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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莽

    殿中淫靡的声响越来越大,一团团红气从神龛中涌出来。
    温容屏气凝神,透过缝隙看向殿中。只见那两团红气在交合的两人身上慢慢汇聚,继而腾空滚动,在空中慢慢凝成了人形。
    果然如此,五通神的真身藏在祠庙中,分身则迷惑镇上或者过路的女子。五通神生性喜淫,无论是吸取男女交合之气还是自身诱骗女子交欢,都能滋养他的元神。之前的传闻中说乌月镇杀人祭鬼,应是五通神奸淫了信众送来的女子,再割去了她们的头颅。
    今夜若不是发现了邸店一楼内的秘密,恐怕那些女子也难以逃脱被割下头颅的命运。她思及此处,胸中更像压了一块巨石。五通神在乌月镇为非作歹已经快三个月,不知有多少女子遭了他的手。
    她不由得一阵恶心,再看缝隙外的那团红气。红气凝成的人形从空中落下,身子逐渐化成实体。他身上仍旧套了一件红袍,正是云通的那副模样。
    澹麟的眼睛在黑夜中死死地盯住了他的身影,他透过缝隙去看,脚下微微一动。温容正欲提醒他莫要心急,他却一步跨了出去,身子如同离弦的箭冲入殿内。他仿佛没听到温容的制止声,回手甩上了橱门,幽蓝色的光芒霎时将整个橱封死。
    温容气息一急,声音在殿内响起:“澹麟!”
    五通神见是澹麟,虽有意外却未躲避。他扬手一挥,掌心中蓦然多出一把扇子,半开的扇子遮住了妖异俊美的面庞:“原来是你啊,澹郎。你的实力和你在你师父面前表现的,怎么不大一样呢?”
    他语气中有几分得意,像是已经看穿了眼前的人。
    澹麟闻言冷笑一声,并未言语,带着幽蓝火焰的利爪划破殿中阴冷的风,猛地插透了他手中的纸扇。五通神翻身闪避,破开的纸扇在他抬臂间化成一根长满尖刺的狎具,扎向了他的胸口。
    澹麟一脚踢过他脚下的祭祀桌,在空中转身一掌劈下他手中的狎具。五通神自认自己的动作极快,没曾想澹麟的动作迅疾如风。他轻吐一口气,此时竟笑起来,拿着狎具:“若不是你那时在屋内,这东西就用到你的好师父身上了。她的身子可真香啊,你们刚进镇时我便闻到了——”
    澹麟的金瞳中蓦然迸出浓重的杀意,他利爪灵活地穿过他臂下袍袖,飞身挡住他欲向外逃的动作,只一抬手就勒住了他的脖颈。狼的眼瞳在黑暗中能看清一切细微的动作,他阴冷的目光盯着他的脸,青筋暴出的手掌钳住了他的脖颈,将人死死地制在了祭祀桌上。
    温容听不见外头的声音,几番催动金光想要打开橱门都未果。
    澹麟的术法何时学得这样精妙了?她内心不由得多了几分疑惑。细细想来,他近日似是的确和之前有些不同,先前的两年,他从未表现得如此异常。
    五通神被扼住命脉,猛咳了一声。他嘴角即使渗出血丝,仍然笑着望向他:“你我本是同类,在这些修道之人眼中都是畜生不如的东西,你怕她知道对不对?我唯一的错处便是不如你装人装得像罢了……”
    冰冷的声音仿佛浸了毒药,澹麟手指猛然一抖。他金瞳里仿佛有无数支能杀人的利箭,眼瞳中满是寒光。他未言语一个字,面无表情地收紧了手,两只手臂向后折去。伴随着骨头被拧碎的清脆声响,五通神的脖颈被硬生生地拧断,软软地垂到了肩侧。
    殿中祭祀的一家五口早已吓得不知所踪,大约是刚刚在他们交手之际跑了出去。澹麟扔下手中五通神的尸体,如同丢下一件秽物。
    殿中的烛火复又燃起,火苗在风中微微晃动。
    澹麟俯身,提起五通神的头,持剑将他的头颅割了下来。从脖颈处喷出的血液溅上他的侧脸,顺着他洁白如玉的脸颊缓缓流下,凝成了一颗血珠。
    温容再一次催动金光,橱门终于打开。
    她看向殿中,只见澹麟手中提着一颗头颅,右手的剑尖仍旧向下滴着血。见到橱门打开,他神情微微一变,侧脸看向她的眼睛,语气极为认真:“师父,我做到了。”
    澹麟的术法绝不可能精进到能封住她的去路,除非他之前是有意隐瞒。她向前走了两步,见他那张脸上有血珠滑落,而那双眼睛仍旧黑亮有神,如犬一般无辜,手上却提着一颗刚割下的头颅。她不知为何,心中生出一股难言的不安。方才在高橱中他的反应也有些奇怪,难道她这个徒弟真的不像她认识的这般吗?
    她心中疑虑,但嘴上并未说什么,只点了点头:“做得好。”
    “只是这样鲁莽行事,容易吃苦头,”她瞥了一眼他手中的头颅,转身向殿外走去,“你现在似乎也不听为师的话了,难不成是已经学成了吗?”
    澹麟跟着她走出殿外,闻言脚步停了下来。空荡的殿内没有一丝声响,外头却时不时响起鸟雀的声音。他看着温容的背影,提着那颗头颅就“扑通”一声跪了下来,膝盖重重地砸到了殿外的土地上。
    温容闭起眼睛,掌心中的金光向后穿过祠庙,青色的火焰便从祠庙四周燃起。风声阵阵,大火烧得极快。
    澹麟望着前方的人影,跪着走了两步,软下来的声音带着十足的急切:“师父,五通神的幻境对女子伤害极大,我担心你会再度进入幻境,才在橱门下了禁闭术。我……我在师父的书箱里翻阅古籍时偶然看到了修炼之法,便私下偷偷学了来。”
    温容从栖梧山带下的书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大多记载栖梧山和其他各派的术法以及心法,这倒是有可能被澹麟看到。温容转身,语气停了停:“我并非责你练习术法,而是你近日行为总是越矩……罢了,待回去再说。”
    澹麟眨了眨眼,他默不作声地起身,无声地走到温容身前。他再度撩开袍子,就在她眼前跪了下来,抬头看向她的眼眸:“师父教训得正是,弟子方才也冒犯了师父。弟子有罪,请师父责罚。”
    温容瞧着他跪着的样子,当真头疼不已。
    澹麟虽嘴上说着自己有罪,可眼泪快从眼眶中掉了出来。他眨着眼,眼圈微红,压着她的裙角跪在地上,原本挺直的脊背弯下去,大有要跪死在这里的架势,连声音都在颤抖:“师父,你杀了我,也别不要我。弟子知罪,弟子真的知罪了。”
    “你先起身。”
    近日本就疲累,温容此刻气得有些头痛,大概是这阵子将澹麟惯坏了,他开始动不动就跪下求饶,定是存心让她心软。
    她定了定气,声音再度严肃了几分,冷冷地望着他的眼睛:“你若想跪在这里,就跪在这里吧,我先回邸店看看那些女子。待你何时想通了,何时再来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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