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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节

    朝轻岫看见墙上悬了一张五弦琴,干脆过去将琴取下,放在膝头,简单试过音后,合着拍子为徐非曲伴奏。
    韩思合眯着眼睛听了会,随后道:“大家都住郜方府,往日竟不晓得朝帮主如此文武双全。”
    朝轻岫摇头:“小时候学过一些,后来搁下了。本来弹得就不好,许久未碰,指法早已生疏。”又感慨,“早知有今日之境遇,我当日一定在弹琴上多下些功夫。”
    韩思合饮了两盏酒,有些微醺,闻言笑道:“小时候?朝帮主如今的年纪也不算大啊。”
    朝轻岫也不解释,只是一笑。
    她只是外表看起来有些幼稚,心理年龄还是挺成熟的。
    朝轻岫想,突然变小十来岁也算是一种挺经典的侦探模式。此外还有因为囊中羞涩必须寻找舍友分摊房屋租金,她自己的话倒是满足了囊中羞涩这个条件……
    韩思合本已经补过觉,不过因为作息被打乱,如今还是有些犯困,此刻又多喝了酒,神色有些倦怠。
    曹鸣竹见状,唤那个名叫边风的女使拿了写着院落的牌子来,请众人挑选晚间住处。
    袁中阳:“朝帮主最是辛苦,就请朝帮主先挑罢。”
    朝轻岫亦不推举,拿了块写着“清波”的木牌。
    曹鸣竹:“清波苑靠水,这时候住着倒很清爽。”然后又请韩思合挑。
    韩思合挑的是丹枫苑,袁中阳选了金杏苑,杨见善选了秋霭苑,徐非曲拿了云间苑。
    曹鸣竹令边风,喊了声:“春石,取了菜单来。”又道,“明日早食会叫人送到房中,各位先瞧瞧有什么爱吃的菜?”
    穿越前的朝轻岫早上爱啃红薯或者吃加了番茄酱的鸡蛋饼,奈何此刻身在异世,只能入乡随俗,要了莼菜羹与几样小菜。
    最后一个点菜的是陈霖天,他好饮,拿着菜单勾画半日,最终还是忍不住,讪讪笑道:“反正不在县衙中,我再要两壶酒跟一碗卤味罢。”
    点好菜后,韩思合抻了抻懒腰,向众人道:“韩某撑不住,得先去睡了。”
    她明显有了酒意,晃晃悠悠地站起身,一步没看清,竟将春石与边风两人撞了个趔趄。
    朝轻岫过去扶住韩思合,徐非曲替女使捡好东西。曹鸣竹不放心,叫了两个力大的中年女人过来,搀着韩思合回去院子里。
    众人又喝了一回酒,到了戌时中,朝轻岫对徐非曲一点头,两人起身,向着其他人道:“我等先回去了,明日再会。”
    怀莼庄内各处都有石灯,纵然天色已晚,也不至于看不清道路,朝轻岫挥退女使,自己带着徐非曲往住处走。
    徐非曲本来有些昏沉,踏入院子之后,忽然觉得不对,问:“此地是云间苑?”
    虽然环境昏暗,然而从布局看,她总觉得有些不像曹鸣竹介绍的那样。
    朝轻岫看着牌匾上的“丹枫苑”三字,以及院子里那些叶子还未变红的枫树,一本正经:“应该不是。”
    丹枫苑是韩思合挑选的夜宿院落。
    徐非曲闭了闭眼:“……”
    她以前居然不知道,帮主居然有迷路的习惯。
    朝轻岫忽然一跃而起,一只手攀住面前的木梁,另一只手将牌匾倒扣回去,随后轻飘飘落下,笑道:“天色太晚,我也懒怠再找咱们的住处在什么地方,横竖眼前院落没有名字,也不知是谁人住所,你我就先在此处凑合一晚罢。”
    徐非曲:“……”她觉得帮主有点掩耳盗铃,不过思考了自己如今的体力状况,她决定赞同朝轻岫的意见。
    第79章
    朝轻岫注意到院子里备了清水和火炉, 在同伴就寝前,干脆烧了点热水,让徐非曲先喝了一杯解一解酒意,然后才自去旁边打坐。
    等人躺下后, 朝轻岫隔空一挥手, 烛火随即熄灭。
    徐非曲躺在床榻上, 双目紧闭,却一直没能睡熟。
    或许是因为她下午已经睡过一觉, 夜间难免有些失寐。
    夜晚的怀莼庄安安静静, 让周围的一切声音都变动的清晰可闻, 闭目休憩的徐非曲清楚听到韩思合的鼾声,朦朦胧胧间,她隐约注意到中间鼾声停过几次, 应该是韩思合起夜喝水。
    清幽的月光透过窗户照落进来, 映在空荡荡的书桌上。
    徐非曲一直没听见帮主的呼吸声与脚步声,却听到器皿放在桌子上的轻响, 还有一点水声——拿应该是朝轻岫打坐之后起身, 给自己倒了杯茶。
    半梦半醒间,也不知过了多久,徐非曲终于彻底陷入梦乡。
    翌日。
    昨晚徐非曲是在外面的榻上睡的, 睁眼时尚未完全清醒, 加上睡姿不大规范, 最终的结果就是起身时险些滚落到地上。
    幸好她的轻功已经有些根基,在千钧一发之间稳住了自己的身形。
    昨晚同样住在此地的人一共三位,其中韩思合跟朝轻岫醒的都早, 徐非曲因为睡眠质量不过关的缘故醒来得最迟,等她睁开眼时, 就看见另两人正在一块对弈。
    徐非曲想,难怪她苏醒之前,总听到有什么东西在撞击木头,原来是棋子在敲击棋盘。
    韩思合眼看自己这一盘又要告负,赶紧顾左右而言他,干咳两声道:“外面天色挺亮,这时候已经卯中了罢?昨日曹掌柜,说了有人会送早食来,怎么没见踪影?”
    本来怀莼庄内的仆役不少,不过因为花鸟使也在,曹鸣竹为了让怀莼庄的情况更符合“正在歇业”的描述,就将服侍的人撤了许多出去,也显得不那么铺张。
    上司没做要求,下属自然趁机摸鱼,昨日女使将韩思合送到住处,服侍她睡下,也就自行离开了。
    就在此时,三人忽然听到一阵高昂到令人难以忽视的哨声。
    哨声尖锐,划破了清晨的安宁。
    韩思合面色微变:“那是花鸟使内的传讯之音。”
    朝轻岫听见动静,身形便是一动,韩思合也未见她如何动作,只瞧见白色的衣角在空中一闪,前者整个人就已经停在了院门处。
    她没有直接出门,而是回头向另两人道:“你们要不要一起去瞧瞧?”
    此处毕竟没有旁人,朝轻岫需要提防旁人的调虎离山之计。
    徐非曲自然跟着帮主,韩思合定了定神,也道:“好,咱们就一起去瞧瞧!”
    偌大的怀莼庄,此刻只有寥寥几位客人与仆役,周围安静得有些骇人,原本堪能如画的美景,此刻也显出某种不详的寂静之意。
    路上朝轻岫因为要照料不会武功的韩思合,走的并不快,她一只手托起韩思合的小臂,好让后者也能加快速度奔行。
    怀莼庄面积虽大,也不至于无止无尽,何况方才哨声的来源如此清晰,韩思合奔行不多时,就感觉自己停在了一处院落的门口。
    “金杏苑。”
    徐非曲仰头,念出了牌匾上的名字。
    这是昨天袁中阳选定的住处。
    她的脚步慢了一瞬,某种奇异的情绪自心底升起。
    清亮的晨风吹来了花香与水汽,也吹来了一丝不详的铁锈气息。
    徐非曲转头去看朝轻岫,对方的神色间却有种奇异的平静。
    朝轻岫率先走进其中,另外两人随之跟上,三人绕过石屏,立刻看到了倒在地上袁中阳,还有衣衫上带着血迹的杨见善。
    “……”
    袁中阳双目紧闭,胸口有一个血洞,看起来像是被利器所贯穿。
    站在他旁边的杨见善,衣衫上沾了斑驳的血迹——那些血迹的颜色十分黯淡,显然已经干涸了。
    徐非曲轻声:“帮主?”
    或许是被层出不穷的案件锻炼出了足够的定力,朝轻岫此刻态度甚是冷静:“遇见人命案子,自该上报本地县衙。”
    她说话时,目光向韩思合一瞥。
    韩思合定了定神,旋即道:“不错。”又道,“我即可去找本地里正,调些人手过来。”
    徐非曲:“还是让在下去跑一趟罢。”她微微拱手,随后转头而去。
    韩思合看着犹在失神的杨见善,也陷入了沉默。
    遇见命案,一般会先通知本地县衙,或者联系六扇门,若是跟武林势力有关,联系本地合法帮派也可以——如今倒是凑得整齐。
    朝轻岫放缓声音:“杨捕头,请问你是何时发现的尸体?”
    杨见善嘴唇微动,片刻后才终于发出声音:“……杨某醒来时,袁县丞的尸体就在身边,于是吹响了哨子,准备唤人前来。”又道,“当时杨某的衣衫上,已经沾了不少血迹。”
    朝轻岫的目光在杨见善身上一扫而过,放缓了声音,道:“那杨捕头一定受惊不浅。”
    她走到院子里,似乎想看看能不能煮些热茶,却只发现了酒瓶跟酒杯。
    杨见善:“昨日袁县丞拉着我喝酒,我就在金杏苑内坐了一会,不想酒意上头,就此睡了过去。”
    桌上的酒瓶看样式,与众人昨日喝的没甚么区别,都是怀莼庄内常备的那些。
    朝轻岫:“杨捕头酒量如何?”
    杨见善默然片刻,开口:“我身在公门,偶尔需要外出应酬,所以酒量尚可。”
    他话音方落,就感受到韩思合那边投来了意味深长的一瞥。
    不必明言,杨见善也晓得对方的意思,他酒量不坏,武功也不坏,就算饮了酒比平日睡得熟,也不该对晚上发生了什么一无所觉。
    朝轻岫安慰了一句:“待会咱们先查一查桌上的酒。”又问,“酒水是何人送来的?”
    杨见善:“那些酒,都是咱们聚在一起时女使送来的,我从中随便拿了一些。”
    “……”
    韩思合瞧着杨见善,总觉得对方越说越像是在自首。
    她清了清嗓子,道:“莫非是酒水有问题?我昨天睡得也很熟。”
    朝轻岫:“我平日滴酒不沾,非曲倒是喝了一些,不过她夜间反而有些失寐。”又道,“还有曹掌柜,她也喝了酒,咱们待会可以问问。”
    杨见善忽然意识到了什么,问:“昨日朝帮主与徐姑娘是在一个院子里睡下的?”
    朝轻岫抬起头,幽亮的目光向他直直望来。
    天色尚早,空气中隐有薄雾,那些雾气似也映在了她的眼中。
    很短的一段时间后,杨见善听到了朝轻岫轻缓幽宁的声音:
    “那时天色已晚,在下不耐烦一个个院子去找,正巧发现韩县令的住处,就在那边睡下了。”
    三人交谈数句后,徐非曲、数位衙役捕快,还有不二斋的人员,都齐齐聚在了金杏苑的外面。
    曹鸣竹面色不大好看,旁人也都能理解——特地腾空庄子招待贵客,结果一个贵客魂归西天,另一个贵客满身是血的出现在案发现场,显然不是什么有利于不二斋未来发展的情况。
    朝轻岫道:“曹掌柜,此事发生于怀莼庄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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