只是刑部一直抓不到把柄,这次我从刑部秘密来浙,手握圣谕,可以调动浙江一省刑名兵马,若不能把南宫世家连根铲除,岂不辜负了圣上的信任?”

    说着老者拍拍南宫缺肩头,眼里闪出殷切之色:“你这个八年前埋下的钉子,终于到发挥作用的时候了。”

    南宫缺微微颔首道:“不错,南宫世家包娼庇赌,贩运私盐,绕过船运司走私种种违法勾当我俱一清二楚,任谁一件都足以给它定罪。”

    “不够!”老者断然道,“南宫世家在朝中有权臣撑腰,若只是一般的罪名,顶多挖出它几个外围弟子,根本撼不动这棵参天大树,以你目前在南宫家的地位,该有份量更重的消息给我。”

    南宫缺垂下眼帘陷入沉吟,老者站起来,在屋中踱了几个来回,淡淡道:“近年来倭患一直不绝,为皇上心腹之痛,不惜下了两败俱伤的禁海令,但浙省的倭患仍不见减少,你以为是何原因?”

    老者说着一顿,双目熠熠转望南宫缺:“倭寇远离本土,长年漂泊海上,不可能经常回东瀛补充粮食淡水,淡水也还罢了,可以从海外荒岛补充,但粮食却只有通过我大明几千里海岸线,如今封海令下,断了奸商私运粮食卖与倭寇的路,各地州县又都坚壁清野,倭寇很难抢到粮食,但倭寇最大的秋野一支,仍在浙省海外时聚时散,徘徊不去,定是有人暗中在资助他们,我怀疑就是南宫世家,即便不是,他们作为本地最大的江湖势力,也不可能不知道一点线索。”

    南宫缺皱起眉头,缓声道:“私通倭寇,那是叛国大罪,即便南宫世家有此行为,也隐秘到不容我知晓,不过我会尽力去查,尽快给老师消息。”

    “好!”老者激动地扶住南宫缺胳膊,殷切地道,“若能找到南宫世家私通倭寇的证据,那谁都救不了它,老夫定要它顷刻间灰飞烟灭。”

    二、  内间

    月色如画,微风习习,海涛阵阵如仙人鼓瑟,远方海面点点波光如万点银星,可与天上万点繁星竞美。南宫俊控马走在队伍前头,身后十多辆马车那刚上过油的车轴发出的压抑呻吟,在寂寂夜空中仍显得十分刺耳。

    前方就是人迹罕至的黑风滩了,顺着平坦的防波堤大约盏茶功夫就能赶到,南宫俊抬头看看星月,在心中盘算着行程,象这样的行动已不是第一次,倒也驾轻就熟,只是那些粗鄙的倭人,南宫俊实在很讨厌跟他们打交道。

    突然,后方有一种异声传来,杂在波涛声中很难分辨,但南宫俊注意到了,立刻勒马停步,那沉闷的声音立刻清晰起来,那是裹了棉布的马蹄踏在沙石上的声音。

    “戒备!”南宫俊低声下令,说完立刻调转马头迎上去,已经听清只有一骑追来,南宫俊倒也不惧,只是奇怪这远离杭城百余里的荒僻海滩,谁会在此深夜奔马?

    “大公子留步!”来人远远便压着嗓子喊起来,在数丈外便急道,“宗主口令,立刻把粮食连同马车通通倾入大海,大伙分散到乡间隐蔽,暂时不要回城!”

    “扔下粮食马车!快!”一见是父亲贴身随从,南宫俊立知有变,毫不犹豫对众人下令,片刻间,数千斤大米连同拉粮的马车被推下防波堤,转眼便被波涛吞没。

    “离开海堤,到荒野隐蔽一夜,天亮后到绍兴暂避,没有命令不要回来!”南宫俊话音刚落,众人立刻分散开来,转眼消失在夜色中,这些都是南宫世家最忠贞的家奴,危急时刻如军队一样令行禁止。

    “你可以回去复命了,我到黑风滩看看!”南宫俊说着纵马向前奔去,就这一耽搁,前方黑风滩方向已隐约传来呐喊拼杀声。

    小心地绕到一处可以俯视黑风滩的高地,黑风滩的情形立刻尽收眼底,只见月色下数十名装束特异的倭人被上千兵卒困在中央,在周围无数火把照耀下,正如困兽般左冲右突,南宫俊一见那明军的营旗和兵力布置,心中突然生出一股寒意,那是浙江最精锐的剿倭营的旗帜,其兵力部署显示这不是偶然的遭遇战,而是苦心孤诣的埋伏,战事发动的时机,正是与倭人约定的会面时间,如果自己按时赶来的话,如今也陷在剿倭营的包围之中。

    看清战场形势,南宫俊立刻勒马而走,那一小股倭人大局已定,以他们过往的作风,逃不脱力战而死的结局。

    纵马赶往杭城方向,南宫俊心中寒意越甚,剿倭营有如此完备的埋伏,甚至连自己与倭人接头的时间都在算中,定是得到十分精确的消息,这消息只有南宫家最核心的几个人才清楚,不敢想象身边竟隐藏有官府的奸细,南宫俊恨不得立刻飞回家中,给父亲提个醒,把奸细揪出来。

    可惜杭州的城门直到日上三竿才终于打开,让南宫俊不得不在城外候了半夜,赶早进城卖点蔬菜瓜果的百姓也聚集在城门外,大家无心进城,只在城门外或欢呼或怒骂或悲愤或痛哭流泣,有人甚至不顾守门兵卒的劝阻,捡起石块砸向城楼,城楼上挂满了人头,那是昨夜剿倭营的战果,是作恶多端的倭寇的人头,受尽倭寇掳掠的百姓总算找到宣泄心中仇恨的目标,这几十颗人头,一下子把剿倭营在百姓心中的地位提高了许多。

    悄悄绕过众人进入城中,只见城里也透着股喜洋洋的味道,所有人见面的第一句话都是关于倭寇,南宫俊心中担忧,直奔家门,还好府邸外没有任何异状,这才稍稍放心了些。

    “大哥你终于回来了!”未进家门,便见三弟南宫剑已迎了出来,脸上忧色尚未尽散,为南宫俊拉住马缰,小声道,“快去议事堂,父亲一直在等你回来。”

    随着南宫剑进得二门,顺着长廊来到府中最机要的议事堂,只见南宫家最重要的几个人物早已等在那里,众人或坐或立,脸上都是一样的压抑凝重,并不因南宫俊平安归来而轻松。只有宗主南宫啸天脸上露出一丝难得的笑意。

    简短地把昨夜所见所闻说了一遍,大厅中一时寂寂无声,半晌,南宫世家的第二号人物,南宫啸天的弟弟南宫啸月才轻咳一声,犹豫着问:“这么说,咱们家中出了官府的奸细?”

    “不仅如此,”南宫俊恨声道,“这奸细还就在这厅中,咱们与秋野一郎往来的细节只有这厅中寥寥数人清楚。”

    “这怎么可能?”南宫啸月轻抚着颌下柳须,满面疑惑,“这里所有人都是南宫家嫡系至亲,都不是外人,唯一的外姓冷总管也追随大哥数十年,不可能做出这等事。”

    “怎么没有外人?”眉目冷厉的南宫剑突然把目光斜向一旁一脸漠然的南宫缺,毫不掩饰言语中的厌恶,“二叔难道忘了,咱们家中还有一个来历不明的野种?”

    “混帐!”南宫剑话音刚落,其父南宫啸天已拍案怒骂,“我早说过,缺儿是我南宫啸天的儿子,谁要旧话重提便是对我的不敬!”

    南宫剑脸上有不忿之色,但在大哥南宫俊目光暗示下,终于没有再说什么,只用恨恨的目光盯着南宫缺,几个南宫家的长辈见涉及宗主的家事,都不好说什么,大厅中一时沉寂下来。

    南宫缺略显慵懒地靠在椅背上,眼帘半垂,神情木然如老僧入定,心中却在暗叹:八年了,随便自己怎么努力,甚至完全忘记了自己的出生来历,但在别人眼中仍然是一个外人,一个野种,就连下人对自己也都只称公子,而不象称呼南宫三兄弟一样,依长幼称呼大公子,二公子,三公子。

    南宫啸天缓缓扫视了几个儿子一眼,这才平心静气地道:“不要怪我偏袒阿缺,这一回若不是阿缺,俊儿恐怕就回不来了,私通倭人的证据一旦被官府抓住,南宫世家立刻便会满门抄斩,所以我可以怀疑任何人,却无法怀疑阿缺。”

    众人眼露惊疑之色,但南宫啸天已无心解释,转开话题道:“内间的事我会留意,任何人不得再论,相互怀疑只会自乱阵脚,大家该考虑一下如何向倭人解释这次的埋伏,被杀的倭人中有秋野一郎的儿子,也是唯一的儿子秋野太,以秋野一郎一向的蛮横和多疑,恐怕不是三言两语能解释清楚。”

    “咱们是不是该招回阿玉,”南宫啸月面色犹豫,“秋野一郎刚愎自用又心胸狭隘,报复心极强,在没有重新建立信任前,阿玉去见他实在是冒险。”

    南宫啸天一声轻叹,无奈道:“这次倭人中伏,南宫世家无一人露面,更无半点损伤,若不由我儿子亲自去解释,怎么能取得别人信任?咱们与倭人交往的许多证据都在秋野手里,不尽快解释清楚,秋野说不定会做出蠢事来。”

    众人哑然,就在此时,只听厅门外有家奴高声禀报:“宗主,海螺村有急件送来!”

    海螺村是靠海的一处偏僻渔村,有倭人秘密的联络点,南宫啸天闻报心中一凛,急道:“快送进来!”

    一个手捧锦盒的家奴应声推门而入,南宫剑疾步上前,取过锦盒匆忙打开,待看清盒中的物事,浑身不禁一颤,手一松,锦盒摔落在地,一颗血淋淋的人头立刻滚落出来,骨碌碌滚出老远。

    “二哥!”南宫剑追上两步,抖着双手捧起人头,跟着双膝一软跪坐于地。

    “阿玉!”南宫啸月一声惊呼,抢上两步,看清那人头容貌,不禁怔在当场。

    “怎么回事?”南宫俊双目圆睁,转身抓住送信的家奴厉喝,“到底怎么回事?快说!”

    那家奴被拎住了衣襟,不得不踮起脚尖,却不敢挣扎,只嗫嚅着道:“听送信的弟子说,二公子刚进海螺村便被人一刀斩于马下,跟随他的弟子连对方是谁都没有看清。”

    “秋野你个王八蛋!”南宫剑一声暴喝跳起来,“呛”地一声拔出佩剑怒号着就往外冲,“我不把你这帮倭矮子斩尽杀绝誓不为人!”

    “站住!”一声冷厉的喝声震得大厅嗡嗡作响,震得众人浑身一颤,转头望去,只见南宫啸天一脸铁青,端坐椅中纹丝不动,强压悲痛淡淡道,“冷总管,去看看创口。”

    侍立身后的冷总管立刻闪身而出,细细查看了地上人头的创口,方抬头平静地道:“创口平整,颈骨断而不碎,显然是一刀断首,除了东瀛‘断刀流’的‘旋风一字斩’,我想不出更凌厉的杀招。”

    第 1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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