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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6节

    崇祯帝听闻洛阳城有危险,龙颜震怒,当即派锦衣卫前往湖广,探查杨嗣昌的病情,准备督促杨嗣昌尽快集结兵马北上河南,将李自成所部阻挡在洛水沿岸。
    古都洛阳乃是豫西重镇,是福王朱常洵的藩府所在地。福王朱常洵是明神宗第三子,生母是明神宗最宠爱的郑贵妃。俗话说子以母贵,朱常洵自小便受到明神宗的特别偏爱。
    原本按照明神宗的意图是要立朱常洵为太子的,但是却引得朝中大臣的抗争,最终迫于朝臣的舆论压力,明神宗才勉强同意立皇长子朱常洛为太子。
    于是明神宗为了报复文官实力,挺击案、移宫案与红丸案接踵继起,使朝臣卷入这种没完没了的宫廷纷争的漩涡之中。
    同时由于朱常洵的太子梦不能如愿,神宗便在经济上给常洵以补偿,不仅破例大行赏赐,对于福王庄田、食盐、商税等要求,无不一一应允,也无不朝报而夕可。
    万历二十九年(1601年),明神宗封朱常洵为福王,为他操办婚礼费用高达三十万金,在洛阳为他修建壮丽王府,超出一般王制十倍的花费。亿万钱财,皆入福王藩围,福王要求赐田四万顷,由于没有那么多的土地可供赐予,只好减半。福王来到洛阳就藩之后,派遣府中官役,到处圈占土地,千方百计搜刮民脂民膏,大肆聚集财富,号称福王金银富甲天下!
    由此,福王朱常洵过着纸醉金迷、穷奢极欲的生活,宁可让粮食糜烂在粮仓中,宁可眼睁睁地看着成千上万的饥民活活饿死,也不肯拿出一粒赈济贫苦百姓。因而,激起民众的强烈愤慨。
    可以说,洛阳城周边的百姓对福王朱常洵非常愤恨,特别是那些被福王府抢占了土地的流民,更是恨不得活剥了朱常洵。
    于是李自成在指挥各营扫除洛阳外围的障碍之后,便在李岩、顾君恩的献策下,作出了攻打洛阳的决策。
    随后大队的流贼斥候开始向洛阳方向挺进,从最开始的小心探查,到后来的极度嚣张,甚至三、五个流贼斥候,就敢在洛阳城近郊招摇过市,根本不把城中守军放在眼里。
    但是即便如此,福王朱常洵依然对如此危局视而不见,每日饮酒作乐,与美女淫~乱取乐,完全就是一副准备醉死温柔乡的架势。
    此时的洛阳形势已经危如累卵,除了福王朱常洵之外,许多人都看在眼里。
    当时在洛阳城内公干的南京兵部尚书吕维祺就是其中一人,吕维祺深感形势之严峻,于是在几次登门,却见不到福王朱常洵的情况下,写了一封亲笔信,托人送入了福王府。
    在信中吕维祺写道:“三载奇荒,亘古未闻。村镇之饿死一空,城市皆杀人而食。处处土贼盘踞,加以流贼数十万阴相结合,连破鲁山、郏县、伊阳三县,又六日之内,连破宜阳、永宁二县。贼势汹涌,窥洛甚急。无坚不破,无攻不克。且饥民之思乱可虞,人心之瓦解堪虑。况抚台大兵无一至,虽有操、义二兵,亦无粮饷,及城头垛夫又皆鬼形鸠面而垂毙者。城中一无可恃,有累卵朝露之危!”
    吕维祺希望福王朱常洵能够敦促河南巡抚李仙风,命其急派兵马来洛阳加强城防;并且建议福王朱常洵为自己的身家性命着想,拿出钱粮来解决城内守军的粮饷。
    吕维祺以宜阳、永宁二城失陷为借鉴,说两座城里的宗室官绅,悠悠忽忽,靠天度日,一筹不划,一钱不舍,一言不听,今虽噬脐,悔之何益?希望朱常洵不要充当眼光短浅的守财奴,最后落到噬脐无及的地步。
    可是,要钱不要命的朱常洵却根本听不进去,看完了吕维祺的亲笔信,便直接撕掉,当众一众下人的面,大骂吕维祺危言耸听、哗众取宠。
    “洛阳城是什么地方?是古之神都!区区李自成也许可以打下些许县城,可他要想打下洛阳城,还差得远!”
    朱常洵身体肥胖,大声怒吼了一阵便觉得气不够用,呼哧带喘的坐了下来,两旁的美女急忙过来,又是顺气又是擦汗的,朱常洵这才平复下来。
    “派人告诉那个吕维祺,让他办完事,早点滚回南京去,不要在洛阳碍本王的眼!”
    “是。”
    吕维祺收到福王朱常洵的回话之后也傻了眼,自己明明的一片忠心,到最后却被臭骂了一顿。
    最后吕维祺洒泪离开了洛阳城,在返回南京的路上遇到流贼斥候,吕维祺与随行十几个仆人全部被杀,尸体被流贼斥候用绳子拖拽着,一路数里下来,全都被拖拽得不成样子,白骨森森不成人样。
    此时李自成率领流贼数十万大军向洛阳聚集,一时间整个河南风声鹤唳,洛阳城周边的百姓纷纷出逃,许多百姓都被四面八方合围上来的流贼兵马拦住,随即便被裹挟为流民,全部送进老营中。
    数日之后,河南府总兵王绍禹率刘见义、罗泰二副将赴援,三人率明军八千人日夜兼程抵达洛阳城外。
    随后总兵官王绍禹派人送入公文,要求率部入城协助守御,但是福王朱常洵闻讯却派人通知洛阳知府,不许援兵入城,理由是城中钱粮不足,无法供应这八千援兵。
    总兵官王绍禹收到回复大怒,随即率部强行入城,却被福王府的监守太监当众斥责。
    不得已,总兵官王绍禹只好退而求其次,在贿赂了监守太监之后,只率领自己的本部兵马三千人入城,而刘见义、罗泰二副将则被留在洛阳城外,率五千兵马驻扎在东关。
    两天之后,李自成率领流贼主力杀到,数十万流贼大军合围洛阳城,偌大的洛阳城随即与外界断绝了联系。
    第三百一十章 中原糜烂
    李自成率军兵临洛阳城下,随即以前营、后营、左营、右营分别封锁洛阳城东西南北四面,中营、老营和火器营在南面,扎下中军大营。
    数十万流贼兵马连同随军流民,浩浩荡荡上百万,在洛阳城外组成了无边无际的汪洋大海,城中守军登城望去,尽皆胆寒,明军士气为之一落。
    此时流贼各部抓获了不少洛阳城周边的百姓,甚至还有不少出城准备逃命的大户人家。
    李自成当即命令对这些百姓进行审问,从不少人口中都审问出了消息。
    几天后,李自成等人弄清楚了城内明军的大体布防情况:兵备副使王胤昌守西门,知府冯一俊守南门,知县张正学守东门,通判白尚文守北门,总兵王绍禹、推官卫精忠发游兵巡徼,在城外东关还有刘见义、罗泰二副将的五千兵马驻防。
    此时洛阳城中的明军兵力有三万多人,不过由于缺饷,守城的明军士兵以至一部分中下级裨将都怨声载道,大骂:“王府里金钱百万,厌食粱肉,而让我们饿着肚子死于贼手。”
    由此明军之中军心不稳,看似坚固的城防,其实已经是千疮百孔。李自成面对这样的洛阳城,欣喜若狂,随即下令各营立即打造器械,准备攻城大战。
    两天后,洛阳城内始终没有动静,驻扎在东关的副将刘见义、罗泰所部一直没有收到补给,这五千兵马开始躁动起来。
    二人商议一番,便派人进城向总兵王绍禹禀报,声称二人准备率部出战,趁着流贼大军立足未稳斩杀些首级。
    总兵王绍禹大喜,也希望可以小胜一场提升守军的士气,便给二人送来了出战的手令。
    副将刘见义、罗泰随即率部前往七里河,然后便派出使者联系李自成,直接投降了流贼大军。
    李自成在中军大帐内对二人好言宽慰,然后命二人整顿兵马,最为南线的先锋,准备在次日回戈反击。副将刘见义、罗泰虽然满心的不愿意,但事已至此,二人也只好硬着头皮准备上阵了。
    第二天一早,李自成指挥各营数十万大军同时发起攻势,副将刘见义、罗泰也率部上阵,五千降兵被驱赶着上了战场,在他们身后便是数不清的饥民和流贼步兵,如同惊涛骇浪一般拍向洛阳城。
    战旗挥舞,杀声震天动地。
    城南,一面黄色大纛正迎着寒风猎猎作响,大纛之下,制将军李过策马伫立,身边是左果毅将军张能,以及右果毅将军马重僖、贺兰、路应标、高一功等人。
    高一功望着冲到护城河边的五千降兵,笑着大声说道:“这些投降的官军还真可以,这么快就冲到护城河,再加把劲就能踩着冰面冲到拦马墙那边了!”
    路应标似乎有些冷,紧了紧身上的皮袍,瓮声瓮气的说道:“让后面的饥民跟上去,与五千降兵一起消耗守军兵力,让后面的步卒冲的慢些,多用弓箭压制城头守军。跑那么快,找死啊!”
    李过点了点头,没有说话,算是对路应标意见的赞同,随即便有营中骁骑策马冲向战场,没过多久前方的流贼步兵便停止了冲锋,只是以弓箭手攒射。
    随后左果毅将军张能说道:“制将军,城中守军虽然士气低下,可洛阳城却是河南第一大城,城头上火炮众多,城池坚固,想要打下来也是不容易,此战咱们要做好付出一定伤亡的准备。”
    李过这才开口说道:“洛阳城势在必得,不管伤亡多少,都要打下来!”
    众人不解,大军好不容易有了现在的气象,为何非要死磕洛阳城?
    李过说道:“入冬了,我军迅速扩编到数十万兵马,还有那么多的随军流民,你们知道这么多人每日要消耗多少粮食?需要多少棉衣才能过冬吗?不打下洛阳城,不用官军来攻,只这个冬天就会要了咱们的命!”
    众人悚然。
    这一天,数十万流贼大军展开车轮战,足足打了一昼夜才退下。
    副将刘见义、罗泰所部五千降兵比李过故意当成炮灰,只一个时辰就被打得崩溃,剩下的三千多溃兵仓皇逃回,却被后面压阵的步兵一阵齐射,当场射杀了上千人。
    副将刘见义、罗泰和剩下的两千多残兵被当场缴械,李过下令将所有降兵当众斩首,伴随着包括副将刘见义、罗泰在内两千多颗首级滚落,李过大声怒吼道:“明日全军继续攻城,有谁胆敢擅自撤退,这就是下场!”
    一时间全军肃然。
    与此同时,经过一天的激战,李自成也从各营反馈回来的情报得知,洛阳城东面守备严密,兵力较强,西北两面守备薄弱。
    根据这些情报,李自成立即改变攻城计划,由四面环攻,改成重点进攻,集中兵力,主要攻打洛阳城的西北角,守卫在这里的正是总兵王绍禹率领的三千援兵。
    总兵王绍禹平日里贪得无厌,长期克扣军饷,早为部下所愤恨。到了第二天一大早,其麾下士兵望着城外无边无际的流贼大军再次发起总攻,心中都有了一丝异样的想法。
    又是一整天的厮杀,到了这天夜晚,数百名明军士兵起为内应,挥刀杀死城上的守兵,把参政王荫昌捆在城上,火烧城楼,打开了洛阳城的北门。
    在里应外合之下,被城中厮杀声惊动的流贼大军迅速集结,在前营制将军李来亨的指挥下,数万大军像潮水般涌进了洛阳城内。
    黑夜之中,出现了非常讽刺的一幕,无数城中的百姓听到流贼大军进城的消息,纷纷涌上街头,像迎接自己的亲人一样,扶老携幼欢迎流贼大军。甚至还有许多百姓主动担当向导,为流贼大军指引城中要害所在,提供明军部署的消息。
    到了次日凌晨,李自成率军彻底占领了洛阳城,城中三万多守军几乎全部被杀,各级官吏被杀者甚重。
    体重三百多斤的福王朱常洵没有来得及逃跑,在一众仆人和护卫的掩护下躲进了迎恩寺,此外前任河南知府亢孟桧想逃跑也来不及了,二人相继被流贼士兵生擒活捉。
    当大队的流贼士兵押解他们来见李自成的时候,福王朱常洵看到前任河南知府亢孟桧便大叫:“亢先生救我啊!”
    前任河南知府亢孟桧哭丧着脸说道:“我命也在顷刻之间,又怎能救你!”
    随后前任河南知府亢孟桧劝朱常洵别忘了自己是当今皇上的亲叔,即便是死,也不要屈服,以免丢了皇家的脸面。
    可是贪生怕死的朱常洵一见到李自成,就被吓得体如筛糠,一个劲地叩头乞求饶命,李自成端坐在福王府正殿上亲自审问朱常洵,李过、刘宗明、李岩、李定国等一众将领和谋士站在左右,都怒目瞪向福王朱常洵。
    李自成怒斥道:“你身为亲王,富甲天下。在这如此饥荒之年,不肯拿出毫厘赈济百姓,你真是个奴才!”
    随后李自成命左右打朱常洵四十大板后,打完之后便将他的头砍下,挂在洛阳城门上示众,流贼士兵还蜂拥而上,把朱常洵的尸体剁成肉酱,杂以鹿肉下酒,称福禄酒,以解心头大恨。
    第二天,李自成在洛阳城西关周公庙举行群众集会,痛斥“王侯贵人剥削穷人,视其冻馁”的种种罪行。并处死了前任河南知府亢孟桧等官绅,一些潜逃在洛阳的官绅如孟津县孙挺生、新安县王朝山、嵩县王翼明等也被流贼士兵杀死。
    李自成夺取洛阳后,俘获官军两千多人,收缴了大批武器辎重,大大改善了流贼大军的装备水平,并使自己拥有了一支装备精良的部队。
    在洛阳城的武库内,还有大量的火铳,城头上的上百门火炮也尽数落入李自成之手。这些火器全部调拨给李定国、孙可望、艾能奇的火器营。
    随后李自成没收了福王府中金银财货和大批粮食物资,发布告示开仓济贫,大赈饥民,令饥民远近就食。在李自成的这一号召与支持下,远近饥民风起云涌,打开了官府的仓库,扒开了福王朱常洵和富户的粮仓和地窖,夺得粮食十数万石,金钱数十万,其他各种金银财物,不可数计。
    这些钱粮除了一部分用来赈济饥民收拢人心之外,大部分都被李自成充作军资,流贼各营还对洛阳城内的大户和商贾进行搜刮劫掠,几天后甚至开始对普通百姓烧杀劫掠。
    幸好李岩和李定国都看出事态有些失控,先后向李自成进言,李自成出面约束兵马,这才止住了事态。
    “洛阳新破,所在震惊。”
    接着,李自成以老营和中营、火器营驻守洛阳城,前营进军开封,后营进军河朔,左营、右营也开始扫荡周边州县。一时间河南各州县请兵增援的文书,像雪片一样飞送到开封和京师。
    消息传到北京,朝中群臣无不为之惊骇,崇祯帝怒气攻心,特别是听到福王朱常洵的下场之后,更是痛哭几欲昏厥,下令把总兵王绍禹的家眷充军,将河南巡抚李凤仙罢官治罪。
    崇祯帝再次下诏催促杨嗣昌集结兵马北上河南,但是得到的回复却是,杨嗣昌已经病入膏肓,湖广明军缺少钱粮,已经开始出现兵变,请朝廷即可拨付钱粮安抚军心。
    崇祯帝顿时傻眼。
    而李自成自从打下洛阳城之后,各方流贼兵马便纷纷聚集过来,李自成麾下兵马很快便壮大,拥有了上百万大军,各营兵马在很短的时间内,便纷纷膨胀起来,兵力增长了一倍不止。
    史载:“远近饥民荷旗而往应之者如流水,日夜不绝。一呼百万,而其势燎原不可扑。自是而后,所过无坚城,所遇无劲敌,诸将皆望风走。即秉钺者以名节自许,不过以身予敌而已矣。”
    二月初,流贼前营兵马开始围攻开封府。
    第三百一十一章 送别
    京师,乾清宫。
    崇祯帝愁眉不展,面前是两份奏折,一份是北镇抚司送回来的密报,一份是兵部的急报。
    这两份奏折的内容都是同一件事:杨嗣昌时日无多,已经无法率军北上河南了。
    “杨阁老的病情竟然如此沉重,朝中还有何人可用?国事艰难如此,当真是天要亡我大明吗?”
    崇祯帝已经一连几天没有好好睡觉了,双眼满是血丝,旁边的王承恩看在眼里,操着哭腔说道:“陛下已经理政两个多时辰没有喘口气了,还是休息一会儿吧,就是铁打的人也吃不消啊!”
    “国事如此,朕哪里有心思休息?”
    崇祯帝又翻看了兵部的急报,这是杨嗣昌口述,让部下书写送到兵部的,内容是杨嗣昌举荐山东总督卢象升接替自己,率军前往河南平定李自成所部。
    “朝中都在传言,杨阁老与卢象升不和,据说当年在巨鹿,还多有隔阂,可有此事?”
    王承恩迟疑了一下,说道:“陛下,现在杨阁老都快不行了,他与卢督臣之间到底如何,也就不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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