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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5节

    至少……没有什么强盗。对于小偷和骗子,努布卡丝执政官也会尽量分辨谁说的是实话,并秉公处理。对于三代法老的命令,他们家也从未违背半句。可以说,无论是平民还是法老,都对他们家的统治十分满意。
    ——直到她的长子斯奈夫鲁,从北方的祭司城萨卡拉留学归来之后。
    他大约是在那里见到了太多跋扈的阿蒙祭司和透特祭司。原本谦逊的他,在八年时间过去之后,回来却变得十分狂傲任性。
    在街上售卖陶器的手艺人,常常被他嘲笑“笨拙的像是把屎在手上烤的定了型”,随性的把别人的陶器丢掉砸碎;若是听闻哪里有小偷,他就会兴致使然的抽出短剑把小偷当街杀掉。若是小偷是女孩子,则会被他直接叫人拖进附近的小巷子里。
    同理,斯奈夫鲁做的事还有在两人打架的时候把两边的手都砍掉来“劝架”,亦或是骑着马在街上嬉笑着撞来撞去之类的事。
    努布卡丝的丈夫在和波斯人的战争中丧命。她又在法尤姆城干了二十多年,法尤姆的平民们也只能忍了下来。
    看在是努布卡丝的长子的情面上,城西的执法官一家也不好对斯奈夫鲁进行惩戒——毕竟他并没有做什么十恶不赦的事,而按照传统,斯奈夫鲁就是下一代的执政官。
    若是这时得罪了斯奈夫鲁,以后他早晚也是要找回来的。
    执法官的妻子在逢年过节拜访努布卡丝的时候,常常隐晦的提出要她看管好自己的长子。
    但她却只能苦笑着应是。
    若是努布卡丝责骂他,则会被他满不在乎的以“惩戒恶人是祭司应有的权力”糊弄过去。
    但他并不是祭司——努布卡丝心知肚明。
    斯奈夫鲁小时候就对那些祭司的仪典规矩不感兴趣,长大也是一样。她见过真正的阿蒙祭司,人家行事出入根本和斯奈夫鲁不一样。
    而斯奈夫鲁大约只是背下了阿蒙祭司们的几句常用的话,没事就念出来装装样子,试图享受阿蒙祭司的待遇。
    但也就只有努布卡丝知道这件事。知道斯奈夫鲁是个假祭司。
    若是有人举报,这罪名至少够斯奈夫鲁入狱或者贬为苦力的。
    可她又能怎么办呢?
    斯奈夫鲁毕竟是她的儿子……血浓于水。难道还能真让她举报自己的儿子吗?
    而且等她老的不能动了,不还是要靠当上了执法官的斯奈夫鲁赡养她吗?
    虽然她还有第二个儿子。或者说,埃及的大多数家庭都有两个孩子。
    好在努布卡丝的次子帕那阿姆足够让她省心。
    虽然不是什么上等人,仅仅是一个木匠。但他凭着一手木雕的手艺,倒也帮大城里的阿蒙祭司们雕刻过几件浮雕。
    也因此,帕那阿姆的地位也算是在木匠中比较崇高的。埃及人相信,雕塑是灵魂的器皿,一个优秀的雕塑师就像是塑造了人体一样。
    而且帕那阿姆为人谦卑温和——就和小时候的斯奈夫鲁一样。他将给祭司们做工得来的报酬,用来赡养和自己一样没有父亲的小孩。教授给了他们木匠的手艺,让他们不至于饿死。
    若是法尤姆城里有人需要打个木件,求到帕那阿姆这边的话,帕那阿姆一般也会去乐呵呵的去帮忙的。他还给奶农做了一种结实的木桶,可以用挑子同时运送两桶也不会漏奶。
    虽然帕那阿姆的哥哥经常训斥他,和平民挨得太近不体面。执法官的长子也更喜欢和会玩的斯奈夫鲁厮混在一起,看不太起始终没有多少积蓄的帕那阿姆。就连城中的富商,也少有和帕那阿姆亲近的。
    他们在背后将帕那阿姆称为“和酸木头一样的人”,还有人叫他木头脑袋的帕那阿姆。
    ——你如此努力的讨贱民欢心又能如何呢?最终还不是从家里赶出去,或者干脆把姓氏一起丢掉?
    每次这些富商或者官员的长子们聚在一起嘲笑最不合群的帕那阿姆,空气中便充满了快活的气氛。
    “哟,帕那阿姆!你砍木头回来了啊!”
    斯奈夫鲁远远的望见闷头往家里走的帕那阿姆,便是大笑着跟他打了个招呼。
    他骑在城中所罗门的雕塑上,双手向两边平衡保持平衡。每次他假装掉下来,身边的舞女和他的朋友们便发出惊呼或者大笑声。
    帕那阿姆抬头望去,见到斯奈夫鲁失礼的样子,顿时面色一沉:“快下来,斯奈夫鲁!这样成何体统!”
    “你管我?”
    斯奈夫鲁哈哈大笑:“就是玩玩而已,别在意。没什么大不了的。你跟老妈说一声,我晚上就不回去了——我去朋友家住一晚。”
    帕那阿姆却毫不动容。
    他只是再度重复了一遍:“下来,斯奈夫鲁!”
    看到自己的弟弟如此不给自己面子,斯奈夫鲁脸上便是有些不好看了。
    他紧皱眉头,抿着嘴唇琢磨了一下,也没有继续训斥帕那阿姆,只是装作没听见一样,若无其事的继续和其他人笑闹。只是他脸上的笑容看起来有些厌烦。
    帕那阿姆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我不想如此的。”
    他闭上了眼睛,再度睁开的时候,眼神已经冰冷了下来:“但你不该坐在所罗门王身上。”
    “卫兵——”
    他高声呼喊。
    不远处,有着踏踏的马蹄声传了过来。
    斯奈夫鲁顿时涨红了脸。
    “木头脑袋的帕那阿姆!我的弟弟,我给过你面子了!”
    他大声怒吼:“你叫卫兵是几个意思?你以为他们敢动我?你以为那些狗腿子敢动我们?”
    随着斯奈夫鲁的怒吼,他身边的朋友面色不善的抽出了腰间的佩剑。
    诚如他所说。这些出身贫贱,只有一把力气,甚至连马都是暂时配给的治安兵,只不过是执法官下属的下属而已。论地位,小时候给他喂奶的嬷嬷都比他们高过一头。
    而他身边的这些朋友,没有一个不是荣光的长子。
    他们就是整个法尤姆城的未来——而他们的父辈,就是法尤姆城的现在。
    他们敢杀卫兵,但卫兵敢动他们吗?
    “——当然敢,斯奈夫鲁。”
    但帕那阿姆却毫不畏惧。
    他只是冷冰冰的说道:“在法老的注视下,一切罪恶都将无所遁形。”
    见到他仍旧不后退,斯奈夫鲁察觉到了些许不妙。
    ……他从未见过自己这个弟弟挺胸抬头的和自己说过话。
    他身边的那些朋友们见到那些卫兵,面色顿时僵住了。
    身披亮眼的红色披肩,背后带着黑铁的刺盾,腰间是带有月牙护手的闪亮长剑,手上则是蓄势待发的弩箭。威风凛凛、杀气腾腾。
    ——那是,法老卫队。
    而斯奈夫鲁心中只剩下了一个奇妙的想法。
    ……原来,帕那阿姆抬起头来,比自己还要高半头啊。
    第79章 将有新风
    听到这里传来喧闹声,在一旁摸鱼的护卫们立刻纷纷赶了过来。
    因为在法尤姆城,并没有人敢招惹这些小少爷们——而而从另外一方面来说,从小营养均衡又经受过体能训练,还配着刀剑的他们,也的确不是那些贱民能伤到的。
    除却少了那股从战场上下来的狠劲和利落之外,哪怕是这些护卫也不一定能打不过他们。
    当然,也有一部分原因是护卫不敢下死手的原因……
    但实际上,这些护卫们主要的意义也就是充一下人数,起到一个人多势众的威吓作用。一般情况下,光是这加起来二三十人的持械人数,就足以让不开眼的贱民们意识到强弱差距,自行放弃抵抗。
    于是护卫们也渐渐放弃了贴身保护。而是散开到周围警戒——顺便也能给自己放个假。
    毕竟他们也不是什么死士,拥有传说中无条件的忠诚心什么的……倒不是说这种卫士埃及没有,但却绝对不存在于法尤姆城。
    法尤姆这个名字的意思是“海”。它是埃及西部沙漠中的一个凹陷处,尼罗河水通过多条水道注入了这片天然三角形洼地,之后注入加隆湖。而绿洲之城法尤姆由于自己得天独厚的优势,拥有了非常充足的淡水资源,因此成为了各种商队的必经之路。
    但也因此——法老也不会允许法尤姆城积蓄太多的财富。他们的收入多,纳税和一些地下支出也比其他同规模的城市多的更多;而且,在法尤姆城的学校,只有最基础的生命之屋,没有任何能学到稀有知识的地方。
    以法老的想法来说,法尤姆城就成为粮仓和补给站就好了。而这也让更有资本、更具野心的大商人前往其他的城市。
    留在法尤姆的都是比较求稳,或是干脆就是出生于本地的商人。
    他们雇佣的护卫,自然也没有多少勇猛善战的。除却最开始的几年之外,等到这些护卫们意识到法尤姆城他们实际上根本不用保护自家少爷之后,也没有一个老实人跟雇主说“其实您这用不着护卫来着”,而是悄声拿着钱,以“去四周望风”的借口自己玩自己的去。
    这也让他们足有几年都没有战斗了。甚至还有几个人吃的胖了好几圈,也有几个人脚步虚浮,连剑都快忘了怎么握。
    等到他们气势汹汹的冲过来的时候,一看到法老卫队,立刻就僵在了原地。
    面对难以战胜的敌人,这些吃饱喝足的护卫们,甚至比身后的“保护对象”们都表现的更为恐惧、更加不堪。
    那可是法老卫队——
    在法老亚历山大六世……或者说,上一届法老亚历山大六世的恐怖统治之下,法老卫队的威名遍布整个埃及。
    他们代表着法老的权威,手持杀人的权柄。与他们作对就等同于和整个埃及作对,即使被杀也没有人能为自己报仇——即使从未与他们正面交锋或同在一方的人也都不敢怀疑这件事。
    这些穿衣风格酷似几百年前罗马士兵的私人卫队,甚至有着处决官员的权限。若是有人攻击法老卫队,就会被当做“有谋反可能”而被带走调查。
    基本被带走的人就没有能回来的。
    他们的训练苛刻之极,并且需求绝对的忠诚。每六人的法老卫队就有一位祭司,他们的神术可以辅助也可以杀敌。
    一旦战争开始,他们立刻就能成为最优秀的士兵,分为无数六人一组的小队,行动灵活,不畏死亡,并且战斗力极强。
    ——那个木头脑袋的,怎么会和法老卫队扯上关系?
    斯奈夫鲁心中愕然,感到背后发凉,屁股都浸满了汗。
    他不安的扭了扭身子,却忘记自己在雕像上。一下子狼狈的滑倒在地上,因为膝盖擦伤而发出了痛呼。
    “我怀疑他们有背叛之心——全都抓起来。”
    帕那阿姆哼了一声,向前挥了挥手。
    听从这位木匠的命令,骑在马上的法老卫队们立刻上好弩箭。
    那整齐划一的声音令人毛骨悚然。
    那些护卫们纷纷狼狈的缓慢后退着,紧张的抽出武器四处,弓着身子看着那些骑在马上均匀散开的法老卫队。
    “投降或死!”
    “投降或死!”
    “投降或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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