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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5节

    她点头,托腮瞧着他,促狭道:“想不到司空会为赵将军说话呢。”
    张瑾注视着她的眼睛,淡淡一笑,“战事非儿戏,臣身为宰辅,自是以江山为重,不过就事论事,岂敢掺杂个人喜恶。”
    “那明日早朝时,司空就帮朕说说,也省得那帮人跟朕争个不休。”
    “好。”
    她掩唇打了个哈欠,继续拿起笔,低头继续在奏折上写字。
    张瑾便在一边继续陪她。
    他心念微动,不禁抬手,想抚一抚她的脸。
    她下意识偏了下头,笔尖未停,因为在思考,时不时用笔杆戳着下巴。
    张瑾淡淡一笑。
    自从知道赵澄没有怀她的孩子之后,他看着她目光愈发充满着柔情蜜意,无论她做什么,他都有着无限的温柔和耐心。
    瞧她的每个小动作,也觉得甚为喜欢。
    男人没有停,指腹轻轻在她脸颊上蹭了蹭。
    她下意识偏头躲了一下,却没搭理他,目光仍是紧紧瞧着奏折。
    他顿了顿,道:“陛下,别动。”指腹逐渐挪到她的下颌,托着她的脸,微微俯身,似乎想亲一亲她。
    她这回想躲都没办法了,只好抽空瞧他一眼,“司空最近是怎么回事?”
    怎么感觉比之前更恋爱脑了一点,突然黏糊了起来,没事就要碰碰她。
    吃错药了?
    她偏头打量他,乌瞳清亮如明镜,倒映着那张正经端方的脸,只是,那双素来冷彻的眼睛已蒙上一层暗色,好像酝酿着什么。
    他压低嗓音,“臣守了陛下一日,总要有些补偿。”
    说罢再次凑近,趁着四下没有人,便在她耳边耐心地细哄着,“一下就好。”
    “……”
    他温声细语地哄了两声,她没有动,只是轻轻闭了一下眼,男人好似得了默许,俯身凑过去,浅浅地在她柔软的唇上碰了碰。
    尝到了些甜头,便容易流连忘返,他的手掌紧紧托着她的后脑,沉迷般地低头凑在她颈侧,企图继续攫取馨香。
    就在此时,一道有些惊慌的女声响起,“竹君?!您怎么——”
    竹君?
    张瑾猛地一顿。
    上一刻还在沉迷般低垂着的眼睛,蓦地睁开。
    瞳底寒光乍现。
    他骤然放开她,循声看过去。
    那边,崔弈已来不及退,生生对上张瑾的视线。
    这温润少年方才看到那一幕,身子已经僵住,进宫来第一次,他的大脑有些空白。
    方才他来之时,未曾看到太多守卫的禁军和宫人,也未看到邓大人,以为陛下已经不在此,便径直进来。
    没想到却看到这一幕。
    司空在亲陛下。
    他们……
    崔弈彻底愣住,完全始料未及,浑身血液逆流,直冲颅顶。
    他不由得往后踉跄一步。
    这怎么可能??
    当朝宰相,和小皇帝最不对付的权臣,三十余岁却从不近女色的司空张瑾,竟然暗地里喜欢陛下?
    于崔弈而言,任何人喜欢陛下,都不足以令他乱了阵脚。
    可偏偏是张司空。
    是他和父亲一心信任依仗的张司空。
    脑海中许多让他不解的东西,突然就有了答案。
    为何司空与陛下独处时间越来越长……
    为何司空如此针对赵澄……
    原来如此。
    何其荒谬。
    崔弈心里掀起惊涛骇浪,久久不能回神。
    他何其聪明,待冷静下来稍稍一想,便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司空暗中染指女帝,却仍助他崔弈去夺后位,究竟是和父亲所说一样,司空是真心扶持他崔氏一族,助他崔弈成为下一个赵玉珩,还是只是利用他打压赵家,把他当成一个无关紧要的棋子,事后再过河拆桥。
    崔弈能立刻意识到这一点,换成父亲知道了此事,大概也会生疑。
    张司空遮掩的这么好,一定不允许任何人知道此事。
    崔弈忽然背脊发凉、手脚冰冷。
    不好。
    他必须立刻离开。
    崔弈正要迅速转身离开,邓漪却突然发现了他,惊讶出声:“竹君?”
    这一声,直接惊扰了那边的人。
    崔弈冷不丁对上了张瑾的视线。
    他的心彻底沉了下去。
    这少年今日一身雅致的青袍,端端直直地立在一片树影下,原是一番清新秀致的美景,是天子见了必会喜欢的模样。
    只是,他的脸突然变得毫无血色。
    那边,姜青姝和张瑾已经迅速分开,她在看到崔弈时也怔了一下,眼前两道实时同时在眼前弹出。
    【司空张瑾正与女帝亲密,突然被竹君崔弈撞破,本就对崔弈容忍已久,这一刻彻底动了杀心。】
    【竹君崔弈在清凉殿外撞破女帝和司空张瑾亲密,想迅速离开,却被张瑾发现,察觉到了对方对自己的杀心。】
    张瑾看着他,嗓音喜怒莫测,“竹君来了。”
    崔弈勉强让自己镇定,艰难地笑了笑。
    也许自幼严格教养,让这少年无论在什么样的情况下都不能失态,哪怕此刻面临刀山火海。
    他缓步走了过去,仿佛什么都没有看见,低头行了一礼,“臣……拜见陛下……”
    姜青姝回过神来,虽然有些尴尬,却还是朝他不失礼貌地微笑。
    “竹君怎么回来了?”
    “臣丢失了随身的玉佩,那玉佩是母亲给臣的遗物,对臣而言很重要,这才折返寻找。”
    姜青姝朝邓漪招了招手,温声说:“你即刻去派人在这周围找找,有没有看到竹君的玉佩。”
    “是。”
    邓漪下去找了。
    崔弈静静地站着,一动不动。
    片刻后,邓漪折返,禀报道:“回陛下,臣派人四处都找过了,没有发现竹君的玉佩。”
    没有找到。
    崔弈垂睫看着地面,嗓音很轻,近乎透着惨淡的凉意,“看来……臣的玉佩不在陛下这儿,也许遗落到其他地方了,臣再去别处找找。”
    姜青姝轻轻“嗯”了一声。
    “去吧。”
    “臣……告退。”
    崔弈抬起手,复又深深地行了一礼,转身要离开,但才走了一步,他忽然停了下来。
    崔弈闭了闭眼睛。
    他有些混乱。
    他不能确定接下来会发生什么,甚至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机会向父亲传递什么,或是抓住什么可以保命的东西……
    若是从前,无人知道赵澄假孕,赵澄还是最大的威胁,他就还有用。
    可赵澄的把柄也在司空手中了。
    他彻彻底底,没有用了。
    司空也许不会给他机会告诉父亲。
    天资聪明的少年,自小机关算尽,从未失手,却忘了这世上的事,总有他算不到的时候。
    这一刻,他明白,自己这次凶多吉少了。
    他能抓住的只剩陛下。
    她会吗?
    他蓦然转身,看向还坐在那的女帝。
    她朝着他笑笑,笑得很好看,嗓音也很温柔,“竹君还有什么事吗?”
    少年注视着她明灿的双眼,似乎正执着地在里面寻找什么,可是,他沉默了很久,压抑着心头翻滚的苦涩和绝望,摇头道:“臣只是……忽然有些舍不得陛下。”
    姜青姝没说话。
    她看着眼前强撑着不失仪态的少年,一瞬间竟有些怜悯。
    崔弈再次朝她抬起手,深深一拜,“陛下日后要好好保重,臣……先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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