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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9我有身孕了

    重生为庶 作者:jenia66687

    079我有身孕了

    重生为庶 作者:jenia66687

    079我有身孕了

    重生为庶 作者:jenia66687

    079我有身孕了

    070凶手另有其人

    “你不用拦我,我知眼下除了我去认罪之外,别无解救之法。”

    过了许久,瑾芳止住哭泣,长叹了一气这般说道。

    锦眉手抚她肩膀,看了她半晌,忽轻拍了拍她,望着窗外说:“你歇下吧,我这里自有办法。”

    说完,便真的掀帘往外走来。瑾芳追到外屋:“你有什么办法?”她强笑了笑,道:“到时你便知道了,你安心歇下便是。还有,不许做傻事。有什么事情,天亮后再说。”瑾芳愣愣看着她转身,与碧罗一道消失在院门外。

    到了园中廊下,锦眉不由得扶住廊栏坐下。这一时之间只觉得口说不出的发闷发紧,仿似压了颗大石在心头不知往哪边摆也似。此处往左前方向去,已可见到荣华堂飞檐之下挂起的灯火,不必猜想,也知此刻那里正在进行一场严酷的审问。

    早春的晚风微微刮在脸上,仍带着沁骨的寒冷。她原本一个寄住的客人,却三番四次要被此间家事牵扯,未免让人深感无奈。

    “姑娘,咱们回屋还是?”碧罗无声陪伴了半日,轻声问道。

    她扶着廊栏起身,指着左前方角门:“去荣华堂。”

    荣华堂廊下丫环婆子三五成堆,却皆都鸦雀无声,一个个眼望着紧闭的正房大门,做瑟索之状。

    锦眉到了门下,老太太身边的婆子迎上来,悄声道:“表姑娘怎地来了?还是回去罢,刚那会子三太太求见都未曾准入,现如今等在厢房里呢。”

    锦眉抿了下唇,“多谢嬷嬷提醒,只不过此刻我非见见老太太不可,还请通报一声。”

    那婆子拗不过锦眉坚持,只得壮着胆子入内去了。

    过不得片刻,她走出来与她摇头:“我都说了,老太太不肯见。里头正闹得僵,断不会让人进去。”

    锦眉低头思索半刻,竟越过婆子,径直推门进了去。婆子吓得追上前去,却哪比得上她脚步灵活?还不到门槛,就见她人已经进到内堂了。

    内堂里老太太拄杖立于上首,横目怒目望向进来的锦眉。大老爷背手站在左侧,面向跪在地上脸色青白的大太太。月荷等人也跪在一旁,听得有人闯进,俱抬头瞅了一眼,又立马垂了头下去。即使是这样,锦眉也还是自月荷眉眼里捕捉到一缕狠意。

    “你进来做什么”

    老太太声如洪钟,拐杖拄地向锦眉喝问。

    锦眉淡然如素,“锦眉进来,自然有因。”说完她走到大太太身侧,先将她扶起,而后才望着怒目相视的老太太:“老太太素来明察秋毫,怎地今日竟这般草率?宁姨娘小产之事,确有它因。却与大太太无关,怎地您竟听信大老爷一面之辞,降罪于一向识大体的太太?”

    大太太微惊转头过来。老太太待发怒,大老爷冲到跟前指着她骂道:“谁教你这么说话?什么一面之辞?在场这许多人皆可作证”

    锦眉望着大老爷不出声。老太太道:“让她说”

    锦眉便缓了缓口气,与老太太行了一礼,方道:“锦眉方才因心急而失礼,还望老太太恕罪。我闯进内堂,原无他事,乃因我知道整件事里,大太太是冤枉的,真正的凶手另有其人。”老太太与大老爷皆向惊色望之。她仍不紧不慢道:“而这个人,就是我。”

    “你”

    大太太与月荷同时惊起。

    锦眉点头,“不错。就是我。宁姨娘跋扈嚣张,我早已看她不顺眼。却也只是在心里暗作计较罢了。哪知她平日里处处与我过不去,便连面对面遇见了,也要借着莫须有的谣言奚落我,我一个清白姑娘家,怎容得她一个小妾出口诬蔑?我忍了多日,便找了今日这机会下药害之。”

    “你好大的胆子”

    大老爷当先冲过来挥了她两巴掌:“小贱人竟看不出你内心如此歹毒”

    锦眉抚着脸,“大老爷看不穿的事情,还多着呢”

    “眉儿?”大太太讷讷失声。

    老太太嗯了声,点头说道:“罢了。我知你来是为护着你姑母,可怜你一片孝心,此事与你无关,你退下罢。”

    “老太太不信?”锦眉直望着她双眼,“您总该知道,我叶锦眉并非大慈大悲之人。您说我护着我姑母此话不假,今日之事若不是栽在她头上,我此刻怕是还坐在绿蕉轩看好戏。你道是为何偏院里一出事我即赶了过去?自是因为一心关注着偏院消息,事发之后则迅速到场。宁姨娘与我的茅盾并非一两日,自当初她来求我向太太为她讨银子未果开始,到前些日子刘府下聘时她当面与我难堪,您不妨问她去,我下药害她,有可能没有?”

    一席话说完,在场所有人尽皆无语。便连笃定事情结局的月荷此时也不禁傻眼。这变化来的实在太快,从一开始到如今,几乎可称完美,只除了宁姨娘竟险些丧命——但那本不值一提,只要计划成功,她的死活对自己来说算不了什么。到如今,这半路杀出的程咬金简直让她快发狂了明明再迟半刻,大老爷就有可能立休书,眼下怎会变成这样?

    她呆呆将眼转向老太太,只见老太太脸上已现出了迟疑与无奈。旁边的大老爷,望了一眼披头散发的大太太,又望了望镇定自若的锦眉,脸上的坚决早已不见。

    “表……姑娘,您是怎么下的药?”她两眼大睁与锦眉道。

    锦眉瞄了她一眼,“这还不简单?午前我在正院外碰见大姑娘送去正房的两筐竹笋,听说其中有一筐是给宁姨娘的,当时便留了意。又因我知中饭后厨下无人,便趁了那时潜到厨下,将熬好的药汁尽数罐进那笋心之中。我料定厨娘得了这笋,必然会速速将其烹制好给偏院送去,果不其然,到了夜里,宁姨娘便出事了。你若不信,眼下便可着人去厨下翻查,那剩下的半筐笋,是不是被药汁浸过?”

    月荷目瞪口呆。

    老太太道:“速着人去正院厨下查验”

    071踏破铁鞋无觅处

    半柱香时间过去,前去查验的人已然回转。

    “禀老太太,厨下这半筐笋内果被药汁浸过,已拿去偏院与柳大夫当场查明。现物在此,请老太太过目。”

    那人将竹筐呈上,老太太及大老爷等人迅速凑近翻看,连大太太也不由得走了过去。

    众人看毕皆倒吸一口冷气,大太太咬牙切齿望向大老爷,大老爷躲闪回避,绕到另一侧指向地下锦眉:“小贱人果然是你做的手脚伤我妾室子嗣,我岂能饶你来人——”大太太抢道:“你想做什么?”大老爷怒道:“我定这贱人逐出府去不可”

    锦眉不惊不慌,只一径望向老太太。

    老太太也垂眼望向她来。过了半日,她忽与大老爷道:“我这里与她私下谈谈,你且送你太太回去,好生照顾安慰,不得有误。”

    “母亲——”

    “速去”

    大老爷无话,只得狠瞪了锦眉一眼,扶着大太太往门外而去。

    这里丫环婆子们自也散了,只留下老太太与锦眉二人。待门闭上,老太太盯进她眼内:“此事真是你做的?”锦眉低首:“不错,正是我做的。”老太太道:“你别以为我老眼昏花。我虽知你不是什么柔弱之辈,但要做下这种事来,却是不可能。”锦眉笑道:“又有什么不可能的?任何人处在我的位置,在荣华堂出了那么大丑之后,又被人当面羞辱,都会做出些不可能的事。”

    “我在给你机会”老太太拄杖怒道。

    锦眉叹了口气,抬起头来:“我说的都是事实。总而言之,我是为了不让我姑母替我背黑锅才出面澄清的,换了别人,我今夜便就不会出来了。”

    老太太拐杖指向她:“既如此,你就别怪我不客气你心狠手毒,伤我子孙,念你身世可怜,便不将你告官,限你三日,便给我滚出府去”

    “遵命。”

    锦眉俯首跪地,坦然遵从。

    ……

    回到绿蕉轩,流翠迎出来,堵面一见锦眉脸色沉,便转向后面的碧罗:“怎么了?我怎么听前面传来那消息忒不靠谱?”碧罗眼圈一红,“姑娘把事情揽自己身上了,老太太吩咐,三日之内撵咱们出府。”流翠一惊:“怎么会这样?姑娘她——”

    碧罗呜地哭出声,摇摇头进屋去了。

    锦眉径直入了内室,坐在桌畔,倒起茶来。

    方才在荣华堂上不觉得如何口渴,如今回到屋里,一颗心便回到了腔,扑扑跳动起来。天知道她花了多大勇气撒下这个谎,老太太会不顾一切撵她出府她早有预料,但是为了解决眼前麻烦,她只能这样了。毕竟如果要离府的话,较之大太太,她的离去相对而言损失要小些。出府后她寻找仇人线索也许麻烦些,但也并不是没有一点办法。

    一口气两杯茶下肚,心里相对平静了些。

    碧罗流翠进来,一左一右站定。锦眉望了她们一眼,道:“有什么话就说吧。”

    流翠摁捺不住:“姑娘为什么要这么做?”

    锦眉轻笑了声,执壶斟水。流翠攀住她手臂:“姑娘你这不是把自己往绝路上逼么?你这一出府,往后日子可就比原来难过多了”锦眉摇摇头,“没什么大不了的。就这样罢流翠你跟了我这么久,一直忠心耿耿,出府后我亦会想念你的。现如今你们且下去歇息,明日早饭后,随我去正房向太太请罪。”

    “姑娘”

    正房里出事的消息不消半夜已传遍了整座府第,底下人如何论道暂且已不消说了。翌日一早,厨下送来早饭,竟比往日多了两道小菜,说是太太嘱咐了加的。锦眉默了半刻,知必是太太对昨夜之事心存感激,故特令厨下加的。也就不多说,照例将它接下吃了。

    饭后便依昨夜所言往正房里来。

    进了角门,便见偏院里早已不复昨夜景象,丫环婆子们该干什么干什么,想必是宁氏已然醒转。

    再往正院走去,游廊下忽望见大老爷那边似有人来,略转眼望了望,约有四五人一行,大老爷与一锦衫玉冠的六旬男子并行,言谈之间笑声不断,似十分熟识。锦眉便往偏僻处避了避。碧罗忽地咦道:“这不是薛家老爷么?怎地今日上府里来了?”

    锦眉闻言也觉新奇,探头往对过一望,这一望便果然发现这锦衫男子乃是御绣薛家的老爷薛祥。这何薛两府一向明争暗斗,此番又因秀服之事生了嫌隙,如何眼下又亲上何府来了?锦眉想了半刻,忽地便又明白了,如今两家结了亲,现下走动自然比往日要多,便是生意上再有扯不清的皮,面子上也得过得去才。从前她也曾随着父亲面见过薛老爷,只不过因为年纪尚小,又因对方是男长辈,故不曾十分记住罢了。现下这一看来,倒比从前还更张扬了几分。

    当下目光不由再往他身后处瞧了瞧,只见薛祥身后那四名随从个个也皆锦衣绣服,行动之间十分气派。若仔细看那面容——

    “砰啷”

    一个失手,她忽地一脚踢翻了脚下花盆,两腿往下滑去,好比剥筋去骨了似的,软得再也起不得身来。

    碧罗忙将她扶住,望着她惨白脸色唤道:“姑娘,你这是怎么了?”

    而锦眉两眼只死瞪着对过廊下那随从当中的一个,目光粘住了也似的移不开来

    那前排左首的青衣汉子,瘦削脸庞上两眼暗含险狠戾,她此生便是将他化成灰也认得出来数月前漱玉阁楼上将她威逼至死的那个黑衣人,不是眼前这人又会是谁?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她誓死要寻找的仇人,原来就藏在薛府之中

    她揪紧自己衣襟,五指都快要抠进膛里去只觉得口有股巨大的气流堵在那里,使得呼吸也越见困难。一时又觉心口发麻,气血流动太快,使她不知是就地欢呼好还是冲上前怒骂……这活该碎尸万段的凶手,她竟恨不得生生活吞了他

    072该争取时就争取

    “姑娘,咱们还去见太太么?”

    碧罗也不知自家主子究竟是怎么了,只觉得她此刻说不出来的愤慨。锦眉闭眼深吸一口气,摆了摆手:“无妨,我们这便去。”

    二人继续往耳房处去。只是那步履极缓,锦眉一面行走一面脑子里不停运转,到了房门口,终于似下定决心般掀帘进内。

    大太太躺在内室绣床上,脸上仍显红肿,神色憔悴,低头喝着参汤。

    锦眉到了跟前跪下请安。大太太垂眼向她,目光之中含有两分犹疑。直到过了片刻,才与秋澄道:“扶表姑娘起来罢。”锦眉谢恩而起。大太太又唤了秋澄碧罗等人出去,这里只剩姑侄二人,便放了碗,目光探究地往她脸上望去。

    “这里没有外人,你说与我听,宁氏那件事,果真是你做的,还是你因为替我遮掩而出面替罪?”

    锦眉垂目,半晌后答:“确是我所为。我因憎恶那宁氏为人,故而下了手。”

    大太太情绪立时不稳,手攒着被褥颤抖了半日,伸手指着她道:“你你知你在做什么么?你是在陷我于不仁不义你是想害得我成为下堂妇我是你的亲姑姑啊,你没有想过,我要是不好了,你们母女也好不到哪里去么?是你母亲教得你这般不择手段,还是你爹让你这般六亲不认”

    “姑妈”锦眉撩裙跪下,“姑妈在上,眉儿原没有别的意思,只觉得宁氏时常不将姑妈放在眼里,心里气愤,一时糊涂罢了。如今眉儿已深知有错,害姑妈受苦,愿以死相报姑妈恩德。”

    “你死了有什么用”大太太气极,拍着床板骂道:“你擅作主张毁我大事,以护我之名犯下这等大错,害我几乎被逐出家门你口口声声说是帮我而惩宁氏,可知现如今老爷的心已全部向了宁氏去,他将你犯下的错推到我身上,对宁氏已然是千般示好万般呵护?你这是在帮我么,你竟是在害我”

    大太太一口气骂完,抚着起伏不停的口嚎啕痛哭。

    锦眉从来没见过她这般伤心,恍惚间也有真的是自己伤害了她的错觉。

    大太太哭了一阵,也不看她,且指着门外说道:“我也不必你再请什么安了,你如今就且出去罢回你自己家去,永世也莫要在我面前出现”

    “姑妈”锦眉抬起头,泪眼朦胧道:“眉儿不敢求姑妈原谅,明日一早,这便收拾回府去。只一件事还请姑妈记着,这咳喘之症还需慢慢调养,我那里尚有几罐为姑妈腌下的蜜柚,每日早晚三次,姑妈需按时服用。还有姑妈腰痛之旧疾,也需隔三差五唤人暖枕按摩。眉儿不能尽孝膝前,望姑妈珍重”

    “……”

    锦眉哭毕,起身印了印眼圈,转身出门而去。

    大太太望着她背影,足足怔了有半日。

    出得门来,锦眉抹干眼泪,回头望了耳房一眼,若有所思踏上长廊。

    大老爷的书房就在长廊对面,现如今门外两旁各站着二人的随从,透过半开的窗户,书房里不时传来欢笑言谈之声。听大意无非是议起两府之婚事,及未来生意云云。窗户内有一瘦高个的侧影,不消细看,也可认出正是方才令锦眉失神之人。

    锦眉冷眼看了看,便携碧罗离开了正院。

    回到屋内,流翠倚梅正黯然坐着叠衣裳,旁边放两只开启的大箱笼,看似是替锦眉准备行装。

    锦眉瞅着那箱笼张了张嘴,后又打住。且往桌旁坐下。

    才执壶斟了半杯茶,忽听门外有人急匆匆地走进,口里也道:“姑娘呢?她在哪里?”锦眉听出是瑾芳的声音,忙起身迎出去。

    瑾芳大步进来,紧抓住她手臂,脸色看不出是青是白。锦眉忙唤:“流翠你们先下去罢,我这里与大姑娘二人说话。”等人走尽,便拉着瑾芳坐下,“你怎么——”“这是怎么回事?如何事情会变成这样?你为何要替我顶罪?”瑾芳一口气说完,死揪着她臂膀,似要抠进她里去。

    “大姐姐,你放松些,把我捏疼了。”锦眉浅笑,将她手缓缓掰开。瑾芳不依不饶,改为抓住她手掌:“你告诉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原本我昨夜想好一早去请罪,结果才出门就听见这个消息,你怎么这么糊涂”

    “我不糊涂。”锦眉坦然望着她,“总之此事已成定局,你不必再提了。再去提的话,只怕对你对我对大太太,都没什么好处,倒不如就这样罢了。另外,我方才也正是有事求你,你竟来了,我这便说与你罢。”

    “何事,你说”瑾芳迫不及待点头。

    “大姐姐若是愿意,那么就请帮我个忙。”锦眉顿了下,道:“老太太限我三日内出府,但如今有些事——我不能做,你若愿意的话,便帮我想个法子求求老太太,让她允许暂且留下去。也不需太久,顶多三五个月即可。”

    “我愿意”瑾芳想也不想地,含泪道:“你为我受了这么大委屈,我心里哪能不知?莫说你开口了,便是不开口,去跟上头求你留下也是我应该为你做的事。你放心,我这就去找老太太,求她法外开恩,想来顾及刘府身份,她也不会太扫我这个面子。”

    锦眉含笑:“那就有劳姐姐了。”

    瑾芳果真起身,再不作停留便出门而去。锦眉思忖着落了座,执起方才半碗茶来啜了一口。

    这里碧罗进门,却又带了个人进来,竟是望月

    “姑娘”望月一进来便急走到她跟前福了一礼,眼泪汪汪道:“早上听到正房里出事,姑娘认罪被老太太责罚,忙赶过来瞧瞧。姑娘受委屈了。”

    锦眉笑着放下茶碗,淡定自若道:“早料到我这里今日定有人来人往,却不想等了你过来。三太太那里还好么?这会子出来,可曾请示过她?”

    望月抹泪点头:“已经请示过了,奴婢只说是来寻流翠姐要些东西。三太太知道奴婢曾是姑娘身边的人,听说我过来,还捎话让问您好。对了,三太太还说,四姑娘近来跟着位先生习读诗书,这阵子怕是没时间来与姑娘叙话了,还请姑娘保重。”

    锦眉点头:“回去替我谢过三太太,就说这里问她和四姑娘好了。”

    望月应下。看了看四下,只碧罗一人在场,便压低声道:“姑娘,我今日来,正是有事而来。”

    073趟浑水

    锦眉一听,便使了个眼色给碧罗。碧罗会意走到门外,锦眉这里便道:“可是发现了什么?”

    望月点头:“正是。姑娘要我盯着的那人,前几日去了找西街赵大夫,开了有四五方药回来。因先前奉了姑娘吩咐,奴婢宿处与她相邻,知她并无不舒服,突然间吃药,心知必然有因。便就于那日去柜上办事之时,绕到赵大夫药铺里打听了出来。姑娘可知那药是什么药?竟是吃了能免孕的清茶”

    “果真如此?”锦眉眼前一亮,“你怎么知道是赵大夫给开的?”

    望月道:“春姨娘的身子不一直是赵大夫在看么,赵大夫为人颇和气,平日里姑娘们有大小事问他他也会告诉。上次赵大夫来诊脉时,我就听她问过赵大夫几句话,我虽没听清楚详细,却听得她说过两日上他铺里开药去。”

    锦眉思索了半刻,问道:“赵大夫这人可靠得住?”

    望月点头:“姑娘放心,赵大夫这人是府里看病的老大夫了,医术人品都没得说。依我说,若宁姨娘这里换了是赵大夫来瞧,怕是还出不了这档子事呢东街那柳大夫虽然也是个老大夫,却有些心术不正,许多人都这么说的。”

    “靠得住便行。”锦眉挥了挥手,自荷包里掏出二三两碎银来,“这几日有劳你了,这些你拿去,买点吃的什么,给你爹爹罢。”

    望月谢完接过,迟蹰与她道:“姑娘可想好要怎么做么?三日之内便要出府,可还需不需奴婢做点什么?”

    锦眉想了想道:“你且别管这么多,该怎样便怎样,仍继续帮我盯着便是。我想好了下一步,自会让人去告诉你。”

    望月点头,“那么,奴婢这便告退,姑娘保重。”

    锦眉含笑点头,亲送了她出门外。

    外室里流翠倚梅已打点好了一个箱笼,正往第二只里装衣物,碧罗则在旁书写清单。三人尽皆默默无语,气氛甚是沉重。

    锦眉立定在门槛下望着远处天际,只见几只春燕正衔泥筑巢,高过屋顶的柳树已发绿了,正如烟罗般随风拂动。而沧桑的屋顶上青苔也微微泛绿。比起进府时的清寒萧索,这早到的春天已令人心中开始漾动,——有些事情该争取就得争取,没有人可以改变你的命运,除了你自己哪怕只有分毫那么大的一线希望,她也定要捉住不放。

    “碧罗”忽然,她扭头清亮地呼喊,“去一趟东街赵大夫药铺”

    ……

    荣华堂内,老太太闭目端坐,亦不知是睡是醒。

    将午的阳光照进门廊,将地上跪着的瑾芳的影子拉得斜长。

    “老太太,该进汤了。”琉璃悄声走进,将参汤递于案上,轻轻于老太太说道。

    老太太缓缓睁开眼来,目光落在屋中央的瑾芳身上,那目光里尚余一丝愤怒,仿佛炉膛里最亮那道火星。

    “她杀我孙儿,害我府里妾室,罪有不赦。你不日即将出嫁,不在闺房里修心养,为何反要来淌这趟浑水?就不怕我将你一并责罚,祸及你母亲及妹妹?”

    “老太太”瑾芳磕了个头,抬起红肿的前额来,“表姑娘年仅十五岁,自幼养在深闺,年轻不懂事,哪里曾知怀有身孕便不能服食当归红花等物?便是她果真对姨娘心存不满,也自然是有心人暗中生事,说与她听罢了。宁姨娘子骄戾,莫说在表姑娘面前,便是在孙女儿面前,也是从来只知奚落而不知以庶母身份教……似这般飞扬跋扈,暗中还不知得罪了多少人。是以别人瞧着表姑娘是个外人,以此借刀杀人罢了。老太太明察秋毫,想来不会想不到这一层。”

    老太太哼了声,“你倒与她一条心拼了命帮她说话来了。你说她年纪尚幼,我倒要问你,这般年幼便有这等心计手段,将来再些可得了?宁氏为人虽则过分,她肚里怀的却是我何府的种她一个外人,凭什么要取他的命?”

    “她并不是成心啊老太太”瑾芳情急,眼泪又落下,“我知我如今寻不到半点证据为她作证,可还是请老太太看在孙女儿即将嫁去做那活死人的妻室的份上,应了孙女这回请求罢表姑娘家中已然败落,如此回去,旁人必将翻出前番事情来添油加醋,将来她前途可如何得了”

    “她的前途是她的事与我何府无关,与我亦无关”老太太盛怒斥道,又唤来琉璃:“与我送大姑娘出去,直到叶家女儿出府,我便不与她相见”

    “老太太”

    瑾芳焦急呼喊,起身欲拦住老太太入房去路。琉璃忙将她拖住,小声道:“姑娘还是且回罢,老太太昨夜一夜未眠,如今正在气头上,说什么她也不会听。倒不如过两日您再过来好生侍候着,以求一线转机。”

    琉璃回头看看内室,扶着瑾芳出了大门。瑾芳心不甘情不愿到了廊下,不得已抹了泪去。

    黄莺迎上前来搀着她下阶梯,知她事未办成心中难过,便好生安慰:“姑娘也别太急,老太太的脾气您又不是不知,气头上是断不给人机会的。倒不如听了琉璃姐姐的话,改日再来过。”

    瑾芳急道:“你不曾听老太太说么?除非眉儿出府去后,她才见我。我哪来的机会再求她?这件事我一定要帮眉儿办成,否则的话,我便是死——也死的不心甘”

    “姑娘说的什么话?”黄莺吓了一跳,慌忙掩住她嘴,“好端端地,就快做新嫁娘了,可不兴这般晦气。”

    瑾芳懊恼地转过头去,抠着廊栏默不作声。黄莺见状,想了想便道:“姑娘若是真心要帮,我这里便出个主意,看行也不行。表姑娘此番定是为了相救大太太才出面的,如今也算真相大白,大太太受了委屈,老太太心里必有些过意不去。姑娘倒不如去求求大太太,她是表姑娘的亲姑姑,料想不会袖手旁观。”

    瑾芳摇头,“她若要帮,早就会帮了,又何曾会等到我去求她?她是最看重手里这权力地位的,眉儿这样一来,必令她觉得颜面大扫,往后直不了腰去,哪里还肯帮她。”

    黄莺道:“姑娘不去试试,如何知道呢?”

    瑾芳望定她看了一阵,垂头一想,点了点头。“也是……左右我也该去试试的。”

    074老太太的愧疚

    正院耳房里,大太太下得床来,唤冬青道:“薛老爷可会留下用饭?时候不早,可得命厨下预备着了。”

    冬青上前来扶住她,答道:“院前没有太太您张罗,哪里想到这个?大老爷什么样人您也是知道的,这会子人家薛老爷早走了。”

    太太便道:“那老爷呢?”

    冬青抿了抿嘴,往偏院方向翻了个白眼:“早过去那边侍候那位主子了自昨夜到今日,老爷除了面见了一回客,竟是衣不解带守在那里,生怕有了什么闪失,得罪了那位娘娘。据说早上汤水都是亲自喂的呢”

    太太立时色变。冬青心悔话多,忙搀了她到海棠凳上坐下,“依我说太太这回受了这么大委屈,赶紧地好好将养,快别那份闲心了。那边院里再娇气,也不过撑得个三五年去。到时候时间一久,老爷还不得顾念着您的好处?左右做得再好也是不被人记着,眼下倒不如省心些。”

    大太太默不作声,拢了拢衣襟。

    冬青便拿了件袄子披在其肩上,又将炉火拨暖了些。

    秋澄进来道:“大姑娘来了。”一面打了帘,让了外头人进屋来。

    大太太望着瑾芳,瑾芳先施了礼,方拿了两盒药膏子上前:“闻知太太受了委屈,这会子可好些了?女儿这里还有两罐冰梨膏,于消肿止痛最是有效的,特拿来与太太试试。”大太太凝神不语。瑾芳顿了下,又道:“太太为府里上下奔波劳碌,莫说无错有功,便是有错,也是不值什么。老爷失手伤了太太,原是不该,女儿便代父亲向太太赔个不是罢”

    说毕,便就端端正正跪于地下,于太太磕了三个响头。

    大太太心里原因昨日之事而心存芥蒂,满心里害怕府里上下背地里看笑话,是以从早到如今竟不愿起身。方才见瑾芳进来,还道是也存了这心思,故而一声不吭。眼下见其并无二意,心里方觉空爽,忙唤了起来:“你这是做什么?动不动就下跪,倒不是我竖的规矩。”

    瑾芳顺势起身,“还望太太勿要苦着自个儿。”

    大太太拉了她手,叹道:“人人都说我连生了两个儿子,好福气却不知男孩儿倒底不如女儿贴心,如今我听了你这番话,便是有再多的苦水,心中也觉好受多了。你说你要是我亲生的该多好?”

    瑾芳忙道:“女儿本就是太太的女儿,只要太太不弃,女儿愿终生侍奉膝下。”

    大太太苦笑道:“这又是傻话了。过不得几**便是刘府的少,我又怎舍得让你侍候我一辈子?只你在那边好生听话做人,不给我丢脸,我便心满意足了”

    瑾芳略一思索,点头道:“女儿自当听从太太的教诲,好生侍候公婆夫君。那么太太身边,就只好托付给眉儿妹妹,让她多费些心,替我多陪着太太罢了。”

    “好端端的,提她做什么?”方才还亲切不已的大太太这时忽变了脸色,将她手也甩了开去。

    瑾芳心下一沉,垂目起身:“眉儿是太太的亲侄女,也与女儿如亲姐妹一般的。女儿出嫁后,自当请她多多费心。何况,她聪慧伶俐远甚于我,平日也颇能帮得太太的左右,便是有什么过失,太太何不看在往日份上,原谅她这一回?老太太那里与她无甚渊源,惩罚起来自是不顾人情,太太是眉儿的亲姑姑,您不待她好点儿,她又还能指望谁呢?”

    太太一时无语,沉脸敛目,不表态度。

    瑾芳想了下,又道:“依女儿见,有些事太太还得往远处想想才是,眉儿若这般被逐出府去,不光是扫了叶府的颜面,最重要的恐怕还是太太的面子。自有人会暗中想,太太身为何府的当家主母,连自家的亲侄女都保不住,只怕也……可若是太太能够想办法将眉儿留下的话,一方面保全了眉儿,另一方面不更侧面地显出太太的威信么?”

    大太太抬起头来,目光莫测地望向她。

    瑾芳头一回在正房面前说上这么多的话,一时被盯得心中忐忑,不由得垂下头去。

    大太太看她半晌,忽地吐了口气。方才锦眉走时跪求哭诉的那一席话,着实已打动了她的心。面前那么泪眼婆娑的人儿,语气口吻,神态表情,竟像极了早逝的诺儿。若说这还不算什么的话,那么她身上的腰痛旧疾——她是不曾告诉过旁人的,而这丫头居然知道——若不是平日里真心体贴着她这位姑姑,又怎么发现得到呢?

    她食指屈起顶着额角,心中有说不出的茅盾纠结。

    按理说老太太的处罚甚为妥当,甚至可说还有些从轻——一个外姓人竟然伤害了自家子孙,只不过是逐出府去而并没有告官,这已实属难得。里头若没有自己几分面子,想来也不可能这般轻松收场。

    可是,这丫头终究是因为保全自己而站出来认了罪呵……

    “太太,眉儿妹妹除了她母亲以外,可只您一个亲人了”

    瑾芳壮着胆子,仍在做着最后的努力。

    大太太放下手来,默然半晌,不禁望住那柜上的蜜柚罐子微微叹息。

    傍晚时分,老太太自佛堂出来,大太太自门槛迎上前去。

    “你怎么来了,你早已不曾侍候我做这些事,唤丫头们来便罢。”

    老太太出了门,大太太又自进内收拾了香案蒲团,直到皆都归整如初,这才迈步出来。老太太抚了她手道:“难为你还记得这些,倒更让我心下不安起来。昨夜之事,是我老糊涂,竟信了你老爷的话去,你莫要怪我。”大太太颌首道:“母亲这话可折煞媳妇了,老太太爱孙心切,出了这么大的事,自是一时情急难以分辩。相信若是换成了媳妇出了这等事,母亲当一样着急。”

    “那可不同”老太太由她搀着往正屋里走。“你到底是我的正经媳妇,莫说不敢让你出事,便是真出事了,我只怕茶饭不思,也当一同病倒了下去。何况这么些年,你的功劳我还不知么?老三媳妇胜在厚道,但治理这么大的家务却光凭厚道是不可取的。也只有你,到底出身世代富贵之家,颇有几分手段眼光。”

    075让他死了心去

    大太太含笑:“还不是靠老太太一手栽培。只可惜如今我那世代富贵之家,也只剩下了半个壳子。我弟弟身在边疆,只留下孤儿寡母支撑门面,此事不想倒罢,一想,这心里却止不住地疼。”

    老太太沉吟了下,走了几步,问道:“这叶老爷,可有消息?”

    大太太叹气:“前些日倒是想法子捎了封信来,嘱我这做亲姑姑地给侄女觅门亲事。我本想着眉儿这孩子素日里也还听话,前些日子虽闹了桩事,到底最后也让老太太揭过去了,还破例让府里出日常用度,便琢磨着忙完眼前事便给她物色物色,哪想到昨儿又闹出这一桩来……真是不止让媳妇害心,也辜负了老太太一片好意。”

    老太太进了正屋门,由琉璃接过搀着走到榻上坐下。

    大太太亦步亦趋觑着她脸色,见琉璃端了热水上来与她净手,忙右手接过,亲自服侍起来。

    “你眼下是为她求情的罢?”

    老太太低眉垂目,望着大太太头顶。

    大太太微顿,抬起头来:“眉儿这孩子犯了大错,媳妇不敢求母亲原谅,只求母亲看在往日我爹娘与您的交情份上,饶了她这一遭。若是诺儿还在的话,媳妇也不必母亲发话,昨日当场便会将她遣了回去。只如今我娘家只留了这一苗,纵有个庶出的侄儿,却也被她那不成器的娘带走了,我这当姑**,少不得也须为她将来想想。”

    老太太捧茶哼道:“我倒看不出来,这才一日功夫,为她求情的人就来了两批你也就罢了,到底是流着一股子血,那大丫头又是何故,平日里事情到了头上都不敢吭声,这会子竟也出面帮她说话别的不说,你这侄女儿笼络人的功夫,倒是一流”

    大太太面上讪讪,“眉儿平日里常与她们姐妹一处玩儿,自是情谊深了。——大姑娘也来过了么?媳妇竟不知。”

    老太太横眼:“果真不知?”

    太太低眉:“果真不知。”

    老太太便就哼了哼,抚着桌沿道:“自她进府至今,连番出了两件事,件件都不是什么好事我平生最看不入眼的便是那成日里只懂不择手段算计别人的人,我对你母亲家人并无意见,那诺丫头在世时我心中还颇为喜欢,只这一个,终归是偏房里养大的,自也不曾得着什么好教导。你也不必再说了,此事已决,不必再议。”

    “母亲……”

    “祖母”

    这里婆媳二人正僵持着,门外忽闯进来个高大人影。一进门口里便唤了声“母亲大人”,而后往老太太跟前走去:“祖母,求您收回成命,勿要赶眉儿出府”

    老太太与大太太二人同时讶道:“瑛儿?你怎么也来了?”

    少瑛于老太太跟前站定,深施了一礼,面色凝重道:“昨夜之事我已然听闻,眉儿虽已认罪,但我决不相信这是她做的此事就这么议决实在太过草率,孙儿一向敬重祖母行事慎重周全,如今这般对待一个弱女子,实在不公平她不过是替母亲说了几句话,背下了这黑锅,难道就该因此拿她来祭法吗?”

    “住嘴”

    老太太沉声一喝,桌上茶碗也被她拍得震跳起来。“你凭什么相信不是她做的,你与她见过几面?竟这般维护她她若只是替你母亲说了几句话而背了黑锅,那你的意思岂非真凶就是你母亲你这个不懂事的孩子,被害死的是你的亲弟妹,你竟还帮着一个外姓人说话”

    “祖母”少瑛急走两步,到了老太太跟前,“我虽与眉儿相见次数不多,但您不相信面由心生这句话吗?我从她身上完全看不到半点不干净的东西她若是那种表里不一的人,她身边的丫环,难道会这般忠心于她吗?你瞧瞧流翠,她是咱们府里的人,也与碧罗一般地对她敬重爱戴,这难道不能说明她的品行吗?我已有十八岁,不是小孩子了,而且在柜上也呆了两三年,我懂得看人,懂得分辩”

    想不到他急起来竟是这个脾气,老太太一时气懵了,呆呆望着面前这个宝贝孙子说不出话来。

    大太太赶紧喝斥少瑛:“怎么在祖母跟前说话呢这里没你的事,快出去”

    少瑛道:“娘怎地说出这话来?眉儿是您的亲侄女,自然也是我的亲表妹您既可来此,为何我不能来?诺儿如今已经死了,难道还要让我再丢掉个眉儿么……”说到这里他鼻头一酸,眼眶忽地泛起红来,像是也被自己这话震懵了,剩下的话已说不下去。

    大太太瞧着他,也禁不住心头发酸,扭开脸印起眼角去。

    祖孙三人各有坚持,一时也不曾有人说话。

    隔了许久上首才传来老太太一声无奈叹息:“罢了我竟拗不过你这魔王去当着你母亲在这里,便且让她留下来罢”

    “祖母此话当真?”少瑛大喜。

    老太太没好气道:“我一把年纪,莫非还骗了你去?你且下去我这里还有话与你母亲说。”

    少瑛这会子哪里还有不肯的,当下千恩万谢,蹦出了大门外。

    老太太敛去眼中慈爱之意,望向大太太:“我知你有难处,如今我答应她留下,却也有个期限。她爹爹不是托你与她谋亲么?你便于三个月内替她寻户人家订了亲,待亲事一定,便送她回府去。一来全了你兄弟的挂念,二来也让瑛儿这孩子死了心去。”

    听到末尾有关于少瑛这句,大太太猛地抬起头来,望定老太太。

    ……

    “姑娘,秋澄姐来了。”

    锦眉正坐在桌前就灯写字,碧罗领着秋澄进来。

    “姑娘好雅兴。”秋澄笑着走近,与她行了个万福:“奴婢在此恭喜姑娘了。”

    锦眉扬了扬眉,放了笔哦道:“我何喜之有?”

    秋澄笑道:“傍晚时大太太和三少爷去荣华堂与老太太说了会子话,老太太便应允姑娘留下了老太太素来行事严苛,极少留转弯余地的,却屡屡在姑娘面前破例,可不是喜事么?”

    “三少爷?”

    锦眉竟不住讶异。他不是在柜上么?怎么得知的消息?

    076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正是”秋澄点头:“大太太先是与老太太说了半日,若不是三少爷恰好赶及回来,老太太只怕还不曾这么快应允呢”

    锦眉收回目光,望着烛光蹙了蹙眉。隔半晌,起身道:“如此,便多谢太太们的恩德了。碧罗——”她目光示意碧罗入内。碧罗会意,忙走到妆台前拉开抽屉,出两把钱来塞到锦眉手里,锦眉亲递过去给秋澄:“也要多谢姐姐特特地来告知。我心知此番全是太太的功劳,老太太是看在太太为府上劳苦有加的份上才留了我下来,还请回去转告太太,就说眉儿这里谢过了。”

    秋澄忙推回去:“这哪里使得?”

    锦眉微笑按住她:“既是喜事,自然要打赏些。小小意思,拿去买些零嘴儿罢。”

    秋澄低头一瞧,那散钱两只手兜还兜不住,怕是一两贯之多,见推辞不过,只好称谢受了。

    秋澄告辞出去,锦眉沉吟半刻,坐回原处与碧罗道:“先去唤望月过来一趟。”

    方才秋澄一提到大太太,锦眉已心知肚明,瑾芳必是求情无果,转为去了正房。正房那里她原无把握,故才先与瑾芳说了。看来大太太也并非完全六亲不认明哲保身,否则——只是,究竟他怎么会知道这消息呢?难道是瑾芳这妮子去报的讯?……又不像,以瑾芳的子,断然不敢做这种事。

    凝神想了半日,终无结果,便懒得去理会它了。如今既达到留下来的目的,那么有些事情就可放手去做了。“有仇不报非君子”,她叶锦眉不是什么君子,却也不是能任人捏圆搓扁随意相欺之辈,别人不犯她则已,一旦犯她,她也绝不会善罢甘休。

    这里才低头写了一阵字,,碧罗便带着望月进来。

    “恭喜姑娘,老太太终于收回成命了”

    望月一进来便冲锦眉欢呼。锦眉莞尔一笑:“你消息倒灵通。”一面使碧罗出去门外守着,一面招呼望月落座。望月道:“姑娘这早晚唤奴婢来,可是有事?”锦眉点头:“自是有事。”

    说罢,自己起身开了橱柜,从中捧出扎好的几幅药来。

    “这里五剂药,你如今拿去,把那人的换掉。”

    “换药?”望月微惊,睁大眼望着摆在面前的纸包。锦眉淡然点头:“不错,换药。你不必担心,这不过是几副强身健体的清补药罢了,任何人吃了也不会怎样。”

    望月望着她看了半晌,讷然道:“姑娘的意思是要——”

    “我的意思,你明不明白都好。”锦眉将她的手按回去,“这件事不会有什么后患,我也不会让你白做,你小心些就好。我不引蛇出洞,此案便永远见不了天日。”

    望月捧了药包在手,点了点头,“我明白了,姑娘放心,我这便去将她的换了。”

    锦眉寻了方素布帕子将药包起,让她趁夜拎了拿走。没一会儿碧罗进来,于一旁道:“那贱人必是月月与他有着苟合之事,方才这般仔细。如今将她的药换去,只怕过不多久便要有戏看了。姑娘这番布署果然高明。”锦眉半笑道:“你不暗地里骂我损便好了,还来捧我。”

    碧罗嗨了一声道:“姑娘当我什么人?放眼天下,哪个有点身份的人家里不是这般明争暗斗?便是我们不惹别人,也自有别人欺到咱们头上。如今我们也不过是讨回个公道而已,她若不是这般不检,咱们也得不着这便宜去”

    锦眉低头微笑,且不与她细说。

    ……

    正房内,大太太坐在内室若有所思。

    秋澄走进门来,拨亮了些烛火,说道:“夜深了,老爷又在偏院里歇了,太太早些睡吧。”

    太太摇头,支了额道:“这会子毫无睡意。且坐坐罢”见秋澄转去铺床,便与她道:“你瞧着,表姑娘竟是个怎样的人?”秋澄一顿,转身回来,“太太这话问的,奴婢可说不好。不过表姑娘是什么样人,您心里不是最清楚么?”

    大太太继续摇头,面色疲惫道:“原本将她看作个为了巴结咱们而小心度日的丫头,如今我却也看不明白了。还有少瑛——这孩子平日最不愿理会这府里头是非,也不过见眉儿几次面,如何竟巴巴地跑回来与她求情?老太太那日最后说,要早些将这丫头许了亲事,以死了瑛儿的心,莫非她意思是——”

    “太太”秋澄拖长音唤了她声,“表姑娘的为人您不清楚,三少爷的为人您还不知道么?他最是个实心眼儿的,不过是看在表姑娘孤苦无依份上,出一臂之力罢了。咱们少爷可不同二少爷,依我看他那是实打实的路见不平。”

    大太太听完依旧锁眉,“你说的也是实话。只不过我老觉着——不成老太太所言极是,眉丫头虽然形貌出色,又是我娘家侄女,无奈却是个庶出,加之又连出两档子事,将来这亲事可断不能落在我何府,更不能落在我瑛儿头上我须得尽快与她寻个人家,将此事办定方好”

    秋澄听完张了张嘴,见她主意已决,只得偃旗息鼓。

    “太太,月荷来了。”

    冬青掀帘入内,手上捧着壶蜜柚茶。

    秋澄皱眉道:“这会子,她跑来做什么?可是还嫌闹腾得不够?便说太太歇了便是,何苦巴巴地跑来通报。”

    说罢,便自顾走向门外,预备去打发。

    大太太忽道:“慢着”想了下,叹了口气,“让她进来吧”

    秋澄无奈何,只得扬帘往外,唤了月荷进来。

    一进门,月荷便冲着大太太处跪下,先磕了三个响头,方道:“奴婢前来请罪,请太太责罚。”

    秋澄在旁冷笑:“这是哪门子话?你如今是姨娘身边的大心腹人儿,我们太太是什么人,是那存心想害死你们主子的凶手,你这一跪,可不折煞咱们太太了哪受得起?”

    月荷跪在地上,听着秋澄这般夹枪带,忽地就流起泪来。

    077猫哭耗子

    “奴婢深知罪孽深重,一时糊涂害得太太受苦,太太明鉴,那日在老太太跟前,确非奴婢的本意出了那样大的事,远非奴婢承担得起,因而奴婢只得实话实说,以图最后真相大白奴婢这几日夜不能寐,时时想着愧对太太的恩泽,今夜实在摁捺不住,前来请罚,还请太太莫要心软,无论打骂,只管尽力便是”

    大太太接过冬青调好的柚子茶尝了口,又揭开装着蜜糖的罐子,拿小勺舀了半勺下去,慢悠悠搅着,也不看她,说道:“你是那边的人,如今自有大老爷替你们作主,我如今不过只剩个空壳子,连老爷也再不上我这里,你大可不必来请我的原谅。”

    “太太万莫如此说”月荷抹了把眼泪,说道:“那宁姨娘再受宠,也不过是个偏房,论地位论才干论贤德论功劳,都远不及太太您一毫一分,老爷如此,不过是一时被姨娘迷惑住罢了过不了多久时日,终归还是会回味太太的好来,太太何必这般妄自菲薄?”

    大太太冷笑:“我倒犯不着妄自菲薄我且问你,你如今正经的主子不去侍奉,反巴巴地来讨我的好,是何用意?”

    月荷缓缓低了头下去,略带幽怨道:“太太以为,奴婢被派去了侍候姨娘,这么些年就把姨娘当成我正经主子了么?太太误会了,奴婢可不曾误会。奴婢吃的用的住的全是受恩于太太老爷,可不是她姨娘。我原是个苦命人,自上回在姨娘房里听太太问我那几句话,已知太太是个最心地仁厚的好人,我怎可能将她这势利之人视作正经主子?我尽心待她,也不过全看在老爷份上罢了。”

    看她这副模样,大太太也不禁想起些心底之事来,当下心气稍平,便道:“照那么说,你竟果真是来请罪的?”

    “请罪是其一,还有其二”她抬起头来,两眼亮晶晶。“太太前些日子问起库那批天丝罗之事,可有结果了没有?”

    大太太当即将脸转过:“你想说什么?”

    月荷道:“库房里原有三匹天丝绸的衣料子,原是中赏赐,连太太们自个儿也未曾舍得拿来裁衣的,却被大老爷自库房拿了一匹出来,给了宁姨娘做衣裳。”

    案上忽传来砰啷一声响,大太太脸色顿变。月荷见状,继续往下道:“不但那匹失踪的天丝绸在姨娘身上,便连旧年那阵子姨娘娘家哥哥打官司所需的银两,也皆是大老爷自府里拨挪了给其私用。想来太太近来是事务缠身,不曾细细对帐,若是仔细查过,定当能发现其中痕迹。”

    “这还得了”大太太拍案而起,“你告诉我这笔银子有多少?还有,除了这些,平日里老爷还曾私下补贴过她什么?”

    月荷忙道:“光这笔银子就至少有四五百两,老爷原是不肯的,是姨娘那些日子有意地软硬兼施,老爷这才不得已从了。若是平日,那些首饰钱财倒不计其数了,太太只须派人去她娘家瞧瞧那一家子的吃穿用度即可知晓。他哥哥嫂子原也是替人打杂工的,自从姨娘进府,他们倒连事儿也不去做了,还在街头开了家鞋铺。”

    “这不要脸的行货子”

    大太太怒极开骂,脯一起一伏,竟止不住抚咳嗽起来。

    秋澄冬青连忙替她抚背顺气,一面又倒了杯茶与她。

    月荷看上去也有些不知所措,当下跪着也不敢动弹。

    终于等怒气过去几分,大太太这才指了她道:“你且起来”待她起身,又喘了口气道:“今日之事你半个字也不得往外说去,若是让人知道,便是她饶你,我也饶不了你去”月荷忙应道:“奴婢怎敢?奴婢此番过来,原就是为向太太表白我这番心肠,哪里还敢给太太惹事去?即便是姨娘知晓,奴婢也半个字都不会提及太太”

    大太太气息稍定,望着地面怔了半晌,也不知是伤心是气愤,与她摆了摆手道:“你去吧你的心意我已明白,有今日这番心思,日后我自也待你不同些。”

    “谢太太恩典”

    月荷欣喜不已,深施了一礼与她告辞。

    大太太怔怔盯着她离去时扬动的帘幔,忽觉满身力气都散尽了似的,竟找不到一主心骨,将自己沉重的身子支撑起来。

    嫁入何府这数十年里,她自问上可对得起公婆,下可对得起儿女侄辈,往中也与大老爷相敬如宾尽职尽责,原以为冲着自己这份尽心,丈夫即便不爱她也当敬她,如今竟没想到他竟背着她倒向了那个狐狸……是她失去利用价值了么?还是喜新厌旧本就是男人的本?她忽然就觉得心底涌起深深的悲哀

    月荷出得正院,想起方才在太太屋里情形,唇角就不由得上扬起来。

    人都说没有男人撑腰的女人最是无助,无助的女人脑筋最是糊涂,看来此话不假。这大太太比起她预想中虽然难上几分,最终却还是让她拿下来了告宁姨娘的状算什么,只要能斗倒大太太,便是牺牲再多的人,她也不在乎再说了,谁让她们一个个这么蠢呢?

    她冷笑着,回头望向偏院里宁姨娘的窗口。自打小产之后,大老爷真是有些明目张胆地不给太太面子,自此不是宿在书房,便是守在宁姨娘处。今夜又来了,二人这会子只怕正互诉衷肠呢倒没她什么事了。

    她施施然顺着长廊下了阶梯,掐了新草在手里把玩。

    今夜月色不错,许久不见侍画那丫头了,也不知她现如今在做什么?

    这般想着,当下脚步便出了角门,直往西边三房里去。

    三房前面穿堂便是丫环们的住处,月荷屈指敲响左首第二间。隔壁房门吱呀一声打开,缓步走出个人来,“这是月荷么?”月荷一瞧,是望月,于是收了手,点头道:“是你呀,调到这边来还习惯么?”望月笑道:“挺好的,姐姐们都很照顾。咦,你要找人么?”

    月荷道:“侍画去哪了?”

    078害喜?

    望月顺势抬头望了下窗户,“只怕在屋里睡呢,这两日侍画姐有些神不佳。”

    月荷这便点头:“知道了,你去忙吧。”

    待望月走远,她便推门入内。只见左首靠墙一张绣床上,一玲珑背影躺在那里。便轻手轻脚上前,到了床沿往她身上一推:“这会子便睡,你们主子倒好,也不管你。”

    侍画被推醒,转过身坐起,恹恹道,“你怎么来了?”一面掩口打着呵欠,一面披衣下地。月荷推了她回去:“若是身上不好,倒不必起来了。”侍画便就坐回去,偏着身子将床头烛光拨亮些,拢手与她说起话来。月荷瞧了她脸色半日,只见往日红润脸庞上却显苍白了许多,便举起烛台凑近了些照,越发发觉她无打采,憔悴无力。

    “你这又是怎么地?可曾看大夫不曾?”

    侍画抚了抚脸,不以为然道:“不妨事,怕是快来月信了。每个月皆有这毛病,来了之后便就好了。你怎么来了?”

    月荷这便放了心,打趣她道:“我来瞧瞧你,顺便来打听打听,什么时候可喝上你的喜酒?”

    侍画没好气,“别提了自打上回那事闹出之后,那没良心的连说没空,已有大半个月不曾理会我了。我听说老太太私下给‘她’下了禁令,不许与府里男子来往,只怕他是怨我因此破了他的好事,令他没得机会与那边亲近了罢可这能怨我么?我也不曾想到老太太竟会这般”

    月荷听着她发牢骚,哼了声笑道:“依我说,你这事也确是忒大胆了些如今还不是落了个吃力不讨好,人没赶走,自己也没落着啥好处?”

    侍画一听来了气:“那依你说怎么办?‘她’竟要丫环们来与他串通,他们俩若是自个儿真勾搭上了,还能有我什么事?我总不能由着人欺负到自己头上”

    月荷见她如此,便道:“罢了罢了,总之是过去了的事,不提也罢。我出来这半日,也该回去了,你且睡罢”

    ……

    日子进入三月,便跟流水似的过得飞快了,眨眼间湖岸的杨柳已绿,桃花已开,再有十日,瑾芳的嫁期便就到了。

    刘府亦是有身份的人家,这桩亲事又许得理亏,大太太格外留心,提前半个月就开始了布置。出嫁当日倒还好办,只是按规矩翌日新婚夫妇需得回门,这倒又需得费些心。那新姑爷本就病在床上,介时回门又该如何,还需请得媒婆前来商议。

    这里正房中忙得不亦乐乎,大老爷向来不甚关注这些琐事,大太太因了前番之事,心思淡了许多,也懒得理他。凡事只与老太太三太太商量着办,倒也差不多了。

    近日四姑娘跟着先生读书,少往三房来,三太太乐得清闲,除每日早间与大太太坐一处叙叙话外,便陪着老太太抹牌,或是在屋里教教下人们针线,便连身边人也跟着闲了许多。

    这日趁着晴日方好,几个丫环便凑在园子里绷架做绣活儿,望月也在其内,仔细瞧着三太太与众人示范鹦鹉眼的绣法,姐妹们说说笑笑,倒也快活。

    一时侍画端了茶来,与太太道:“今年的新茶,底下人赶趟儿送上来的,太太快尝尝罢。”三太太素喜绿茶,一闻那香气,已知是雨前龙井。当下放了针线,伸手来捧茶碗。忽然间侍画两手猛地一抖,茶盘跌翻在地,两手不由自主按着腹部,弯腰作呕起来。

    众人皆吓了一跳,好在三太太不是那爱计较之人,当下便抚她背道:“这是怎么了?好端端地”

    侍画干呕不出东西,抬头时两脸已憋得通红,摇头支唔道:“许是吃坏了肚子……奴婢该死,这就再去沏碗茶来。”

    说罢,慌慌张张从花丛后走了。剩下背后一园子目瞪口呆之人。

    三太太皱眉坐下,“这丫头闹什么鬼?冒冒失失地。”

    望月在旁看了一回,这时上前道:“太太莫怪,想来姐姐果是吃坏了肚子。奴婢眼下无事,便去瞧瞧她罢”

    三太太点头,“也好,你去瞧瞧。不济事就唤大夫来罢。”

    望月称是,快步遁侍画原路往后房而去。

    才过了角门,到了穿堂廊下,就见侍画正扶着水缸一味呕吐。望月留心看了阵,上前走到她身边,见呕了半日也不见有东西出来,倒是她人,显得格外无力憔悴。当下走到跟前,柔声扶住她道:“侍画姐,你这是怎么了?可要请大夫来瞧瞧?”

    侍画先是吓了一跳,后见只她一人,便就渐渐镇定下来。仍以平常样子,木然问她:“你来干什么?”

    望月撒了手,说道:“是太太命我来瞧瞧,怕姐姐有事。”

    侍画脸色这才见好两分,掏绢子印了印唇,摇头道:“我无妨,你去罢。”说罢抬步往前边去。走了十来步又忽然回头,“是了春姨娘那里约了赵大夫几时过来?”

    望月忙道:“约了明日晌午。”

    侍画若有所思点点头,称了声谢,兀自去了。

    望月怔望了她半日,只得也走回来。

    ……

    “什么?”

    绿蕉轩内,锦眉顿住手里动作,抬眼望着面前望月:“你所说当真?”

    望月颌首,“奴婢不敢有半字假话。昨日我们好些人都见到她害喜,后来奴婢留了个心眼上前察看,她跟我问起赵大夫何时来府。到今日晌午,赵大夫去给春姨娘诊脉之时,她果然瞅空过去了。我在窗下真真切切听到赵大夫与她把脉,说是已然有喜在身。是了,她还给了些银子与赵大夫,嘱求他将此事保密。”

    锦眉木然听完,抚着额角沉思了半日,忽地失笑起来,“这真叫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活”

    流翠碧罗在旁听见,先是怔了半日,后也击掌说道:“正是这话不错叫她猪八戒反咬一口,咱们没去惹她,她竟害起咱们来这回子可好,敢叫她死无葬身之地”流翠说毕,拉起碧罗:“走咱们这就告与太太们去,看她还有什么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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