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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晋干饭人 第498节

    说罢,王澄缓慢的往下倒,王敦一把扶住他,慢慢将人放到地上,此时他想将剑拔出来,却发现手在发抖,他缓了好一会儿才发狠的将剑拔出,沉下声音道:“传告天下,王澄勾结流民帅杜弢作乱,现已伏诛,敬告天下,谁再依附杜弢,杀无赦!”
    众人齐声应下。
    王敦冷声道:“将所有同谋诛杀。”
    护卫们领命,立即出去诛杀王澄的护卫。
    王澄的护卫们都是懵逼的,一边回击,一边想要进去救王澄,他们并不知道王澄已经死了。
    等从那些护卫的口中窥到真相,为首的护卫立即大声道:“逃出去,所有人分散逃,快回去告诉女郎!”
    同时有护卫大声喊道:“让女郎为二老爷报仇!”
    他们都是王衍这一支的部曲,王衍死后,家中的部曲一分为二,一大半听从王玄调遣,一小半则认王澄为主。
    但在他们心里,王澄和王玄是一家的。
    王敦竟敢诛杀王澄,简直丧心病狂,以下犯上。
    要知道,王氏是以王衍这一支为主的,即便王衍死了,他弟弟和儿女都还在呢,王敦一个旁支怎敢杀王澄?
    最后还是有护卫杀了出去,他们对视一眼,没有说话,直接四散开逃,能逃一个是一个,王澄被王敦谋杀的消息一定要带回去。
    王仪风和王玄不会放过王敦的。
    王四娘派来的随从便是其中一个,他胸前中了一刀,他躲过追踪,找地方粗粗包扎了一下伤口,立即就要逃出城去,但才到城门口,就见有士兵赶来看守住城门,直接大门一关,不许人再出入。
    他咬了咬牙,只能转身又躲进巷子里。
    王澄身死的消息没几天便传遍扬州和荆州,同时以两州为圆向四方辐射而去。
    在荆州的王四娘听到消息,先是以为是谣言,“不知是谁造的谣言,想要我们王氏内斗?想得美!”
    待外面的传言越来越烈,甚至有人说,是王敦亲口断言王澄勾结杜弢作乱,因此被斩杀。
    王四娘渐渐沉默下来,扭头问左右,“我们多久没收到叔父的信了?”
    心腹忐忑的回道:“五天了。”
    王四娘脸色阴沉,道:“派人去扬州找一找,务必查清谣言是从何处起的,让叔父给我写封信。”
    心腹应下,但才离开不到半个时辰就回来了,他让人抬了一个半身是血的人回来,“使君,跟着王公的护卫回来了。”
    中原陷入一片战乱中时,荆州刺史王仪风因其叔父王澄的死暴怒,问罪王敦,并布告天下,认为琅琊王倒行逆施,私心甚重,为私利不顾天下百姓死活,谋杀与他政见不同的臣子名士。
    此事传遍天下,不少人都质疑王敦行凶的理由,并不相信王澄会勾结杜弢。
    笑死了,王澄会勾结杜弢吗?他们俩人不是死敌吗?
    杜弢是谁啊,他是蜀地人,去年蜀地产生了大量的流民,为了活命,流民们涌入荆湘两地。
    流民的到来使两地百姓日子越发艰难,同时盗窃一类事情频发,于是本就看不起蜀地流民的两地百姓更加抵触流民,尤其是士族一级。
    先是湘州刺史荀眺尽诛流民,然后是当时的荆州刺史王澄,也派兵屠杀流民,最后蜀地流民们联合起来推举杜弢为首领,跟着王澄和荀眺打得你死我活。
    当然,杜弢赢了,王澄这个只是躺在酒池里下令的刺史惨败,所以王四娘才来给他收拾烂摊子。
    王四娘没和杜弢打,而是以安抚为主,答应要给他们拨地方安顿,双方暂时安歇。
    她选定的地方就在和扬州接壤的地方,因为和当地百姓关系紧张,有不少流民离开杜弢自己向扬州一带流亡。
    第847章 推卸
    杜弢也不太满意王四娘给的地方,所以带人到鄱阳湖一带去讨生活,他们觉得鄱阳湖的地更好种植,想在那里安顿下来。
    王四娘甚至替他和鄱阳郡郡守商议,给他们一块地安顿,但王敦想要收伏扬州其他郡县,就借口杜弢是反贼,跑来剿灭他。
    本来已经慢慢平息下来的流民之乱才又冒头起来。
    本来王四娘只是居中劝和,这件事说和她相关,其实却没多大关系,因为鄱阳郡是在扬州境内,不属荆州管辖。
    但和她无关吧,她和杜弢又能说得上一些话,受赵含章的影响,她认为此时只要不是外敌,都可以暂时放下矛盾。
    可现在不一样了,王四娘直接联系杜弢,要与他合作,你不是想安置流民吗,行啊,我们合作,把鄱阳郡,豫章郡,各种郡,凡是扬州的地盘都打下来,我和赵刺史进言,封你一块地安置你手下的人。
    杜弢正被王敦压着打,闻言立即同意,带人正式投奔赵含章。
    王导人在建邺,先是听说王敦杀了王澄,还未来得及从惊怒中回神,立即就听说王仪风招降杜弢,要打扬州。
    王导忍不住跺足懊悔,“不该让他们二人碰到一处的,处仲怎如此冲动,平子,平子……”
    念着王澄的字,王导忍不住泪如雨下,他是真的伤心,虽然他们道不同,却是兄弟,何至于为了一点分歧就要杀人的?
    左右心腹也心中惶惶,猜测道:“王平子性傲嘴毒,或许是与处仲起了纷争,处仲一怒之下没控制住……”
    “不可能,”王导道:“处仲虽冲动了些,却不是如此鲁莽之人。”
    他略一想便明白了,落泪道:“只怕还是为了南北之争。焉有因为政见不和就杀害亲人的?处仲怕是不能服众,扬州危矣,处仲危矣。”
    果然,王敦杀王澄的借口天下人并不认同,连本来投向琅琊王的人都忍不住心中犯嘀咕。
    王澄是王家子,又是王敦的堂兄,他都能因为政见不和杀人,那要换做他们……
    官场上,总有意见不一的时候,自古以来,因为政见不一死的人还少吗?
    但再争斗,杀人总需要一个恰当的理由,或贪污,或当政失利,没有错误,那就引诱对方犯错,再借口杀之。
    没有像王敦这样,直接杀人,再找一个一听就不能令人信服的借口栽赃的。
    此时的道德已经很低了,王敦此举又拉低了道德线,从此以后,同阵营的臣属间是不是一政见不和就可互相攻杀?
    此举太过恶劣,必须遏制。
    因为王敦之举,世人便顺着怀疑起琅琊王来。
    王敦如此残忍的杀害兄长,是不是受琅琊王指使?
    因为王澄死而暗暗高兴的琅琊王:……
    王导不得不出面,请琅琊王召回王敦,并重罚他,“只有如此才能救处仲,才能平息赵含章和王仪风的怒火。”
    他道:“虽然南北总有一战,但此时,我们不能与赵含章由暗斗转为明争,太子在她那里,她又正抗击匈奴,一旦交兵,盟主声誉大损啊。”
    琅琊王可以坚持不北伐,先统一内部,但绝对不能在赵含章抗击匈奴时和她打起来,不然,就算他们有部分权臣支持,天下人的唾沫星子也能淹死他们。
    晋立国以来的祸端,不就是因为立国不正吗?
    琅琊王总算领悟到此事的危急,不由团团转,问道:“那王仪风和赵含章一样,霸道得很,又是妇人之怒,哪里能听人劝?她一定要打扬州怎么办?难道我们一味的后退吗?”
    “妇人也是深明大义的,”王导略微不悦,但依旧温和的道:“盟主暂歇,我去和王仪风谈。”
    琅琊王就松了一口气,笑道:“茂宏大才,又是她叔叔,一定能劝服她。”
    王导就摇头道:“我虽是她叔叔,但也是同僚,既是谈国事,只论私情不够。”
    琅琊王愣了一下便问:“茂宏想怎么谈?”
    王导沉默了一下后道:“局势起了变化,此时我们再坚持先安内已然不妥,盟主,不如出兵助赵含章平定北方。”
    琅琊王脸色一冷,沉吟片刻后道:“赵含章若平定北方,这天下还有我们的容身之处吗?”
    赵含章只要一定北方,第一件事怕就是杀了他吧?
    她有太子在手,哪怕他没承认,但天下大部分人都认同了,到时候她连理由都不用找,直接以皇帝的借口杀他,他能打得过她吗?
    以现在双方的实力对比,用脚指头想也知道他打不过。
    他现在倚仗的不就是北方匈奴作乱,赵含章全部兵力都用来对付匈奴,无暇他顾吗?
    王导认为这是便宜之计,世局总是变化,谁知道以后会怎么样呢?
    但现下,琅琊王不能失去民心。
    琅琊王却不这么想,他觉得王导这是在转嫁危险,把属于王敦的危险转嫁到了他身上。
    他斟酌了一下,“说到底,此事是王敦一人所为,或许王澄真的勾结了杜弢呢?不如派人去查探一番,不管是与不是,查过便可知。”
    王导听出了琅琊王的言下之意,脸上的淡笑渐渐消失,沉默下来,片刻后,他没有过多辩解,应下后行礼告退。
    回到家中,王导便坐在敞轩的席子上发呆。
    曹淑路过看见,就问他,“何事这样烦忧?”
    对妻子,王导放松许多,他忧伤的叹了一口气,有些许心灰意冷,“平子的顾虑不无道理。”
    将琅琊王要放弃王敦的事和妻子说了。
    琅琊王显然不愿承担王敦杀王澄的风险,只想把这事界限在王敦和王澄的矛盾之间,那就不是利益之争,而是私人争斗,是一起谋杀案。
    可这样一来,王敦不仅声名受损,恐怕赵含章还会问罪王敦,到时候他连命都保不住。
    现在王导就很怀疑,如果赵含章让琅琊王交出王敦,琅琊王会不会把王敦的头颅送去蒙县。
    说实在话,王导选择琅琊王,一是为了大晋,他是真心觉得琅琊王可以让大晋趋于安定,倒不是琅琊王多有才,而是他是正常的成人,他有兵,有人;
    二是为了王氏,如今天下大乱,多少士族在战争中灰飞烟灭,他想保全家族,永久不衰啊。
    这就需要琅琊王对他和王氏有感恩之心,他将他和家人的性命都拿出来赌在琅琊王身上,不是为了让他在遇到困难时就把家人丢出去顶锅的。
    第848章 夫妻
    王导了解王敦,他冲动,但最重义气,如果不是为了他们这一方的利益,即便和王澄再不好,他也不会动手杀人。
    王导甚至有怀疑,王敦杀王澄是出自琅琊王的暗示。
    他们为琅琊王鞠躬尽瘁,但如果琅琊王不能为他们顶风遮雨,他们还值得这么做吗?
    曹淑简单多了,直接问道:“为何赵含章不能做曹公呢?”
    王导沉默许久后道:“只怕她不是想做曹公,而是要做魏高祖。”
    “做就做吧,”曹淑对大晋可没多少忠心,她很看不起司马一家,直接道:“天下若是她平定的,她做皇帝有何不可?”
    “阿龙,司马一家有什么值得你死忠的?若不为忠,当选有德有能者效劳,你怕她平定北方后重复前面几十年的乱势,那你让她当皇帝就是了,她自己当了皇帝,无人与她相争,自然也没有所谓的祸乱天下了。”
    王导忍不住道:“你这是想当然耳,你可知赵含章不喜氏族,自她当政豫州,豫州就少有氏族能出头。”
    “那不是考试任才吗?氏族子弟,个个从三五岁开始启蒙,论书籍,论名师,寒门子弟如何能与我们相比?就这都考不过寒门庶族,那不是脑子有问题吗?”曹淑道:“既然脑子有问题那就好好在家待着,少出去祸乱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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