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故人心（二）
重启大明 作者:荆洚晓
第六章 故人心（二）
提督省学政的提学道，五品官，听着似乎也不太大，上面还有从四品，四品，从三品……。
提督学政，手下没兵，也不管官帽子，听着也没什么权。
说起来，也jiù shì 省的教育厅厅长。
只是丁zhè gè 读书人的身份，牛逼到赖汉们不敢轻易动手的功名又算什么？
秀才嘛，按国民时期的算法，大约秀才jiù shì 高小程度。高小是什么？jiù shì 小学高年级。
这么换算出，就很明确了。
幕后黑手，至少是省的教育厅长，而自己是个小学生。
而且现时丁旧交割袍断义，乡里名声尽毁连仆人也辞了去，这边厢风家镖局不给丁家货场运货，连家业也要被挖断根……
丁只觉得个头有两个大。
身手再好，推理水平再高，阅读表情的侧写能力再强悍，在这种悬殊至极的实力面前，真是什么也算不上。
难道丁摸入提学道衙门，去找那位黄学宪干掉？
且不说有失去许现代化装备、连身躯也十分羸弱的丁是否能做到这点。就算他做到了，又有什么用？
因为有个问题不得不正视：
那jiù shì 省的提学道正使，也jiù shì 俗称的学宪，他派人去权阉那里卧底，有什么意义？
这太荒谬了，御史可能会风闻奏事不惜生死去扳倒权阉；封疆大吏可能因为与这权阉产生利益冲突，例如些后世由太监充任的税监矿监之类，干扰了地方官府执行力；再往上是部阁，也jiù shì 称得上相爷的大学士，也有可能想拿某个权阉开刀，这是外廷与内廷之间的权力冲突……
个提学道，他出于什么目的，要去和太监作对？还用到死间？
不论古今中外，这绝对是很无厘头的事，美国印地安纳州的教育厅长，没事来华夏参观下某个小学都正常，他去给fbi派死间，zhǔn bèi 扳倒fbi里某位高级领导？这说不通。
丁很què dìng ，这位提学道的黄大人，绝对不是幕后的首脑！
至于到底是谁在布zhè gè 局，现在还不是丁所关心的事情。
因为他没有足够的消息和资源去探讨和分析这事，重要的，是他没有时间。
“少爷，已经办妥了。”忠叔走了过来，对着在后院花园慢慢踱步的丁禀报道，“但那些小的们，想在走之前再见少爷面，老奴回绝了他们。”忠管现在不再存着考较丁的心理了，不再来问该怎么办，而是应该怎么办他就直接办下去。
这些下人想来见丁，无非jiù shì 得了钱银的感激；又或要来控诉老管家和如玉的“贪污”行为。正如丁所说的，现在根本没有时间去玩这种收买人心的事情，所以忠叔直接就回绝了这些人的请求。
“到底是哪个权阉？”丁无头无脑地向忠叔问了这么句。
而忠叔却也无心无肺地回了句：“天知道？少爷你来问我，老奴却又去问谁？”
主仆两人，禁不住相视苦笑。
这叫什么事？
忠叔咳了几声，对丁说道：“就这么封信，无署名，无印鉴，天知道是谁？少爷你前几天拿来给老奴看，我想了几日，把脑仁都想痛了，都不记得老爷生前的时候有过这么号相识啊！”
说着他便从怀中摸出封书信递给丁。
墨青色的信封上面只有六个银色大字：如晋贤侄亲啟
那字在丁看来是极为漂亮的，只是脑海里某处破碎的记忆，却隐隐有些不以为然：“不过台阁体！”台阁体是什么东西？丁是不知道的，而他也没法去寻脑海中前任丁秀才的破碎记忆问个分晓，所以也只好当那声音不存在，jì xù 去看那书信。
抽出来信纸是张素白罗纹纸，信里大抵说的：
写信的人和丁秀才的父亲是同乡，在二十年前有过段qīn qiē 的友谊，确切日期也不甚明了——因为信中行文就句“契阔廿载，心念旧谊”，到底是不是真的恰好二十年？谁知道呢，总之——在如今的日子里，这位写信的人极为怀念丁的父亲，因为他身边再也找不到丁父那样真正的朋友。
接着便是说自己身边缺少贴心的亲信办事，希望丁能到京城里去帮他些忙，如果丁愿意，那么只要到京城里的悦来客栈住下，便自然有人会来引他去见。
此信便到此为止，没有署名，没有日期，没有印鉴。
忠叔苦笑道：“老奴跟随老爷三十年，唯值得自傲的，便是老爷生前相识满天下，但若有所攀谈，老奴无遗思。但却想不起，二十年前老爷何曾结识这等人物……”
这时如玉端了茶水过来，嘟着嘴道：“这不jiù shì 老爷旧交的来信嘛，不知道那些坏胚子，又从那编造出什么权阉来，却是硬要陷害奴奴的少爷……”
丁摇了摇头，尽管他对zhè gè 年代很没有代入感，但凭着前世的经验，他还是极为敏锐地指出了问题的关键：“你错了，他们之所以会说来信的人是权阉，大约除了送信的人可能露出什么马脚，还有jiù shì 这纸，坐实了他们的tuī duàn 。”
忠叔见鬼般望着丁，不觉后退了两步，倚着桌子才稳了脚，抬手颤抖着向丁：“少爷，你、你却是从何得知？”今日送信人来，是老管家忠叔去接洽的，因为丁正好去赴文会。
所以送信人并非丁亲眼所见，他是如何得知？至于纸张是匪夷所思，如若丁已经五六十岁、游历天下的老秀才倒也罢，或是中了秀才之后无心功名去当铺古玩店里当了十几年的掌柜，倒也罢了。
年方十八的个秀才，这是他所能明白的东西？
这比先前随手抛出那个“贪污”的bàn fǎ ，让忠叔震惊，这已不是聪明了。
忠叔不由分说，拉住丁的手，又是上下左右好番端倪，过了半晌才问道：“这纸是怎么出问题的，少爷可知晓？”
丁耸了耸肩道：“这我可就不知道了，但这纸和寻常读书人所用的纸，必定是不同的，否则，彭樟那伙人，不可能坐实tuī duàn 。”丁上午跟踪彭樟，这容城县的笔墨铺子也行过几家，真是没有见过这样的纸张。
忠叔叹出长长的口气，丁的dá àn 让他才把心放下来，要是丁连纸的问题都能说出来，忠叔怕要kǎo lǜ 找些和尚道士来做法事了！但他仍忍不住挺直了那佝偻着的腰背，摇着头低叹道：“老夫纵横江湖四十年，识人无数，有剑光寒廿四州的，有少年得中进士的，却未曾见等智近乎妖者……”
老夫？纵横江湖四十年？尽管忠叔自语自言说得极小声，但丁却依旧听清楚了大半。
这跟先前忠叔口称老奴的作派不致啊！
但当丁抬眼望去，忠叔却仍是那个佝偻着腰背的老管家，脸上的皱纹深刻得可以夹死蚊子，副人畜无害的老态，恭敬里带着关怀与殷切：“少爷，这问题的确就出在纸上，这素白罗纹纸虽然容城少见，但却也不是什么稀罕物，好点的纸墨档也能买着的；只是这信封用的纸，却就不是民间的东西了。”
那信封所用的纸，是种和青花瓷极其接近的颜色，丁刚才倒也没注意，只觉那素白罗纹信纸颇为雅致不带土豪味儿，倒是让人觉得很不错；至于那墨青纸的信封和银色的字，丁倒也没去在意，后世的烫金请帖也是见的了。
“这纸很贵？”丁倒是不懂就问，藏着掖着没大意思，对zhè gè 时代的东西不懂，便学会它好了，老是装逼的话，只会长时间无法融入zhè gè 年代。
忠叔严肃地点了点头：“不是贵，是有钱没地方买，宫里面才有的东西。”
事实上，丁如果前世是历史爱好者，他很可能就会明白，哪怕到百年后的万历年间，分银子买斤面的年代，张磁青纸，也要值二到三两银子【注】。不消说，此时离发明了瓷青纸的宣德年间，还没几年。所以忠叔才会说有钱没地方买。
为什么要用这么珍贵的瓷青纸来做信封，却用普通的白素罗纹纸来写信呢？
丁略思索，便有了dá àn 。
这位故人无外是想表达个意思：就算外在的身份如这瓷青纸样贵不可言，但他心里与丁父的交情，仍如这张素白纸般朴实。
“看来真是至交好友。”丁把信装起，仍旧让忠叔保管，却不禁问了起来：“忠叔记不起这人，这容城县里也不知道这人根底？”因为说了是同乡，乡里间出了个权阉，没理由没有人知道啊，这不合常理。
注：网上有许引《宛署杂记》的文章，说张磁青纸值钱银子，但都没有标注出处。
笔者觉得跟记忆不符，于是重新翻此明人笔记，果然，《宛署杂记》卷十四.经费上.宫禁：“上尊谥各仪注并颁各诏书誊黄纸张物料……面三斤，银三分；黄连七纸六百张，银八钱四分；黄本钱批，银两六钱；磁青纸九张，银二十二两五钱……”——————————————————————————————
ps：感谢各位看官的捧场，发书到现在都是无推荐裸奔，在各位的努力下，终于能在“历史签约作者新书榜”冒个头，实在太感动了！各位接着给力吧，咱们看看能不能在新书总榜再往上挤挤好不？jì xù 求票求收啊！
第六章 故人心（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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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故人心（二）
提督省学政的提学道，五品官，听着似乎也不太大，上面还有从四品，四品，从三品……。
提督学政，手下没兵，也不管官帽子，听着也没什么权。
说起来，也jiù shì 省的教育厅厅长。
只是丁zhè gè 读书人的身份，牛逼到赖汉们不敢轻易动手的功名又算什么？
秀才嘛，按国民时期的算法，大约秀才jiù shì 高小程度。高小是什么？jiù shì 小学高年级。
这么换算出，就很明确了。
幕后黑手，至少是省的教育厅长，而自己是个小学生。
而且现时丁旧交割袍断义，乡里名声尽毁连仆人也辞了去，这边厢风家镖局不给丁家货场运货，连家业也要被挖断根……
丁只觉得个头有两个大。
身手再好，推理水平再高，阅读表情的侧写能力再强悍，在这种悬殊至极的实力面前，真是什么也算不上。
难道丁摸入提学道衙门，去找那位黄学宪干掉？
且不说有失去许现代化装备、连身躯也十分羸弱的丁是否能做到这点。就算他做到了，又有什么用？
因为有个问题不得不正视：
那jiù shì 省的提学道正使，也jiù shì 俗称的学宪，他派人去权阉那里卧底，有什么意义？
这太荒谬了，御史可能会风闻奏事不惜生死去扳倒权阉；封疆大吏可能因为与这权阉产生利益冲突，例如些后世由太监充任的税监矿监之类，干扰了地方官府执行力；再往上是部阁，也jiù shì 称得上相爷的大学士，也有可能想拿某个权阉开刀，这是外廷与内廷之间的权力冲突……
个提学道，他出于什么目的，要去和太监作对？还用到死间？
不论古今中外，这绝对是很无厘头的事，美国印地安纳州的教育厅长，没事来华夏参观下某个小学都正常，他去给fbi派死间，zhǔn bèi 扳倒fbi里某位高级领导？这说不通。
丁很què dìng ，这位提学道的黄大人，绝对不是幕后的首脑！
至于到底是谁在布zhè gè 局，现在还不是丁所关心的事情。
因为他没有足够的消息和资源去探讨和分析这事，重要的，是他没有时间。
“少爷，已经办妥了。”忠叔走了过来，对着在后院花园慢慢踱步的丁禀报道，“但那些小的们，想在走之前再见少爷面，老奴回绝了他们。”忠管现在不再存着考较丁的心理了，不再来问该怎么办，而是应该怎么办他就直接办下去。
这些下人想来见丁，无非jiù shì 得了钱银的感激；又或要来控诉老管家和如玉的“贪污”行为。正如丁所说的，现在根本没有时间去玩这种收买人心的事情，所以忠叔直接就回绝了这些人的请求。
“到底是哪个权阉？”丁无头无脑地向忠叔问了这么句。
而忠叔却也无心无肺地回了句：“天知道？少爷你来问我，老奴却又去问谁？”
主仆两人，禁不住相视苦笑。
这叫什么事？
忠叔咳了几声，对丁说道：“就这么封信，无署名，无印鉴，天知道是谁？少爷你前几天拿来给老奴看，我想了几日，把脑仁都想痛了，都不记得老爷生前的时候有过这么号相识啊！”
说着他便从怀中摸出封书信递给丁。
墨青色的信封上面只有六个银色大字：如晋贤侄亲啟
那字在丁看来是极为漂亮的，只是脑海里某处破碎的记忆，却隐隐有些不以为然：“不过台阁体！”台阁体是什么东西？丁是不知道的，而他也没法去寻脑海中前任丁秀才的破碎记忆问个分晓，所以也只好当那声音不存在，jì xù 去看那书信。
抽出来信纸是张素白罗纹纸，信里大抵说的：
写信的人和丁秀才的父亲是同乡，在二十年前有过段qīn qiē 的友谊，确切日期也不甚明了——因为信中行文就句“契阔廿载，心念旧谊”，到底是不是真的恰好二十年？谁知道呢，总之——在如今的日子里，这位写信的人极为怀念丁的父亲，因为他身边再也找不到丁父那样真正的朋友。
接着便是说自己身边缺少贴心的亲信办事，希望丁能到京城里去帮他些忙，如果丁愿意，那么只要到京城里的悦来客栈住下，便自然有人会来引他去见。
此信便到此为止，没有署名，没有日期，没有印鉴。
忠叔苦笑道：“老奴跟随老爷三十年，唯值得自傲的，便是老爷生前相识满天下，但若有所攀谈，老奴无遗思。但却想不起，二十年前老爷何曾结识这等人物……”
这时如玉端了茶水过来，嘟着嘴道：“这不jiù shì 老爷旧交的来信嘛，不知道那些坏胚子，又从那编造出什么权阉来，却是硬要陷害奴奴的少爷……”
丁摇了摇头，尽管他对zhè gè 年代很没有代入感，但凭着前世的经验，他还是极为敏锐地指出了问题的关键：“你错了，他们之所以会说来信的人是权阉，大约除了送信的人可能露出什么马脚，还有jiù shì 这纸，坐实了他们的tuī duàn 。”
忠叔见鬼般望着丁，不觉后退了两步，倚着桌子才稳了脚，抬手颤抖着向丁：“少爷，你、你却是从何得知？”今日送信人来，是老管家忠叔去接洽的，因为丁正好去赴文会。
所以送信人并非丁亲眼所见，他是如何得知？至于纸张是匪夷所思，如若丁已经五六十岁、游历天下的老秀才倒也罢，或是中了秀才之后无心功名去当铺古玩店里当了十几年的掌柜，倒也罢了。
年方十八的个秀才，这是他所能明白的东西？
这比先前随手抛出那个“贪污”的bàn fǎ ，让忠叔震惊，这已不是聪明了。
忠叔不由分说，拉住丁的手，又是上下左右好番端倪，过了半晌才问道：“这纸是怎么出问题的，少爷可知晓？”
丁耸了耸肩道：“这我可就不知道了，但这纸和寻常读书人所用的纸，必定是不同的，否则，彭樟那伙人，不可能坐实tuī duàn 。”丁上午跟踪彭樟，这容城县的笔墨铺子也行过几家，真是没有见过这样的纸张。
忠叔叹出长长的口气，丁的dá àn 让他才把心放下来，要是丁连纸的问题都能说出来，忠叔怕要kǎo lǜ 找些和尚道士来做法事了！但他仍忍不住挺直了那佝偻着的腰背，摇着头低叹道：“老夫纵横江湖四十年，识人无数，有剑光寒廿四州的，有少年得中进士的，却未曾见等智近乎妖者……”
老夫？纵横江湖四十年？尽管忠叔自语自言说得极小声，但丁却依旧听清楚了大半。
这跟先前忠叔口称老奴的作派不致啊！
但当丁抬眼望去，忠叔却仍是那个佝偻着腰背的老管家，脸上的皱纹深刻得可以夹死蚊子，副人畜无害的老态，恭敬里带着关怀与殷切：“少爷，这问题的确就出在纸上，这素白罗纹纸虽然容城少见，但却也不是什么稀罕物，好点的纸墨档也能买着的；只是这信封用的纸，却就不是民间的东西了。”
那信封所用的纸，是种和青花瓷极其接近的颜色，丁刚才倒也没注意，只觉那素白罗纹信纸颇为雅致不带土豪味儿，倒是让人觉得很不错；至于那墨青纸的信封和银色的字，丁倒也没去在意，后世的烫金请帖也是见的了。
“这纸很贵？”丁倒是不懂就问，藏着掖着没大意思，对zhè gè 时代的东西不懂，便学会它好了，老是装逼的话，只会长时间无法融入zhè gè 年代。
忠叔严肃地点了点头：“不是贵，是有钱没地方买，宫里面才有的东西。”
事实上，丁如果前世是历史爱好者，他很可能就会明白，哪怕到百年后的万历年间，分银子买斤面的年代，张磁青纸，也要值二到三两银子【注】。不消说，此时离发明了瓷青纸的宣德年间，还没几年。所以忠叔才会说有钱没地方买。
为什么要用这么珍贵的瓷青纸来做信封，却用普通的白素罗纹纸来写信呢？
丁略思索，便有了dá àn 。
这位故人无外是想表达个意思：就算外在的身份如这瓷青纸样贵不可言，但他心里与丁父的交情，仍如这张素白纸般朴实。
“看来真是至交好友。”丁把信装起，仍旧让忠叔保管，却不禁问了起来：“忠叔记不起这人，这容城县里也不知道这人根底？”因为说了是同乡，乡里间出了个权阉，没理由没有人知道啊，这不合常理。
注：网上有许引《宛署杂记》的文章，说张磁青纸值钱银子，但都没有标注出处。
笔者觉得跟记忆不符，于是重新翻此明人笔记，果然，《宛署杂记》卷十四.经费上.宫禁：“上尊谥各仪注并颁各诏书誊黄纸张物料……面三斤，银三分；黄连七纸六百张，银八钱四分；黄本钱批，银两六钱；磁青纸九张，银二十二两五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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