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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节

    希锦这才略放心,便坐在榻上和外祖母并诸位表姐表嫂说话,屋里娘子们的话题大多围绕着家长里短打转,说说孩子,说说衣裙头面,再说说谁家郎君如何,谁家阿郎出息了,谁家小娘子许了好人家。
    这么说着,就见那边小玉儿“哇”的一声哭了。
    希锦听着,看过去,就见小玉儿哭啼啼的,指着芒儿控诉:“抢我玉,他抢我玉!”
    表嫂念蕊见了,忙起身过去看,一看之下,可不是么,芒儿扯着小玉儿脖子里的一块坠儿,攥着不放开呢。
    她心疼孩子,一把扯开了芒儿:“快放开了!”
    她这么一扯,芒儿毕竟是不到两岁的小娃儿,走路还摇摆呢,哪里站得稳,于是脚底下一个趔趄,就直接摔那里,之后“哇”的一声也嚎啕大哭起来。
    这时候希锦赶过来,忙抱起芒儿,芒儿看到自己娘,委屈得扎到希锦怀里嚎啕大哭,哭得几乎上不来气。
    希锦心疼得要命,赶紧抱着孩子哄。
    这时候大家也都赶过来了,自然是劝着哄着,说小孩子打架常有的,别哭别哭,然后拿了各样糕点来逗。
    奶妈也急匆匆赶过来,脸色煞白:“郎君说要糖水,我正说取些来,谁知道一转身功夫,竟然闹起来了!”
    外祖母见此,板着脸:“有这样照料孩子的吗!”
    奶妈低着头,一叠声认错。
    小玉儿四岁了,口齿竟是个伶俐的,此时停了抽噎,竟指着芒儿道:“他抢我玉,抢我玉!”
    说着这话,依然是委屈。
    念蕊听这话,看了眼芒儿,道:“芒儿这孩子也真是的,是没见过这玩意儿吗,竟然扯着小玉儿的玉不放开,万一再用些力气,把孩子勒坏了怎么办!”
    刚才情景,希锦也看到了,自知理亏,少不得赔礼,又笑着哄了小玉儿,说芒儿小不懂事。
    她这么说着,芒儿在她怀里更委屈了,哭得一抽一抽的:“爹爹,玉坠儿,爹爹的玉坠儿!”
    念蕊心疼儿子,那脸上自然不好看,听这话,便讪笑道:“你爹爹竟然还有玉坠儿呢……”
    周围人见此,都多少有些尴尬。
    希锦招的赘婿,那赘婿穷着呢,原本只是宁家铺子上一个小伙计,跑腿干活的,谁能不知道呢。
    小孩子说一句而已,念蕊这么说,是直接一巴掌打希锦脸上。
    外祖母见此:“小孩子哪有不打闹的,你们兄弟姐妹几个,也都是从小打着过来的,多哄哄就是了。”
    说着拿出来提前备好的小元宝,雕刻精致的银锭子,上面都是状元及第等吉利话,给每个孩子各塞了两个,于是各自娘又哄着各自娃,这场争执总算平息了。
    这时候希锦舅母过来了,却是让人上了蜜枣糕,她笑着说:“今年咱们这枣糕用的松子都是幽州运来的大松子,这才叫好吃呢!”
    这蜜枣糕做起来工序繁琐,是用水磨糯米粉捏了后,再放冰糖,猪油,以及切细的核桃和松子,之后还要在上面印上各样吉祥图案,放进锅里蒸。
    就汝城风俗来说,过年那时候待客必有的,这是年后待客的门面。
    希锦舅母说笑着,底下丫鬟给每个娘子都奉上了,希锦只浅尝了口,这东西再好,她也有些吃不下。
    旁边念蕊见了,笑道:“到底是希锦,大家族养出来的,见识多,说起来,昨天咱们坟亲过来,他家媳妇见了这枣糕,竟然一整个吃下去了!我问了问,那媳妇穷人家出身,果然是不懂。”
    她这一说,周围几个大娘子小娘子都掩唇笑了。
    她们这种人家,自然有一套讲究,过年去吃别人家枣糕,只能吃半个的,一整个都吃了,那就露怯了。
    希锦听着大家的笑声,这枣糕彻底一口吃不下了。
    从外祖母家离开时,一家子坐着马车,希锦脸上便没什么表情。
    阿畴抱着芒儿,芒儿已经睡着了,不过眼睛那里略看出些红肿。
    小娃儿生得白净,平时磕碰下都一片鲜红,惹眼得很,如今不光眼皮上,就是眼角那里都是一片红,看着格外让人心疼。
    他蹙眉:“怎么哭成这样?”
    希锦看着街道,街道上搭着彩棚,彩棚下一水儿的各样物什,琳琅满目的珠翠头面,也有各样杂嚼,熙熙攘攘的人群,叫卖声此起彼伏。
    她听到这话,声音寡淡:“心疼了?”
    阿畴看着她的侧脸,她总是春意盎然的样子,一派天真。
    如今却是萧条沉默,和往日很不一样。
    当下问道:“到底怎么了?是谁欺负芒儿了,倒是惹得你这么不快?”
    希锦正窝火呢,听这话自是气不打一处来:“没人欺负!哭就哭,小孩子家,哪有不哭的!”
    他心疼是吧?
    那就受着吧!
    作者有话要说:
    阿畴:娘子心情不好,但娘子不说。
    第7章 好买卖!发大财!
    阿畴叫了奶妈,仔细问了当时的情景,知道了小孩子打架的由头。
    希锦从旁看着他那样子,那脸沉得能滴下水来,一双黑眸更是冷沉沉的。
    对此,希锦是不在意的。
    反正他再恼,也就那样。
    希锦觉得,一个人能有多大的怒气,那是和他的身份地位有关系的,比如宁家的族长怒了,那宁家上下可能都不安宁,自己怒了,那自己这小家小户就不安宁。
    可是阿畴拉下脸了,也就家里几个奴仆跟着忐忑一把罢了。
    他还能怎么样,能上天吗,能给自己脸色使吗?
    只怕是连孙嬷嬷都未必吃他那一套!
    希锦坐在铜镜前,慢条斯理地将自己头上的珠翠簪子卸下来。
    阿畴让底下人都下去了,站在房中,抿唇静默地看着希锦。
    希锦当他不存在,该干嘛干嘛。
    阿畴走到了希锦身边。
    颀长的身影笼罩着希锦,铜镜里满眼都是阿畴。
    希锦挑眉,斜眼打量他。
    阿畴终于开口,道:“过去有些事,是我做得不好,我不求上进,没有替你撑起门户,也没有能打理好铺子买卖,没能给你长脸,反倒是让人轻看了你。”
    希锦:“哦。”
    阿畴敛目低眉:“我本是胸无大志的人,此生别无所求,只盼着不愁吃穿,一家人平平安安就是了。”
    希锦:“我们确实也不愁吃穿。”
    好歹父母的家底在,自己的店铺自己的门面,外面还有两处铺子宅院收着租子,这辈子吃穿不用愁的。
    只是人走到哪一步说哪一步的话,他们往日打交道的不是不名一文的流民,而是外祖家和宁家各房,人家一个个光鲜靓丽,自己躲起门来穷开心也不像样。
    这日子过得不好,走到人堆里,脸上都没光,别人也不把你当回事。
    希锦是要面子的人,不想灰溜溜的,她也想风光八面,想让人家羡慕自己,想让人家说,宁希锦虽然招了个赘婿,但其实她日子过得也很好。
    阿畴温声道:“不过这次,我会尽力把这笔买卖做好。”
    他抬起眼,透过铜镜,看着镜子中的希锦。
    四目相对间,希锦看到了男人墨黑的眸子中泛着前所未有的认真。
    他看着她,低声道:“希锦,信我好不好?”
    希锦听着,心间便微微一动。
    他的声音总是透着冷冽的寡淡,仿佛金石相碰,好听,但不中听。
    可如今他这么看着她,眼神却是从未有过的柔软,那语调中也有了一股温柔的力量。
    希锦收敛了心神,轻咬着唇,故意用很淡的语气道:“你嘴上说得好听,你倒是赶紧给我挣钱啊,你好歹有个筹划啊!”
    不说出个道道,空口甜言蜜语,她是不会信的。
    阿畴:“我打听了,明天三伯家二郎要过去杭州,他就是看那批货的,我明天和他一起过去,如果合适的话,就尽快下手。”
    希锦:“那我们手头的现银?”
    阿畴:“我已经让掌柜盘点过了,因为过年的缘故,手头临时能有六百两现银,就算按照三百文一疋进货,算上一路税费和货运费用,按照三百五十文算,那我们大概能进一千七百疋的货,这批货比一般作坊的丝绸要精美许多,回头就算不涨价,我们自己慢慢卖,肯定也是能挣的。”
    希锦讶然,他都算这么清楚了?
    当下道:“那也行。”
    其实她早发现了,阿畴脑子很好使,算账直接不用算盘,而且接人待物也都还可以,至于做生意为什么不行,她只能说这个人实在胸无大志。
    如今他既然打算好生做这笔生意,稍微用心些,自己再从旁看着,总归不至于再出差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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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家里阿郎要上进,希锦还是很支持的,心情也好了很多,当即摸索摸索这个,准备准备那个,命穗儿和秋菱为他整治了行囊,准备了衣物和吃食。
    希锦略收拾了下钱财,除了盘缠和一些订金,希锦又拿出自己压箱子底的好物,一对岫玉如意,一对花鸟纹鎏金发簪,并一对二龙戏珠实心连珠镯,她将这些都用白绢包起来,放在黑漆八宝盒子中。
    夜晚没人时,她先打开那锦书看了看,聆听她娘一番教诲,之后收起锦书,开始对她的夫婿进行训导。
    “你看你要出门了,我总觉得不放心,我刚才想了想,给你想出几条规矩来,你是万万要谨记的!”
    阿畴:“……”
    之后,他到底是道:“好,你说,我每日默念,忘了我姓什么,也不忘记你的话。”
    希锦听着,纤薄的背脊便挺得笔直,满脸严肃,就连秀气的眉都透着正经。
    她看着他,道:“第一,你要记住横鬼不惹横茬。”
    阿畴:“嗯?”
    希锦:“出门在外,遇到什么事你可别往前冲,要冲让别人冲去,你在后面眯着,等没事了你再出来看看,如果万一惹到横茬,你有个好歹,我不成俏寡妇了吗?”
    俏寡妇……
    阿畴道:“我明白,出门在外我最是贪生怕死的,遇到什么事都躲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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