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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27 章

    (戚顾同人)百花杀+白云间+锦绣灰 作者:花靥明光

    第 27 章

    你知道么,我是真的,真的,怕你不要我。

    顾惜朝呆呆望着她,却只觉得心乱如麻。

    晚晴举手拭泪,微笑道:“你看我,怎么这么傻,好好的就哭起来。惜朝,很晚了,我们毕竟没成亲,你这样呆在我房里,给李伯伯和克用哥哥看了要笑话。”顾惜朝痴痴地点头,起身。晚晴轻轻地道:“惜朝,我想,我们的事,也别再拖了。爹爹派人给我送过信,要我回他身边。我不想回去,可我这样跟着你,总是不成话。我也是个女孩子,我也想要个名份。”

    顾惜朝避过了她的视线,低声道:“好……明天,我就跟义父说……我们成亲……”

    他逃离了晚晴的居所。

    清冷的风吹在头脸上,全身上下机泠泠地打着寒战。晚晴和他的居所相隔并不远,这一路却仿佛漫长无比,尤其是,他看到自己小院的月洞门口,那白影在那里伫立。

    双脚好像灌了铅,他深深地吸气,深深地吸气,一步一步走过去,就当眼前没这个人,就当从来也没这个人。

    从他身边经过,推开院门,关上院门,多么简单的事。

    为什么却像进了一次地狱一样,那么苦,那么难?

    他经过身边的时候,戚少商注视着他,牢牢地,死死地,好像这一辈子就只能用目光来将他铭刻进五内。怎么会是这样?好像前一刻,他们还忘情相拥,抵死缠绵,后一刻,天也黑了,一切也变了。

    ——不,不,什么都没变,一切都没变,只是我误会了,只是我一厢情愿地梦想。

    什么都没变,戚少商只觉得从来没有过的、真真切切的感受到对顾惜朝的仇恨。

    或许自己的确是从一开始见到他,便被他牢牢地吸引了,他的所作所为,自己纵然再恨,每当他出现在自己面前,展眉巧笑着叫一句“大当家”,那所有的恨便不由自主地藏起来,藏到心底最深处,藏到若非搜肠刮肚的捡拾出来回忆便一丝也感觉不到的地方。纵然是脑袋里明明白白的知道,要恨他,能够做的也只是重新将他那些混账至极的所作所为拿出来一遍遍温习。甚至有段时间每日里强迫自己回忆那些最痛苦的往事,因为生怕一日不想,便忘了。

    如果忘了,他绝对不能原谅自己。可是……

    可是还是有了今日。

    一个时辰之内,先是浸身在最美妙难言的天堂,接着便是最残酷恐怖的地狱。他只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他不是铁打的,他的心也是活生生的,会跳动,会狂喜,会伤痛,会失望。

    我既已爱上了你,我们既已有了肌肤之亲,我便不在乎给任何人知道。即便我在乎,那也是为了你。可是你呢?

    士兵们对你父子兄弟是多么的尊敬爱戴,你一句话便能要他们去死。你的名声,也许确实很重要;可是别人的性命,七条性命,难道就那么轻贱?何况他们的存在对你的名声,其实并不一定会有损伤。

    你是爱惜名声,还是仅仅是喜欢杀人?

    你是倔强别扭,还是彻头彻尾的残忍?

    李克用远远站在植株的阴影里面。

    他看着紧闭的月洞门,伫立的戚少商。

    ——从小我们就在一起,我们三个人。你是什么东西?你凭什么要在我们三个人中间插一脚?你凭什么一出现,就要把他所有的注意力全部吸引走?

    晚晴慢慢地下马,抬眼望着眼前简陋的建筑。蔚州驿。她知道戚少商就住在这个地方。

    她心中说不出的忐忑,她反复地想着,要不要这样做?这样对吗?

    还有她是真的,很害怕,再见到那个男人。

    其实没什么可怕,那男人甚至可以说一条命也是她捡回来的。当初遇见他时,他身中寒毒,身上内外伤夹攻,一条命十成中已经去了九成。如果不是自己,他很可能早就死了。

    可是,依旧忐忑,依旧惴惴不安,这与恩义无关。她永生永世也无法忘掉那个残酷的黄昏,在那红衣女子坟前,矗立在夕阳下标枪般的男人,高大的身形几乎像上古神祗的雕塑。在他面前她始终惴惴不安,她将要一生以他为天的那个男人,欠了债,欠了不知道要怎样还的债。

    可是脑海里回响着李克用的声音:“我不管在中原你们有过什么样的纠葛,我只知道,不能再继续这样下去。他留在这里,对我们三个对他自己对大家,都没有好处。只有他走了,一切才有可能回到从前。”

    回到从前,多么大的诱惑!

    驿馆里面戚少商的随从们在比武斗剑,呼喝吆斥之声充满了小小的天井。晚晴走进去的时候,穆鸠平第一个看到了她。他恨死了顾惜朝,却是恩怨分明的人,一直感激着晚晴当年救活了为顾惜朝所重伤的戚少商。于是三步两步奔过去,笑道:“傅小姐来啦!来找我们大当家的?”

    晚晴迟疑着,点点头。穆鸠平指向屋中,笑呵呵地道:“大当家的就在里面。”他高高兴兴看着晚晴走进房,反手合上了门。这位小姐很好,人美,心善,又有一手高超的医术,大当家的身边已经没有了息红泪,如果能有这位小姐……反正那个顾惜朝,是个坏蛋,根本也是配不上她的。

    他做梦也不会猜到晚晴想要说的是什么。

    戚少商张开手脚,直挺挺的躺在卧榻上。晚晴推门走进去的时候就看到他这个样子。屋子里有浓烈的酒气和男人的汗味。当她向他走近,他警觉地起身。看到是她,似乎惊奇了一瞬。但是,只有那一瞬,他的面容便静静的沉着下来,他站起身,温言道:“原来是傅小姐,请坐。不好意思,我这里只有些白水。”

    晚晴在一个粗木凳上坐了。看戚少商为她倒茶。他白衣的袖口绷着牛皮护腕,上面的钢钉在阳光照不进的室内摇晃一点暗淡的光。他将茶杯递来,站在背光处的身体越发显得高大。晚晴低下头,啜一口清水,竟是有些特殊的清甜。

    她双手捧着杯子,不敢抬头,不敢看他的脸,沉默了很久,方才放下杯子,自袖中取出一张大红的喜柬。

    她低声道:“戚大侠,请你赏光。”

    戚少商不说话。他背着光,而她其实也不敢抬头看他的脸。低低的垂着头,声音也是低低的:

    “我知道,惜朝他做了很多错事,戚大侠再恨他也是应该的,你们之间的仇恨,可能永远没办法化解。我自己来送这张帖子,也不是强人所难想请戚大侠谅解惜朝,只是日后我夫妻两个,誓同生死,戚大侠若要报仇的话,请也别忘记了我。”

    戚少商低声问道:“他决定了,要成亲了?”

    晚晴柔声道:“我们从十二三岁的那个时候开始,就盼着快快长大,长大了便结成夫妻,永远也不分开。只是没有想到,这一盼,就是十年。惜朝对你来说,可能是满手血腥的修罗魔头,对我来说,却是我一生都要生死相随的人。除了嫁给他,做他的妻子,这一生我没有别的盼望。戚大侠,你懂我的意思么?他再是血债累累,也算是个顶天立地的男人,我希望嫁他之后,他能为我撑起一片天。我也会爱他敬他,为他生儿育女。以后活也好,死也好,我们夫妻两个一条命。我现在没有家,没有父母,什么都没有,只有他。”

    晚晴是什么时候离开的,戚少商不知道。他呆坐着,遥遥望着窗外被屋檐墙角分割成怪异形状的天。他是怎么就忘了,顾惜朝是一个男人,堂堂正正,顶天立地的男人,而且他将是另一个女子生活的依靠,将成为那个女子赖以生存的天。

    他说只是笑话一场,他说可以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的忘掉,原来真是理所当然。

    原来谁都没有错,杀人也没有错,错的只有他一个,错的离谱,错的可笑,也错的残酷。

    离开蔚州之前,戚少商曾在蔚州的坊市间徘徊很久,希望为顾惜朝和晚晴的婚事置办些贺礼。可他不知道买什么合适。整个蔚州都是李家的,李府的婚礼还有什么可缺少?直到在一个胡商的店铺中看到了那把西域三弦琴。

    琴制得粗糙,原也不过是西域牧人独自在高天草原间放牧时用来自娱自乐的乐器。却与旗亭那夜酒肆正中柱上悬挂的琴几乎一模一样。

    在琴的背面,戚少商用自己随身的匕首一笔一划的刻上“恭祝二位琴瑟和鸣、白头偕老”。自己的字,典型的武人风格,粗犷简陋,与琴倒是很配,不知道那对璧人,会不会嫌弃这琴和送琴的人?这样念头一旦出现,就扑天盖地,最终竟是连自己的名字,都怯于刻下。

    整理好行装,上马,带着那二十多个精壮彪悍的汉子。离开蔚州大家都欢呼雀跃,乱世到处都有仗打,谁会高兴留在别人的军营闲看着别人的赫赫战功?他准备先去晋阳,会合息红泪和赫连春水后转道南下。黄巢虽已远在岭南,其地多瘴疠,他逐鹿中原之心未死,迟早会回来。

    戚少商自己从来没有逐鹿中原,会盟天下的野心,但他相信黄巢,这个一见便使人心折的冲天大将军,是真正配的上逐鹿问鼎四个字的大英雄。唐朝的统治已经天怒人怨,他希望黄巢能成就大业,建立起新的帝国,到时天下百姓,人人有饭吃,有衣穿,人人都不再受自上而下的官僚藩镇重重的压迫。黄王起兵,本为百姓,只为了这句话,他便愿为黄巢冲锋陷阵。

    最后看一眼蔚州。

    第 2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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