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七十四章
庶女医香 作者:雪舞冰凝
第七十四章
柳儿进来时，见远黛正歪坐那里慢慢喝茶，她病势虽已见起色，但面色看着却仍颇显憔悴，玉容苍白不见丝毫血色。她平素玉容清冷，性情宁定，纵微笑时，也仍让人觉得飘渺难定，如隔云端，然而这时柳儿再看她时，却无由觉得，她其实也是个真实之人。
“郡主……”她怯怯上前，恭谨行礼。
不无疲惫看一眼柳儿，远黛简单吩咐道：“这两日事，不许说出去！”
柳儿听得心下一惊，几乎脱口而出道：“郡主是指什么？奴婢不明白？”
不期然蹙起了眉，远黛微微不耐移眸看向柳儿：“你真不明白？”她淡淡问着，眸光似不经意一般落了柳儿腰上。那里，挂着一只小小香囊。香囊绣算不上精致，花样也甚是普通，质料似乎不错，却略显陈旧，乍一眼看去，简直找不到丝毫亮点。
然而这只香囊，远黛却是见过——它被搁一只不大箱笼里，放百里肇书房内。箱笼里装着，除却这只香囊外，便是一些零碎针头线脑，其实琐碎得很。
远黛接掌了睿亲王府后，曾命文屏等几个仔细查点府内各项物事，这箱子便是那时被惠儿翻找出来。惠儿见这箱内物事实是既寻常又琐碎，全无一丝价值，便要将它丢掉，却被杜若拦了下来。杜若凌府时，便以细心见长，想着这只箱笼能被搁百里肇书房内，即便并不珍贵，也怕有什么特殊意义，便命人送到了远黛面前，请她定夺。
杜若既这么做了。远黛自也只好觑空问了百里肇。这才知道，原来这箱笼内物事，竟是初雨留下。初雨亡故之后，她一应衣物或被焚毁，或送了与她平日相善府内丫鬟留念，终剩下，只得一个绣箧，及绣箧内一些针头线脑及绣活。
她百里肇身边多年，深得百里肇信任，名为丫鬟。其实手中却自管着百里肇属下一应情报事宜。也正因此，她其实并没多少时间去学习女红，所以她针线活实算不上好。箱笼里头唯一算得上完整那只香囊。便是她绣来打算送与百里肇，然而她虽下了很大心思，但等绣完之后，却仍觉拙劣得很，所以她终也只是将这只香囊放了绣箧内。
知道这件事。只有她兄长初炜。初雨过世后，初炜将她所留之物一一分赠，这只绣箧，他终选择了交给了百里肇。远黛从百里肇口中得知此事后，不觉喟叹了一回。那时她才刚嫁给百里肇不久，二人关系也还算不上亲密。但远黛仍是好生把玩了一回这个香囊。
她记忆力极好，几乎可称得是过目不忘，这一点。百里肇自然也是知道。事实上，远黛明州集市之所以独独叫过柳儿来，便是因为她挂腰间这只香囊。她心中原本也不敢肯定柳儿身份，毕竟那只是一只很是寻常香囊，所以只命她跟自己身边。却并没多说什么。然而柳儿自请卖身之举，却让她愈加肯定了自己猜测。但她对此。还是一言不发。她身处如此险地，有些事情，装作全不知情无疑要比挑明来得明智。
至于为何不用其他物事而用这只香囊，远黛也并不觉得奇怪。百里肇身为北周亲王，又曾是太子之尊，能表明他身份东西，拿了出来，件件都非同小可，并无适合挂一个寒门女童身上物件。姑苏时候，二人虽也买过一些小物件，但那都是一些寻常东西，也找不到可做信物。能取出这只香囊来，他怕是也费了不少心思。如此一想，远黛心中不觉一暖。
对于百里肇竟会拿了初雨东西来做信物，远黛却并不意。她虽素性平和，内里却是再骄傲不过，她好生生一个大活人，若是都争不过一个死了几年初雨，尚复何言？
果不其然，她这么一问之后，柳儿便垂了眼，同时低低唤了一声：“王妃！”她虽没有多说什么，但这一句“王妃”却无疑是承认了她自己身份。
远黛上下打量着她，她身材极之纤弱，面容也自稚嫩如女童，惟一双黑眸清宁澄澈，仿佛能照见人心，却不像是个小女孩。远黛石广逸身边多年，虽不曾真正走过江湖，对一些奇闻异事却是多有了解，此刻仔细端详之下，却也发现了不少破绽。
不想多加追究，点一点头后，远黛淡淡道：“我如今只有四个字给你：安分守己！”百里肇等人能找出柳儿来，怕也费了不少心思，这样棋子，自然要放关键时候用，她可并不希望为了些许小事就折损了去。叫了柳儿过来，也正是为了这事。
她这话一出了口，柳儿面上便不由露出诧异之色，但很，她便垂眉敛目低应了一声。事实上，这一二日，她正忖度着是不是该给那边报个信。
毕竟当日她得到指令，是但凡远黛有事，都必要详细禀报。
见她应了，远黛便也不再多说什么，只伸手一指面前茶盏，吩咐道：“你去换盏热茶来！”
…………
坤毓宫，乃南越内廷后三宫之一，也是历代南越皇后起居之所。然而这一代金氏皇后，却昭平帝登基后不久，便身罹奇疾，一直不能痊愈，也因此，成日闭居坤毓宫，一应宫中之事，数交了施贵妃手中。然而即使如此，也还是无人能够动摇得金后地位。
金后非但乃是燕南金家嫡女，是当今皇上昭平帝石传钰表妹。
金家原就是南越名门，昭平帝石传钰之父景轩帝前后立过两名皇后，都为金家嫡女，由此既可见得金家之女不凡，也可依稀觑见金家之势。而事实上，石传钰所以能够登上南越帝座，也多得益于金家之势。这一点。整个南越虽非路人皆知，但也绝非秘密。
郢都位处南方，素有花城之称，时序虽早入了冬，却似乎并没影响到坤毓宫内小花园。
事实上，这座小巧却自显精致花园内，四季花朵竞相开放，令人大有目眩神疑，如入仙境之感。花丛中，数只彩蝶逍遥飞舞。却是全不避人，时而甚至会飞到花丛中那名身着蜜合色小袄女子身边。女子看来约莫二十一二年纪，身材虽不甚高。却自见窈窕玲珑。乌黑长发高高绾起，近乎完美鹅蛋脸上，眉如远山，目若秋水，似玉瑶鼻之下。一点樱唇，嫣红明媚，那份艳丽明媚却压得这满院花朵数失色。
静静站一丛玉簪花前，女子微微失神凝眸看着那束洁白胜雪花朵，良久，方轻叹了一声。抬手掐下一枝将开未开花朵。她一反手，将之斜插了自己鬓上。
身后，有人轻步走了过来。低声唤道：“娘娘！”却是一名年二十余绯衣女官。
没有回头，女子只淡淡问道：“可打听出来没有？”
绯衣女官应声道：“奴婢已命人打探过了！不过刘启盛那张嘴，素来都是该说说，不该说滴水不漏，这一时半会却也打探不来。不过奴婢却从太医院处得知。昨儿那郭璞奉命出宫请脉去了！他去地方……乃是广逸王府……”
轻抚着一朵玉簪纤手骤然一颤，生生那朵娇嫩白花上掐出了一道指印。她近乎呢难道：“广逸王府？怎会是广逸王府？难道她……还没有死……”
绯衣女官默然不语，看向女子眸底深处，却隐约有着一丝怜悯。她自幼跟着自家主子，自然深知这几人间恩怨纠葛，如今一听有人住进了广逸王府，却哪还猜不出那人身份。然而她心中愈是清楚，便愈知道，这个时候自己断断不能胡乱言语，免得殃及池鱼。
冬日风，带着些许寒意，吹女子面上、身上，吹动她微微散乱鬓发，吹得她所着蜜合色轻衫猎猎作响。良久，她才淡淡开口：“本宫要见她！”这一句话，从她口中说出，语调平稳而无一丝波折，其中之意，是斩钉截铁，全无转圜余地。
绯衣女官似是怔了一下，而后才犹疑道：“这事……只怕要从长计议……”
“不必……本宫要见她，立刻、马上！”女子直截了当截断了她言语：“去！”
她眉动目轩之下，自有一股凌人气势，饶是那绯衣女官常她身边，也仍被她气势压得几近窒息，不敢多说什么，她低头答应一声，告退而去。
小花园内，女子慢慢抬手，似欲再去抚摸面前那丛玉簪花，然而手指落处，却自连花带叶一把揪住，而后将这一手残枝败叶重重甩了一边：“石青螺……”她紧咬牙关，慢慢吐出这一个名字，明若秋水双瞳之中，陡然闪过一丝凛冽寒意与杀机。
…………
广逸王府内，似乎永远都是花木扶疏，幽香沁人。漫步走只可供二人并肩而行鹅卵石小径上，远黛转头看一眼绘春，微微叹道：“不料想我这一生，还会有回来一天！”
绘春听得一怔：“瞧郡主说这是什么话？你若想回来，难道还有人会拦着你不成？”
唇角仿佛上扬了一下，扬起却是一个苦涩弧度，半晌，远黛才淡淡答道：“我走之前，曾父王面前立誓，错非有一日我能放下从前种种，否则绝不踏入郢都半步！”
瞬间沉默过后，绘春叹道：“王爷临终前，放心不下，毕竟还是郡主！”她虽竭力想将这话说平淡些，然话到后，终究不免带了些许失落。
深深看她一眼，远黛不再言语，缓缓朝前走去。绘春默不作声跟后头。顺着小径一路前行，却是足足走了两刻光景，前面才见了一扇紧闭着月洞门。月洞门上，赫然四个龙飞凤舞大字：冰心玉壶。冰心玉壶，正是当日广逸王书房，也是他藏书之所。
远黛本就是大病初愈，若严格说，甚至连这个“愈”字也够不着。
这会儿足足走了两刻时间，早累得香汗涔涔，腿脚也早酸麻无力。
绘春旁，见她面色微红，鬓角生汗，鼻息也略见散乱，却不自觉皱了眉头，一面伸臂扶住她，一面却诧异道：“这几年郡主可曾好生调养着？”远黛幼时，身体确是不好，这一点，绘春自是知道。但其后经过石广逸不计代价调养，却早养得与常人无多大差别。只是如今绘春看来，却又觉得远黛比当年仿佛虚弱了许多，故此才忍不住问了出来。
远黛这会儿也觉累了，好前头已到了“冰心玉壶”，她便也停下了脚步，半靠绘春身上，略作歇息，及至觉得缓过气来时，才道：“你放心，我无碍！”
这话一出，绘春倒也不好再多问什么，只得点了点头，道：“如此好！”口中说着，她便扶了远黛手，一路慢慢走到了那扇月洞门前。抬眸注视这门良久，远黛才叹了一声，抬手微微用力，只听得“吱呀”一声，月洞门应声而开。
月洞门内，满目青碧，风过处，声响潇潇，原来这冰心玉壶内，竟是种满了翠竹。远黛移目四顾，而后方慢慢道：“这院子，依稀竟还是旧日模样！”
绘春也自默默四顾，半晌才道：“郡主却不知道，这不过是个空架子罢了！王爷过世后，皇上说是怕了蛀了这些书，便命人都搬去了宫中。这会儿郡主虽是回来了，他也只是命人将这里洒扫、修剪了，内里藏书，却仍宫中！”说着这话时候，她便叹了口气。
反倒是远黛一怔之后，却道：“搬入宫中也好！至少有人照看着！父王东西，该给我，他都已给了，到如今还剩下，只怕也是他有意要留给四哥！”
绘春虽知远黛这话虽不中亦不远，但想着当年之事，心中终不能释怀，只恨恨道：“只可惜……大爷去太早了……”她口中所说大爷，指自是石传珉。
第七十四章
言情海
第七十四章
柳儿进来时，见远黛正歪坐那里慢慢喝茶，她病势虽已见起色，但面色看着却仍颇显憔悴，玉容苍白不见丝毫血色。她平素玉容清冷，性情宁定，纵微笑时，也仍让人觉得飘渺难定，如隔云端，然而这时柳儿再看她时，却无由觉得，她其实也是个真实之人。
“郡主……”她怯怯上前，恭谨行礼。
不无疲惫看一眼柳儿，远黛简单吩咐道：“这两日事，不许说出去！”
柳儿听得心下一惊，几乎脱口而出道：“郡主是指什么？奴婢不明白？”
不期然蹙起了眉，远黛微微不耐移眸看向柳儿：“你真不明白？”她淡淡问着，眸光似不经意一般落了柳儿腰上。那里，挂着一只小小香囊。香囊绣算不上精致，花样也甚是普通，质料似乎不错，却略显陈旧，乍一眼看去，简直找不到丝毫亮点。
然而这只香囊，远黛却是见过——它被搁一只不大箱笼里，放百里肇书房内。箱笼里装着，除却这只香囊外，便是一些零碎针头线脑，其实琐碎得很。
远黛接掌了睿亲王府后，曾命文屏等几个仔细查点府内各项物事，这箱子便是那时被惠儿翻找出来。惠儿见这箱内物事实是既寻常又琐碎，全无一丝价值，便要将它丢掉，却被杜若拦了下来。杜若凌府时，便以细心见长，想着这只箱笼能被搁百里肇书房内，即便并不珍贵，也怕有什么特殊意义，便命人送到了远黛面前，请她定夺。
杜若既这么做了。远黛自也只好觑空问了百里肇。这才知道，原来这箱笼内物事，竟是初雨留下。初雨亡故之后，她一应衣物或被焚毁，或送了与她平日相善府内丫鬟留念，终剩下，只得一个绣箧，及绣箧内一些针头线脑及绣活。
她百里肇身边多年，深得百里肇信任，名为丫鬟。其实手中却自管着百里肇属下一应情报事宜。也正因此，她其实并没多少时间去学习女红，所以她针线活实算不上好。箱笼里头唯一算得上完整那只香囊。便是她绣来打算送与百里肇，然而她虽下了很大心思，但等绣完之后，却仍觉拙劣得很，所以她终也只是将这只香囊放了绣箧内。
知道这件事。只有她兄长初炜。初雨过世后，初炜将她所留之物一一分赠，这只绣箧，他终选择了交给了百里肇。远黛从百里肇口中得知此事后，不觉喟叹了一回。那时她才刚嫁给百里肇不久，二人关系也还算不上亲密。但远黛仍是好生把玩了一回这个香囊。
她记忆力极好，几乎可称得是过目不忘，这一点。百里肇自然也是知道。事实上，远黛明州集市之所以独独叫过柳儿来，便是因为她挂腰间这只香囊。她心中原本也不敢肯定柳儿身份，毕竟那只是一只很是寻常香囊，所以只命她跟自己身边。却并没多说什么。然而柳儿自请卖身之举，却让她愈加肯定了自己猜测。但她对此。还是一言不发。她身处如此险地，有些事情，装作全不知情无疑要比挑明来得明智。
至于为何不用其他物事而用这只香囊，远黛也并不觉得奇怪。百里肇身为北周亲王，又曾是太子之尊，能表明他身份东西，拿了出来，件件都非同小可，并无适合挂一个寒门女童身上物件。姑苏时候，二人虽也买过一些小物件，但那都是一些寻常东西，也找不到可做信物。能取出这只香囊来，他怕是也费了不少心思。如此一想，远黛心中不觉一暖。
对于百里肇竟会拿了初雨东西来做信物，远黛却并不意。她虽素性平和，内里却是再骄傲不过，她好生生一个大活人，若是都争不过一个死了几年初雨，尚复何言？
果不其然，她这么一问之后，柳儿便垂了眼，同时低低唤了一声：“王妃！”她虽没有多说什么，但这一句“王妃”却无疑是承认了她自己身份。
远黛上下打量着她，她身材极之纤弱，面容也自稚嫩如女童，惟一双黑眸清宁澄澈，仿佛能照见人心，却不像是个小女孩。远黛石广逸身边多年，虽不曾真正走过江湖，对一些奇闻异事却是多有了解，此刻仔细端详之下，却也发现了不少破绽。
不想多加追究，点一点头后，远黛淡淡道：“我如今只有四个字给你：安分守己！”百里肇等人能找出柳儿来，怕也费了不少心思，这样棋子，自然要放关键时候用，她可并不希望为了些许小事就折损了去。叫了柳儿过来，也正是为了这事。
她这话一出了口，柳儿面上便不由露出诧异之色，但很，她便垂眉敛目低应了一声。事实上，这一二日，她正忖度着是不是该给那边报个信。
毕竟当日她得到指令，是但凡远黛有事，都必要详细禀报。
见她应了，远黛便也不再多说什么，只伸手一指面前茶盏，吩咐道：“你去换盏热茶来！”
…………
坤毓宫，乃南越内廷后三宫之一，也是历代南越皇后起居之所。然而这一代金氏皇后，却昭平帝登基后不久，便身罹奇疾，一直不能痊愈，也因此，成日闭居坤毓宫，一应宫中之事，数交了施贵妃手中。然而即使如此，也还是无人能够动摇得金后地位。
金后非但乃是燕南金家嫡女，是当今皇上昭平帝石传钰表妹。
金家原就是南越名门，昭平帝石传钰之父景轩帝前后立过两名皇后，都为金家嫡女，由此既可见得金家之女不凡，也可依稀觑见金家之势。而事实上，石传钰所以能够登上南越帝座，也多得益于金家之势。这一点。整个南越虽非路人皆知，但也绝非秘密。
郢都位处南方，素有花城之称，时序虽早入了冬，却似乎并没影响到坤毓宫内小花园。
事实上，这座小巧却自显精致花园内，四季花朵竞相开放，令人大有目眩神疑，如入仙境之感。花丛中，数只彩蝶逍遥飞舞。却是全不避人，时而甚至会飞到花丛中那名身着蜜合色小袄女子身边。女子看来约莫二十一二年纪，身材虽不甚高。却自见窈窕玲珑。乌黑长发高高绾起，近乎完美鹅蛋脸上，眉如远山，目若秋水，似玉瑶鼻之下。一点樱唇，嫣红明媚，那份艳丽明媚却压得这满院花朵数失色。
静静站一丛玉簪花前，女子微微失神凝眸看着那束洁白胜雪花朵，良久，方轻叹了一声。抬手掐下一枝将开未开花朵。她一反手，将之斜插了自己鬓上。
身后，有人轻步走了过来。低声唤道：“娘娘！”却是一名年二十余绯衣女官。
没有回头，女子只淡淡问道：“可打听出来没有？”
绯衣女官应声道：“奴婢已命人打探过了！不过刘启盛那张嘴，素来都是该说说，不该说滴水不漏，这一时半会却也打探不来。不过奴婢却从太医院处得知。昨儿那郭璞奉命出宫请脉去了！他去地方……乃是广逸王府……”
轻抚着一朵玉簪纤手骤然一颤，生生那朵娇嫩白花上掐出了一道指印。她近乎呢难道：“广逸王府？怎会是广逸王府？难道她……还没有死……”
绯衣女官默然不语，看向女子眸底深处，却隐约有着一丝怜悯。她自幼跟着自家主子，自然深知这几人间恩怨纠葛，如今一听有人住进了广逸王府，却哪还猜不出那人身份。然而她心中愈是清楚，便愈知道，这个时候自己断断不能胡乱言语，免得殃及池鱼。
冬日风，带着些许寒意，吹女子面上、身上，吹动她微微散乱鬓发，吹得她所着蜜合色轻衫猎猎作响。良久，她才淡淡开口：“本宫要见她！”这一句话，从她口中说出，语调平稳而无一丝波折，其中之意，是斩钉截铁，全无转圜余地。
绯衣女官似是怔了一下，而后才犹疑道：“这事……只怕要从长计议……”
“不必……本宫要见她，立刻、马上！”女子直截了当截断了她言语：“去！”
她眉动目轩之下，自有一股凌人气势，饶是那绯衣女官常她身边，也仍被她气势压得几近窒息，不敢多说什么，她低头答应一声，告退而去。
小花园内，女子慢慢抬手，似欲再去抚摸面前那丛玉簪花，然而手指落处，却自连花带叶一把揪住，而后将这一手残枝败叶重重甩了一边：“石青螺……”她紧咬牙关，慢慢吐出这一个名字，明若秋水双瞳之中，陡然闪过一丝凛冽寒意与杀机。
…………
广逸王府内，似乎永远都是花木扶疏，幽香沁人。漫步走只可供二人并肩而行鹅卵石小径上，远黛转头看一眼绘春，微微叹道：“不料想我这一生，还会有回来一天！”
绘春听得一怔：“瞧郡主说这是什么话？你若想回来，难道还有人会拦着你不成？”
唇角仿佛上扬了一下，扬起却是一个苦涩弧度，半晌，远黛才淡淡答道：“我走之前，曾父王面前立誓，错非有一日我能放下从前种种，否则绝不踏入郢都半步！”
瞬间沉默过后，绘春叹道：“王爷临终前，放心不下，毕竟还是郡主！”她虽竭力想将这话说平淡些，然话到后，终究不免带了些许失落。
深深看她一眼，远黛不再言语，缓缓朝前走去。绘春默不作声跟后头。顺着小径一路前行，却是足足走了两刻光景，前面才见了一扇紧闭着月洞门。月洞门上，赫然四个龙飞凤舞大字：冰心玉壶。冰心玉壶，正是当日广逸王书房，也是他藏书之所。
远黛本就是大病初愈，若严格说，甚至连这个“愈”字也够不着。
这会儿足足走了两刻时间，早累得香汗涔涔，腿脚也早酸麻无力。
绘春旁，见她面色微红，鬓角生汗，鼻息也略见散乱，却不自觉皱了眉头，一面伸臂扶住她，一面却诧异道：“这几年郡主可曾好生调养着？”远黛幼时，身体确是不好，这一点，绘春自是知道。但其后经过石广逸不计代价调养，却早养得与常人无多大差别。只是如今绘春看来，却又觉得远黛比当年仿佛虚弱了许多，故此才忍不住问了出来。
远黛这会儿也觉累了，好前头已到了“冰心玉壶”，她便也停下了脚步，半靠绘春身上，略作歇息，及至觉得缓过气来时，才道：“你放心，我无碍！”
这话一出，绘春倒也不好再多问什么，只得点了点头，道：“如此好！”口中说着，她便扶了远黛手，一路慢慢走到了那扇月洞门前。抬眸注视这门良久，远黛才叹了一声，抬手微微用力，只听得“吱呀”一声，月洞门应声而开。
月洞门内，满目青碧，风过处，声响潇潇，原来这冰心玉壶内，竟是种满了翠竹。远黛移目四顾，而后方慢慢道：“这院子，依稀竟还是旧日模样！”
绘春也自默默四顾，半晌才道：“郡主却不知道，这不过是个空架子罢了！王爷过世后，皇上说是怕了蛀了这些书，便命人都搬去了宫中。这会儿郡主虽是回来了，他也只是命人将这里洒扫、修剪了，内里藏书，却仍宫中！”说着这话时候，她便叹了口气。
反倒是远黛一怔之后，却道：“搬入宫中也好！至少有人照看着！父王东西，该给我，他都已给了，到如今还剩下，只怕也是他有意要留给四哥！”
绘春虽知远黛这话虽不中亦不远，但想着当年之事，心中终不能释怀，只恨恨道：“只可惜……大爷去太早了……”她口中所说大爷，指自是石传珉。
第七十四章
言情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