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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4节

    到了晌午,宋慧娟带着小明宁先回家做饭,早上和好的面,仍旧是要两条胳膊来回擀,宋慧娟累得使不上劲儿,还是那么点面,比平时多擀了十来分钟。
    等人回来吃过饭,宋慧娟搬起晒在太阳底下的两桶水进了屋,她不擦擦身子上不了床,一觉也睡不下。
    小明宁见她娘又要擦身子,回过头就缠上了陈庚望,“爹,下河,下河……”
    说到底,小明宁也才两岁,宋慧娟不放心她跟着一起去南河,但陈庚望却痛快得很,见她犹豫,也就直摆手,“我看着。”
    陈庚望这边带着俩孩子就去了南河,宋慧娟才关了门进屋擦身子,等她收拾好,人还没回来,她也就上不了床,胳臂撑着下巴就犯了迷糊。
    陈庚望抱着小明宁,浑身湿哒哒的,陈明实和小黑跟在后头,拎着自己的布鞋,踩着泥就往回走,爷仨一路上说说笑笑。
    进了院子,没瞧见宋慧娟,陈庚望透过窗户看见坐在窗边打盹的妇人,便指了指里头,“悄声些,你娘睡了。”
    俩孩子就自己捂住了嘴巴,陈庚望取了布巾给小明宁擦了擦头发,陈明实不用人操心,自己就给自己收拾好了。
    陈庚望把人抱进屋里,刚放到床上,小明宁就晃着小手要下来,陈庚望坐下来凑近问她,“咋了?”
    “跟娘睡,”小明宁指着和她娘一起睡在她二哥,也要跟她娘睡。
    “别去闹她,”陈庚望把人拦了下来,“叫你娘好好睡会儿。”
    两句话,宋慧娟就醒了。
    她还有点迷糊,看着扒着她胳膊的明实才想起来,“洗好了?”
    “好了,回来好一会儿了,”陈明实坐起来,“明宁说您胳膊难受,我给您按按。”
    “不难受,”宋慧娟拦着他,“赶紧睡觉,等会儿还得上学哩。”
    “就一会儿,反正我这会儿也不困,”陈明实使了劲儿按上去,但奈何人小劲儿也不大,宋慧娟干脆趴下来,“站上去踩踩。”
    “踩?”陈明实不大确定,小时候他不是没踩过,可现在他都长大了,一抬头看见对面大床上跃跃欲试的小明宁,问,“明宁来给娘踩踩成不?”
    小明宁可新奇了,拍着手就要下来,陈庚望再没拦她,把人放下去,小明宁的鞋在院子里晒着,一双小脚就趿拉着她爹的大鞋子往前走。
    几步路,拖拖拉拉走的她难受,等人靠近了小圆木床,陈明实一把把人勾上来,两手扶着她,软乎乎的小脚一下一下踩在宋慧娟的背上,她便慢慢闭上了眼。
    等小明宁玩儿够了,陈明实把人抱下来一看,他娘已经枕着下巴睡着了。
    “睡觉,”小明宁也学她娘趴下身子,下巴枕着胳膊。
    人到了疲累的时候,不拘多少时候,安安生生睡上一觉再起来就神清气爽了。
    宋慧娟打床上起来,挤在她身边的俩孩子睡得满脑袋的汗,宋慧娟拿着帕子给人擦了擦,一探手够着窗边的蒲扇,歪着身子就给俩人摇了起来。
    等挂在堂屋的表响了一声,宋慧娟就叫醒了要去上学的明实,被太阳晒得温热的水浸湿了布巾,擦了擦脸儿,明实接过他娘递过来的小书包,挥挥手就跑走了。
    院子里有点动静,陈家沟多少家的孩子都嚷着喊着上了学,大人们也拿着农具下了地,宋慧娟不敢把还不到三岁的小明宁一个人留在家里,抱着还迷糊的人儿下了地。
    等到了地里,陈庚望把扁担和木桶卸下来,宋慧娟招呼着他把架子车推到树下,铺了个袋子,才把小明宁放上去,一顶小草帽盖在头上,有小黑守着宋慧娟才提着桶去了井边。
    俩人忙活了一整天,东地才浇了一遍,北地那边也少不了。
    庄户人家,虽说有农闲,可像他们这样的人家,一旦忙起来,没个把月是结束不了的。
    夜里,宋慧娟晒得的水不那么暖和,就倒了半壶水掺了进去,小明宁还要跟着那爷俩下河,宋慧娟给拦下了。
    虽说秋老虎厉害,可夜里从水里一出来,但凡有点冷风吹在身上就容易着凉。连明实宋慧娟也不想他去,可人哪里听,一溜烟儿就跑走了。
    没等那爷俩回来,宋慧娟给小明宁洗好就带着她先睡下了。
    睡至深夜,小明宁拍着她,“娘,尿尿。”
    宋慧娟把人抱起来去了茅房,小明宁已经不尿床了,夜里想起夜也都会喊人,这点儿没少给宋慧娟省心,不然就是尿布每天都得洗上一两条。
    起了夜,小明宁这会儿也不困了,翻着床来回折腾,宋慧娟也睡不下了,倒了点水喂给她,又喊了明实起夜。
    “热,”小明宁搂着宋慧娟的胳膊直嚷嚷。
    宋慧娟便又重新拿起了蒲扇,有一搭没一搭的给她扇着风,可过了好一会儿,小明宁还是喊热,宋慧娟这才睁了眼摸了摸她的脑袋。
    “没起热,”宋慧娟把床帐子全都勾起来,又问她,“还热不热了?”
    小明宁这时才指着里头的人说,“爹热。”
    第189章
    宋慧娟忙坐起来,探了手去,摸了会儿,不是一点儿的热,也怪不得小明宁能觉出来,手往下一摸,身子比额上还滚烫。
    宋慧娟当即点了灯,“明宁,喊喊你爹,娘去打水。”
    小明宁也不敢再趴在她爹身上,乖巧的坐在旁边守着她爹,“爹,爹……”
    宋慧娟端了盆凉水来,勾起床帐子,陈庚望已经醒了,就是一打眼就知道人晕沉沉的,不大精神,“发烧了?”
    正站在床边往盆里按布巾的宋慧娟点点头,拧去布巾里的水分,覆在了他额上,“先去去热。”
    陈庚望这会儿人也老实了,往年哪会是这个时候发烧,他一年到头不生一回病的,就是一旦发了烧就得折腾几天,这一回说到底还是寒气入了体,这么热的天儿出点儿汗是再正常不过的,就是真忍不住了,下河也得看着时候。
    宋慧娟这些心里话没再唠叨他,见他闭着眼也不知道睡没睡,宋慧娟哄了哄小明宁,她一个小人儿也撑不了多久就开始眨巴眼儿。
    宋慧娟自己守着,坐在床边也没上床,过十来分钟就换一块布巾,这个点不好去请大夫,好歹先把热退了。
    天微亮,宋慧娟打了个哈欠,起身摸了摸被子下的那具身子,还有点儿热,但好歹没刚才烫人了,宋慧娟这就放心了。
    等再歇上一天半天的,大约就能好了,宋慧娟拧了块儿布巾搭上去,才端着盆出了屋,还得赶紧做饭。
    陈明实从床上爬起来,照常去大床上看看小明宁,要是她醒了就给她穿了衣裳带着她下来玩儿,可今儿他一掀开床帐子没先注意到小明宁,反而看到还在睡觉的他爹。
    陈明实有些惊讶,毕竟陈庚望哪会比他起的还晚,但他随即注意到了那条布巾,陈明实这才看了眼窝在小被子下的小明宁,见她还呼呼睡着,轻手轻脚放下床帐子就出了屋。
    “娘,爹咋了?”陈明实没有先去茅房,直接钻进了灶屋,“是不是发烧了?”
    “摸着有点儿热,”正坐在灶下烧锅的宋慧娟见他站在门边,便也劝了他两句,“你这两天可不能下河了,出了汗又下河,不发烧说啥哩?”
    “知了,”陈明实得到答案,立刻就跑去了茅房。
    宋慧娟这边做好饭,顾着他们娘仨先吃了饭,才腾出手进屋看看,陈庚望还没醒,大抵也是这些日子累的太狠了。
    宋慧娟没把人叫醒,把正在院子里给她搬桶的明实喊到身边,“娘去东地浇水,你带着明宁在家里守着你爹,等人醒了锅里留的饭就端过去,可知了?”
    陈明实看了看那扇小窗,有点犹豫,他更想跟着他娘下地干活,至于他爹,不是睡一觉就好了吗?
    可陈明实看着他娘的难得罕见严肃的神色,又只得点了头,“知了。”
    宋慧娟一个人就不用推架子车了,提着扁担,两头挂着两个木桶就往东走。
    她在地里干了不到半个钟头,刚掏出帕子擦了汗,一抬眼就瞧见原本还在床上躺着的男人也挑着桶朝她走过来,前头俩孩子正带着小黑跑,见她看到了,就举着手喊,“娘!”
    宋慧娟倒了剩下的半桶水,才挑着扁担走过去,她摸了摸俩孩子,才问正摇着手把打水的陈庚望,“还烧不烧了?”
    “不烧了,”陈庚望连头也未抬,打了水直接就下了地。
    宋慧娟见他脚步还算稳重有力,便也没再说什么,提起他刚打满水的桶就跟了上去。
    晌午吃了饭,俩孩子也不闹着要下河了,宋慧娟用晒得暖热的水给俩人擦了擦身子,至于陈庚望,宋慧娟连水都没让他碰,“先忍忍,等这几天过去了再洗。”
    看着那妇人端着盆侧对着他,陈庚望便没再坚持,夜里他精神不足,可也知道那一条条布巾都是她熬着眼给换的。
    等晌午睡过,还是去地里接着浇水。
    一天都没什么事,到了夜里,陈庚望身上黏糊的厉害,他只说,“用热水擦擦不妨事。”
    宋慧娟也知道带着汗睡不好,到底还是让他用热水擦了身子,门窗都关的严严实实的,就差把勾起来的床帐子放下来了。
    陈明实就打趣,“放了床帐子就是新娘子了。”
    逗得小明宁捧着肚子直笑,连宋慧娟也没忍住笑出了声,惹得陈庚望一把就把布巾甩进了盆里,抬了眼就瞪了过去。
    陈明实知道玩笑开大了,忙不迭躲在了他娘身后,宋慧娟见了脸上的笑就收了起来,放下他刚扔过来的布巾淡淡看了眼,招呼着身后的明实,“去把水倒了,赶紧睡觉。”
    什么话宋慧娟都没说,这父子俩她总怕又变成上辈子的冤家,可见她这小儿像耗子见了猫一样的躲着陈庚望,她心里也不是滋味。
    亲生的父子俩,哪里会有什么深仇大恨?
    睡到半夜,宋慧娟听见明实起夜的动静,人就坐了起来,等人进了屋她才又躺下,摸了摸挨着身子的小明宁,可看了看里头的陈庚望。
    就是这一探手,宋慧娟又摸到了滚烫的那具身子,她点了灯放到床边,仔仔细细摸了摸,宋慧娟才能确定里头的人又发烧了。
    披着衣裳起来,宋慧娟端了盆凉水,又是一通忙活,好歹陈庚望这会儿人已经醒了过来,就是身上没劲儿,“又折腾你了。”
    宋慧娟没心情听他说这些,但面儿上还是稳当当的给他换了条布巾搭在额上,“多睡儿,养足了精神才好。”
    这么一折腾,宋慧娟又是大半夜没睡,等天亮了,温度也降下来了,宋慧娟揉了揉眼睛,出了屋去做饭。
    早间的饭,陈庚望吃的就不多,宋慧娟还特意给他煮了鸡蛋羹,可也就吃了一个馒头,连那一大碗的汤也没喝完。
    见他这反应,宋慧娟就有些不放心,等明实背着书包出了门,宋慧娟还没出门,她开口劝要推着架子车下地的男人,“没啥精神就再歇歇,地里也没多少了,总得把身子养好了。”
    “不碍事,”但那做惯了主的男人怎么会被她三言两句就劝住,只回她一句,“我心里有数。”
    宋慧娟一上午都提心吊胆的,可一整个白天瞧着人也没啥事,晌午那么热的天儿摸着都没事,宋慧娟就稍稍放了心。
    可一到夜里,人就又起了热,宋慧娟给搭着湿布巾,等天亮人就又好了。
    一回两回不算啥大事,这来来回回折腾了三四天,不论陈庚望再怎么说,宋慧娟也坐不住了,这时连北地也都浇了一遍水,家里没啥活儿了,陈庚望也就不再拦着那妇人了。
    宋慧娟给他捂紧了被子,嘱咐小明宁,“娘去前头请大夫,你替娘守着成不?”
    小明宁也是头一回被委以重任,朝她娘重重点了头,紧紧握着她爹的手,等外头的门被人关上,小明宁才反应过来,可看着对她笑的她爹,小明宁心里就不害怕了。
    宋慧娟去了前头,跟小许大夫大概说了说情况,还是把人请到了家里。
    人刚到家的这会儿,陈庚望还没睡下,人也比夜里有精神,许秉盛把了把脉,问了陈庚望自己的身体,最终才开了药,“拿着药先吃三天,这几天不能下床再受凉了。”
    这回有了大夫的话,陈庚望也不得不遵医嘱。
    原本是等着地里的活儿忙完宋慧娟能回一趟大宋庄看看,这会儿也分不开身了,宋慧娟坐在屋檐下熬药,陈庚望在大床上坐着,有小明宁闹着也不算难熬。
    “趁热喝了,”宋慧娟把熬好的药递过去,小明宁一闻见这苦得熏人的味道就捏着鼻子往出跑,陈庚望倒是眼也不眨,几口就喝了个干净。
    这一副药喝了三天,果真见了效。
    可宋慧娟提着的心还没放下,一停了药到了夜里,人就又起了热。
    这一回就是请小许大夫也不成了,宋慧娟真是着了急,她不知道该找什么人来看了,看着人反反复复止不住烧,宋慧娟也只能先把手里的布巾给搭上去。
    等天一亮,宋慧娟就去后头拍了陈庚良家的院门,开门的是孟春燕,可这一回宋慧娟不是来找她说话来的,见面就问她,“老二在家?”
    孟春燕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大事,但见往日最是镇静的大嫂这般严肃,她便没顾得上说几句话,回过头就往里喊,“庚良,大嫂来了,有事哩。”
    陈庚良打里屋出来,他也难得见他大嫂来找他,便把人往屋里请,“大嫂,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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