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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139 章

    锁金瓯/为夫之道 作者:尤四姐

    第 139 章

    元香望着她,凄然道,“这是陛下差人送来的,究竟什么意思,殿下还不明白么?”

    她心里自然是知道的,只是不愿去想。这五年来发生的事太多,现在忆起来还像做梦一样。往事杳然去了,多说也无益。看透了人心,还有什么是值得相信的?

    她摇摇头,“我是显祖皇帝的妻子,不能在新帝的家宴上以皇后自居。你去把那套石青起花的拿来,我宁愿他杀我,也不愿叫天下人耻笑我。”

    元香不再劝谏,因为劝也没有用。两个同样固执的人,遇上了便是棋逢敌手。

    长信宫偏僻,到大宴的金虎台有段路要走。她坚持按着祖制来,规格便降了一等。没有乌泱泱护驾的宫婢和华辇,她只带了十来个人随行。

    走在夹道里,青石宫墙那样高,把天切割成窄窄的一道。甬路直而长,夜里燃着成排的朱砂宫灯,一串连一串堆叠着向前延伸。那墙皮被染成了血色,可怖的令人晕眩的红,充满压抑。

    她从冰井台边的台阶上去,过了浮桥便是金虎台。远远听见丝竹乱耳,笑语声声。她唯觉得烦闷,可是既然来了,就不容她有退却的心思。她咬紧牙关绕过两排勾片栏杆,眼前豁然开朗,已然到了宴客的露台上。

    说是家宴,族内人口多,聚起来也颇为壮观。篝火、食案一铺陈,占据了高台的一大半。皇帝面南坐在宝座上,一肘撑着隐囊。广袖从云头纹扶手上飘坠下来,袖口的平金游龙在火光里璀然生彩。他歪着身子,很松散的模样。看见她,虽还从容,眼睛里却带了沉郁的神色。众人觑他,纷纷缄默下来。

    她眯眼看他,他眉目依旧。然而今时不同往日,他机关算尽,终于御极登基了。

    她欠身行礼,“妾给陛下道喜了。”

    他站起来,嘴角含笑,“阿嫂怎么不穿朕送去的衣服?莫非还在责怪朕?”

    “妾不敢。”她像当初在太学里时那样,对他深深长揖,“一日为师,终身为父。陛下的教导之恩,妾铭感五内,时刻不忘。”

    他脸上变了颜色,恨她执拗,自己也觉怅惘。爱情是有限资源,消耗尽了,终究要湮灭。只是他不甘心,她如今还拿师徒名分出来堵他的嘴,再加上叔嫂这一宗,似乎是难成事了。

    只可惜她拨错了算盘,若还顾忌那些,他就不会打发人送皇后冠服到她宫里去!

    他冷冷乜着她,她不甘示弱回望过来。

    真真让人辛酸难言,皇帝突然哽咽。她已经历练得够够的了,再不是倚在他身旁看杨花的少女了……开新坑了,《寂寞宫花红》的姊妹篇。保证这本完结的同时陆续填坑,先来求包养,请大力戳下图↓

    思我

    作者有话要说:

    金虎台的大宴她去了,因为不好推脱,也不想让人看笑话。他还没有正式册封她,不管别人怎么看,对于她来说可贺敦的封号是先帝给的,既然顶着这个帽子,她就该按着先皇后的份例来。

    宫宴办得很隆重,台上张灯结彩,纵行排列的六只青铜大鼎里烈火熊熊,蒸腾出疯狂却又空虚的快乐。弥生坐在命妇中间,勉强打起精神和众人说笑。她左手边正坐着令仪,令仪觑她脸色,小声道,“自从我搬到西宫去后走动得少了,长远没见阿嫂,阿嫂近来好么?”

    弥生笑了笑,“劳你记挂着,很好。”

    话虽这么说,令仪看来满不是这么回事。她和上次先帝大敛时比起来又有不同,两只眼睛像是不那么灵活了,有时候有点呆愣愣的。令仪心里着急,侧过身轻声道,“我知道百年的事对你打击很大,毕竟是自己看顾过的孩子,和别人不一样。皇太后也为这事和圣人大闹了一场,前些天病了,没叫告诉你,不让你去,省得大家见了面又要哭。其实这件事,依着我们女人来看,圣人办得是欠妥了。”她说着,一手牢牢抓着她的腕子,“阿嫂,我是在这邺宫里长大的,什么样的事都见过。尤其是上代里,几位从父和神宗皇帝之间的明争暗斗,那才是真正的腥风血雨。所以阿嫂看开些,哪朝哪代都有这样的事。做了皇帝的人,谁不想巩固自己的地位?这本来就是条血路,就要用千千万万人的性命铺就。百年错在太不安分,他的那点小动作怎么瞒得过圣人的法眼?这回我倒觉得圣人没有做错。”

    弥生奇怪的看着她,眼睛里渐渐黯淡下来,“你会这么说,是因为你没有见到百年惨死的模样。”

    “你如今放不下的不也正是这个么!若换个立场来想,圣人之所以这么决断,都是在为子孙们扫清障碍。”令仪转过脸看御座上落落寡欢的人,叹了口气道,“大邺开国才十八年,一个年轻的国家,面上光鲜繁荣,底下看不见的地方却满是荆棘和暗礁。守业太难了,尤其是二代君王,能在这个位置上坐下去,就得有长治久安的力量和决心。说真的,这么多阿兄里,我觉得九兄是最适合做皇帝的。他冷静、清醒、有铁腕,大邺到他手里才能传承下去。如果没有他,阿嫂设想在位的是百年,等他长大有能力把握朝政,也许可以很好的治理天下,但是这空白的六年甚至是十年,大邺的百姓怎么办?谁都等不起,即便九兄没有动作,别的王侯也会跃跃欲试,那样可就要大乱了。”

    大道理谁都会讲,弥生这些天吃斋念佛下来,心气倒是平和了不少,谈起这个来也不会冲撞人了。只道,“给我点时间,也许自己就想通了。”

    “那你和九兄还这么闹下去么?”令仪说,“我看他一直心不在焉,你不给他好脸子,他连这样的大日子也高兴不起来。”

    弥生闻言一笑,“你太抬举我了,我哪里有那样的本事!”左右看了一圈,招宫婢来问时辰,说是亥时三刻了。台上踏歌跳飞天,她显得意兴阑珊。抬起袖子遮掩着打了个呵欠,“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我是坐不住了,你再看会子,我先回去了。”

    令仪见她悄悄离席嗳了声,“这就走么?人都在呢!”

    “我潜出去,没人会发现的。”她卷起画帛挨到屏风边上,一闪身便遁走了。

    台下女官们一直在候着,见她下来元香忙上前迎接,“这么快就散宴了?”

    “谁耐烦在那里!早些回去省心。”她皱了皱眉,“我晚课还没做,心里惦记着,不念完一卷经睡不着。台子上太热闹了,吵吵嚷嚷的不知道在演些什么,我光听那胡乐就头疼得厉害,实在是坚持不下去了。”她担心元香要念叨她不该这么早离席之类的话,也不看她,自顾自绕过她先走了。

    一队人穿过花园往长信宫去,宫婢们挑着灯笼开道,特地绕过了凉风堂从北边走。弥生脑袋里空空的,没什么想头。念经礼佛真是好出路,木鱼笃笃的敲,敲着敲着就忘记烦恼了。

    回到殿里往莲花台上一坐,不到一刻就老僧入定。

    眉寿添完灯油退出来,元香正在前面开槛窗,嘟囔着抱怨,“檀香味这么重,也不知道换换气,回头又该睡不好了……”突然顿住了,慌慌张张回过身冲她比划,还没闹明白就看见她跑到门前跪了下来。眉寿一惊,忙跟着稽首,只见一片掐金满绣的袍角从眼前一闪而过,很快便进了偏殿里。

    黄幔子后面响起她的尖叫,“你怎么进来了!”

    眉寿和元香面面相觑,往宫门上看一眼,守门的内侍呆若木鸡。想来是没有凑手关宫门,闯大祸了。其实这也不怪他,谁能想到圣人会在大宴中途追出来呢。宫人们起了身,元香挥挥手叫她们回配殿里听旨,和眉寿两个退出来,一左一右阖上了正殿的大门。

    站在台基上往外看,清辉满地,森冷的一片月色。

    “圣人真好!”眉寿突然说,“他从来不叫人失望。”

    是啊,他是天底下最严苛的人,也是天底下最不守规矩的人。他曾经有负于皇后,同时却又全身心的爱她。元香笑了笑,“咱们女郎苦作苦,认真论,是世上最有福气的。”

    眉寿道,“可不是么!冷落了半个多月,别说是一国之君,就是寻常人家的郎君,还憋不住往府里领家妓呢!再瞧瞧圣人,后宫就她一个,是要一心一意和她做正头夫妻的。这么慢待着,男人心里也有苦处。”殿里又是一声惊呼,把人吓了一大跳,“不会出事吧?”

    元香清了清嗓子说,“应该不会吧!”脸上发窘,拉着眉寿快步朝值房里去了。

    案头的佛像前红烛泄/了大半边,蜡油淌下来,积满了烛台下的碟子。偏殿也分里外间,地罩隔出个后身屋。顶上镂空雕花横木上挂着厚重的幔子,后面是弥生日常歇午觉的地方。他闯进来,不问青红皂白把她从蒲团上拎起来,一下子就扔到了胡榻上。

    弥生不甘心,急欲起身,他下狠劲往下按住了,切齿道,“你再犯犟!再犯犟我就把你绑起来!”

    “你要干什么?”她真生气了,也讨厌他这样的做法,“你是强盗吗?一个皇帝粗手大脚的,你把我当什么?”

    她竟然嫌他粗手大脚?她把他干晾在那里半个月,现在嫌他不温柔么?他气出了心头血,语气反倒难断起来,“要不是趁着今日大典,我还瞧不见你。来了怎么就走了?走也不同我打招呼,你藐视朕躬,该当何罪?”

    他的话里永远有种暧昧的味道,以前会让她脸红心跳,现在却只剩厌恶。她力气上敌不过他,也不想和他争辩,不过别开脸去不再看他。他是最警敏的人,应该知道她是什么意思。

    慕容琤只觉满腔的相思苦都付诸东流了,她这么个态度,叫他痛心之余更加失望。她还是不能理解,百年刚死的头几天,他知道她心里难过,并不认真逼她。可她倒好,念起了佛,愈发不待见他。他这样诚心对她,她恨他入骨?原来在她眼里自己比不上珩,比不上百年,甚至比不上任何人。

    他放松了钳制,平心静气道,“我要个孩子继承大统,生完孩子你想成仙或是成佛,我双手供你去。”

    她下了榻立在地心里,昏黄的烛火跳动,整个大殿都跟着颤抖起来。她眯起眼,脸上带着嘲讽的笑意,“你要孩子来同我说什么?采选的日子快到了,到时候有一车的女郎上赶着给你生孩子。”

    他似乎难以置信,“我选采女充六宫,你一点也不在乎么?我和别人生孩子,你也不在乎么?”

    第 13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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