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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9章

    纸人登门之前,荆白已经解开了他的心结;登门之后,他恢复了记忆。回忆里曾经见过那么广阔的世界,眼睛能不能复明,也不是很重要了。
    如果真说有什么遗憾,也是因为不能再看荆白一眼。
    忧思重重地等待荆白从清净殿回来的那段时间里,某个瞬间,他当然立时察觉到了眼睛上的缝线忽然消失了。
    没有任何一个忽然复明的瞎子能拒绝第一时间睁开眼睛,迎接失而复得的整个世界,除非他是白恒一。
    阳光、绿草、蓝天和白云,这一切当然都很好,但白恒一都不关心。
    他在一片黑暗中耐心地等待着,等一个从远处归来的脚步声。
    直到听到荆白回来,急匆匆摘下黑布,视线中重新映入那个身影的那刻……白恒一说不出任何话,只能加快脚步向他走过去。
    他什么也说不出来,内心却掀起海啸般的惊涛——他曾以为自己能一直克制冷静下去,但直到荆白扑进他怀里的那一刻,白恒一才意识到,原来自己真正的复活,应该从此刻开始计数。
    他被人牵挂,被人记得,被人超越记忆地爱着。
    哪怕蜗居在一个纸人的身体里,没有心跳,算不得什么活人……但那一瞬间,情绪的浪涌真真切切地告诉他,他的灵魂漫溢着同样的爱意,再也不是那个游离世外的生命。
    安抚荆白时,他同样在平复自己的心情,好在他向来很擅长这件事。
    当时,荆白反问他有没有特别的感觉,白恒一虽然听明白了荆白的意思,却选择了避重就轻。
    方才荆白一言不发,白恒一就是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才凑过来问。等荆白问出这个问题,白恒一就意识到,他虽然不知道这里是副本的世界,也已经明白了,无论将要面对什么,他们最终的目标,必然是离开这个村子。
    可是……唯有在这个村子里,纸人才能行动自如,甚至喜怒哀乐都如常人一般。
    如果真的离开这里,纸人还能保持这个状态吗?
    白恒一的视力已经恢复,所谓的“修复”,恐怕也就到此为止了。荆白摸着白恒一心脏的位置,问他有没有特别的感觉,其实就是问他,有没有变成活人的迹象。
    白恒一垂下眼睛,看着荆白按在他心口的那只手,掩去目光中的惆怅和自嘲。
    当然没有,也不可能有。
    其他纸人和已经失忆的荆白等人或许还会抱有希望,因为他们以为自己会离开的,只是眼前的这个诡秘无比的纸人村。但副本和塔是什么关系,白恒一自己最清楚不过。
    既然身体已经是纸人 ,那就只是一个副本的npc,走不出这个村子,更离不开这个副本。
    至于荆白等人离开副本之后会发生什么,白恒一也不清楚。他虽然过副本的经验丰富,但在经历正常副本时,也是和其他人一样正常离开;需要他留下处理的,只有被污染过的副本。
    红线媪既然能无声无息地离去,说明这个副本极有可能并不是陈婆过寿那种一次性的副本。那么他们这些纸人的命运就很好猜了。
    如果不是死了,那么最好的可能性,就是记忆被副本重置清洗掉,再次失去六识中的一种,然后变成另一个不认识的人的丈夫……
    白恒一想到这里,就觉得还不如等荆白出去了,直接死了干净。这涉及到塔和副本的机制,无法告诉荆白,白恒一连暗示他的想法都没有,否则留在这里的人一定会多出来一个。
    白恒一虽然不知道荆白是如何进的塔,但既然能进来,身上一定带着很深的执念。他原本已经是一个死了的孤魂,不能让荆白再放弃活下去出塔的机会。
    一切想法,无非是心念电转的功夫,再抬头看荆白时,他早收拾好了所有的情绪,只是笑着说:“眼睛能看见了,还需要什么特别的感觉?当然是好得不能再好了。”
    第322章 阴缘线
    荆白当时没有说什么,收回按在他心口的手,很平淡地点了点头。白恒一以为就此揭过,心里松了口气,没想到荆白原来在这儿等着他。
    荆白说完这话之后,没等白恒一有反应,自己的神色先显出了几分错愕。
    白恒一张了张口,想说什么,荆白深深吸了口气,抬手示意他先不要说话。
    白恒一就看着眼前的青年胸口起伏了几下,随后低下头不看他,只管自己往后退了两步,独自平复情绪。
    荆白没让白恒一说话,是因为他觉得自己已经处于失控状态了,如果白恒一再说什么,他怕自己再对白恒一发火。
    因为强行冷静下来之后,荆白发现,他不应该对白恒一生气,这很没道理。
    白恒一只是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但他其实说了实话。他只是承认了自己身上没有出现任何特别的感觉。
    诚然这对荆白来说意味着某种希望的破灭,但这不能怪到白恒一身上……他才是承受这一切的人。即便完成了缺失的眼识的修复,他依然只是个纸人,也极有可能离不开这个村子。
    比起复杂的谜题,这明明是最简单的道理,荆白一向以为自己逻辑精密,像座巧夺天工的建筑,情绪也理应顺着建筑的构造流动,喜怒哀乐,都有自己的道理。
    没想到在白恒一面前,这一切又统统不作数了。
    为了让自己尽快找回理智,荆白开始继续梳理逻辑。哪怕他忍不住习惯性地要往白恒一的方向看,也竭力克制,只看他手里翻来覆去摆弄的木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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