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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19 章

    北方城郭 作者:柳建伟

    第 19 章

    “是的。”

    李金堂轻哦一声,“你还有没有兄弟?”

    “只有一个妹妹。”

    “你五一年出生?”

    “是的。”

    李金堂绷紧的脸慢慢松弛了,眉宇间凝聚着的杀机随即缕缕散去,仍黑着脸说:“我认识你爹妈。你太丢他们的人了!亏得我知道他们只有你这一个儿子,要不然……小伙子,好好做人吧。”李金堂又仔细看看申玉豹,觉得这个年轻人的模样自己有些熟悉,哪里熟悉,又说不上来。这个时候,李金堂还不知道自己惟一的儿子为救三个犯人,已经牺牲了。

    申玉豹再次见到李金堂,是在革结束后,任怀秋大病未好,有三四年没出来工作。病好后,他选择了到龙泉任职的道路。经过两年多的明争暗斗,李金堂没占丝毫上风。任怀秋仗着资历深厚,甚至直截了当点过李金堂和欧阳洪梅的关系,要李金堂保持革命的晚节。这两年,李金堂终于发现了任怀秋的惟一的弱点:保守。李金堂看准社会大势后,凭借秦江的影响力,强行在龙泉进行了全方位的改革。这个时候,他需要出现多个典型。申玉豹能担当此任吗?李金堂决定试一试。申玉豹毕竟是故人之子,自然带着三分亲。何况,自己已经莫名其妙地喜欢上了这个年轻人。那个叫曹改焕的女人是这个小伙子的娘,自己更应该帮帮他们,就算还一笔孽债吧。李金堂连个谢字都没说,把信封随便朝茶几上一扔,微微朝前探了探身子,“玉豹,看样子你如今混得不错。是连城锁叫你来的吧?有什么事你尽管说,只要李叔能帮得上忙,我一定帮。”申玉豹大喜过望,欠了欠屁股,上身坐得笔挺,“是这样的,我办了个驼毛羽绒加工厂。如今这钱呀,不是我吹牛,挣起来跟扫树叶一样。前几年日他妈可惨了。我岳父给了我五百块钱做本钱,买了十只玻璃戒指,赔光了。后来,我也弄了些玻璃戒指拿出去当翡翠戒指卖,也挣点钱,后来在西安栽了个大跟斗,让人给遣送回来了。摔打多了,也就悟出点道理。如今做生意,正是好时候。全弄真的,赚不了大钱,全弄假的,弄不好要出事。赚大钱在真真假假之间了。这一通,就真通了。你就说这茅台、五粮液吧,一瓶一两百,做假的准能发大财。懂得真真假假就好办了。买来茅台瓶子,把十来元一瓶的董酒装进去;买来五粮液的瓶子,把四块多一瓶的尖庄装进去,除非是品酒师和酒仙酒鬼能品出来,常人谁能识破?茅台和董酒香型一样,都用一条赤水河的水;五粮液和尖庄香型一样,干脆是一个厂出的。所以,这生意就能做长了。利润呢?百分之千,百分之几千。我这么说,不是说我在做假酒,我要干了这种事,打死我也不敢来见你。我只是打个比方。吃的东西,马虎不得,弄不好就出了人命,人命关天。这种风险,我不会冒的。用的东西就不一样了。去年我到广州,十五块钱买块布料,说是不怕火烧,用打火机烤了,果真没事,回来做成了裤子,洗了一水,粘个火星就是一个洞。啥原因?布上涂了东西不怕火,水把东西洗掉了,又和普通的布一样了。全国有多少人抽烟?抽烟人都怕烧裤子,有了不怕火的布,抽烟的人都想弄成一条裤子穿。知道这布不耐火,不过笑一笑,骂一声了事。上当的人总不会断种,行话说,老的骗怕了,小的又长大了,这种事咱也不干。为啥?说得太实,怕不怕火,一烧就知道了。我细琢磨一下,在虚的上面做点文章好。譬如说暖和不暖和,说暖和就暖和,说不暖和就不暖和。这样,我就选了做驼毛和羽绒。这生意一做,真行。如今是货物供不应求。上个月有个外国人买了一批货,前两天又来电报要。我想把规模扩大一些。流动资金又不够了。”李金堂听出来点眉目了,申玉豹这是吃人们一个感觉,沉默了一会儿问道:“你一块钱,回本要多少时间,利有多大?”申玉豹说:“李叔是个行家。照现在的订货单子,这么说吧,一块钱一年能净赚十块钱。”李金堂听得连连点头。挤走任怀秋,需要各个领域的硬件。任怀秋上任后,几次对包产到户提出非议,对个体经济更是冷眼相待。如果能尽快扶植一个能在全地区叫响的农民企业家,就能给任怀秋致命一击。要是龙泉铁板一块,李金堂树这个典型要便当得多,只用全力保证一两个个体户的低息或是无息贷款就足够了。如今打的是内战,这种办法就行不通了。申玉豹的经营方针,让李金堂看到了速成一个百万富翁的希望。他兴奋地说:“年轻时,我家里也苦,在欧阳家的一家绸缎庄里当过三年相公,对经营这一行,略知一二。如今这几年,物质财富确实增长很快,也有很多人很快富了起来。你有想法,人又年轻,前途不可限量。只要你不做违法乱纪的事,李叔都支持你。你不但要挣钱,眼界要再放开阔一些,将来准备成就成一方人物,光宗耀祖。当年我给你爹也说过类似的话,可惜他死早了。他是个外粗内秀的人。你说这钱这么好挣,我有点不大信。记得马克思说过,有百分之三十的利润,资本家敢把身家性命都投进去。你说一块钱一年可净赚十块钱,一个月就是百分之百的利润。你可别算错了账,一年一块钱赚不回十块钱可怎么办?”申玉豹急了,“李叔,多的我不敢说,你给一万,一年后我要挣不回五万,我把申字倒着写了。”李金堂道:“你要多少钱?”申玉豹说:“能给我贷来十万就中。”李金堂站起来说:“我给你贷五十万,明年要是你连本都赔进去了,你可知道有什么果子给你吃。”

    第二年春天,申玉豹果真用这五十万赚回了整整三百万,成了龙泉个体经济的龙头人物。申玉豹的成功,又成为任怀秋和李金堂间政治斗争的转折点。李金堂利用地区小报宣传申玉豹的机会,把龙泉县领导班子已达白热化的矛盾公之于众,任怀秋自然扮着改革道路上绊脚石的角色。那年秋天,任怀秋气得三次大吐血,不得不退回柳城休养。紧接着,李金堂“重建龙泉手工业”的计划也得到实现,全县新添绸机十万张,大小玉雕厂五十余个。这场旷日持久的龙虎之斗,李金堂大获全胜,成了柳城地区赫赫有名的改革家。

    任怀秋病重住院期间,李金堂以龙泉县委第一副书记兼县长的身份,主持龙泉全面工作。地委组织部提出方案让李金堂出任龙泉县委书记,征求李金堂意见时,李金堂却说:“任书记在龙泉虽无大功,却也无过,这样安排,恐怕让群众误会任书记犯了什么错误。”这件事一搁就是三年,任怀秋病愈后,自己主动提出离开龙泉,组织上安排他当了柳城主管农业的副专员。地委组织部再次提出给李金堂扶正时,李金堂又说:“中央正提出干部年轻化,提我上来不合适。我在龙泉几十年,各方面都熟,愿意把这么多年摸索出的经验贡献给更年轻的同志,让他们尽快成熟。”和任怀秋的几年较量,李金堂真正成熟起来了。回想二十多年的政治生涯,所有和他年龄相仿的县委第一书记,都和他产生过不可调和的矛盾,比较而言,他更希望和比他年轻很多的第一把手共事。又隔近一年,李金堂等来了小他十二岁的刘清松。

    申玉豹像他的父亲申宝栓一样,成为李金堂走向政治生涯黄金时期的大功臣。

    李金堂和申玉豹的这层关系,欧阳洪梅十分谙熟。这么解释他对申玉豹的无原则的爱护,等于说谎。欧阳洪梅早就说过:“申玉豹只是你棋盘上的一只棋子,遇到难局,你会毫不犹豫弃掉他。他能成为龙泉首富,不过是因为你分给了他这样一个角色。这个角色却是任何一个平庸的演员都能胜任的。”

    李金堂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告诉欧阳洪梅自己和申玉豹的金钱交易。

    李金堂转身回到大沙发上坐下,试着解释说:“阿拉伯世界,流传着这样一则寓言。说有个国王,后宫紧挨着属于他的金库。国王白天里清醒,知道金库里的黄金属于他。到了晚上,国王就糊涂,常把金库当成别人的。每当夜深人静,国王就溜出寝宫,到金库取一些金砖放在枕头下才能入睡。第二天起来,他一开金口准是说:把昨天夜里真主赐下的金砖放到金库去。这个国王怎么样?”欧阳洪梅笑道:“不怎么样。这个故事和申玉豹有关吗?”李金堂说:“从前我也要笑话这个国王,认为他不明白国王的含义,不知道遍地黄金都属于他这个事实。后来,经的事多了,我才领悟这国王其实是个悲剧人物,实际上,他是怕,怕他变得一贫如洗。‘文革’以前,我自认为比这个国王高明,一心一意为龙泉做事。我以为这么做就是为自己。第一次进干校,我就能理解这个国王了。是的,金库的黄金是属于国王,而且永远属于国王。可是,真主也无法保证这些黄金会永远属于这一个国王。如果这个国王从龙座上下来,金库钥匙也会被迫交出去。你知道,我曾经想成为像你祖父那样的富人。多年来,社会没给我提供任何暴富的机会。玉豹致富的速度,让我感到心惊肉跳。这种魔术,看起来很刺激。所以……”

    欧阳洪梅取来紫砂茶壶,沏着茶水笑道:“所以你就想经常玩玩这种魔术。不,是想经常看看这种魔术。你呀,有时候的心理,匪夷所思,叫我无法琢磨透。申玉豹能替你圆了一个富翁梦?鬼才相信!”李金堂一看欧阳洪梅这样作了解释,暂时咽下了和申玉豹交易的真相。他接过茶壶,吸吮一小口,“我太求全了,这不好。玉豹这种整法,会走向死路的。他再出啥事,我就不管了。”

    真的不管他了吗?话一出口,李金堂又犹豫起来。存在他名下的一百零革’前,我怕这些东西散失了,就交给省里一个朋友保管。‘文革’结束后,我去拎回了这只皮箱,没想到他已经把它们变卖了。”说着说着,发现这么解释无法自圆其说,干脆道:“这么大个数,入股分红对你的压力太大。不如这样吧,先拿去存在你名下,平时留着让它生息,你要做大宗生意,用上这笔钱,这才算我入股吧。上次谈的分红法,你太亏了,能比银行利息高一点,也行了。”申玉豹一看这笔钱数目巨大,不敢再充英雄,接着提个方案说:“李叔,眼下我正好要做一笔生意,这钱我拿去先用,生意做成后,我给你连本带利存起来。”李金堂只好说:“折子还是存你名下,这样方便。”

    两个月后,申玉豹交给李金堂一张一百零包里。当天晚上,李金堂把这一万包里装了。

    冬月里,李金堂又一次住进了医院,这已是他这个秋冬第四次住院了。躺在医院的病床上,他第一次有了生命将尽的感觉。就这么死在岗位上值吗?这一回,县医院张院长要他到地区医院作一全面检查,他没有拒绝。

    秦江到医院看望他,两个患难与共二十余年的老朋友尽发悲音。秦江说:“你这么干,我也这么干,到底值不值呀?”李金堂摇摇头,苦笑了一下。秦江又说:“这次我们这批老人复出,上面阻力很大呀。我总觉着劫难未尽。好久没见全娃和香红香艳了,方便时,让他们多来看看我。”李金堂长吁一声:“全儿不在了,不在了。他救了三个囚犯,其中一个已经被判了死刑。你见不着他了。”秦江面挂老泪,自言自语说:“全娃死得值吗?你说说,你说说。我真后悔没留个后代。省里段书记当年不是病死的,你知道吗?”李金堂摇摇头。秦江道:“这次出来工作,才知道段书记是自杀的,还留了一份长长的遗书,里面尽写的实话。他不明白为什么还要自己革自己的命。最近风声不妙,冬天看来没完呀。你要好自为之,身体这种样子,再去一趟干校,就彻底垮了。”

    病好回龙泉后,李金堂再也不过问虚报受灾人口的事情了。他预感到了一种悄然而来的不祥,本性迷失了。在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他用白条子从自己手里取了六回钱。在那个寒冷的冬天,他只能体味再次坠落的滋味,根本无法想象日后仍有出头的机会。取这些钱,他只是为了将来不去讨饭,决不自杀。

    日子就那么过去了,这笔钱在李金堂不同的历史时期,像万花筒一样变换着自己的形象。第二次去干校,这些钱是一种支撑,支撑他熬了三年。第二次复出,这笔钱成了像鼻烟壶一样的玩物,帮他收获回忆往事时的会心一笑。看到申玉豹暴富后,这笔钱又成了一条接通他少年富贵之梦的甬道。

    现在,欧阳洪梅审问他和申玉豹的关系时,这笔钱很可能已经变成了随时可以把他送上西天的炸药包。不能把真相告诉她,眼下还不行。

    需要认真对付的,是这个申玉豹。当年把申玉豹看成一台自动取币机,怕是一个无法弥补的错误。当时要他把这一百零八万存在自己名下,还有今天这个怕吗?多想了一层,竟然带来这么大的后遗症,太不可思议了。儿子牺牲后,移情申玉豹,也是个天大的错误。

    ·17·柳建伟 著

    第十八章

    李金堂权衡再三,决定还是应该继续打申玉豹这张牌。一是因为他自信能把握住申玉豹,只用适当的时候,把那一百零八万转移到自己名下,这个申玉豹仍旧是一件用着顺手的兵器。一是因为刘清松正在积蓄力量,准备在龙泉搞大的改革,为了不使自己这个改革家莫名其妙成了保守派,需要作好应战准备,申玉豹这枚棋子下一步还用得着。李金堂脑子里还闪过这样一个想法:去见见曹改焕,确认一下自己和申玉豹的关系。想法只是想法,这样做其实也未必能证明得了。如果真是这样,这老女人也许早就跟儿子点破了。几十年过去了,还是糊涂点好。

    李金堂思索很久,准备以改革家的面孔出现和刘清松一争高低。他把自己的试验田选在贸易商场。贸易商场和县百货大楼,都是李金堂挤走任怀秋后,独断上马的两个大项目,建筑面积都是八千平方米,耗资都是二百五十万。两个大楼建成后,李金堂提出一个经营方案:县百货大楼仍搞国营性质,贸易商场要搞租赁。这步棋走得很巧妙。李金堂执意要把贸易商场搞成龙泉商业界的特区,别出新裁,搞一次公开竞拍,当年所收租金,竟是百货大楼税率的三点七倍。申玉豹以其雄厚的经济实力,租下了贸易商场底楼大厅中央,做家电生意。这次改革,使李金堂在柳城一时又成了风云人物。李金堂下一个试验,是准备把贸易商场的租赁制,再改革成股份制。这样,李金堂就可以在这块实验田里完成一贯改革家的完美形象。

    刘清松上山蹲点十天,一个大构想在龙泉也是路人皆知了。他立志要办起龙泉的实业,以此带动工业,进而实现龙泉的全面改革计划。他力主下一步成立龙泉矿业有限公司。

    李金堂深知龙泉的家底,决定抢先一步走商场改股份制这步棋。在他看来,这一方面可以体现出龙泉商业改革的连续性,另一方面还可以和刘清松竞争社会闲散资金,如市场不错,仅此一着,就可以使刘清松的计划搁浅。因为龙泉潭子太小,石头少,垒到了商场的墙上,矿业公司就只能干等。为了使这次改革吸引住龙泉个体企业的大户,李金堂提出将来贸易商场的董事长可享受商业局副局长待遇。

    一次在家县委常委碰头会上,李金堂吹出这次改革方案风声后,就开始等待申玉豹去找他。那时,先许下让申玉豹出任董事长的愿,然后相机提出香艳在省城办了大公司,让申玉豹把那一百零八万取出来。左等右等,就是不见申玉豹来找。

    申玉豹最近几天颇感沉闷。原因似乎很简单,他知道了三妞从前那一段惨不忍听的身世。从前,他何尝不知道三妞的风流,心里想着城里人都这样,没想到三妞竟因为卖淫差点叫枪毙了。可是,自从和三妞同居,他无论如何也挑剔不出三妞的毛病。申玉豹找不出理由一脚把三妞踢开,这几日都懒得去公司,整天在细柳巷自己的小院呆着。

    这个青砖小院坐落在细柳巷北端,一幢三上三下的小楼,两间平房连着小楼的楼梯,一间做厨房一间做卫生间兼洗澡间,青砖围墙围了两棵桐树和一棵柳树。三妞早发现申玉豹的变化,也不敢上班,终日守在家里,想找机会问出原因。申玉豹一时又舍不得三妞,想不通就把驴脸吊着,想通了,也不分时候,抱住三妞就剥衣服。三妞似乎感到了危机,自己偷偷把避孕药换成维生素,巴望能怀孕了拴住这个男人。

    这一日,申玉豹疯了一样把三妞折腾个够,赤着身子叹道:“日他娘,你这女人越弄越上瘾,离不了可咋办。”三妞试着开玩笑说:“要不要给你买点壮阳药。”申玉豹听了就恼起来,“你妈的,你以为老子真稀奇你?不是我红口白牙说过有话,我早……”

    这时候传来了敲门声。三妞穿好衣服,跳下床,扭头说一句:“俺也不是嫁不出去,也没赖你!你快穿衣服吧,公司的事你也该去看看。”

    朱新泉脚站在屋门口,撩开门帘道:“啥时候了还睡。”三妞沏着茶解释说:“玉豹病了几天了。”申玉豹伸着懒腰,趿着拖鞋道:“坐,坐,啥风把你给吹来了。”朱新泉朝沙发里一仰,“玉豹,我来给你报喜呀!县里要在贸易商场搞股份制,谁总股份过半,出任董事长。这回还考虑了政治待遇,董事长挂商业局副局长,也可以转户口。”申玉豹心里盘算着,嘴也没停,“算毬啦,这种梦我再也不做了。户口?户口算个屁!只要有钱,要不要户口有什么关系。副局长?别到时候又来个只准女人入股,又让我空喜欢。”朱新泉一看提到户口捋倒了毛,忙解释说:“玉豹,不一样!这贸易商场的董事长只有一个,眼下,你最有条件竞争,你可别使性子把机会错过了。”申玉豹叹口气道:“这是件大事,你们常委会不知要吵多少回架才能定下来。你要是能办了这事,把我申玉豹弄到局长的位置上,我给你弄三五万入股玩一玩。听人说沿海已经开始卖官了,办不成也不要紧。”

    朱新泉已经达到了此行的目的,站起身子道:“上次事没办成,有些意外,你不去李副书记那里走动,怕也是个因素。这一回,你可要提前打点打点。这几年已不比前几年,有钱的人也多了起来。只要李副书记点个头,这事八成成了。”

    送走朱新泉,申玉豹心里暗自得意。钱真是无比无比的好!看样子,要不了多久,天下就成我们这种人的天下了。到那时,最笨的人才会去当官哩。找李金堂?不能去找,这些年受他的气已经够多了。县里真正有钱的人并不多,大部分都是靠贷款撑面子。总有一天,他们会来求我申玉豹。不是说刘清松准备搞龙泉矿业有限公司吗?我何必要整天吊在李金堂这棵歪脖树上。等一等再说吧。

    电视机正在播放一部外国电影,一个男人正单腿跪地向一个金发女郎求婚。申玉豹莫名其妙骂了起来,“真没出息,就这个烂眼,用得着下跪!好像天下的女人都死尽死绝了!”三妞织着毛衣,嘴里说:“那是人家的风俗习惯。如今中国也开始兴了。”申玉豹找茬道:“是不是觉得我没有单腿下跪呀?觉着亏了,你另找呀?”三妞咕哝一句:“说一句平常话,像吃了枪药一样。”申玉豹用遥控器换个台,里面正在播放新闻,画面是两个国外的国家元首带着自己的夫人在一起喝酒。申玉豹瞥一眼身边的三妞,心里道:这两个女人肯定没当过妓女,我咋就瞎了眼了呢?心里一灰,扔下遥控器,进屋换了一身笔挺的灰西服,带个皮夹子又出来了。三妞站起身说:“你要到哪里去?我也去。”申玉豹瞪大眼睛,狠巴巴地说:“我心烦,出去散心,你管得着吗?我告诉你,咱们没扯结婚证,说了就了的。你可别惹恼了我。”三妞咬咬嘴唇,勾着头坐下了。

    申玉豹毫无目的地在街上游荡着,在邮局门口,一个戴着白帽的姑娘,像一片黄叶,从自行车上飘落在他的眼前,笑吟吟地看着他。申玉豹看了一会,才迟疑地说:“你,你是吴兰吧?”吴兰点点头,看看申玉豹左右,“总经理,我爹已经搬到府前街了,他开了一家铁器店。”申玉豹口吃地说:“好,好,看样子你也不错。”吴兰忸怩半天又说:“我爹一直想见见你。”申玉豹嘴角一扯一扯,“我,我住细柳巷,好找。”吴兰掩嘴一笑,“俺知道,你不是和那个好问酒吧的歌手在谈吗?俺认识的。”申玉豹支吾一声,“你,你消息蛮快。”吴兰叹一声,“总经理,有句话俺不知该说不该说。城里女孩子,会演戏的多,你可要当心。以你的身份地位,真不该找三妞这样的,香香她们还笑你哩。要不要我给你介绍一个,我小姑子一个单位的。”申玉豹赶忙逃走了。心里暗暗骂着:我一定要找个好的找个好的!妈妈的,你们也敢笑话我?

    不知不觉,他走到了影剧院门前。望着橱窗里欧阳洪梅的大照片,申玉豹呆住了。她不是早离婚了吗?申玉豹只感到脑袋嗡嗡作响。她也是个单身女人,以前咋就想不到呢?李金堂,李金堂是她什么人,我不怕,不怕他!

    申玉豹从舞台的侧门走了进去。舞台上,十几个男女演员正在练功,都穿着紧身衣。申玉豹毫不客气地用眼睛把一个个女演员都摸了一个遍,看看没有欧阳洪梅,多少感到有点失望,又多少有点庆幸。他在舞台上下慢慢走动着,一个念头渐渐清晰了:这才是能配得上我申玉豹的女人。回想起这几年和欧阳洪梅有限的几次接触,申玉豹不免有点气馁。这个女人似乎从来没有把他当个正经人物来看。他注意到舞台上很多设施都破旧了,没有几个像样的大彩灯,演员身上的练功服也很破旧。申玉豹心里有了主意:舍不下娃子打不到狼,便宜没好货,出出血吧。别泄气,没听老人是咋说的?好女怕缠,我要不惜一切把这个女人缠下来。

    第 1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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