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 31 章
筑爱 作者:云栖坞里
第 31 章
“如果可以变得透明就好了。”周晓剥开前几张图纸，看着落笔最多的一张，喃喃道：“这样看着，还是太闷了。”
混泥土给人单调而暗沉的感觉，不是周晓喜欢的原材料，她总是喜欢精巧而新颖的东西，特别是两年前那件事情发生之后，她更倾向于设计小小的一栋房子，但这是在她来到木西之前的设计理念，在看到蒋有廷将旧厂房改造以后的木西事务所，又点燃了她内心对于原始和粗狂的设计尝试。
就像她现在在图纸上画的草图，一座只有一层的建筑，她希望能落成在海边，海水随着阳光而变色，从晴天到阴天，从宝石一般的深蓝到凝重的铅灰色，几条旧木船半掩在沙子里，再往远去，是被海风海浪侵蚀的破败小房子，而继续向上，就是周晓设计的，面朝着大海静静矗立的长方体建筑。
“墙为什么要透明？”
对着图纸发呆的周晓听到耳边传来这一句，没顾得上看是谁，顺口就答了一句：“因为看书要光线呀。”
她想要设计一间海边的书吧，阅读空间需要明亮的阳光，除了大片的落地玻璃窗，她希望光线能够透过墙面，均匀地投射进来。
“把玻璃纤维加入混凝土里，成为导光媒介，光线可以穿透砖块。”
声音缓缓从耳边传输进来，周晓咬着笔盖，盯着图纸出神，她整个大脑和眼前都浮现着当混凝土变得透明之后建筑的模样，是她之前没有想过的样子。她自言自语道：“有这样的材料吗？”
“ilight。”
那声音又回答了，周晓“嗯”了一声，陷入沉思，但很快她回过神来，灵魂终于回到身体里，才意识到她身后应该有一个人在一直跟她对话。
她心里浮现一个名字，但很不确定，她希望是，却又觉得不可能，那种复杂而矛盾的心情，让她延迟了回头的时间，而后面那人却没发现她的迟疑，继而说下去：“这种新型的材料叫做‘ilight’，表面分布着密密麻麻的小孔，每个只有1毫米不到，可以在不影响结构完整性的情况下让光线通过，而外观上看不出和普通混凝土有什么区别。”
只是听声音，周晓已经知道是谁了，她不需要回头，蒋有廷已经踱步到她前方，站在大大的玻璃窗前，他穿着白色的衬衫，一只手插~在西裤口袋里，一只手拉开百叶窗帘，下午的太阳穿过他的身体，就好像是透明的一样，这具背影用并不倨傲的声音继续说：“太阳好的时候，墙壁会成为一面灯光墙，会很梦幻。”
说这些话的，是被誉为“光影魔幻手”的蒋有廷啊，周晓觉得，他的声音好像被阳光晒得，不像从前那么冷了。
眼睛突然被阳光一刺，周晓看到蒋有廷的脸，和盯着她草图的眼睛，周晓慌忙把图纸盖起来。
蒋有廷嘴角又抽了抽，说道：“不用遮，没什么值得遮的。”
周晓听出他语气中的不屑，暗道：我才不是怕你笑我……
虽然心里这么想，但嘴上还是假装说：“反正我面试时画的图，真的很糟糕。”
这话是蒋有廷不久前对她说的，周晓原封不动地拿出来用，原话者自然听出这口气中的情绪，他向前几步，直直地盯着周晓的眼睛，居高临下地再次宣布：“周晓，我不是傻子。”
说完，他从书架上拿了一本薄薄的书，站在靠窗的位置，翻看起来。
相对于他之后的调笑，之前说的材料更吸引着周晓，只要能给她灵感，就算是耻笑，都不觉得有什么关系。
周晓想到之前看过的一本书里有她想要的东西，起身寻找，发现不知道被谁放到了书架的最高处，周晓试着踮起脚尖，却还是够不着，而就在一旁的蒋有廷，也没有要过来帮忙的意思，他似乎在等着周晓开口。
是啊，助人为乐这样的事，怎么可能在他身上出现呢。
可周晓偏偏不想求他，便用脚把坐垫一勾，站在上面试了试，一个还是不够，她又搬了一个，叠在一起，在一旁的蒋有廷乐此不彼地看起了笑话，却还是没有要帮忙的意思。
两个垫子应该够了，周晓站上去，刚想伸手，没想到垫子是滑的，她叠的时候没有叠得正好，上面那一块有一截露在了外面，脚一踩，就踏了空，周晓感觉到自己身子在往后仰，她想起身后就是玻璃茶几，茶几上还放着她刚倒的咖啡。
完了……
周晓“啊”了一声，闭上眼睛，却没有听到乒呤乓啷的声音，而自己倒在了一具身体里。
夏夜，晚风，周晓夹着电话，一边修改着未完成的画。
“笑笑，你退步了。”
“这只是初稿。”
周晓把下午做的图发给爷爷看，满心欢喜地觉得这是她和蒋有廷共同完成的作品。
“这次的主题已经确定是人与自然和谐共处的方向，你拿这个去参赛和主题不是很契合……笑笑……笑笑……”周爷爷发现自己说了半天电话那头的周晓都没有回应，便抬高声音：“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周晓是在听，但她哪里听得进去，围绕在她脑子里的，全是蒋有廷。
他身上有淡淡的薄荷味，不凑近根本闻不到，他看上去是精瘦的，可是手臂却很有力，很稳。
周晓记得自己说了一句，“谢谢。”
而蒋有廷说了什么？
他好像没说什么，也或者说了可自己忘记了，当时都顾着发呆了，什么都忘记了。
周晓知道像蒋有廷这样的人迷人之处在哪里了，撇开他的才华，他的长相，他还能给人一种信任感，就是那种，哪怕你从高处摔下来，只要看到他伸出双手，就不会再害怕的信任感。
他眼里容不下沙子。
周晓想到爷爷不久前对蒋有廷的评价，虽然她认同这个说法，确实，跟于恺这样的人在一起是舒服的，她可以在言语上欺负他，而这样的事不可能对蒋有廷做，跟穆清这样的人在一起，更多的像是兄妹，跟陆珵美、萧蔚，就只是朋友，只有这位高傲的设计师，会牵出周晓内心深处一根细细的线，那根线直接连接的就是周晓最在乎的东西——专业，所以她也依然坚定地认为，如果谁有幸成为那颗由沙子磨成的珍珠，他一定会呵护备至。
可是周晓翻了个身，却想到另一件事。
人家，心里还有个前妻呢。
就算是珍珠，也是那一颗。
而正在自家阳台打着电话的蒋有廷，并不知道自己的名字正在一位姑娘心里，翻来覆去。
“您那边还早吧，刚起床吗？”
蒋有廷父母在德国，是建筑系的教授，蒋家算是建筑世家，蒋有廷的名字是祖父取的，源自《诗经》——“山有栲，隰有杻，子有廷内。”许是父母长期不在身边，养成他有些孤僻的性格，他念高中时父母就移民到了德国，他去呆过两年，最后选择留在国内陪着祖父，随着祖父身体越来越差，他也就延迟了出国的时间，一直到几年前祖父去世，虽然父母一催再催，他还是更留恋这个从小长大的地方。
聊了几句，蒋母免不了又问他的个人情况。
“还是老样子，最近也有些忙，不过三餐都能准时吃。”
电话那头叹了口气：“这么多年，该放下就放下吧，道理你都明白，我也不多说，不过爸妈年纪也大了，总有一天会走的，到时候你一个人孤零零的，怎么叫人放心。”
蒋有廷有些被触动到，他是有心却是无意地对着大洋彼岸的电话那端，用温和的声音，说道：“您别担心，我知道。”
等那边的电话挂断，蒋有廷手机还拿在手上，他对着“嘟嘟”声，好像在继续未说完的电话：“我好像最近，对一个人，突然有一些，不一样的感觉。”
第 3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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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可以变得透明就好了。”周晓剥开前几张图纸，看着落笔最多的一张，喃喃道：“这样看着，还是太闷了。”
混泥土给人单调而暗沉的感觉，不是周晓喜欢的原材料，她总是喜欢精巧而新颖的东西，特别是两年前那件事情发生之后，她更倾向于设计小小的一栋房子，但这是在她来到木西之前的设计理念，在看到蒋有廷将旧厂房改造以后的木西事务所，又点燃了她内心对于原始和粗狂的设计尝试。
就像她现在在图纸上画的草图，一座只有一层的建筑，她希望能落成在海边，海水随着阳光而变色，从晴天到阴天，从宝石一般的深蓝到凝重的铅灰色，几条旧木船半掩在沙子里，再往远去，是被海风海浪侵蚀的破败小房子，而继续向上，就是周晓设计的，面朝着大海静静矗立的长方体建筑。
“墙为什么要透明？”
对着图纸发呆的周晓听到耳边传来这一句，没顾得上看是谁，顺口就答了一句：“因为看书要光线呀。”
她想要设计一间海边的书吧，阅读空间需要明亮的阳光，除了大片的落地玻璃窗，她希望光线能够透过墙面，均匀地投射进来。
“把玻璃纤维加入混凝土里，成为导光媒介，光线可以穿透砖块。”
声音缓缓从耳边传输进来，周晓咬着笔盖，盯着图纸出神，她整个大脑和眼前都浮现着当混凝土变得透明之后建筑的模样，是她之前没有想过的样子。她自言自语道：“有这样的材料吗？”
“ilight。”
那声音又回答了，周晓“嗯”了一声，陷入沉思，但很快她回过神来，灵魂终于回到身体里，才意识到她身后应该有一个人在一直跟她对话。
她心里浮现一个名字，但很不确定，她希望是，却又觉得不可能，那种复杂而矛盾的心情，让她延迟了回头的时间，而后面那人却没发现她的迟疑，继而说下去：“这种新型的材料叫做‘ilight’，表面分布着密密麻麻的小孔，每个只有1毫米不到，可以在不影响结构完整性的情况下让光线通过，而外观上看不出和普通混凝土有什么区别。”
只是听声音，周晓已经知道是谁了，她不需要回头，蒋有廷已经踱步到她前方，站在大大的玻璃窗前，他穿着白色的衬衫，一只手插~在西裤口袋里，一只手拉开百叶窗帘，下午的太阳穿过他的身体，就好像是透明的一样，这具背影用并不倨傲的声音继续说：“太阳好的时候，墙壁会成为一面灯光墙，会很梦幻。”
说这些话的，是被誉为“光影魔幻手”的蒋有廷啊，周晓觉得，他的声音好像被阳光晒得，不像从前那么冷了。
眼睛突然被阳光一刺，周晓看到蒋有廷的脸，和盯着她草图的眼睛，周晓慌忙把图纸盖起来。
蒋有廷嘴角又抽了抽，说道：“不用遮，没什么值得遮的。”
周晓听出他语气中的不屑，暗道：我才不是怕你笑我……
虽然心里这么想，但嘴上还是假装说：“反正我面试时画的图，真的很糟糕。”
这话是蒋有廷不久前对她说的，周晓原封不动地拿出来用，原话者自然听出这口气中的情绪，他向前几步，直直地盯着周晓的眼睛，居高临下地再次宣布：“周晓，我不是傻子。”
说完，他从书架上拿了一本薄薄的书，站在靠窗的位置，翻看起来。
相对于他之后的调笑，之前说的材料更吸引着周晓，只要能给她灵感，就算是耻笑，都不觉得有什么关系。
周晓想到之前看过的一本书里有她想要的东西，起身寻找，发现不知道被谁放到了书架的最高处，周晓试着踮起脚尖，却还是够不着，而就在一旁的蒋有廷，也没有要过来帮忙的意思，他似乎在等着周晓开口。
是啊，助人为乐这样的事，怎么可能在他身上出现呢。
可周晓偏偏不想求他，便用脚把坐垫一勾，站在上面试了试，一个还是不够，她又搬了一个，叠在一起，在一旁的蒋有廷乐此不彼地看起了笑话，却还是没有要帮忙的意思。
两个垫子应该够了，周晓站上去，刚想伸手，没想到垫子是滑的，她叠的时候没有叠得正好，上面那一块有一截露在了外面，脚一踩，就踏了空，周晓感觉到自己身子在往后仰，她想起身后就是玻璃茶几，茶几上还放着她刚倒的咖啡。
完了……
周晓“啊”了一声，闭上眼睛，却没有听到乒呤乓啷的声音，而自己倒在了一具身体里。
夏夜，晚风，周晓夹着电话，一边修改着未完成的画。
“笑笑，你退步了。”
“这只是初稿。”
周晓把下午做的图发给爷爷看，满心欢喜地觉得这是她和蒋有廷共同完成的作品。
“这次的主题已经确定是人与自然和谐共处的方向，你拿这个去参赛和主题不是很契合……笑笑……笑笑……”周爷爷发现自己说了半天电话那头的周晓都没有回应，便抬高声音：“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周晓是在听，但她哪里听得进去，围绕在她脑子里的，全是蒋有廷。
他身上有淡淡的薄荷味，不凑近根本闻不到，他看上去是精瘦的，可是手臂却很有力，很稳。
周晓记得自己说了一句，“谢谢。”
而蒋有廷说了什么？
他好像没说什么，也或者说了可自己忘记了，当时都顾着发呆了，什么都忘记了。
周晓知道像蒋有廷这样的人迷人之处在哪里了，撇开他的才华，他的长相，他还能给人一种信任感，就是那种，哪怕你从高处摔下来，只要看到他伸出双手，就不会再害怕的信任感。
他眼里容不下沙子。
周晓想到爷爷不久前对蒋有廷的评价，虽然她认同这个说法，确实，跟于恺这样的人在一起是舒服的，她可以在言语上欺负他，而这样的事不可能对蒋有廷做，跟穆清这样的人在一起，更多的像是兄妹，跟陆珵美、萧蔚，就只是朋友，只有这位高傲的设计师，会牵出周晓内心深处一根细细的线，那根线直接连接的就是周晓最在乎的东西——专业，所以她也依然坚定地认为，如果谁有幸成为那颗由沙子磨成的珍珠，他一定会呵护备至。
可是周晓翻了个身，却想到另一件事。
人家，心里还有个前妻呢。
就算是珍珠，也是那一颗。
而正在自家阳台打着电话的蒋有廷，并不知道自己的名字正在一位姑娘心里，翻来覆去。
“您那边还早吧，刚起床吗？”
蒋有廷父母在德国，是建筑系的教授，蒋家算是建筑世家，蒋有廷的名字是祖父取的，源自《诗经》——“山有栲，隰有杻，子有廷内。”许是父母长期不在身边，养成他有些孤僻的性格，他念高中时父母就移民到了德国，他去呆过两年，最后选择留在国内陪着祖父，随着祖父身体越来越差，他也就延迟了出国的时间，一直到几年前祖父去世，虽然父母一催再催，他还是更留恋这个从小长大的地方。
聊了几句，蒋母免不了又问他的个人情况。
“还是老样子，最近也有些忙，不过三餐都能准时吃。”
电话那头叹了口气：“这么多年，该放下就放下吧，道理你都明白，我也不多说，不过爸妈年纪也大了，总有一天会走的，到时候你一个人孤零零的，怎么叫人放心。”
蒋有廷有些被触动到，他是有心却是无意地对着大洋彼岸的电话那端，用温和的声音，说道：“您别担心，我知道。”
等那边的电话挂断，蒋有廷手机还拿在手上，他对着“嘟嘟”声，好像在继续未说完的电话：“我好像最近，对一个人，突然有一些，不一样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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