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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部分

    蜜意经 作者:不详

    第八部分

    有情妖

    萧潋之手下的四名铜牌剑卫,论轻功,五辛为最,其次是五斐,两者皆是直率爽朗之辈;五霖虽然天生一身蛮力,但平日行事并不卤莽,反而心细如发;五殊x情沉稳,j明练达,剑法j纯,故而颇得萧潋之赏识,一般不会离其左右。

    因此,修整空屋一事就落在了其他三人身上。

    习武之人手脚麻利,不用两个时辰,就将村子西边的一座荒废多年的小院落收拾得一干二净。漏水的屋顶用切得齐整的树干片、枝叶及石块,密密麻麻地铺了个严实。每扇窗棂也都换上了崭新的chu白麻纸。

    灶子里生了火。

    烧水的锅瓢是从村长家借来的。

    院子里的木桶还勉强能使,就盛了满满两大桶沸水以便备用。

    待到村长李维陪同悟泊法师等人看完宝船回来,夕阳的橘红光芒已撒满一望无际的海面,粼粼无尽头。

    在浅海附近捕鱼的渔船陆续归来,简陋的小码头上人头攒动,熙熙攘攘,一桶桶活蹦乱跳的鲜鱼被渔民们搬运到岸上,空气里的腥味更加浓重,随风飘散,弥漫了整个鲤佑村。

    这种夹杂着海风、鱼腥、汗水的气味,常年生活在海边的人习以为常,当然不会觉得难闻,但对于颜初静这种以前在内陆都市长大,穿越后又有过被困于胭脂谷底半年,餐餐吃鱼吃到反胃的经历的女子而言,实在是难以忍受。

    所以,她早早就躲到那座小院落里,关紧连接正房的一间耳房的门窗,洗了个热水澡。

    行李放在堂屋右边的暗间。她走进去,从包袱内选了种驱除异味效果最强的薰香,倒入随身携带的小香炉里。

    不一会儿,花香四溢,清雅怡人。

    床上已铺好洁净的被褥。

    躺上去,隐隐闻到阳光的气息,干爽温暖,却带着一丝淡淡的海腥味。

    她皱皱眉头,坐起来,就着水囊,喝了几口水,这才缓过气来。

    这时,天色已黑。

    五霖敲门叫她出去吃晚饭。

    晚饭摆在堂屋。

    一张四四方方的木桌,四个腿脚的表面都有着虫蛀的痕迹,桌面上铺了一块秋香色的素纹布,是以看不出底下的斑驳。

    李维原本想在自个家里设宴招待他们,结果被萧潋之随便找了个借口推掉了。

    几个剑卫都晓得他和颜初静的口味,所以特意跑到村子外的一个林子里打了些野味,加上村民们送的鲜鱼菜干等,就弄了两荤两素一汤。

    虽说此地的冬天不如其他地区那般寒冷侵骨,但饭菜出锅后,还是冷得比较快,而且这边的人也不兴烧火盆取暖,因此,萧潋之与悟泊法师都没有边吃边聊的兴致,就更不用说素来懒得多话的颜初静了。

    饭毕,五霖端来一坛酒,据说是本地的特色酒,用火木叶与海胆两种原料,加上三四种鲜果泡制而成,本地人都喜欢饭后饮用。

    一听到酒字,悟泊法师就闭目养神去了。

    萧潋之喝了两口,觉得这酒味里既含有水果的甘,又带着海胆的苦,清清淡淡的,很是消腻,还算不错。

    颜初静也是爱酒之人,仔细地品尝了酒中妙处后,才问他:“这村子看起来平常得很,怎会有那么一艘大船?”

    想起下午看到的那艘名叫“宝船”的海船,长有二十来丈,底尖上阔,首昂艉高,两层船舱,光是一层就有七间房,船壁上还加装着一层乌漆麻黑的铁板,倘若再装载上火p什么的,活脱脱就象她以前在电视里看过的那种明朝舰船了。

    “寻常的乌蓬、帆船只能在浅海航行。云思岛远在深海万里之外,宝船体大平稳,做工j良,航速也快,最适合远航,最重要的是……”回答她的却是悟泊法师,“鲤佑村从前叫李家村,传说在一百多年前,南海中有一条鲤鱼j化成人形,嫁给了村里的一个教书先生,还生了个儿子。后来,海啸来时,那鲤鱼j拼尽毕生修为,保住了全村人的x命,自己却r身成末,只余下一缕残魂附于那艘宝船之上。自那以后,宝船出海,无论遇到多大的风浪,多猛的的海兽,皆能平安而返。并且十年如一日,船体崭新如初。”

    颜初静眨眨眼,轻啜了口酒,道:“真有那么神?怀璧有罪,奇怪了,怎么没人来抢呢?”

    问得太直白。

    可是萧潋之喜欢呀,当即含情脉脉地睨过去。

    颜初静不理他,只看着和尚。

    悟泊法师呵呵一笑:“怎么没有?当时有官员听说了此宝船的神奇之处,就想着进贡给皇帝。那鲤鱼j的相公与儿子自然不肯,结果被官府安了个抗旨不遵的罪名,关入县牢。不曾想,宝船刚刚驶出码头,没多久就遇上大批海兽,而且船身上的木板帆锚等等也迅速腐朽,吓得船上的官兵水手纷纷逃命。更奇的是,当天夜晚,宝船竟然自行返回原岸,渐渐又恢复如新。后来有个大海商不信邪,买通官府,花了几千两黄金,硬将宝船买了去,结果还是一样。最后大家都明白了,宝船有灵啊,它只愿意呆在李家村,于是再没人打它主意了。”

    “原来如此……”

    颜初静弯起唇角,说了句不知是褒义还是贬义的话来,“那鲤鱼j的灵智或许不比人类发达,但爱屋及乌,长情至此,倒也可爱……”

    夜里就寝时,萧潋之从背后抱着她问:“小静,你会游水不?”

    颜初静很干脆地回答,不会。

    默了半晌,他又抱紧了些,温热的唇落在她白皙的颈间,声音低沉,有些断续:“那,如果,如果我掉进了海里,你会不会跳下去救我?”

    她转过头,看白痴一样地看他:“你又不是不会游水。”

    萧潋之低低地笑了起来。

    “笑什么?”

    “你相信那个宝船的传说吗?”萧潋之一边说着,一边伸手到她亵衣里,轻抚着那细细的腰,享受那柔嫩细滑的触感。

    腰部不是她的敏感点,她想了想,道:“眼见为实,过几天出了海,看看情况再说。”

    萧潋之轻轻地扳过她的身子,挑开她的衣襟,含住左边一点粉嫩:“妖若有情,你会不会也报以真情?”

    “你是指像那条鲤鱼j那么笨的妖么?……那还是算了。”颜初静被他吻得身子有些发软,脸颊透出淡淡的绯色,如水般地躺在他身下,散发着清甜诱人的香气。

    起航了

    萧潋之抬起头,幽邃眸底闪过一丝异采:“笨?何以见得?”

    “房子塌了可以重新盖,银子没了也可以重新赚,只要人还活着……其实它只要把那些村民转移到安全之地就好了,何必为了些死物而丢掉自己的x命?”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颜初静一点都不赞同鲤鱼j舍己为人的做法。

    萧潋之笑了笑,既不应同也不反驳,只是低头吻住那花瓣般柔软的唇,专心致志地诱出她的热情。

    最近几天,他们一路行来,入目尽是连绵不绝的蛮山荒林,夜里只能在湿冷的草地上搭个临时帐篷凑合着睡一觉。她怕冷,整夜抱着他当暖炉,却坚决不让他碰,说是天气太冷,又没热水,亲热完了不便清洗,还是乖乖睡觉比较好。其实他也晓得,她是有洁癖的,而且很讨厌让别人听到一些和尚不宜的声音……

    床第之间,他一直奉行你情我愿的原则,从未勉强过女人,自制力也不差,所以这身体上的需求,忍一忍,也就过去了。

    眼下天和地利人和,无需再顾忌什么,自然是毫不客气地索求补偿。

    一个吻,一个印子,缓缓地散落在那纤皙的颈项中,玲珑的锁骨上,饱满的丰润间,平坦的小腹上……

    淡淡的红,说不出的靡丽,可以预见天亮之后的青紫,以及她无言的抱怨。

    那种似怨非怨,冷中蕴媚的眼神……光是想想,□之处就开始涨得发疼……不打算忍耐,两三下脱去彼此的亵衣。

    然后,伸手到她双腿之间,微微一探,染及满指湿润腻滑。

    不知从何时起,海上刮起了大风。

    波涛拍岸,在月光下碎似纷纷雪末,沙滩留不住惊浪,任由它们自由来去。

    不远处的小渔村沉浸在夜色中,只有一两家的鱼油灯还亮着。海风呼啸而去,吹得枝叶婆娑不止,窗纸抖簌簌。

    虽然年代久远的门窗已有些破败,海风不时从缝隙间钻入屋内,但躺在被窝里的颜初静丝毫不觉寒冷。

    方才从萧潋之身上吸收过来的一股至阳之气已经转化成y阳真气。

    此刻,她只觉得浑身暖洋洋的,倦意尽消,身体里仿佛充满了力量,灵台一片清明。

    丹田中央的气g又长了些许。

    经过几个月的修炼,这段气g的颜色由最初形成时的灰白色渐渐变成了如今的褐绿色。对照蜜意经中所言,她明白自己即将突破炼气中期,现在只差了个机遇。只要再吸取一次至纯至阳的初子之气,即可进入炼气后期。

    思及至此,颜初静不免苦笑,抬眼看了看萧潋之,见他肩膀裸在被外,于是不假思索地将被子往上拉了一下,替他盖好,以免受寒。

    感觉到她的动作,萧潋之睁开着眼,侧身亲了亲她额头,温热的手掌贴上她的腰,低语:“睡吧。”

    黑暗中,依稀有水光潋滟,温柔浅浅。

    是他的眸。

    有那么一瞬,她心生了一丝遗憾。

    她与他,注定是有缘无份的罢,也许,在不久的将来,彼此达到了各自的目的,就各奔东西,天涯海角再不见……

    流光易逝,纵有再会时,是否只能望见苍苍白发,迟暮眉眼?还是余下枯骨一堆,只她一人还记当年?

    闭上眼,叹息无声。

    三天后,旭日东升,宝船起锚,破开白浪,驶入大海。

    上船的时候,颜初静并没有看见那些在暗中保护萧潋之的蓝衣剑卫的身影,心想他们可能早已潜伏在船内。

    因为之前有过几次坐船的经验,所以她并不担心自己会晕船。

    海上风光虽然辽阔沧茫,令人心旷神怡,但看久了,还是会觉得有些无趣。她站在船头,吹了一会儿海风,就下了甲板。

    他们的舱房安排在第二层,每间都有床有柜,桌椅皆钉牢在板上,任船再如何摇晃也不会移动半步。而掌船的李茂和其他十几个负责划船的渔民则住在第一层。

    每层船舱各设有一间更衣房与一间洗浴房。另外,食物清水等都存放在底层。冬天的水果种类较少,故此,前两天,五霖和几个渔民到附近的镇上买了许多蜜饯干果,还有大量的腊r熏肠,估计能吃上半年。

    回到舱房,颜初静卷起窗上厚实的挡风布帘,然后拿出本医书,倚坐在窗边看。

    渐渐地,洒照在她身上的阳光不再淡薄。

    即使隔着两层衣料,她也能感受到一种熟悉的浩然正气,一点一点地渗透到自己的血r里,随后在经脉间缓缓流转……

    手里拿着书,眼睛却闭了起来。

    洁白无瑕的脸庞沐浴在灿烂的阳光中,两弯疏淡秀气的眉毛被染成了浅金色,两颊亦隐隐透出红晕,好似抹了层品质绝佳的粉胭脂,又如刚刚成熟,犹挂枝头的冬桃,饱含着新鲜的水分,只要轻轻一咬,就能尝到满嘴清甜。

    可惜,这一刻,颜初静对自己的美丽却一无所知,只是默默地吸收着大自然无私赐予的至阳之气……

    直至正午,船上飘起饭菜的香气,她才徐徐纳气收功,开门让五斐将食盘端进房来。

    三碟子小菜,荤的有酒焖嫩鸭和烤海螺,素的是炒冬笋。

    另有一碗香葱豆丝汤。

    最下饭的当然是酒焖嫩鸭,她先尝了一块,只觉酒香浓郁,皮不够肥,r质倒还算酥软。吃到烤海螺的时候,因壳很烫手,故稍费了些工夫。n白色的螺r躺在壳子里,原汁原味,蘸一点辣酱,格外鲜甜。

    她一连吃了几只。

    盈在眼眶里的泪水终于顺着脸颊缓缓落下。

    有些记忆,永远也不会淡去。

    她记得,自己死的那天,正是大哥结婚的大喜之日。

    她在教堂前接到一束花。

    大哥包下了凤华大酒店的二楼摆酒席。席间,她和二哥替大哥敬酒,一杯又一杯,面不改色。酒席散后,二哥一边大发牢骚说,不自由,毋宁死,特么的,打死他也不要结婚,一边拿着个钢叉子撬开烤得酥黄酥黄的螺壳,将里面肥嫩鲜美的螺r递到她嘴边。

    那时候真是酒来伸手,r来张口啊。

    一不小心咬到二哥的手指。

    二哥脸红了。

    她哈哈大笑,然后在他暴走前,一溜烟地闪了。

    离开酒店之后,赶上一个朋友的生日party。游轮驶至江心,大家围坐在甲板上,吹蜡烛,切蛋糕,开香槟,喝得兴高采烈,喝得一塌糊涂。

    那晚,她是真的醉了。

    被人推下水的时候,一点反抗自救的力气也无,任由江水漫过头顶。

    水很冷。

    危机近

    剑在手。

    剑光如水,碧幽幽。

    男子步法迷离,随着声声清越剑鸣,在月光下舞出漫天剑雨。

    剑雨时而细细绵绵,蒙蒙如丝,仿佛润物无声,时而点点滴滴,让人看得清明,却猜不出下一刻纷然……

    通常,除了自己最亲近信任的师长前辈或同门之外,习武之人在练功时非常忌讳有人旁观。

    江湖规矩,偷窥他人练功者,一旦被发现,必遭追捕。除非侥幸得逃,不然,轻则赔礼道歉,重则武功被废,亦不得有怨言。

    因此,每当萧潋之练习剑法时,甲板四周必然空无一人。即便是在暗中保护他的银牌剑卫也很自觉地目不斜视,只默默聆听船内外的声响,时刻保持警惕。

    时值冬日,又是夜晚,海风凛冽似寒刃,吹得船帆猎猎,无内力护身者若少穿一件棉衣,定觉冷入骨髓,哆嗦得不行。

    练完一套青洛剑法,萧潋之c剑入鞘。

    忽闻一丝酒香,他转身一看,只见颜初静手里提着个酒壶正朝自己走来。

    “怎还不睡?”正觉口干的萧潋之上前数步,接过烫得热乎乎的银制酒壶,一仰首,咕噜咕噜地便灌了好几口。

    酒入喉肠,化作一股股热流,蔓延四肢,暖满身心。

    呼一口气,酒香洋溢。

    “睡不着。”

    背对他,颜初静踱到护栏边,眺望茫茫海色。

    在海上航行的日子其实是很枯燥的。除了用餐与歇息,大部分时间,她都呆在自己的舱房里修炼。

    从起航至今,已有一个半月了。

    途中,为了补充水果清水等,宝船曾经靠过两次岸。海上岛屿繁多,但并非每个岛都适合人烟踏足。据李茂所说,许多岛屿暗藏杀机,不仅有凶猛野兽,还有毒瘴迷雾,不知情的人走进去,十有八九,一去不回。

    虽然萧潋之晓得颜初静不爱吃鱼,事先已命五霖准备了许多r食,还特地花重金从小镇上一家饭馆里请了个厨子上船负责烧菜,但可惜易于储存又能保持鲜味的r食种类很少,加上准备做菜用的香料配料不多,所以没过多久,她的胃口就日渐变差,腰间曲线直朝蜜蜂发展。害得萧潋之夜里抱她时,既喜又忧,最后只好每到用餐时分就亲自监督,哄孩子似地哄她吃这吃那。

    旁人看来,这两人的感情无疑浓如蜜浆。而熟知萧潋之戏游花丛的本x的剑卫更是暗暗称奇,不由得对颜初静多了一分好奇与慎敬。

    到了初次停岸上岛的那天,不用萧潋之开口吩咐,几个剑卫就自动自觉地打野味去了。颜初静四下闲走,竟在小岛东边的一处偏林里遇见一种名为“潮乌籽”的极其罕见的药材,当下欣喜不已,小心翼翼地挖了三株,连g带叶,用木盒保存起来。

    突破炼气后期,需要服下凝元丹,而潮乌籽正是炼制凝元丹的其中一味药材。另外还有六种药材,不但在颜叠吉遗留下的医册中毫无记载,而且她翻遍离江镇上书坊里有售的药书,也寻不着只字片句。

    一路过来,每入镇县府城,她都抽空到当地的药堂询问,偶尔碰上走方郎中也上前请教,无奈药师郎中们闻名摇首,听形锁眉,皆道从未见过。记不清自己失望了多少次,有时候,她想,蜜意经里提到的这些药材是否并不存在于南陵国,甚至这个世界?又或者,只生长在那些终年无人涉及的深山密林中?

    如此想想,实在令人倍觉沮丧。

    万幸的是,潮乌籽的出现终于给颜初静带来了希望。

    为了寻觅其他六种药材,她在那个小岛上逗留了两天,看遍了每一寸土,直至每种花草木果皆未漏眼,方上船离开。

    期间,萧潋之不曾出言催促,反而时常陪她同觅,并让她说出所寻药材的形态色味,然后命手下分头去找。

    经此一事,尽管颜初静最终没找着其他药材的踪影,但人非草木,萧潋之的言行,她清清楚楚地看在眼里,心底自然有所触动……

    月色清冷,宝船缓缓前行,海浪与船舷相撞,不断地碎成朵朵晶莹浪花,发出低沉的叹息。

    一袭藕荷色夹绒锦裙被海风吹得紧贴肌肤,勾勒出她纤细的腰身与圆润的臀线,就连修长的双腿也无所遁形。

    萧潋之眯了眯眼,轻咳一声。

    隐在暗处的几个剑卫心头微凛,随即悄悄地将目光从女子诱人的身形上移开。

    萧潋之走过去,环臂抱住她:“冷不?”

    仿佛是贪恋他的温暖,颜初静往他怀里缩了缩,轻声道:“不冷了。”

    抱了一会,萧潋之抓起她的右手,轻轻摩挲。

    她低眸。

    他摩挲的地方是虎口。

    那里原本有一层厚厚的茧,是原来那个颜初静长年练剑留下的。

    可她不喜使剑,这一年多以来,一直未碰过剑,又不时抹些润手的细膏,因此,虎口上的茧已薄了许多。

    “你的剑呢?”萧潋之低声问。

    “不用了。”

    关于她被秦家父子废掉武功一事,萧潋之原先也略有耳闻,后来,偶然发现她步法轻盈,轻功甚佳,才晓得她内力尚在。只是不知为何,举手投足间慵雅徐然,毫无习武之人的飒爽利落,更不见一丁半点的侠气野x,着实令他费解不已。

    这时问起,便干脆一问到底:“为何不用?”

    “不喜欢用就不用了呗。”颜初静靠在他怀里,懒洋洋地回道。

    眸色微微一沉,萧潋之低头一口咬住她的耳珠,牙齿用力磨了她几下,才闷声道:“不喜欢?那你小时侯还老缠着我教你舞剑?!”

    她翻翻白眼,懒得去辨他话中真假:“女大十八变。”

    萧潋之低哼一声,表示不满。

    “……”

    感受他的不爽,她暗自好笑,侧过身,微微踮起脚尖,亲了亲他的喉结,压抑着笑意的嗓音显得有些软绵绵:“生气啦?”

    萧潋之不答,一手搂着她的腰,一手按上她后脑,低下头狠狠吻住她的唇,又吮又咬,几下子就将她那唇瓣弄得饱满艳红,犹如盛至极时的红梅。

    唇舌厮磨间,暗香如缕,仿佛自她肌理中透出,悄然萦绕上他。

    不知不觉,惩罚变成了纠缠。

    男子动了情的身体做出最直接的反应。

    “小静……”

    就在这时,一种莫名惊悸从心头一闪而过,颜初静倏然睁大眼睛,心跳如鼓。萧潋之随即察觉到她的异常,停下温柔轻抚,凝眸注视她的神色:“怎么了?”

    颜初静神思恍惚着。

    半晌,她转身望向深蓝得几近如墨的海面,分不清究竟是幻觉还是真象,只见数十丈外,隐隐约约,有鱼鳞闪烁之光,密密麻麻,竟似一眼望不到边。

    空气中依稀有无数水蓝色的灵气在飘舞。

    光点似疾又缓。

    未等她开口警示,一声声细碎如鼠噬铁木的怪音由远至近,眨眼间,已涌到舷下,簌簌散开,将宝船团团包围起来……

    残魂消

    未等她开口警示,一声声细碎如鼠噬铁木的怪音由远至近,眨眼间,已涌到舷下,簌簌散开,将宝船团团包围起来……

    “不好!是沙鱼!”

    “天啊!真的是沙鱼潮……”

    “快!倒酸油!倒酸油!还愣着做啥子?快倒啊!”

    “沙鱼来啦!起来!都快起来啊!”

    值夜的渔民们很快就发现了船外的异常,顿时慌张起来,有的跑去叫醒已入睡的同伴,有的从底层的储物舱里搬出一个个油桶,打开桶盖,将里面盛得满满的酸油使劲泼到船外。

    黑褐色的酸油遇水即沸,散发出刺鼻的酸腐气味,顺着海水蔓延开去。几百条正围着宝船,噬咬舷上铁皮的沙鱼闻气惊退,不一会就翻了白肚皮。后面的沙鱼趁着酸油味被风吹淡的瞬间,一涌而上,开始另一轮噬咬,直至酸油再次泼来……

    沙鱼如潮,以生命作为代价,周而复始地侵噬宝船,仿佛誓要舷碎船沉方罢休!

    鱼牙与铁皮磨擦的声音,尖锐得令人头皮发麻。

    颜初静手扶护栏,凝神眺望着沙鱼潮涌来的方向,若有所思。

    十几名剑卫在剑卫长三智的指挥下,分成四组,负责将酸油及时均匀地泼向船外八方,阻止沙鱼侵近。

    渔民们腾出手来,使出全身力气,不断地划桨,试图以最快的速度离开这片海域,摆脱这群牙齿锋利如金刚钻,吃人不吐骨头,有海中魔鬼鱼之称的煞星。

    悟泊法师站在甲板上,望着船外方圆数里,千万条随船游动,紧追不舍的沙鱼,眉头紧锁,沉声道:“沙鱼入冬,向来少食不聚,怎会如此大举出动,胡乱攻击?莫非,附近的海域出了什么变故?”

    “酸油有限,沙鱼无边。法师,依你看来,此船能否抵御得了?”萧潋之问侧首问道。虽传宝船有灵,可保人船平安,但他终究未曾亲身经历过,是以半信半疑,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困局,实在无法忽略心头的不安。

    悟泊法师沉吟片刻,道:“如若来犯的只有这些普通沙鱼,贫僧倒也能应付。”

    听出他言外之意,萧潋之更加肯定自己的不安决非空x来风,正要再问,不料颜初静已抢先开口:“法师,沙鱼也能修炼成j么?”

    悟泊法师略感意外地看了她一眼:“当然。”

    萧潋之眉头一跳:“沙鱼j?”

    话音甫落,一阵咸腥无比的气味如同滔天海浪一般,从远处扑来,熏人欲呕。与此同时,正在噬咬船舷的沙鱼倏然纷纷退去。

    轰——

    随着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夜空中的明月仿佛一下子黯淡下来。

    海浪翻腾,宝船摇晃。

    正在划桨的渔民吓得手脚发软,直到被掌船的李茂一连大喝了几声,才回过神来,心惊r跳地继续手上的动作。

    颜初静等人不约而同地望向巨响源头。

    远处,海水漆黑似墨,汹涌不止,一个浑身闪着粼粼光点的巨大黑影缓缓地破开海面,渐渐露出巍峨如山的身形,随之而现的森然气息刹时弥漫天地。

    借着月光,众人看清了黑影的面貌,不禁倒抽一口冷气。

    那不是山。

    那是一条比普通沙鱼大上千倍,光是尾巴就有百来丈长的巨形沙鱼!

    圆头,尖尾,细鳍。

    不同于普通沙鱼,它的两只眼瞳色呈幽绿,在半空中闪烁不定,如鬼火一般,令人望之生寒,毛骨悚然。

    若未成j,如何能有这等气势?!

    悟泊法师面色如常,只是捻着佛珠的左手微微颤抖,泄露了他心底的惧。

    萧潋之抿着唇,右手紧握剑柄。

    五个月前,颜初静曾经在历溯镇上亲眼目睹银龙降世的浩荡场面,尽管时至今日,她还是不能万分肯定那夜的所见所闻是绝对真实的,但那种恢弘至极,震撼身心的威压其实一直铭刻在她心底。

    故而,此刻看见沙鱼j的真容,她惊其之势,却并未胆战,直至感受到它的y冷杀意,才煞白了脸色。

    略一思忖,她果断地解下外面的夹绒锦裙。里面一层是略为紧身的深藕色棉衣,虽未多露半寸肌肤,但她此举在此间世人眼中着实失礼。因此,萧潋之皱起眉头,欲言又止。只有最先猜到她用意的悟泊法师暗暗颌首……

    说时迟,那时快,沙鱼j张开血盆巨口,露出两排白森森的锋利巨齿,顿时,一股推山倒海般的灰色气浪从它口中喷s而出,直直击向宝船。

    攻势还未至,宝船周围的海面已如地震般剧烈波动起来。

    众人骇然。

    内力深厚者均使出千斤坠的功夫,脚底如生g,稳稳扎在船板上。而身具蛮力的渔民们则紧紧抓住身旁的重物,定住身形。

    就在气浪即将冲及宝船之际,船中央的一张主帆上突然迸发出一团灿然金光,转瞬间,将宝船整个罩住。

    气浪撞在金色光罩上,轰然消散,点点绿光如雨落下。

    光罩里的宝船纹丝不动。

    眼见宝船安然,众人心知是鲤鱼j的残魂庇佑,皆松了口气。

    只是,气势汹汹的沙鱼j又岂会就此罢手?但见它双瞳一瞪,一股比方才更为强势的气浪再次冲向宝船。

    船外的金色光罩荡起阵阵波纹,挡下沙鱼j又的攻击。

    轰!

    沙鱼j仰头怒吼,一声咆哮震起百丈海浪,海面上顿时多了不少惨白肚皮。附近的鱼类早已惊避远游,只有它周围那些不成气候的同类遭受池鱼之殃。

    一次,两次,三次……

    由鲤鱼j残魂所化的金色光罩不复灿然,摇摇欲坠。

    颜初静看得明白,沙鱼j是铁了心要毁掉此船,而鲤鱼j残魂已不足保护他们度过此劫。此时方圆数里,布满沙鱼,一旦人落海中,必遭万鱼围攻,稍有不慎,尸骨无存。逃生的机率,可说是微不可见。

    然而,即使明知生机渺茫,她也绝不会束手待毙。

    冷静决然的目光从紧紧相握的双手移到男子俊美无双的面容上,颜初静从萧潋之的眼中看到彼此的不甘与不屈。

    是的,他们要尽力一搏!

    ……

    “大家把酸油倒在衣裳上,可以挡一挡沙鱼!”

    “等会船一沉,大家绑紧浮木,一起跳,集中向南游,别分散了!”

    “五霖在前,五辛在后,五斐在左,五殊在右!其余人等共组洛水飞蝎阵,三智,你为阵眼,要多加小心。小静,你不习水x,记得别松手,只要跟着我就好。”

    “船沉之时,我将截下此帆……”

    这一刻,素来谈笑风流,洒脱随意的萧潋之仿佛变成了另一个人,变成了一个审慎严峻,不怒自威的将军,大敌当前,临危不乱,运筹帷幄,令人心定之余,不禁甘心追随其后。

    更难得的是,死亡的气息已近,船上却始终无一人开口向那灵智已开的沙鱼j求饶,哪怕是面带惧色的渔民,也咬紧了牙关……

    当沙鱼j运足真元,喷薄出第四股气浪,呼啸而去的攻击终于冲破了阻碍!光罩无声裂开,碎成无数金色光点,缓缓消散于天地之间。

    半空中,隐约掠过一声轻叹。

    乌云尽掩月。

    宝船在黑暗中四分五裂,沉入大海。

    众人早已在自己身上绑好了碧绿色的浮木,一入水,即刻奋力朝同一方向游去。

    潜伏于四周的沙鱼仿佛接到了命令,哄然而上,咧嘴呲牙,紧接着被人们衣裳上的酸油味刺激得连连倒退。

    众人趁机突围。

    缘灭间

    冰冷的海水浸透了衣衫,一种仿佛钻到骨髓里肆虐的寒意冻得人手脚发麻,身子沉重得好象背负了几百斤的重物。

    尽管如此,十几个身强体壮的渔民还是跟在萧潋之等人后面,四肢用力,拼命向前游。

    夜空中的云层仿似被风冻住了一般,灰蒙蒙的一片,赫然是暴雨欲来之兆。

    狂风飕飕,吹得人几乎睁不开眼。

    颜初静轻伏在萧潋之的背上。夹绒衣裳虽然保暖,但一碰水就会如海绵一般吸水,重量大增,所以她事先就解去外衣。眼下身上只穿了套薄棉衣裳,很是轻便,无形中减轻了彼此的负担。再运转起体内的y阳真气,化掉侵入肌理的寒冷,也就不觉得有多难受。

    只是,海浪滚滚,众人衣裳上的酸油味越来越淡,前方的沙鱼不避反迎,而身后,那些先前躲得远远的沙鱼也渐渐追了上来。

    一场血战再所难免。

    不知是谁最先举起手中的武器。

    匕光如电,撕裂黑暗。

    八名水x娴熟的银牌剑卫早已组成洛水飞蝎阵,在水中攻御自如,一条条沙鱼被他们手中的匕首穿肠破肚,鲜红的血花在片刻闪亮中诠释生与死。

    青霞山背临东海,青洛宗内几乎无人不识水x,他们在水中比试之时,通常不用长剑,而是用一种宽有两寸,长达十二寸的直刃匕首。

    银牌剑卫们此刻所执的匕首乃以东海深处的百年寒铁制成,断金穿石,锋利无比,惟宗内的直系弟子方有资格拥有。

    而洛水飞蝎阵可攻可守,专用于水中作战,三智等人以前常在东海里c练,因此,面对如此困境仍能镇定自若。

    然而,手执寸铁,挥动起来却乱无章法的渔民们就没那么幸运了。

    沙鱼的鳞并不坚硬,但它们天生有堪比利刃的牙齿,并且数量庞大。不过盏茶时间,后面已经有两三个渔民被它们团团包围,不断地发出惨烈的叫声。

    沙鱼分食血r的声音淹没于汹涌澎湃的海浪中,只有人类的惨叫声穿破风墙,在海面上此起彼伏。

    颜初静回过头去,隔着剑卫与十几个渔民,依稀望见两副白森森的骸骨在他们身后的数丈以外随浪漂浮,另外还有一人,正在垂死挣扎,下半身被沙鱼啃咬得露出了两条死白死白的大腿骨,上半身血r模糊,早已不成人样,惨不忍睹。

    恐惧爬上心头,她无意识地抓紧了萧潋之的肩膀。

    这不是虚幻的电影,更不是夸张的动漫。

    这是真实的……

    最最真实的弱r强食!

    没有人发现高耸于海面上的沙鱼j咧开了大嘴,幽绿色的瞳孔里隐隐闪过一丝嘲意。

    随着轰的一声巨响,一股咸腥无比的气浪从众人的脑袋上空险险擦过,狠狠地拍打在离他们不远处的水面上。

    千层巨浪激起。

    刹时,阵型溃散,人欲厥。

    紧接着,无数沙鱼一哄而上,在他们之间横冲直撞,张牙噬咬。

    萧潋之回过神来,手起匕落,顷刻间,数十条沙鱼血染白浪。几轮匕光来回,衣上溅满血迹,身边半丈以内,已无活鱼。

    “小静!”萧潋之提气大喊。方才,巨浪将他与颜初静冲散,几息之间,他们竟已被y魂不散的沙鱼群远远隔开。

    相隔十数丈外。

    密密麻麻的沙鱼如同一个巨大的黑环,正将颜初静圈困其中。

    一块浮木在她腰后闪着粼粼翠色。那是萧潋之为了以防万一,亲手给她系上的,未曾想这么快就派上了用场。

    巨浪的冲击,非人力可挡。

    颜初静避之不及,被灌下几口腥咸带血的海水,直呛得满面通红,反胃不已。

    同时,手背上一痛,一小块皮r已被沙鱼咬去,鲜血直涌,一缕带着淡淡甘甜的暗香随之融入水中。

    霎那间,周遭的沙鱼仿佛闻到了世上最美味的食物,纷纷疯涌而至,就连远处原本围攻萧潋之他们的沙鱼也掉头游去,疾如飞箭一般,速度不知比先前快了多少,好似惟恐落后一步,就分不到一口半羹……

    风愈狂。

    冬月悄悄地从灰蒙蒙的云层间探出半张脸。

    剑卫们眼看着沙鱼大群大群地退去,不禁喜出望外,纷纷游回到萧潋之的身旁。却见他四下张望,并无趁机离去的意思。

    三智抬手抹了把脸上的海水,道:“少宗主?快走吧!”

    萧潋之仿若未闻,忽然面色大变,仿佛看见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双腿往后一蹬,健臂划开两道水浪,整个人竟朝沙鱼退去的方向游去。

    “少宗主?!”

    剑卫们面面相觑,只好跟上他。

    游了十来丈,眼力特佳的几名剑卫已看清远处那一抹即将被沙鱼潮覆没的纤影,这才明白自家的少宗主居然想去救人!

    可是,如何救得了?!他们都自身难保!

    这一去,不是摆明了送死吗?!

    ……

    腰身猛地被两股力道牢牢锁住,前进不得,萧潋之惊怒交加,回头厉喝:“你做什么?!放手!”

    三智道:“不过是个女人,少宗主何苦以身犯险?!”

    “放肆!”萧潋之运足内力,扳开三智的手,眼神若狂,杀气冲天,“她若出事,我要你陪葬!”

    “属下就算是死,也要护你平安回到宗门再死!”三智游转到萧潋之身前,挡住他的去路,湿透的衣衫勾勒出x膛刚硬壮硕的线条,神色坚决,毫不退让。

    “你……”

    萧潋之气结,怒哼一声,左手挥出一掌。

    三智虽置身水中,但动作依然十分敏捷,身形一晃,便避开了他的掌风。

    这时,海面上骤然响起一声尖锐得几欲刺破人耳的厉啸,与此同时,万鱼齐嘶,直震得众人气血翻涌,x口闷得发慌。

    乌云四散。

    寒月再次将冷冷的光辉洒向人间。

    半空中,女子青丝如魅,随风飘扬,窈窕纤细的身子宛如断翅之蝶,直落而下。

    “不——”

    无法思考她怎会出现在空中,眼睁睁地望着她的身影直直坠入沙鱼j张开的血盆巨口中,萧潋之惊得肝心欲裂,悲鸣出声,却已是嘶哑不成调。

    握匕的右手,指节发白,青筋尽突,颤抖得仿佛随时抓不住匕柄。

    心口里碎了什么?

    喉间又多了什么?

    他不知道。

    “小静……”

    终是,匕沉大海,血染衣襟。

    那一丝丝溢出唇角的殷红,是否已化成祭文之墨……

    第八部分

    欲望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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