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首页 > 其他 > 宁财神文集

正文 第 22 章

    宁财神文集 作者:宁财神

    第 22 章

    显而易见,分开的三年里,马小贝一定吃了不少苦。读书时不学无术的她,竟然在这段日子里把自己锻炼成了一个真正的室内设计师,当她把这两年的作品展示给我看的时候,我吃了一大惊。真不敢相信,如此大气又充满变化的设计风格,竟然会出自女子之手。我说以前真是看走眼了,我以为你毕业之后最好的下场也就是凭着几分姿色傍一大款虚度此生了,没想到……你没想到的事情还多着呐,回头我慢慢跟你说,走,到我家喝酒去。

    我没想到的事情果然很多,马小贝的酒量竟然也涨了好几倍,两瓶红酒下肚,她除了脸红了一点、话密了一点,基本上还算正常,据说是苦练过的,代价是曾经喝到洗胃。我问她是否找了男朋友,她说有过一个,分开了,性格不合适。我说要不我给你介绍一个吧,她说我看你就挺好。我说咱俩就别啦,互相知根知底的,明知是火坑就别硬往里跳啦。马小贝听罢,忽然站起身来,作宽衣解带状,解开衬衫的第一粒钮扣之后,她说:实在不行就一夜情吧。我楞住了,干咳了一声。她狞笑着朝我缓缓走过来,边走边说:今天你从也得从,不从也得从。我脸色大变,正不知所措时,马小贝突然笑起来,笑得前仰后合,说:竹竿,你一点都没变。我说喔。她说:现在我放心了,你还是个老实孩子,明儿我给你介绍一女朋友吧。我说不用了。她说必须得用,好心好意给你发蜜你还敢假扛?我说我觉得其实你就挺好,要不就你吧。她说:哟?还敢嘴硬呐?我说:我是说真的。这回轮到马小贝楞住了,两秒钟之后她说:好好叫好筏?这事体去谈出来做啥?话音儿里的江湖气暴露无遗。我只好说:吓死掉了伊讲,我也是随便讲讲的呀。

    那次之后,我再也没敢打过马小贝的主意——我的段位太低,跟一个老江湖谈情说爱,我一定会死得很难看。

    而马小贝对我就友好得多,经常利用职务之便给我发蜜。各行各业的姑娘,只要是她见过,又认为不错的,甭管人家跟她熟不熟、有没有男朋友,她都死活得把姑娘约出来见面,我后来算了一下,前后竟然有十五个之多。当时的情形非常夸张,不管白天黑夜,马小贝总是能在我最忙碌的时候迎头扑上。经常是我干活干到一半,忽然接到马小贝的紧急电话,说你必须得马上来,出大事儿了,具体什么事儿甭问,来了就知道。匆匆赶到咖啡厅,对面坐着她和另外一个漂亮姑娘,空谈俩钟头,讪讪分手。过不了几天,马小贝的第二个电话又来了:你约她逛街了没有?没有?看电影呢?也没有?那你盘算什么呐?还不赶紧动手?快去!喔,对了,我忘了把她电话给你了。

    这种情形周而复始,一年之中,我和那十五位好姑娘饱受马小贝的骚扰,怒不敢言,一旦有所抗议,她便开始念紧箍咒:我这不都是为你好么?如果你不是我同学,如果你念书的时候不是那么照顾我,我犯得上这么豁出脸皮恶上吗,你这个人怎么就一点都不知好歹呢?说到最后虽不至声泪俱下,但她那激愤的神情已足够逼迫我认罪伏法,跟上大学时一样,耗到最后,我只能低头认错:您说的是,确实是我不好,是我不识抬举,下次再也不敢了,以后我一定争取将功赎罪,云云。每次认罪完毕,马小贝扬长而去,听着窗外传来的引擎轰鸣,我都会情不自禁手抱头部沉痛地总结:交友不慎、遇人不淑。而作媒成瘾的恶棍马小贝在屡屡获胜的情况下,不断作恶,乃至最后声名狼籍,所有合作单位的漂亮姑娘就跟躲色狼一样,一见到她便躲出十几米远,连话都不敢搭,生怕让她给缠上。最后,当马小贝的目光所及之处几乎见不到漂亮姑娘时,她不禁仰天浩叹:实在不行,只好我自己上了。

    马小贝的作媒行为停止于去年的上,收录最全的地方是天涯社区和榕树下。

    在我刚开始写作的时候,网络上还很少有人在干类似的事情,于是好事者便注意到我,并对我进行了采访,由于我当时的态度非常端正,此人便友好地将我与另外两位写作者并称为网络文学三架马车。这个称号听上去非常厉害,很像是香港歌坛四大天王,于是不久以后我就借着这个出名了。

    随后,信箱里莫名其妙地多了许多读者来信,新写的贴子回复比刚开始时多几十倍甚至上百倍,甚至还有人专门写了评论我的文章,这些突如其来的变化使我惊喜万分,觉得天终于要降大任于我了。过了些日子,一个下午,我在安惠北里放风筝的时候,突然跟站在旁边收线的何盼盼说:喂,我现在成名人了。她急着收线,心不在焉地回了我一句:那你可别变坏了。

    这都哪儿跟哪儿啊?刚在网上混出点小名气就美出了大鼻涕泡,生怕日后抵挡不住诱惑而堕落,那要是回头真混出来,指不定要腐朽成什么样呢。当时我不知该怎么回答她,因为我根本想象不出以后将会是怎样,于是跟她瞎贫:万一我一不留神得了诺贝尔文学奖,得上哪儿办签证啊?要是手续麻烦我就不去领了,把大好机会留给年轻人吧,你说呢?她说:去,为什么不去?这不光是你个人的荣誉,也是咱们国家的荣誉,到时候咱俩一块儿去,顺便旅游结婚。我说那要是不让带媳妇一起去呢?她说:那就让他们直接把奖金打到我户头上,省得你瞎花。

    一转眼四五年过去了,我非但没得着诺贝尔,连茅盾文学奖都没沾上边儿,最可气的是,我竟然连一个网络文学奖都没得着,榕树下连着举办了三届网文大奖,我光顾着给人当评委了,眼睁睁看着尚大姐欢天喜地把一万块钱奖金揣进了腰包,心里这份嫉妒。我记得清楚,那回她没来上海领奖,是白眉代领的,搞得大家以为他得了奖,就此便开始狂喊俞老师,一直喊到了今天。

    后来我终于意识到,所谓的出名也就是这么回事儿。发财是肯定没戏了,想靠出书赚钱的可能性微乎其微,这个年代,能卖到五万本的小说少得可怜,除了个别拿下半身码字的姑娘外,一般人想都别想,能勉强混到一万册已经是祖宗积德了。既然发不了财,那就享受一下名声带来的虚荣吧?没那么容易!老作家们多威风啊,有的是读者哭着喊着要跟他死磕一辈子的,逢书就买,有时候还背呢。我的情形就很尴尬,读者们非但不尊敬我,还经常批评教育我,我的信箱里经常能收到类似这样的来信:孙子,你丫还写呐?累不累啊,江郎才尽就甭死撑着啦,差不多洗洗睡吧。

    起初收到这样的信,我非常愤怒,有过一个纪录,跟读者来回写信对骂,多达二十余封,那些信现在还在我这儿存着呢。有时候无聊翻出来看两眼,乐得不行。我后来整理了一下读者来信,发现真正看上我的没几个,大多是冲着虚名来的,语无伦次词不达意,唯一目的就是为了告诉我:世界上还有他那么一号人。像方瑭那样能从读者演变成朋友的,不到千分之一。

    你看,这名声也没给我带来什么好处。即便是后来认识了白眉和博士这帮好朋友,也只是因为性情相投,与名声无关。

    在那个年代,被称为网络写手是一件很光荣的事情,不像现在,网络写手跟美女作家一样,都臭遍大街了,随便谁,只要在网上发过两三篇文章的,都能自封一个,跟我家门口那个摆馄饨摊儿的非说自己是安徽料理一个路子。李寻欢有一次跟我讲:现在谁要是敢当面说我是网络写手,我就会跟他说你才是网络写手,你们全家都是网络写手。

    说到这里,请允许我矫情地叹一声:那时候的网络可真干净啊。写作就是写作,什么猫儿匿都没有。

    当时,没人知道网络写作能给你带来什么,所以写东西的时候,胸脯里那股小火儿都是拿文学柴硬烧出来的。那时即便是瞧不上谁,也都是拿文学说事儿,虽然大家写得都不怎么样,但一眼望去,态度都还是虔诚的,个顶个勤勤恳恳地写着东西,一篇一篇狂发不已,有人夸便高兴,有人骂就静下心来跟对方死磕,非说我这结构怎么怎么有道理,我这第二段怎么怎么没离题……真是干净。

    那个年代,没有人呼朋引伴换着名字吹捧自己,没有人只字未动就敢给自己封网络第一才子,没有人连句整话都说不利索就敢号称自己是省作协会员,没有人胡乱骂两句“你这傻逼、你是阳萎”就敢号称是板儿砖,没有人为了争当一个无聊的版主打得头破血流,没有人随便抄俩荤段子就敢说自己倍儿幽默,没有人拿自己跟鲁迅做逐一比较然后得出结论他比鲁迅还伟大,没有人因为屁大一点删贴的小事儿就开始哭喊着比窦娥还冤,没有人胡乱猜度并对假想之人极尽毁谤之能事,没有人被晾在一边当了傻冒而不自知还沾沾自喜地说“你被我砸倒了,赶紧回家养伤去吧”,没有人动不动就直奔下三路还非管这叫个性,没有人以己度人事事都把人往阴暗处寻思,没有人不分青红皂白上来就说你摆什么臭名人架子姑奶奶今天骂的就是你,没有人……现在全有了,漓漓拉拉散了一地,我学着说句陕西话:贼不死,脏得很。

    我想说的是,成名心切可以理解,但玩起来总得有点法度吧?搞得这么急吼吼的,不觉得有些失态么?若是宝贝就放在眼前,随便诸位拼抢,如同电影大结局,山洞之中珠光宝气,众匪徒撕破脸皮一拥而上,那倒也是人之常情。可现在情况不是这样,别说山洞,您连山都还没见着呢,就敢拿出刀来随便瞎晃,就不怕让四大名捕给废了?

    起初对网络迷恋得一踏糊涂,每天至少要泡上十个钟头,现在除了收收信之外,基本就不怎么再上了。自己总结了一下:一半是因为久了腻了,一半是因为脏了烦了。广告里拍得美好:踢完足球浑身倍儿脏,一块舒肤佳就全都洗干净,放大镜显示,连带着把所有细菌全部搞定,洗完澡的小朋友干干净净漂漂亮亮,朝着镜头笑时,神情一派天真。

    借我借我一块舒肤佳,让我把这弄脏了的网络洗洗干净吧。

    四四得几

    习惯

    北京的冬天冷而且干燥,尤其是夜里,寒风吹起时,能听得到嗖嗖的声音。晚上九点二十,老皮蹲在小区院子中央的花台上打电话,说着说着就哭起来:伊有啥地方比我好啦?说完又哭,哭一会儿又问:伊有啥地方比我好啦?只是这一句,连续问了许多遍。电话那端显然有些不耐烦,但又没有挂电话的意思,只是沉默着,把时间慢慢拖过去,老皮需要的答案迟迟没有出现。

    二十分钟后,手机终于没电了,老皮对着手机喊起来:喂……喂……喂……声音越来越低,最后一声喂之后,老皮吸了一下鼻子,缓缓地抱住脑袋,开始咳嗽般地抽泣。

    是夜,房间里没有开灯,老皮瘫坐在沙发上抽烟,烟头在黑暗里一闪一闪,闪到最亮的时候,依稀可见老皮那张胡子拉茬的脸。

    打电话问她身边的朋友,那边到底出了什么状况,朋友们的回答均是不知道,老皮心知那边已经穿了连裆裤,不如不问。过了几天,想动身回上海去,又抽不开身,只能不断地给她打电话,手机关机,电话要么忙音要么没人接,QQ永不在线,发妹儿也不回。让朋友去家里找她,把门拍烂了也没人出来,想必是躲起来了。

    老皮自己反思,是分开得久了感情淡了?不会!每天都打电话通妹儿,丝毫没感觉到异样。若非那个晚上她突然说找了新下家,老皮还一直以为自己还幸福着。若是与两地分居无关的话,那就只能从那男人身上找问题了,可是,他哪里能比得过我呢?老皮自己寻思了半天,坚决地否定了这个答案——跟女人在一起这么多年,从来没听她发过一句牢骚,每次问起来都说:你是上帝赐予我的男人,走哪儿跟哪儿这辈子就非你莫属了。

    如此看来,问题只能是出在老皮自己身上。老皮深吸了一口气,仰着头回想,在北京期间,自己倒确实是做了件坏事,但那事神不知鬼不觉,只有当事双方才能知晓,绝不可能传到上海去。三个月前的一次一夜情,断无任何可能被秀秀发现。那一夜,老皮酒高,与初次见面的陌生女子同床共枕,天未亮便各回各家,三天后连对方的长相也忘得一干二净。

    第 22 章

    恋耽美
Back to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