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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6节

    “你说,赵家军功这么大,将来的君后之位会不会也是他的?”
    “怕就怕这个,赵澄这种性子跋扈的,改日要是做了君后,你我的日子还好过?”
    “我看也未必,陛下要立他早就立了,何须等到现在,赵家手里握着兵马,陛下无非是忌惮。”
    “要是郑仆射的郎君能入宫,只怕就是另一个光景了。”
    灼钰刚刚解了禁足,坐在最末处,无人搭理。
    少年垂着睫,静静听着那些人低声闲聊,一些有关朝政的事,他在此前从来没有了解过,只隐隐约约听明白了……之前她为什么会因为他冲撞赵澄而生气。
    他好像差点坏了她的事。
    隔着这么远的距离,灼钰悄悄望着女帝,眸底涌动着破碎的光,像一只失落可怜的流浪狗。
    他没有发现,他父亲在看他。
    郑宽每次看到他都是一副脏兮兮、战战兢兢的样子,现在看他改头换面坐在那,漂亮得像他母亲,郑宽差点没认出来。
    这个最见不得光的儿子,竟然被陛下接受了,这痴儿只会不停地给陛下添乱,至于陛下为什么看似禁足他、实则是在护着他,或许也是在照顾郑家。
    郑宽在心里更加感激天子,一边无奈地叹了口气,心想:“看来要做出些安排,至少不能给陛下添乱子。”
    ……
    宫宴散去后,大臣们和宗室贵族的车驾就停留在宫门外,一群酒酣饭饱的大臣们成群结队、陆陆续续出来,各自打道回府。
    张瑾的车驾也停在门口。
    漠北使臣刻意留意了一下张司空,打算趁出宫就拦住他,与他商谈一些条件,于是一看到张瑾出来,就连忙假借酒意过去套近乎。
    “在下见过司空大人,久闻不如一见……”
    张瑾并不想跟这人浪费时间。
    他淡淡颔首,示意身后跟着的侍从应付这人,兀自走到自己车驾边,打算掀袍上车。
    那使臣又小跑着追了上来,一路喊着“司空留步”,又殷勤笑着说:“大人此刻可否有用,在下有一桩事想与大人聊聊,包管大人会感兴趣。”
    张瑾动作顿住。
    不是因为这使臣的话,而是因为他掀开车帘一角,看到了车内的人——小皇帝已经换了身常服,正托腮望着他,笑意盈盈。
    见他上车,她抬起手,朝他悄悄比了个“嘘”的手势。
    张瑾:“……”
    她什么时候遛进来的?!
    第167章 梧桐半死3
    张瑾沉默了。
    身边的使臣还在喋喋不休,张瑾掀帘的手就这么顿住,眯着眸子打量她,少女支着下巴,笑容无比灿烂,一脸“我今天就霸占你的马车了,你能拿我怎么样啊”的表情。
    也不知是什么时候溜进来的。
    看这样子,只怕是等他有一会儿了。
    宫宴快散时,她借着酒意先行退场,随后众臣才散,想必就是那时,她已经换好衣服偷偷钻进他的马车了。
    这又是在闹什么?
    张瑾稍稍仔细一想,立刻就能反应过来她的意图,今日她行事反常,屡屡在宫宴上对他表示关切,以致于那使臣竟也敢不把她放在眼里,当众奚落赵澄。
    她怕是料到这使臣要来找他。
    张瑾的停顿也不过只有短短几秒,他何其聪慧,立刻平静地垂睫,假装车内什么都没有,掀帘进去。
    她仰头望着他,立刻地往边上挪了挪,腾出个位置来。
    张瑾坐下。
    “哎,张大人您请留步,不知可否详谈……”
    那使臣还欲拦他,就听到张瑾冷淡的声音,“我饮酒头晕,多有不便,还是请回吧。”
    他话音一落,袖子就被扯了一下。
    身边挤着他坐的少女拽着他的袖子,眸子明亮地望着他,悄悄指了指外面,又用力点了点头,示意他直接答应人家。
    张瑾:“……”
    她是想用他挖坑。
    事后若是过河拆桥、倒打一耙,说他勾结别国意欲叛国,他还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张瑾虽是个不折不扣的权臣,但这不代表他毫无底线,人在其位,也曾做过不少惠民之事,除却挡路的政敌,他从不屑于做损人不利己之事,更绝不会卖国。
    和这个使臣搭上桥,并不算什么好事,或者说,以大昭国力,也不至于一定非缺这点好处不可。
    还是先回府,顺便知会梁毫来张府接她,把她带回宫去。
    张瑾想抽回袖子。
    扯了扯,没扯动。
    她用力拽着不放,还顺势一把抱住了他的胳膊,下巴搁在他的肩上,近距离地望着他。
    “爱卿配合一下。”她悄悄在他耳边说,说完,还故意吹了口气,将他鬓边垂落的碎发吹得微微拂动。
    张瑾:“……”
    张瑾放在膝上的手不自觉地攥紧,知道她又是在跟小孩儿一样找他耍赖,沉默许久,还是无奈地轻叹一声。
    他开口道:“此地人多眼杂,若有什么话,去我府中详谈。”
    那使臣没想到对方态度又忽然改变,登时大喜,连连应了,心里暗道:终于能找到机会了,看来这位传言中很难接近的张司空,也是有所贪念、能被利益收买之人,只要是这样,那就好办了。
    车夫扬起马鞭,马车徐徐往前行驶。
    拐过主街,人流逐渐稀少,张瑾终于开口道:“陛下又私自出宫,既为人君,便不要如此肆意妄为。”
    姜青姝无所谓他怎么数落自己,反正他现在又不能把她怎么样,她将手肘架在他肩上,挨着他懒洋洋地笑:“朕这也是信得过爱卿,若是换了别人,朕还不敢这样乱来。反正爱卿府上朕都去过这么多次了,也不差这一次。”
    “陛下想让臣和漠北使臣谈什么?”
    “先看看他想谈什么,议和之事,他们想献上金银器及战马一万匹,朕倒是不稀罕金银兽皮这些,对那些马很感兴趣。”
    姜青姝前段时间认真研究了一下战报。
    因为同样都是打仗,这一次的消耗和她以前玩游戏时相比,这次明显要多很多,就算国库最近还比较充裕,但这也不是长久之计。
    这次战事虽告捷,但取胜的一方面原因是她派的兵力够足,毕竟是登基以来的第一场战事,外加藩镇造反,如果不以最快的速度平定,国家必然进入长久内耗,还会引起其他乱子。是以,她调用的大军足有二十多万人,但通过伤亡比例,也稍微能看出骑兵的作战力还不够强。
    骑兵的战力和什么挂钩?
    战术、装备、马匹。
    姜青姝虽不是历史专业,但也对马的重要性有所了解,中原马匹大多数体型瘦弱、耐力差、不耐热受寒、不擅长期作战,反之,西域漠北等地马匹体格健壮,耐力和速度皆为上乘,那边的游牧民族骑兵便格外勇猛善战。
    平北军时常劫掠对方边境,偶尔能缴获一些战马,供给精锐部队使用,加上经验更足的原因,所以同样是一起作战,平北军这一次的伤亡就少很多。
    她又查了查本朝的战马数量,只能说在及格线,并且质量普遍不行。
    她说:“朕相信爱卿是聪明人,稍后就看你发挥了,如有必要,可以适当答应他们的条件,总之先看看他们的筹码。”
    张瑾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问:“陛下提前准备多久了?”
    她绝不是今日临时起意。
    姜青姝假装没听见,自顾自道:“爱卿方才应允了他们,那就说明是答应朕了。”
    “陛下稍后怎么避开他们?”
    “朕有准备。”
    她从袖子里掏出个面纱,在他眼前晃了晃,一脸“你看我聪明吧”的表情,认真道:“稍后朕就扮成你的奉茶侍女,就算他们有所怀疑,谁又能想得到皇帝会出现在爱卿府上,这也太荒唐了。”
    张瑾:“……”
    你也知道你很荒唐啊。
    张瑾闭了闭眼睛,语气有些无奈,“陛下再有这样的举动,臣也不会再配合了。”
    “好。”
    “下不为例?”
    “下不为例!”
    说完,她还郑重地拍了拍他的肩。
    “……”
    空气安静了片刻,许久,张瑾克制隐忍的嗓音才响起。
    “陛下。”
    “嗯?”
    “勾肩搭背,成何体统。”
    姜青姝扬了一下眉梢,心想更亲密的动作都做过,现在倒不许她碰了。她收回手来,端正坐好,张瑾能感觉到她的气息在远离,稍稍偏头,看到她困倦的侧颜。
    她抬手掩唇,悄悄打了个哈欠,又说:“明日无早朝,朕今晚就不回宫了,就在卿府上借宿一夜吧,之前阿奚住的房间空下来了吧?朕想住那间。”
    张瑾:“……”
    【司空张瑾忠诚度—1】
    ——
    马车很快抵达张府,姜青姝率先掀帘跳下了车,驾车的马夫这才发现车上多了个少女,简直目瞪口呆,又看向自家郎主。
    后者神色平淡,负手踏入了府门。
    姜青姝没学过侍女礼仪,但每日见着那些宫女,少说也能模仿个八分来,走路时微微垂眼望着地面,稍稍滞后张瑾两步,那使臣前来时,看到她时也未曾起疑。
    倒是周管家,眼见郎主带了个女子回来,正觉得疑惑,这身形越看越眼熟,一下子惊觉这是何人,同样也是目瞪口呆。
    这这这……皇帝怎么又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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