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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一)

    云黎高中,二年级的教室内——
    本节是自修课,距离午餐时间还有十分鐘。
    魏霓远心不在焉地翻着课本,眼见身边好友脸色越来越白,担忧道:「阿树,你还是去医护室休息吧?」
    「我没事,不必去医护室。」傅瓏树俊顏白如鬼魅,气息冰凉。
    「上次去听演奏会你也这样说,结果在乌漆抹黑中晕过去,要不是秀和发现,你那次住院怕不要一个月?」魏霓远俊美的脸庞原本常带笑意,此刻写满忧虑,「我等一下还要走秀,拜託别让我一边工作,一边还要担心你会不会昏倒在学校哪个角落,好吗?」
    「我不去医护室。」幽黑俊眸朝他横来警告的一眼,显然对医护室三字极度排斥。少爷脾气本就古怪,生病时更是不可理喻。
    「那你请假回家吧,先去医护室躺一下,等你家人来……」
    「我不去医护室。」
    「你就只会讲这六个字吗?」为人家身体着想还要看人家脸色,魏霓远失去劝哄的耐性了,哼道:「傅少爷,你是少爷我也是,我魏少爷决定你今天下午回家睡觉,不准上课!」
    他先向班长知会一声,打开手机连络傅家人,考量自己可能把人送到医护室就得走了,于是回头一瞄,随口指定帮手一名,「友希同学,我们一起陪阿树去医护室,好吗?」
    叶友希頷首,嘴角笑意隐隐。
    和这位矩阵集团的小开同班,他原以为对方会是个上下学有车子保镖护送的娇贵少爷,但相处几天下来,魏霓远平易近人、毫无炫耀派头,与体弱多病的好友傅瓏树虽然爱斗口,也无微不至地照顾他。
    令他诧异的是,许多大企业都从孩子年幼时就有计画地培育,以便将来接手家族事业,魏霓远身为独生子,家中却放任他往模特儿界发展,倒是罕见的情况。
    不过,那是别人的家务事。他在意的不是魏霓远,而是傅瓏树——
    「不必他陪!」傅瓏树恼怒咬牙,瞪向叶友希的眸光毫不掩饰厌恶。
    「我偏要叫友希陪你!有本事你咬我啊!」魏霓远对他齜牙咧嘴地装鬼脸,对付不可理喻之人,就要用不可理喻之手段,哼!
    他起身搀扶傅瓏树,不料足踝上的细緻银鍊被椅脚勾住,一个踉蹌,眼看就要跌倒,叶友希眼明手快,一手拉住他手臂,一手扣住傅瓏树肩头,恰好止住倾跌的势子。
    「谢谢、谢谢!」魏霓远惊魂甫定地拍拍胸口,他摔倒事小,心脏不好的傅瓏树可禁不起摔,感激涕零地向叶友希连连点头,呜,他真是超欣赏这位年纪较大的同班同学,话虽不多,但是可靠啊。
    叶友希微笑,索性接过傅瓏树的重量,将他架在自己肩上。
    傅瓏树无力挣扎,怒斥:「别碰我,我自己能走!」
    「生病时,就别逞强。」叶友希不理会他的拒绝,扶着他走出教室。
    「是嘛是嘛,友希同学也是好意啊。」魏霓远往好友腰间拐了一记,试图缓和气氛,「他可是篮球队副队长,看他的体格多么令人安心,比我稳多了。」
    傅瓏树冷哼,「四肢发达,头脑——」背脊被狠狠一戳,暂时住口。
    魏霓远咳嗽了声,「我身上掛过最重的只是奇装异服,设计师弄过六公斤的怪东西给我穿着走秀,要掛你可不太容易,总而言之,友希肯帮忙最好不过……」
    「我偏偏就是不希罕。」傅瓏树毫不领情,若非叶友希紧扣住他手臂,就算他此刻头重脚轻、浑身乏力,也寧可倒在地上,不要他扶。
    「你是怎样啊?」魏霓远很想照准好友的头赏一巴掌,没輒地哼声,「人家帮忙,你不能给个好脸色,至少少开尊口,再不然我这么努力调解了,你可不可以不要扯后腿?」
    他虽压低嗓音,但三人并肩而行,叶友希依然听得清清楚楚。
    「我离开校园两年,自知和同学们之间有点距离,就算无法融入班上气氛,至少希望能和大家和平相处。」叶友希心平气和地看着一脸倔强的病弱美少年,「你似乎对我很不满,我有什么地方得罪你吗?」
    「严格来说,没有。」傅瓏树顽固地将青白的脸庞撇向一旁,嫌恶的态度表露无遗,「大概我们天生八字不对盘,我看到你就讨厌。」
    魏霓远快要昏倒,讲得这么白,他要怎样找开脱的藉口啊!正好手机响了,赶快接起来找事做,对尷尬的情况装死不理。
    但叶友希并未动怒,露出玩味的笑。
    第一眼,他就认出这位三天两头请病假的俊秀男孩,是他前世的兄长;然而傅瓏树并未认出他,实际上,以他的观察,傅瓏树似乎对前生毫无记忆。
    即使毫无记忆,独断独行的傲气、对他这个弟弟的厌恶,却与前世的尧军无异,而他一身病痛,恐怕是违逆天意的惩罚,降临在他身上吧?他将仙子拉下凡尘,触怒神明,于是一生都要被疾病折磨,虽是付出了严酷代价,但在这一世,他与他等待的女子之间不会再有阻碍。
    那么,他与小喜呢?他心头微热,傅瓏树是他第二个遇到与前世有关的人,这是否表示他就快要遇见小喜了?
    西紇的研究如火如荼地进行,与前世有关的人逐一现身,他有预感,他们很快就会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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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医护室内。
    校医开会去了,苏淡樵藉口要整理药品清单,让电脑萤幕隔开不速之客,由他去自说自话地聒噪,她躲在萤幕之后,连上网路,瀏览那个探讨古文化的论坛。
    她并没有回復那位善吾,他们俩的文章很快被后来的回文淹没,如船过水无痕,也没人留心他们使用的代号。
    老实承认,她是期待对方会有回应的。自己躲着不出声,等着窥看对方的一举一动,从而猜测他的身分,很狡猾吗?
    难道她该直接丢个讯息给他,询问他的真实身分?又该从何问起?
    她甚至蠢得将善吾二字输入所有找得到的搜寻引擎,在网路上鉅细靡遗地寻找可能是同一人发表的文章,结果一无所获。
    和这人唯一的联系,就只有这个论坛的一篇文章。也许对他而言,小喜这名字毫无意义,他不过是随手回覆一篇,又随意用了善吾作化名,却教她魂牵梦縈,念念难忘。
    无法再自欺了。她斩不断前世的因缘,她想见善吾。即使她不明白,在她竭力抗拒前世纠缠的决心之下,见面有何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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