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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7节

    只消解决外头的援军,他就真的稳坐帝位了。
    直到现在,百官也不得不承认是他们小看了二皇子,原以为他只是绝路反击,谁想是蓄谋已久,甚至连不久之前他最大的那场波折都忍住没启用这两个暗桩,放在此刻简直就是致命打击。
    不少看明白形势的朝臣们心里隐隐已经动摇了。
    “所以李将军也是你杀的,只为延缓他们回来的脚步?”四皇子一剑刺穿一个禁卫军腹部,转头问他。
    “李将军为国征战,我自不会亏待于他,本只是下个药叫他歇几日,也好叫将士们修养修养,未想他竟宁愿自残醒神也要乘胜追击,最终不敌战死。”说起此事,二皇子声音也含着惋惜。
    当初对裴西岭下手是误会所致,也是因后者不肯投诚。
    可他与李将军素无恩怨,也从没想过杀了他,只想叫他以身子不适为由修整几日,却不料这人是个硬骨头,不肯暂时休战,且就算乘胜追击也不差他一个,他偏要自以为负责地领着将士们追击敌军,撑着最后一口气扫荡完,也是命了。
    四皇子听得额角青筋直跳:“你还真是畜生不如!”
    建文帝从头到尾都没说几句话,只是稳稳站在那里,也正是因他还算镇定的反应,才叫百官心里稳了不少,也镇住了些墙头草。
    见着眼下的形势愈发混乱,他们不由眼含期待地看向建文帝,期望他再稳定人心。
    当做后手的裴承州和秦王世子可能被算计没了,那别的呢?
    建文帝显然是有防备的,那应当不止这一个后手吧?
    当皇帝的心眼都比筛子多,不可能这样贸贸然就涉险,他一定还有别的准备,现在不动如山只是在考验朝臣们的忠心,他们一定要稳住,不能见势不好就投了二皇子!
    不少墙头草在心里暗暗给自己打气。
    建文帝也的确开口了,但说出的话却风马牛不相及,还带着深深的困惑:“你觉得朕偏心明熙?”
    这话从他自己嘴里说出来,都带着不少心虚和愧疚。
    那边交手混乱,时不时便有血迹与被砍断的手脚飞走,正巧一个禁卫军被祝思一剑穿心后踹离,剑被打去了二皇子方向。
    二皇子眼神未动,抬手稳稳握住剑,动作间露出广袖下辩驳的鞭痕,有些还是新伤,透着血痕触目惊心。
    他仿若不觉,只垂眸时扫了一眼,旋即轻声开口:“父皇觉得您对我们兄弟一视同仁么?”
    一视同仁个鬼!
    赵瑾恨不得骂出来。
    人都说慈母多败儿,建文帝这慈父也差不离了,瞧瞧他精心养出的二皇子,再瞧瞧他放养出来的太子,前者甚至连七皇子都不如,最起码人七皇子善良正直,不干恶事儿。
    而七皇子还真适时冷笑一声,毫不掩饰自己对亲爹的不满:“父皇若不偏心你,你早投畜生道去了!我们十四个儿子加起来都没你一个重,就你是宝,我们是草,怎得你还觉得自己是草不成?父皇给多少我们接多少,偏生你这接的最多的毫不知足,反生了怨怼之意,我倒是想问问父皇,一腔疼爱付诸流水喂了白眼狼的感受如何?!”
    第723章 逼宫造反都做了,还怕弑父杀君么?
    七皇子此言一出,四下皆沉默。
    连那边动手的一堆都动作齐齐停滞一瞬,四皇子脚下一滑,差点平地摔,继而便意味不明地看向旁边动作僵硬的祝思。
    祝思对七皇子一向夫唱妇随,哪怕七皇子说天是绿的她都能睁着眼睛附和,但此时此刻,她再虎都知道不能应着话,还有种堵住七皇子嘴的冲动。
    虽然她心里也是这么想的,但话不能这么说啊。
    眼疾手快地将眼前的禁卫军踹去一边后,她微微偏头,悄摸摸用余光打量了建文帝一眼,随即神色一凛。
    不好,被戳中心窝子的皇帝捂着胸口大喘气!
    好在太子还算给力,忙快速解决身边的禁卫军,扶着建文帝:“父皇莫气,七皇弟心直口快,只是对眼下形势难解,心下急乱担忧之故,并非针对怨怼于您。”
    “无碍。”建文帝喘了好几下,勉强应了声。
    他本就对二皇子当真选择逼宫一事心有郁结,而后者毫不留情命人斩杀亲兄弟时的狠辣又令他失望心冷至极,后头又有七皇子那一番毫不留情的话,莫名叫他升起那股“一腔疼爱喂了狗”的悔恨情绪之时,又被这直白话语气得气急攻心,若非下意识克制,只怕生生能喷出一口血来。
    再看二皇子,脸色阴沉得能滴出墨来,一直维持颇好的笑容也彻底消失。
    “拉我做什么!”七皇子不高兴地拽开被李尚书悄悄扯的袖子,颇有些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架势在,“人都被堵在太和殿出不得,眼瞧着任人宰割,禁卫军投了敌,龙鳞卫斗不过,连外头安排好的援军都指望不上了,倒不如临死之前,将胸腔郁气发个干净!”
    他是真这么想的,说起话来就格外没有顾忌。
    而朝臣们听到这话俱都心下一惊,再转头看向建文帝和太子,两人脸色还算镇定,却并未否认,不少人的心顿时就凉了半截。
    二皇子心情极其不好,冷冷扫了他们一圈,微一抬手,他身后瞬间就进来又一波禁卫军,众人毫不怀疑若非这里不好施展只能强攻,他会一举叫叛军将他们拿下。
    可他们已经坚持不了多久了。
    他们之中但凡有点身手的要么上去迎敌,要么守在建文帝和女眷身前,连几个皇子都亲身上阵,杜琦这种纨绔都被顶上用了,可他们就这么点人,就算不死不伤也总有力气耗尽的时候,更别说他们死伤不小,往常觉得极其宏伟宽阔的太和殿此时人挤人一般,地上也一片狼藉,浓郁的血腥气更直直冲着人的鼻子里钻。
    二皇子看向建文帝,冷声开口:“父皇若此刻降下传位诏书,儿臣依旧会尊您为太上皇。”
    顿了顿,他看向皇后:“母后若划清界限,日后也可为母后皇太后,与我母妃重修旧日情谊。”
    建文帝冷笑一声:“谁胜谁负还未可知,你如此急不可耐,谈何当大任?登位更是妄想!”
    二皇子眼神冷了三分:“父皇看我满身都是晦暗,自然从未想过叫我继位,但不重要了,日后您且瞧着我如何治理这万里江山,叫大齐再昌盛百年!”
    说罢,他没再给建文帝说话的机会,而是对着众人高声开口:“六皇子蒙蔽圣眼,欲犯上作乱,本殿下痛心不已,带兵清君侧,百官皆都看清楚,莫要被奸臣蛊惑,遗恨万年!”
    最后一句话就是明晃晃的威胁了。
    而在他话音落下后,他身后猛然射出一阵冷箭,直直朝着百官女眷而来。
    一时惊慌四起,尖叫声惨叫声络绎不绝,人群里也一阵骚乱,好在这一波冷箭完后没再续上,女眷们也在四皇子妃和成王世子妃的安抚下堪堪稳住了心态。
    再看百官那边也不逞多让。
    二皇子到底有脑子,没想杀光大臣,那一波冷箭多数射的较偏,饶是如此也死了十来个人,朝臣女眷皆有。
    “母亲……”裴羡面带惊慌地仔细瞧着赵瑾。
    方才冷箭来袭时后者下意识就抱着她将她护着在了怀里,又因为人群挤压,叫她连转身都困难,此时见赵瑾没受伤才松了一大口气,随即眼泪迅速大颗大颗落下,虚惊一场的劫难叫她后怕不已。
    赵瑾擦了擦她的眼泪,低声开口:“我没事,别怕,形势未定,他不会现在就杀了我们。”
    裴羡也知道现在不是伤心的时候,抹了把眼泪应了声就迅速压下所有情绪,看向身边的陌生面孔。
    方才除了赵瑾,这人也在护着她们。
    似乎察觉到她的打量,后者点了点头,眼含善意与恭敬。
    裴羡心下有了底,再一扫旁边女眷们和百官那边,也多了几个似乎身手不错的陌生面孔。
    裴羡对她点了点头,也转身看向那边的两相对峙。
    建文帝未曾挪动一步,从头到尾都冷冷看着二皇子,眼中再无丝毫感情,只有起伏愈发剧烈的胸膛昭示着他并不平静:“逆子!你要威胁的是朕,何须伤及无辜!朕就站在这里,你若有胆量,便来砍了朕!!”
    “父皇——”
    “皇上息怒——”
    众人齐齐出声,建文帝不置一词,却态度坚决地拂开他们,向前走了一步,将自己完全暴露在二皇子的视线之下。
    “皇上不可啊——”
    皇子们与朝臣立即阻止,却拦不住建文帝,被后者态度强硬地挥退,只能担忧而愤怒地看向前方。
    二皇子挥手叫动手的都先停了下来,淡淡开口:“父皇为父,儿臣为子岂敢忤逆?不过处罚些有眼无珠的逆党罢了。”
    “你便是杀了他们又能如何,下传位诏书的是朕,而非他们!”建文帝牢牢盯着他的眼睛,“逼宫造反都做了,还怕弑父杀君么?”
    太子脸色一变:“父皇——”
    建文帝抬手制止他,没有回头:“大齐皇室择贤而立,也可择狠,朕就站在这里,你杀了朕,皇位就是你的。”
    迎着他冷意十足且烧灼刺人的眼神,二皇子毫不躲闪,只有握着剑柄的手紧了一瞬。
    “父皇便如此不喜我,宁愿身死也不愿妥协,也叫我背上百世骂名么?”
    “逼宫造反已是百世骂名。”
    “今日我胜,后世不会有我半分骂名!”二皇子高声开口,“识时务者为俊杰,父皇一向懂得权衡,该明白如何选择为上,今日传位诏书降下,我可不动所有人。”说到这里,他凉凉扫了一眼太子,“您的儿子,依然可以余生无恙。”
    太子对上他的眼神,情绪意味不明,但此时他不能说什么做什么,因为这都是建文帝的选择,他不能干涉。
    即便他认为二皇子绝不会胜。
    建文帝已经冷了心:“若朕不答应呢?”
    “若父皇不答应,便恕儿臣无礼了。”二皇子话落,身后一个禁卫军便端着托盘走了进来,那托盘上头摆着明晃晃的圣旨。
    离得近的朝臣看得分明,那圣旨上头已经写好了传位诏书,明显二皇子早有准备,现在就差个御玺盖章了。
    对了,御玺?!
    第724章 投诚
    李尚书刚想说话,二皇子就徐徐开口:“御玺不在御书房,但想来也不难找,父皇虽防着儿臣,儿臣却是时刻关心着父皇的。”
    这是眼见着事将成,连自己胆大包天在御前安插人这点都并不掩饰了?
    “前朝高祖继位,一样没有御玺,迟则生变,想来你该明白。”建文帝看着他,“一个合格的帝王,心狠必不可免,你觉得自己够格吗?”
    被他几番暗示刺激的二皇子眼神阴冷许多,但语气尚算冷静:“在父皇眼里,我从来都不够格。”
    顿了一瞬,他截住建文帝的话头:“我也无需向父皇证明,在我继位之后,父皇自看得到。”
    建文帝没再说话。
    而二皇子不知为何,也未再叫禁卫军进攻,气氛一时僵持下来,又像是等待着什么时机。
    可命悬一线下能保持冷静的人毕竟在少数,不消片刻后,御史们不甘枯等,一定要做些什么,陆续又骂起了二皇子,几个格外激愤想要撞柱的被四皇子等人拦了下来。
    还有些天真的打着劝降二皇子的主意,试图唤醒他泯灭的良知和感情。
    在他们开了个头后,其余人心思也渐渐活络了起来,一些软骨头被吓破了胆,又觉得自己看明了形势,便试探着投诚了。
    二皇子对周围的痛骂声充耳不闻,对他们的示好也都没理,只有禁卫军将他们及其家眷扔去了角落,确保后头不会被误伤。
    大抵是见到这群人松了一大口气的劫后余生模样,方才就隐隐动摇的墙头草也有些忍不住了,他们是觉得建文帝还有后手,可再多后手,没命也白搭啊。
    二皇子显然准备速战速决了,那挡了他路的人必然会死在叛军剑下,很有可能就是现在,可若投了二皇子,至少这一时半刻不会死,人总要活着才有希望。
    再说二皇子心机手段样样上乘,准备也充足得很,建文帝就算有防备,可外头的人就一定拼得过五万禁卫军么?
    更别说如今的皇宫里,除了外头的龙鳞卫和他们太和殿里的人,可全都被禁卫军严格把守。
    建文帝方才一意劝二皇子杀了他的行为更叫围观者落实了他已经没有底牌,只能以此逼迫的事实,一些自诩对圣心有些了解的便意会了。
    心里的念头一闪而过,须臾间,不少人做好了决定。
    看着一个个人主动走向那边角落,他们的家眷也忙跟着小跑而去,剩下的朝臣们也都心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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