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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节

    薄韧是位尿裤子经验丰富的老手,当即看了出来,起哄道:“老师!有人要尿裤子啦!”
    这起哄声把老师给吸引来了,过来问了情况,马上拉着杨樵的手,带他去洗手间。
    杨樵得救了。
    无论如何,其实算是背带裤同学救了他。他嘘嘘的时候,暗暗想,应该对人家友好一些,上午太不礼貌了。
    他哪里知道,他在这里升起一颗感恩的心,薄韧这个坏小子正在他的床上尿尿。
    等他回去后,爬上小床去,翻了个身,就发现了,他的床怎么是湿的!
    在学校尿床这回事,杨樵真的梦到过好多次,他内心深处对要离开家去上学充满了不安。
    小孩子经常搞不清楚真实、幻想和梦境,一紧张,就更彻底混为一谈。
    杨樵感觉这就是自己尿了床。
    一瞬间天都塌了!
    他都四岁了,怎么能真的尿床啊!还是在公共场合!
    有个别的小朋友正在哭闹,两位老师都在耐心地哄他。
    杨樵把自己挪到床边边,想离湿掉的地方远一点,可是这样根本没办法睡觉。
    这小被子是妈妈给他新做的,被子是不是也坏掉了?以后妈妈还会给他做被子吗?
    他忍不住也抹起了眼泪。
    真正的肇事者薄韧偷偷观察了一会儿……良心不安起来。
    他只是想作弄一下杨樵,谁叫杨樵好端端地凶他,现在看杨樵哭得好惨,又于心不忍。
    “喂,”他小声叫杨樵,说,“来和我一起睡吧。”
    杨樵小心地看看他。
    他说:“来吧来吧。”
    杨樵犹豫了片刻,下床过去,爬到了薄韧的小床上。
    两人挤在一起。
    薄韧吃惊说:“你为什么这么香?”
    他看杨樵满脸泪,忙用自己的被子胡乱擦了擦杨樵的脸。
    “……”杨樵道,“弄脏你被子了。”
    薄韧道:“没事,星期天我妈拿回去洗一洗就干净了。”
    杨樵又想起妈妈这两天就要走了,再次哭了起来。
    薄韧道:“怎么又哭啊你?”
    杨樵说:“我妈妈……不要我了。”
    薄韧以为是什么伦理故事,非常吃惊。
    杨樵解释说:“她要去我外公外婆家,很远,要去很长时间。”
    薄韧松了口气。
    “我的被子也脏了,”杨樵说,“还有两天她就走了,以后也没有人给我洗被子了。”
    薄韧道:“你爸呢?”
    杨樵纠结道:“我不知道他会不会洗,他可能不会。这是我妈妈刚给我做的新被子,我还没有用过。”
    “没事。”薄韧又用自己的被子给杨樵擦脸,安慰道,“不要担心,到时候我一起带回家,我爸妈都很能干,肯定给你洗得干干净净。”
    杨樵小小社恐一个,从来没和别人这样亲近过,尤其薄韧还被自己“欺负”过,居然还在以德报怨,他感动得不知道如何是好,贴过去抱住薄韧,道:“你太好了,你怎么这么好啊?”
    “啊?”薄韧心虚极了,“对,我是好人啊。”
    两天后,赵晚晴离开了云州。
    刚开始,杨渔舟紧赶慢赶,准时来接了杨樵。
    几天后,他就再没赶上过。
    老师每天陪着杨樵,接连几天都等到八点多,杨渔舟才来接杨樵,老师当然很有些怨气,但每次都看他浑身是泥,又解释说是刚结束了勘测,老师也不好说什么,又忍了几天。
    到后面,不光是老师,连幼儿园的门卫大爷都有点吃不消了,哪家幼儿园晚上九点多才锁门啊?
    这天早上,杨渔舟送杨樵,在校门口正要和儿子道别。
    一个早就等在那里的背带裤小男孩,进了校门就不可以随意出来,只能扒着门,大声叫他:“杨叔叔!”
    杨叔叔本人没什么反应,没有觉得是在叫自己。
    小男孩:“……老杨!”
    杨渔舟疑惑地看过去,是在叫他?
    杨樵跑进门内,两个小男孩亲热地抱了抱。
    杨渔舟走到门边,说:“你就是薄韧吧?杨樵每天都说起你。”
    “是我。”薄韧道,“你每天下班太晚了,我看你也没有时间管杨樵,以后就把他交给我吧!”
    杨渔舟:“……”
    薄韧拉着杨樵的手,说:“快,你告诉你爸爸,就说你想跟我回家。”
    杨渔舟:“……”
    杨樵迟疑地看向杨渔舟,道:“我可以去他家吗?”
    年轮悠悠转了,整整二十二圈。
    薄韧和杨樵正式谈起了恋爱,双方父母也开诚布公地见面,从此结成了亲家。
    薄维文喝了点酒,提起旧事来,说:“薄韧那时回家说,有个小朋友每天没人管,太可怜了……”
    薄韧听爸爸说这事,也模糊有点记忆,是很有意思的童年经历。
    他和杨樵对视了一眼,两人都笑了起来。
    何静娟却忙给薄维文打眼色,怎么能当着人家父母说这种话?
    “没事没事,咱们自家人,什么都能说。”赵晚晴提起这茬,又勾起了歉疚心,既是对杨樵,也是对自己的家庭,更有对薄韧一家人的感激,道,“当年真是要多谢你们,要不是有你们,还不知道杨樵要多吃多少苦……别人父母都是替孩子精打细算,我们就很对不起他。”
    “妈,”杨樵笑着打断道,“不要再这么说了,再说我生气了。”
    “就是,说开心的事。”杨渔舟道,“我现在也还记得,送杨樵上幼儿园,在门口,薄韧突然跑出来,叉着腰仰着脖子,跟我说,以后杨樵就归我管了!我那时候还笑他,人不大,口气不小。”
    薄韧的脸有点红,又与杨樵交换了个暧昧的眼神。
    薄维文道:“我还没说完呢,薄韧回家说,那小朋友太可怜了,太可怜了……我心想孩子有爱心,这是好事啊,想帮帮同学,我肯定要成全他。你们猜他接着说什么?”
    他还卖了个关子,留给大家好奇的空间。
    杨樵朝薄韧投去疑问的眼神,你说了什么?
    薄韧有点茫然,他那时候太小了,大体记得,可也记不大清楚那么多细节。
    “他跟我说,”薄维文模仿小孩语气,道,“爸爸,杨樵真的好可怜,长得也很可爱,我想养一个。”
    众人:”……“
    大人们全都笑了起来。
    杨樵扶额。薄韧只跟着傻乐。
    饭桌上的小小插曲。两家人从此变一家,愉快地吃完了饭。
    长辈们各自回去,两个年轻人也回自己家去。
    “老婆,”薄韧开车,问杨樵,“我们回哪个家?”
    薄韧的旧房子和杨樵的新别野,他俩两边都住。
    在杨樵那里的次数多一些。因为杨樵夜里要办公,那边的电脑和工学椅都更舒服些。
    杨樵道:“去你那吧。”
    薄韧明天要上班,以为杨樵为他通勤考虑,说:“去高开区也行,我早起十分钟就好,不会迟到。”
    “谁在乎你迟到不迟到。”杨樵戏谑地看他,道,“丢了工作更好,我养你啊。”
    “……”薄韧道,“在这儿等我呢。四岁时候说的话,你也当真?”
    杨樵道:“只是四岁吗?高中你也说过。”
    薄韧一脸懵,道:“有吗?我怎么不记得?”
    杨樵以为他一定记得,长大后回想,那时候两人分明就已经在搞暧昧了。
    算了,不记得就不记得吧。
    杨樵说:“薄师傅心系发电到万家,当然不记得这种小事了。”
    “那我们去哪?”薄韧又问了一遍。
    “去你那。”杨樵舒服地靠在副驾椅背上,道,“才不是为你考虑,今天我只想回家,不想工作。”
    高开区新房子对他而言,不具备“家”的属性,更像个办公场所。
    薄韧住的旧房子,从很多年前,就像是杨樵的避风港,一个安乐窝。
    薄韧也很喜欢他这“回家”的说法。
    回家后,薄师傅开心地滋啦滋啦,发了第一波电,时长近四十分钟。
    “哎呀!”薄韧暂时拉了电闸,想起一件事,道,“我准备了一个东西,居然忘了!”
    杨樵警惕道:“什么东西?你少想损招来作弄我。”
    薄韧不多解释,赤条条跑客厅里去,很快又赤条条回来,手里多了个眼镜盒。
    “什么?”杨樵还在疑惑。
    薄韧打开那盒子,里面是一副银色细边的平光眼镜。
    “戴上看看。”薄韧期待地说,“我挑了好几天,才挑出来这副最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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