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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节

    傅回鹤丈量着墙面上下的高度,跃跃欲试:“这并不高,旁边有棵树,简直就像是为翻墙量身定做的。”
    花满楼察觉到旁边的气流不对,出手迅疾地拽住了傅回鹤的衣角:
    “……不必如此。”
    傅回鹤眨眨眼,问:“花兄有更好的办法?”
    花满楼只得叹了口气:“虽然我是个瞎子,但是功夫多少还是会一些的。”
    很难讲傅回鹤是不是早就打着这种主意,因为他现在的眼睛里明显闪烁着一种计谋得逞的狡黠:“好啊,那我就将我交给花兄了。”
    ……
    金风细雨楼的机关遍布四楼一塔,守卫也很是森严,比起其他的地方,这里还多出了许多武功不俗的江湖好汉。
    但傅回鹤却偏偏能报出精准安全且避开各路寻访人马的方向位置,配合花满楼悄无声息的轻功,两人几乎是没有一丝一毫的惊动,就这么溜进了江湖顶尖势力的守卫最中心。
    傅回鹤感觉到花满楼放在自己腰间的手臂抽走,有些惋惜地叹了口气。
    其实他挺喜欢武林人士这种上上下下飞的轻功,只可惜灵雾并不能让他变得可以修习这些世界的武功,不然还能给他贫瘠的生活带来一些乐趣。
    “傅兄,我在想一件事。”花满楼整理好有些凌乱的衣摆,忽然低声开口,“一个人如果能看清这么守备森严的地方所有的防守路径和机关触发,怎么会没有悄无声息潜入的本领呢?”
    傅回鹤无辜道:“有没有一种可能,他根本不是人?”
    花满楼:“……”
    怎么说呢,傅回鹤的回答,每一次都能击中花满楼毫无预想的点。
    花满楼就这么听着傅回鹤的衣衫摩擦声忽远忽近,将这地方里里外外寻了个遍,特别是在花园和盆栽的地方,就连锦鲤池子都撩拨了半天,也没找到想要找的种子。
    主人家不在,花满楼倒是没有随意走动,而是轻嗅着房中的燃香,眉宇间有些困惑。
    傅回鹤回到花满楼身边,身周的气场有些冷凝:“我没有察觉到种子的气息……奇怪,莫非他还能随身带着种子行走在外?”
    花满楼温和道:“或许你可以当面问问他。”
    “嗯?”
    “从房中的熏香来看,燃了已经有些时辰,此间主人走时并未熄灭,或许他离开的地方并不远,时间也并不长。”
    花满楼的话音刚落,外间便传来响动。
    傅回鹤握住花满楼的手将人拉到门后,两人的身边白雾顿起,逐渐将身形笼罩进去。
    出现的是一个男人。
    一个坐在轮椅中,面带病容,身形瘦削的男人。
    只不过比起那日在离断斋时,他的面容红润了些许,眼睛更亮了几分,燃着一簇火,亮若寒星。
    而就在他行至门口之时,暗处的许多扇窗户突然打开,寒光乍现的箭尖直指这个男人,尖端在黑暗中隐隐透着不详的颜色。
    “这般意气用事,倒不像是狄副堂主的作风。”
    只是九月,苏梦枕的身上就披上了厚重的大氅,他低低咳嗽了几声,双手中却还抱着一个圆形的类似汤婆子一般的东西,只不过上半部分却镂空成了类似金属香囊的模样。
    “苏楼主为何不想想是不是自己的金风细雨楼出了些小问题?”娇媚的声音自暗处吃吃而笑。
    此人正是雷媚,也是六分半堂总堂主雷损见不得人的情妇,但同样也是关键时刻反叛雷损,使得雷损一代枭雄含恨命丧的关键人物。
    苏梦枕侧首,只淡淡道:“多谢阁下提醒,只不过这不是六分半堂,不必劳烦雷夫人费心。”
    雷媚这样的蛇蝎,倒戈向金风细雨楼是为了向雷损报仇,但同样的,为了更大的利益,她也可以再次反咬金风细雨楼一口。
    她来试探传言病情转好的苏梦枕,她也的确需要一个警告与教训。
    苏梦枕的手里出现一把刀。
    一把颜色
    血红,薄如蝉翼的刀。
    只电光火石的一瞬间,艳红色的刀光闪过,破空声同时响彻在四个方位,就见那原本寒光乍现的暗器都被锐利的刀身齐齐削成了废品,而那道绚丽婀娜的艳红色却乖巧地回到了它主人的手中。
    苏梦枕的武功比起他双腿健全之时,竟然又增益了几分!
    这个人究竟是多么可怕的存在?!
    雷媚如银铃般的娇笑声再度响起,却已经是从很远很远的地方。
    “……苏楼主,这不过是一次提醒罢了,贵楼也比六分半堂没有干净多少呢,后会有期……”
    暗处那些操控机关的人也消失的无影无踪,就像是他们的到来并非威胁苏梦枕的性命一样。
    苏梦枕收起红袖刀,抬手掩唇又低咳了几声。
    他控制着轮椅缓缓进入门内,抬手一挥,门被关上,彻底隔绝了外间的视线,而后又是一阵剧烈的呛咳声。
    门刚一关上,就有婢女上来点燃了室内的炭盆燃炉,不一会儿,一股热气扑面而来。
    但苏梦枕身上的大氅却并未取下,而是低声道:“出来。”
    一个白衣男子从屏风后面缓步而出,看向苏梦枕的眼神满是关切:“大哥。”
    白愁飞走到苏梦枕身后推着苏梦枕的轮椅前行。
    “二弟。”苏梦枕看见白愁飞后面上的冷峻之色稍褪几分,“此番十二坞之行如何?”
    ……
    之后的话,傅回鹤和花满楼并未再继续听下去,在白雾的遮蔽下,傅回鹤带着花满楼离开了金风细雨楼。
    傅回鹤的手刚松开花满楼,就被花满楼拽了回去。
    傅回鹤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花满楼有些结巴道:“傅兄,我、我们是在……是在天上飞吗?”
    “啊,抱歉抱歉,我忘记了。”傅回鹤连忙让灵雾将两人从高空放下去,而后顺着花满楼的后背低声道,“冷静,冷静,只是在天上飞而已,你们不是经常在天上飞来飞去的吗?”
    “这不是一回事!”花满楼发现同傅回鹤在一处,比被牵连进陆小凤的麻烦里还要惊心动魄,“还有,轻功也并没有在天上飞。”
    他的表情很是严肃。
    “也差不离……”傅回鹤理亏地转移话题,“方才你见过苏梦枕了,如何?”
    “苏梦枕。”花满楼被问及这个,很是认真的念了念这个名字,而后珍重道,“他虽同我想的有些不一样,但……他也的确是世间少有的英豪,是一个非常了不起的人。”
    “他手中的便是我说的那颗种子。”
    傅回鹤当时一眼便看出,苏梦枕拿在手里的那个金属圆球里面就是荆棘种子。
    苏梦枕不但用自己的鲜血在喂养它,也的确尽他所能在保护这枚种子。
    ——即使这枚种子,甚至都没能保住他在苦水铺中剧毒失去的一条腿。
    “你说那颗种子的状态不太好,我却觉得它似乎很是活跃。”花满楼微笑道,“我听到了她在苏楼主手中叽叽喳喳的声音,是个活泼可爱的小姑娘。”
    “唔,她在我那的时候据说哭的挺伤心,看来新主人的确是比离断斋好上不少。”傅回鹤方才也隐隐能感觉到荆棘种子内的生机蓬勃了许多。
    与苏梦枕之间的联系也愈发紧密起来。
    “对了,刚才你说到室内熏香的时候,表情为何有些奇怪?”
    花满楼道:“因为我闻到了那熏香和室内摆放的几方盆栽药性混合后,便是一种要人性命的慢性剧毒。”
    傅回鹤并不意外,他早在结缘屏上便看尽了苏梦枕原本的命运轨迹,自然知道苏梦枕此时身边的兄弟是如何的豺狼虎豹。
    而后他听见花满楼又道:“不过想必苏楼主也已经
    知道了。”
    “哦?”傅回鹤想了想,了然,“种子。”
    花满楼但笑不语。
    在离开前,他听到那个小姑娘焦急的声音反复说:
    【苏、苏苏!这个人想杀你!他想杀你呀!!】
    而苏梦枕的手指,则是在安抚般地轻轻拍了拍手中的金笼。
    ***
    回到离断斋,两人便见到留着看店尔书一脸生无可恋地躺平在长桌上,听到两人来也只是翘了下尾巴以示抗议。
    傅回鹤随手捋了一把毛绒绒的小兽,而后问花满楼:“怎么样?花兄有没有觉得离断斋是一个十分有趣的地方?”
    梅开三度。
    花满楼无奈:“傅兄……”
    “好吧,没关系。”傅回鹤耸肩,“你的寿命还很长,我可以晚几年再问。”
    花满楼到底不是离断斋的人,傅回鹤不能屏蔽三千世界的天道太久,所以才会匆匆带着花满楼回来。
    不过好在荆棘种子的情况的确不错,一开始傅回鹤其实是打着如果苏梦枕没能好好对种子的话,就剥夺契约转嫁给花满楼的计划。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现在不用承担强行打断契约的痛苦,傅回鹤的心情也十分轻松。
    “傅兄知道我在何处。”花满楼笑得温雅,语气真诚而郑重,“但有所需,在所不辞。”
    傅回鹤于是便道:“那不如现在便去小楼的后院,启两坛好酒如何?”
    花满楼笑:“自无不可。”
    两人于是并肩向外走。
    “其实,在看到苏楼主与种子的相处之后,倒是的确让我有些感触。”花满楼忽然道。
    傅回鹤:“感触?”
    “苏楼主应当是个很寂寞的人,但是有了一颗在这世上视他为全部,不论何种境地都陪伴左右的种子,未尝不是一种值得他人艳羡的幸福。”
    “人生一场,有这样的陪伴足矣。”
    话音刚落,长桌之后的墨玉屏风骤然闪过金色的光芒。
    长桌上的尔书猛地坐起身子,惊讶的瞪大了眼睛。
    傅回鹤朝外走的脚步顿住。
    花满楼疑惑侧目:“怎么了?”
    傅回鹤回身,注视着屏风上一笔一划写出的花满楼三个字,嘴唇动了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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