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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102 章

    管子 作者:管仲

    第 102 章

    〔四〕元材案:此二語又見《輕重丁篇》。惟彼處食作本,貸作予。貸放種食,乃漢王朝歷代奉行之一種社會政策。《漢書.文紀》:二年,詔民……貸種食未入,入未備者皆赦之。《昭紀》:始元二年三月,遣使者振貸貧民毋種食者。秋共分四段。第一段從國准可得而聞乎,至五家之數殊而用一也,論國准因時而不同,故五家之數殊而其用則一。第二段從然則五家之數籍何者為善至五家之數殊而用一也,論五家之數,各有各的作用,無誰善誰不善之區別。第三段從今當時之王者立何而可至皆用而勿盡,論兼用五家之長但不能完全照搬。第四段從五代之王至此五家之國准也,論王數不能事先作具體規定。

    齊桓公問於管子曰:國准可得而聞乎?

    管子對曰:國准者視時而立儀〔一〕。

    桓公曰:何謂視時而立儀?

    對曰:黃帝之王,謹逃其爪牙〔二〕。有虞之王,枯澤童山。夏后之王,燒增藪,焚沛澤,不益民之利〔三〕。殷人之王,諸侯無牛馬之牢〔四〕,不利其器。周人之王,官能以備物〔五〕。五家之數殊而用一也〔六〕。

    〔一〕元材案:儀,法也。《管子?任法篇》云:置儀立法。又曰:置儀法。《七法篇》云:制儀法。《禁藏篇》云法者天下之儀也。是也。視時而立儀,謂平準之法應因時而制宜,不可一概而論。商鞅所謂當時而立法,因事而制禮(《商君書?更法》),韓非所謂世異則事異,事異則備變(《韓非子?顯學篇》),桑弘羊所謂射者因勢,治者因法……異時各有所施(《鹽鐵論?大論篇》),義與此同。

    〔二〕丁士涵云:謹逃其爪牙下脫燒山林,破增藪,焚沛澤九字。下文可證。張佩綸云:《揆度篇》謹逃其爪牙,燒增藪,焚沛澤,不利其器屬之黃帝,《輕重戊篇》童山竭澤亦屬之黃帝,此乃分屬虞夏殷三朝。疑《揆度》、《戊》為實,而此為子政所刪者。郭沫若云:丁說近是。《揆度篇》云:黃帝之王,謹逃其爪牙,不利其器,燒山林,破增藪,焚沛澤,逐禽獸,實以益人,然後天下可得而牧也。即其證。唯在本篇燒山林等九字當在謹逃其爪牙上,始成條貫。此處奪去燒山林等九字,下文奪去謹逃其爪牙者六字,恰可互補。元材案:逃其爪牙與燒山林云云,本是一事。逃其爪牙乃虛提,燒山林云云則其具體措施也。上虛提,下文乃以具體措施說明之,古文體例本如此,非有脫文也。至關於古史傳說,本篇與《揆度》及《輕重戊篇》所言各不相同,此正可說明三篇不是一時一人所作,予在《揆度篇》中已詳論之矣。逃其爪牙,解已見《地數篇》。

    〔三〕元材案:此處益字與下文不益民利之益字,與《揆度篇》實以益人之益字不同。後者即隘字之假借,而此兩

    益字則仍當作增益講。蓋此處兩民字與《揆度篇》之人字,皆指富商蓄賈而言。不益民利,即不增益富商蓄賈之利。與

    實以隘人,皆《國蓄國》所謂塞民之羡,隘其利塗之意。不過實以隘人從正面言之,而不益民之利則從反面言之耳。此種一字兩用之例,本書他處亦有之。《國蓄篇》云:王霸之君去其所以彊求,廢其所慮而請,故天下樂從也。而《輕重乙篇》則曰:

    亡君廢其所宜得而斂其所強求,故下怨上而令不行。同一廢字,而前者作置立講,後者則作廢止講,即其明證。何如璋謂不字乃以字之誤,張佩綸謂益當作隘,言大闢其利途也,即益烈山澤而焚之,李哲明則謂不字當衍,並引《揆度篇》實以益人為證,而曰此所以益民之政,皆失之。

    〔四〕元材案:諸侯無牛馬之牢,謂畜牧事業應由封建國家最高統治者實行獨占,諸侯不得自由經營,以免利權旁落,而天子失其權。《禮記.大學篇》所謂伐冰之家不畜牛羊是也。

    〔五〕元材案:官能即管能,說已詳《山權數篇》。備物即《易》備物致用,立成器以為天下用之意。

    〔六〕元材案:五家一詞,又見《史記.天官書》太史公曰

    及至五家三代,《正義》:五家,黃帝、高陽、高辛、唐虞、堯舜也。此處指黃帝、有虞、夏、殷、周而言。數者策也。五家之策隨世而異,而其功用在於由國家實行壟斷,則一而已矣。

    桓公曰:然則五家之數,籍〔一〕何者為善也?

    管子對曰:燒山林,破增藪,焚沛澤,禽獸眾也〔二〕。童山竭澤者,君智不足也。燒增藪,焚沛澤,不益民利,逃械器,閉智能者,輔己者也〔三〕。諸侯無牛馬之牢,不利其器者,曰淫器而一民心者也〔四〕。以人御人,逃戈刃,高仁義,乘天國以安己者也〔五〕。五家之數殊而用一也。

    〔一〕元材案:籍通藉,借也。此謂當採用何家之法為善也。

    〔二〕丁士涵云:燒山林,破增藪,焚沛澤上脫謹逃其爪牙五字。陶鴻慶云:燒增藪,焚沛澤云云,見下文論夏后之王,此文不當複出。據上文云:黃帝之王謹逃其爪牙,有虞之王枯澤童山,夏后之王燒增藪,焚沛澤,不益民之利,殷人之王諸侯無牛馬之牢,不利其器,周人之王官能以備物。此文自童山竭澤以下,皆與上文相值,則首論黃帝之王,當云謹逃其爪牙者,猛獸眾也。今本涉下文而誤複耳。郭沫若云:丁說近是。然謹逃其爪牙當在燒山林,破增藪,焚沛澤下。此九字不當刪。本篇所述黃帝、有虞、夏、殷、周,其進化之跡可尋。黃帝之

    燒山林等等與有虞氏之枯澤童山相差無幾。至夏后氏則僅破增藪,焚沛澤,而不燒山林,此為一顯著進化。然而於民之利無所增益者,則不用器械,民智未開故也。此即所謂逃械器,閉智能者輔己。至有殷氏則服牛乘馬,引重致遠,是又一顯著進化。然畜養無牢,器械不利,猶未盡脫原始狀態。至周則官能以備物,可謂文教大備。層次顯明如此,解者僅在枝節字句上追求,未能得其會通。元材案:丁、陶二氏說非也。郭以進化觀點說明五家政策之變化,甚有見地。但對所行政策之內容不無誤解。本文作者對於古史傳說中各家所採行之政策,一律以輕重二字貫穿之,《揆度篇》所謂自燧人以來,未有不以輕重為天下也,《輕重戊篇》所謂

    自理國虙戲以來,未有不以輕重而能成其王者也,即其明證。三篇皆言古史,在人物及其具體措施上雖各有不同,而其所立之儀,皆屬於國家壟斷性質,則毫無例外。此文上文列舉五家所立之儀,下文則就其具體內容,分別加以解釋。所謂禽獸眾,君智不足者,謂古時禽獸眾,故人民之利孔多,而統治者尚無自行充分利用之知識與技能,故燒之破之焚之,童而竭之,即所以逃其爪牙,隘其利途也。所謂不益民利,逃械器,閉智能者,輔己者也,前三句是對人民而言,後一句則對封建統治者而言。謂其所以燒之焚之,正是對人民採取愚民政策,而增強封建統治者自身之壟斷能力也。所謂諸侯無牛馬之牢,不利其器,曰淫器而一民心,不利其器即逃其爪牙及逃械器之意。謂畜牧事業,應由封建國家最高統治者實行壟斷,諸侯不得自由經營。《禮記。大學》所謂伐冰之家不畜牛羊,即此意也。所謂以人御人,逃戈刃,高仁義,乘天國(固)以安己,以人御人,承官能言,逃戈刃承備物言。五家之具體政策不同,而其功用全在於由國家實行壟斷,則一而已矣,故曰五家之數殊而用一也。

    〔三〕何如璋云:逃械器二句,與上文不接,疑有脫誤。張佩綸云:逃械器逃戈刃兩逃字,明是謹逃其爪牙之壞文。閉智能,能字即官能備物之壞文。明是簡策剝蝕,寫者以意附會。郭沫若云:文無脫誤,張說亦非是。逃械器者,如《莊子.天地篇》之漢陰丈人,羞用桔槔而抱甕灌園,謂有機械者必有機事,有機事者必有機心。逃戈刃者,即指武王勝殷,馬散之華山之陽而弗復乘,牛散之桃林之野而弗復服(《禮記.樂記》)。元材案:逃者去也,解已見《地數篇》。械器戈刃,出於增藪沛澤,《地數篇》言銅鐵之山……戈矛之所發,即其證。燒之焚之,即所以去其械器戈刃之根源也。閉智能輔己者,《山權數篇》云:智者民之輔也,民智而君愚。此言閉智能,指堵塞人民之智能而言。輔己,則指增加統治者之智能而言。凡皆以使民智而君愚轉化而為民愚而君智,以期達到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之目的而已。三氏說皆非。

    〔四〕豬飼彥博云:曰當作禁。張佩綸云:曰淫器當作毋淫器。《月令》毋作淫巧以蕩上心是也。姚永概云:曰乃遏之壞字。脫去下半,只存一曰字耳。金廷桂云:按文義曰字當為止字之誤。其民不事畜牧而好為淫器不利於用者,禁淫器,所以一民心也。下文立駢牢以為民饒可證。元材案:曰當作固。固即下文立祈祥以固山澤之固,乃錮之假字,禁錮也。謂禁止奇器淫巧以一民心也。

    〔五〕元材案:以人御人,指官能言。逃戈刃,指

    備物言。乘天國,當依明十行無注本作乘天固。《管子.度地篇》云:此謂因天之固。……命之曰金城。尹注彼處云:

    所處之地自然不傾,故曰因之。此乘字亦因之義也。謂以上二者──以人御人,逃戈刃──乃所以崇重仁義之行,置身天固之上,使統治者之地位得以安如金城者也。

    桓公曰:今當時之王者立何而可〔一〕?

    管子對曰:請兼用五家而勿盡〔二〕。

    桓公曰:何謂?

    管子對曰:立祈祥以固山澤〔三〕,立械器以使萬物,天下皆利而謹操重筴〔四〕,童山竭澤,益利摶流〔五〕。出金山立幣,成菹丘〔六〕,立駢牢,以為民饒〔七〕。彼菹菜之壤〔八〕,非五穀之所生也,麋鹿牛馬之地,春秋賦生殺老〔九〕,立施以守五穀〔一0〕。此以無用之壤臧民之羸〔一一〕。五家之數皆用而勿盡〔一二〕。

    〔一〕元材案:立何而可,謂何立而可。

    〔二〕元材案:謂五家之數皆可採用其意,而不必全泥其法。猶今人之言靈活運用矣。觀下文便知。

    〔三〕元材案:祈祥即禨祥。《周禮.犬人職》凡幾珥沈辜,《肆師職》及其祈珥,是祈可通幾。《史記.五宗世家》彭祖不好治宮室禨祥,《索隱》:按《埤蒼》云:禨,祅祥也。《列子》云:荊人鬼,越人禨。謂楚信鬼神,越信禨祥者也。又《漢書.景十三王傳》顏師古注云:禨,鬼俗也。字或作?。《

    淮南子》曰:荊人鬼,越人?。禨祥,總謂鬼神之事也。固讀為錮,禁也。《淮南.氾論篇》云:是故因鬼神禨祥而為之立禁。《鹽鐵論.散不足篇》云秦始皇覽怪迂,信禨祥。此所謂立祈祥以固山澤,即因鬼神禨祥而為之立禁之意。《地數篇》云:苟山之見其榮者,君謹封而祭之,距封十里而為一壇。即立祈祥以固山澤之實例也。又《輕重甲篇》論立五厲之祭,上言君請籍于鬼神,下言此之謂設之以祈祥,則所謂祈祥者乃總謂鬼神之事,實甚顯明。聞一多謂祥當作羊,祈讀為刉,乃沿用俞樾釋《管子.形勢篇》祈羊之說,而不知彼處祈羊亦當讀為禨祥,真所謂以訛傳訛者矣。

    〔四〕元材案:天下皆利而謹操重筴,言政府不應採取不益民利之消極政策,而應採取天下皆利之積極政策。但在採取積極政策時,必須以謹操重筴為前提。操者守也。操重筴即重之相因,時之化舉,無不為國筴及善為天下者謹守重流之意,解已詳《山至數篇》。

    〔五〕安井衡云:摶當為博。博流,廣移其利也。何如璋云:摶流當作持流。《乘馬數》云:至於王國則持流而止矣。足證。持流者即謹操重筴之謂。李哲明云:宋本作摶是也。摶讀為專。聞一多云:益讀為隘。《國蓄篇》云:隘其利塗。摶猶擅也。各本作搏,疑誤。本書謂利羨為流,《輕重甲篇》:故伊尹得其粟而奪之流。郭沫若云:聞說非是。益不當破字。摶當為搏,讀為溥。言官山煮海雖亦近於童山竭澤,而其利則溢,其流則普。此即用有虞氏之策而有充足之智慧者也。元材案:益不當破字,郭說是也。摶流,何得其義,但不必改字。摶流亦本書特用術語,與

    持流、守流、奪流同義,說已詳《乘馬數篇》。益利摶流,即上文天下皆利而謹操重筴之意。蓋謂政府採用有虞氏

    童山竭澤之筴,使天下皆得其利,然後謹守其財物之流通,而無為富商大賈所乘。《揆度篇》所謂以數相守,則利歸於君矣,此之謂也。安井、李、聞說皆失之。

    〔六〕張佩綸云:出金山當依明十行無注本、趙本、梅本作出山金。成亦當依趙本作存。言取金之外,菹丘之利存之,不盡用也。元材案:出金山立幣,言出金於山以鑄造貨幣。即《山至數篇》所謂君有山,山有金以立幣者也。成菹丘,即成立牧場之意。作存者非。

    〔七〕丁士涵云:駢字乃牛馬二字相并而誤。上文云:諸侯無牛馬之牢。《輕重戊篇》曰:立皂牢,服牛馬而天下化之。元材案:丁說非也。兩物相并曰駢。駢牢即並列成排之牛馬欄也。《路史.夏禹本紀》亦有立駢牢以為民饒之語,即本此文,不必改字。

    〔八〕王念孫云:菹菜當作菹萊,字之誤也。菹或作沮。《孟子.滕文公篇.注》曰:菹,澤生草者也。《王制.注》曰:沮謂萊沛。《周官.縣師.注》曰:萊,休不耕者。是菹萊皆生草之地也。《輕重乙篇》菹菜鹹鹵斥澤山間畏壘不為用之壤,萊字亦誤作菜。《輕重甲篇》山林菹澤草萊,

    萊字不誤。

    〔九〕豬飼彥博云:賦生殺老,謂麋鹿牛馬。何如璋云:春則賦生以稽駒犢,秋則殺老以斂筋骨。郭沫若云:賦生者謂遊牝牡也。獸畜以春秋二季交尾,故曰春秋賦生。殺老者,殺牲畜之老者以供祭祀,以資食用。元材案:賦即《國蓄篇》春賦以斂繒帛之賦,謂貸予之也。春秋賦生殺老,謂春則以新生駒犢貸予於人民,秋則殺其老者以供祭祀而資食用。郭氏以賦生為遊牝牡者失之。

    〔一0〕豬飼彥博云:施謂金幣。何如璋云:施,量地之度。《地員》:其施七尺是也。言立為法度,以畜牧之息為守穀之資。張佩綸云:施,用也。立施以守五穀,謂以金幣守五穀。《國蓄篇》五穀食米民之司命也,黃金刀幣民之通施也,故善者執其通施以御其刀幣,即此立施以守五穀。郭沫若云:立施之施當為杝,《說文》杝,落也。《通俗文》:柴垣曰杝。五穀之穀當作●,子畜也。立杝以守五●者,為圈以養幼畜也。元材案:豬飼及張說是也。

    立即上文出金山立幣之立,施即通施之施。立施即鑄造貨幣。《國蓄篇》云:黃金刀幣,民之通施也。又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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