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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四爷后院背了首诗(清穿) 第30节

    前排的重臣们面面相觑,他们可不容易破防,但是让容易破防的人一闹——这留下和退场是不是一种政治表态?我只是来看场戏!走了可就真得罪雍王了!
    这时候反而是汉臣李光地开口提醒说:“我等是奉圣命前来观戏……”
    不错不错!重臣们如醍醐灌顶!臣谁也不站,臣就是老老实实听皇上话来办差的啊!
    至于九爷撒泼,那谁知道别人看戏当乐子,他看戏直接照镜子。
    八爷安安稳稳地坐着,一点要动弹的意思都没有,像方才他九弟没有大闹过一场似的。
    十爷看看端坐的八哥,再看看快走出去的九哥,略一犹豫,站起身来。他从前排一领头,后排动摇的人就更动摇了,暗暗把椅子往后推。
    “我劝九贝子先别走。”天上传来清朗的女声。
    大人们一抬头,只见楼上一位贵人扶阑而立,正是今日宴会的主角西林觉罗侧福晋。
    凌霄笑盈盈说:“这戏还没有演完,九贝子怎么就要走呢?”
    胤禟已经得偿所愿,倒也不再做喊打喊杀的样子,仰头答道:“侧福晋多日不见,风采依旧啊。只盼你跟雍王爷情好日密,可千万别成了冷宫弃妇!”
    冷宫弃妇?凌霄乐了,不劳操心,我见四爷第一面就永远解决这个问题了。
    “九贝子别着急走,好歹把戏看完嘛。”凌霄不但不怼人,还好声好气地、饱含深意地劝他,“你现在走了,万一以后想起来后悔怎么办呢?”
    胤禟这回都懒得再说话,抬脚出了大门。倒是八爷拉住了十爷,这位侧福晋是有点气运在身上的,八爷是真想把戏看完,自然也要留个帮手。
    凌霄做足了仁至义尽的政治姿态,也不在乎他走不走,扬声吩咐:“开戏!”
    戏台大幕应声而开,上一幕的公堂换为下一幕的书房,胡琴重又响起来。
    谢巡按在书房留下袁义士说话,戏楼二层九福晋缓缓起身。她没有与八福晋商议,也没有与四福晋告别,只是看了一眼同为董鄂氏的娘家堂姐三福晋,坚定地离座退场了。
    凌霄也不在意,她坐到九福晋原本的位子上,挨着八福晋说话,笑嘻嘻问:“你说八贝勒怎么不走呢?”
    八福晋冷静道:“你不是劝着不要走吗?”
    凌霄点头,俨然点头:“不走是对的。”敢闹我的场子,我可留了一份大礼呢!
    武宏再登台的时候观众们都惊呆了!
    啊?不是已经首级挂衙前了吗?怎么复活了?!
    可惜武宏只顾着和小弟们商量怎么告状收拾谢瑶环,没空理会观众们的疑问。
    还是十六爷胤禄出声解释剧情说:“因为武宏求饶,谢巡按便只打了他四十大板。”
    大人们:……我们中间出了一个奇怪的人!
    解释剧情之前,你是不是要先解释一下你为什么还在看台上的戏啊?!
    大人们看着台上活蹦乱跳使坏的武宏,忍不住想,嗯,九爷是不是有点过激了?
    戏台上,花前月下,谢瑶环和袁郎君私定终身。
    大人们:好好好,把人刺激过激了,你们开始谈情说爱了!你但凡早演一会儿也不能让九爷当场破防啊!
    幕合再启,同样的公堂背景下,武三思和来俊臣展示将要逼供的刑具“玉女登梯”、“仙人献果”、“凤凰展翅”、“猿猴戴冠”。朝中虎狼要扑杀谢瑶环!
    台下皇子臣子们忍不住心生恻然,好一个俊俏的美人,如何能遭受这样的重刑?从起初她就不该接皇帝巡按江南的谕旨!
    这后院女眷便是蟒袍乌纱,又哪里得知官场的情理?又哪里知道这公子王孙等闲是杀不得的,杀了便要你偿命!
    “忽听得堂上一声喊,”谢瑶环白衣、免冠、枷锁铁链,却仍是脊梁挺直,凛凛风骨,如松如柏,“来了我忠心报国谢瑶环!”
    台下登时一静。
    “自从奉旨出宫院,誓要与三吴百姓惩贪婪。打武宏,权贵皆丧胆,斩蔡贼,酷吏也心寒。明知道朝中必结怨,只要解万民愁,哪顾得一身安!”
    “狗贼子告我要谋反,血口喷人嫁祸端。自古道忠臣不怕死,怕什么玉女登梯、仙人献果、凤凰展翅、猿猴戴冠!”
    一段唱完,全场寂然无声。“不怕死”三字就足以成就一位壮烈英豪,何况她当真为百姓蒙矢石,赴汤火,视死如归。
    凌霄在抄袭基础上精心编排的悲壮结局,能暴杀四方!
    孔曰成仁,孟曰取义,谢瑶环取义成仁,触动的是文化中最精华的核心,任何为文化所化之人,都不能不惊心动容。
    更何况此时的戏剧观众还远不及后世观众身经百战。谢秋娘表演又格外生动,音乐一烘托,观众个个流涕。看着酷吏强加罪名,谢瑶环连扛重刑铁骨铮铮,连五爷都忘了他中途退场的胞弟,拿手帕擦眼泪。
    二楼女眷早就哭成一片,连八福晋都红着眼发怔。
    女人为男人殉死,为守贞自戕,高阁见惯了吊死鬼,江河不少苦命魂。
    这样的舍生取义的死,对女人们来说,还是第一次。
    极致的悲壮背后,是致命的吸引与诱惑。
    女人们迷迷糊糊地想,如此一死,方不愧如此一生。
    “我家乡社戏演岳武穆风波亭……”有汉人游宦在后排这么和友人感慨,他友人微微摇头示意他不要再说,岳飞是抗金的。看着台上权奸混淆黑白、谢巡按慷慨赴死,两个大男人一起红了眼眶。
    最前排的心情就有点微妙了。
    ——九爷,你好像真的走早了。
    虽然大家不懂什么戏剧创作理论,但戏剧说白了也是生活的一种理性构建,这些人精子稍一想就想出些不对。剧情这么发展,江南百姓只是忠臣的“理由”,谢瑶环的人物塑造才是这出戏的戏核!
    再想想这出戏本就要去江南演——我说侧福晋,你塑造一个女官形象,就是这么塑造的是吗?真就是为了一碟醋包了一顿饺子啊!
    最前排内心是崩溃的,你排演一个女官员,好好鼓励农桑,缫丝织布不好吗!哪怕你抟土造煤呢!又是土地兼并又是江南噶礼,我可怎么和皇帝复命,戏不错,就是把您九儿子看破防了是吧?
    “不知道大家觉得这出戏怎么样?”凌霄导演站在二楼栏杆正中和大家笑眯眯说话,两名侍女各举一个白布做成的长长卷轴站在左右两侧。
    凌霄扬声说:“今日听九贝子一言,我感慨良多,愿以笔墨赠予九贝子!”
    人群中八爷脸色一变,心猛然提到了嗓子眼。忘了这个女人她是个真正的才女!老九的话虽有理,却只能说给八旗听,是万不能暴露于人前的。她如果作一首传世诗篇,老九就真被钉到耻辱柱上了!
    “写了一副对联!”
    对联?
    凌霄一挥手,两条长布自二楼向下抖落,只见墨色淋漓,字如斗大,堪堪垂地。
    演离合悲欢,当代岂无前代事?
    观抑扬顿挫,座中常有剧中人!
    第34章 贺春归圆明开夜宴
    大戏散去, 太阳还没完全落山,重臣们商量了几句,准备这就一起进宫趁热汇报。——考验大人们急智的时候到来了。
    “王爷可要与臣等一起进宫去?”李光地问雍王爷。
    胤禛与李光地对视一眼, 想一想, 表示我就不去了,开完宴会, 得收拾收拾首尾。
    李光地含笑与雍王爷道别,转身喊住上书房的学生:“十六爷!”
    十六爷胤禄战战兢兢看着面前一溜儿大学士逐渐逼近,忍不住后退两步:“先生们好……?”
    十六爷也要回宫吧?一起一起。大学士们客客气气裹挟着十六爷走了,这个剧情啊, 可能要麻烦您再跟我们捋一下, 谢瑶环是怎么就跟袁郎谈上的呢?遍观全场也只能全靠您了!总不能问四爷吧?
    四爷其实也不能指望,论起对谢巡按的熟悉度, 他全家都能吊打他。四爷连忙紧走两步到门口挨个送别宾客。
    有了中途退场风波, 听完雍王政治思想初步论述还没有走的官儿,个个都是圆明园的贵客!胤禟撒泼——一种四爷党筛选机制!
    看着四哥像朵绽放而不自知的鲜花和宾客们挨个亲切交谈, 十三爷无声笑了半天,并不去帮忙, 提着袍子上了二楼。
    他站在楼梯口不再往前,向嫂嫂们团团作个揖,“四嫂今日辛苦, 我这便接敏敏回去了。”
    凌霄听他们寒暄, 连忙上前扶着孕妇十三福晋。
    “您也不理我一理?”凌霄对着祖宗爷爷笑, “今日这戏您瞧着怎么样呀~”
    十三爷想想今日起伏跌宕曲折离奇的戏码, 忍不住呵一声, “格格别把我们小阿哥吓着是正经的!”
    胤祥算是服了眼前这个搞事儿的祖宗,分不清咱俩谁是谁的爹!你是我祖宗!
    这边送走十三爷夫妇, 侍女们也把有两层楼高的对联卷起来了,凌霄示意侍女递给八福晋:“哎呀,可惜九福晋早走,只能托你转送啦。”
    八福晋不接。
    “那我就让人给八贝勒?”
    八福晋点头。
    凌霄哈哈一笑,吩咐侍女说:“带下去给八爷。顺带告诉八爷,这对联我实在心爱,预备以后在戏楼里都挂上这副对子呢。”
    全场贵妇人:“……”
    狠还是你狠,你这是要让老九往遗臭万年的路子上奔啊!
    三福晋忍不住扶额,不想再跟这个女人一个屋子待着,立刻告辞:“我也该走了,偷了半日闲,家里还不知道怎么闹腾呢。”
    她带个头,众人忙不迭走了个一干二净,四福晋跟着送出门。最后只剩下二格格吩咐下人收拾果盘座椅,凌霄坐在椅子上把一个橘子抛来抛去,笑眯眯看着已做了纳喇家主母的舒宁郡主指挥着收拾残局。
    “别管这个啦。”凌霄说,“咱们去后台找你额娘她们去!”
    两人携手下楼时,四爷已经把官客们一路送到圆明园的大门去了,楼下只剩送完堂客的四福晋盯着收拾一楼。
    凌霄蹬蹬蹬几步窜上戏台,用手把大幕一撩,钻进去半个身子。夕阳的光芒从她身后洒落,年侧福晋第一个对上她的眼神,一下子整个人都放松了。
    “侧福晋!”“导演!”“格格!”众人一通乱喊,凌霄左右看看,指着今日赶来帮忙的成三说,“拉大幕!”
    大幕拉开,戏台上下“打通”成一体,四福晋一眼看见还没卸妆的谢秋娘,连忙招手喊她下台,抚着她的肩背夸她演得好!
    “还有两位侧福晋,盯着把戏唱完了。”四福晋一锤定音,“有功劳!”
    今天这场戏,不演不出事儿,演完了也无妨,演一半不演了才是败仗!
    老九一句话能塌了圆明园的戏台?四福晋蔑然:“他也配!”
    雍王府排戏的班子都聚在了此处,二格格从两个小弟弟里随便挑了一个抱着,提起这事儿就生气,“他一个贝子怎么敢对亲王侧福晋喊打喊杀,回头必要阿玛跟皇玛法狠狠告上一状。”
    众人也是一个意思,想起凌霄被人这么威胁都恨恨的,一起把老九从头到脚诅咒了一遍。只有四福晋和凌霄对视一眼,心道,你还得再被带坏点。
    大学士们都浩浩荡荡进宫了,告状且不用雍王亲自上呢!
    不论贪污的性质,如果女巡按控诉的是江南权贵刮地皮,九贝子为此破防,勉强还算个互殴。可大家都看得明白,这戏唱的就是谢巡按忠心报国,擦着个血皮你就暴跳如雷,就问你磕碜不磕碜!
    老皇帝素来要脸,胤禟今日把大清满汉一家的裱糊掀了一半,足够他狠狠喝一壶了。
    论起来,他也算是为他八哥鞠躬尽瘁,舍得一身剐敢把四爷拉下马。
    事情发生已有半天,凌霄勉勉强强想通了胤禟发疯的逻辑。老九认为是皇位来自满洲大族的鼎力支持,继而认为发难一场让四爷失去权贵的支持非常值得。老八虽然没这么莽,但应该也是认同的,不然不会今日一言不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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