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妄念

    陈述柳正在画室里给学生的画打分。
    江城一中的美术老师是一份体面的工作,但是薪资却不高,早在陈霁还没上高中的时候,陈述柳就打算开画室了。陈霁高一那年,他终于将开画室的计划落实。
    画室就在校外的一栋居民楼里面。陈述柳将原来的隔墙打通,使内部变成了空旷的教室,他就在这里给来培训的美术生上课。画室刚开的时候并不顺利,一个是他名气不大不好宣传,还有一个是他被周老师给举报了。
    在开画室之前,陈述柳在学校里试着指导过几个美术生,他本来就抱着试试的心态所以没有收费。他态度认真,知识储备量也足,能够精准地指出学生的画哪里不足,该如何改才能获得更高的分数。最初只有一两个学生来找他改画,后来他的口碑越来越好,不少家境普通的美术生都想跟着他学画画。陈述柳这才确定自己有开画室培养美术生的能力。
    可周先明也是开画室的,他是暗地里偷偷干的,之前只有他一个老师开画室,自然也就只有他一个人赚这份钱,现在忽然冒出个陈述柳和他抢生意,他一气之下就把陈述柳给举报了。学校有规定,校内老师是不能在校外培训机构工作的。他打算由此将陈述柳赶出去,省得他和自己竞争。
    受到过陈述柳指导的学生们自然不愿意陈述柳走,于是几个学生一起商量,反过来把周先明给举报了。周先明再怎么藏着掖着,他也确确实实收费辅导过。
    这下事情就闹大了。学校的意思是能调解就调解,不要闹得太难看,但必须给同学们一个交代。陈述柳才着手开画室,自然不愿意放弃,他提议将自己的画室拓展成学校的美术班,公开透明的由学校组织报名收费,让学生自己选择愿不愿意来画室培训,这样画室就能名正言顺地开办了,当然学校是要收取一定费用的。周先明也同意这个方案,他也不愿放弃这个副业,现在好了,都不用藏着掖着了。
    终于,陈述柳的画室落地了,这也意味着他变得很忙。尽管他和陈霁住在同一屋檐下,两人却不能经常见面。
    陈霁也很忙,选择理科后,她的班主任还是何光辉。她并没什么学习压力,但课业的繁重是她无法避免的。下了晚自习回到公寓,她还要给学习搭档写解题思路——老何在班上分了几对学习帮扶小组,让成绩好的同学在不影响自己的情况下尽可能地帮助基础薄弱的同学。陈霁不仅仅是成绩好,因为上一世的工作经验,她的总结能力很强,所以她的讲解思路清晰,言简意赅,很多同学都想和她分到一组。陈霁很愿意帮助他们,她重来一世心怀感激,总是想多帮助别人,尤其他们还是自己最亲近的同学,于是她同老何商量,给她多分配了几个学习搭档。这一分配就持续到了高三上学期。
    今天陈霁本来想继续整理解题思路的,但她生理期来了,正难受的躺在床上。她倒不是因为痛经难受,而是被涌起的性欲折磨得难受。每次来月经她都会有感觉,这次尤为强烈。
    她尝试用手自我纾解,但隔着卫生巾只是在隔靴搔痒,她现在无比怀念上一世的小玩具们。
    “好烦啊!”又一次解渴失败,她一点也没得到满足反倒让经血流得更欢了。她安分躺好,生无可恋的在床上躺尸。
    *
    陈述柳将所有画都批改完了,他将画按不同的等级分好,等着全哲的家长来找他。全哲是个很有灵气的孩子,就是比较喜欢“整活”,所以有时候他的画挺难打分的。陈述柳也教导过他对待考试保守点更稳,不过他始终都有自己的想法,改了,但只改一点点。想来今天他家长就是为了这件事而来。
    陈述柳其实很想快点回家,陈霁这几天生理期来了,她肯定不舒服。
    “陈老师,不好意思啊我来晚了。”张晓爻理了理自己今天刚做的头发,赔着笑说。
    她今天是为了陈述柳而来的。她老早就离婚了,独自抚养全哲长大。陈述柳仪表堂堂还是一中的老师,她很难不心动。张晓爻提前打听过了,知道他和自己一样,离了婚带着一个孩子,她对陈述柳的爱慕之心又多了一丝同病相怜。
    “没有没有。”他从第一档的画堆里找出全哲的画递给张晓爻看。
    “全哲画得挺好的,之前跟他讲过的问题他也慢慢在改了,这次的画就很好。”
    张晓爻接过画,崇拜地看着陈述柳,这个人她真的越看越喜欢。她的眼神太过炙热,身体也不自觉地前倾,陈述柳都闻到了她身上的脂粉香,他不动声色地向后挪了挪。
    “所以您不用太担心他统考有问题,他是个聪明的孩子,会自己做取舍的。”
    “真的太感谢你了,陈老师。我想请你吃饭,你明天有空吗?”她语气轻缓,眼波流转,又是羞怯又是期待地看着陈述柳。
    “不用了,我家女儿还在等我回家,如果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陈述柳拒绝了。
    “陈老师!”张晓爻见陈述柳要走,急切地抓住了他的衣摆“我也是单亲妈妈,我懂你的辛苦,我、我想和您做个伴。”她豁出去了。
    陈述柳只错愕了一瞬马上冷静下来,教室有监控,只要说清楚就不会传出什么不着调的绯闻。
    “您言重了,老师为学生付出是应该的,我从不觉得自己辛苦。夜深了,您还是早些回去吧,我就不送了。”他说的委婉,态度却很强硬。
    张晓爻听懂了,她白着脸幽怨地看着陈述柳,不甘地走了。
    陈述柳理了理被抓皱的衣袖,收拾好东西锁上教室的门,匆匆赶回家。
    *
    陈霁带着郁气怎么也睡不着,她一踢被子,下床去洗手间换卫生巾。
    她刚出来陈述柳就回来了。
    “澄澄,怎么还没有睡?是不是肚子痛睡不着?”陈述柳担忧地走近。
    陈霁在他身上闻到了浓郁的化妆品香气,她猛地一抬头。
    “你去哪儿了?”
    “我一直在画室给学生改画。”他被问得有些摸不着头脑。
    骗子,画室哪里会有学生画浓妆,陈霁本就烦躁,想到这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自己在家孤零零的,他就在外面和别人耳鬓厮磨是吧?
    “我一点事也没有,你管好你自己。”她冷冰冰地抛下这句话,看都没看一眼回了房间。
    陈述柳未宣之于口的关心被打断,他无措地站在原地,看着陈霁回到房间用力地关上房门,神情晦暗不明。
    他来一中当老师后如愿和陈霁又住在了一起,但两人的关系并没有因此变得亲密。陈霁高一的时候,他为画室的事情忙得焦头烂额;陈霁上高二,画室已步入正规,陈霁却忙了起来,两人经常错开见不上几面。
    陈述柳觉得自己又回到了刚来江城的时候。来江城的第一天,天气晴朗无云,他让陈霁在宾馆等他,自己跑到外面找房子租。他们预算不是很充足,陈霁还有转学要办理,那时候他也是这么忙,每天早出晚归。
    陈霁很听话,乖乖一个人在宾馆里玩,有一天陈述柳回去,看到她用烟灰缸接满了水,不停在水面上迭加不知从哪里捡来的树叶。他问她在做什么,陈霁兴高采烈说她想看看水面上最多可以放几片树叶,她双眼亮晶晶的,语气像是在炫耀自己拥有这世界上最棒的玩具。陈述柳说不出话来,蹲下来紧紧抱着她,陈霁不明所以,只摸了摸难得比自己矮的父亲的发顶,乐呵了半天。
    没有陈霁的话,自己一定会死的,陈述柳总这样极端的想。他知道自己作为一个成年人,理应成为陈霁的依靠,可他总忍不住反过来依赖陈霁。
    为了多和陈霁见几面,他和秦钟秦换了班教,由他给1班上美术课。陈霁坐在最后一排,有时候会抬头听两句,更多时候是在写其他科目的作业。
    为什么不多看看我呢?陈述柳目光锁定着陈霁难以抑制的悲伤。他当然知道陈霁并非刻意针对他,她的作业很多,陈述柳调整好心态,只专心讲课。
    直到陈霁高二那年,他在她书包里发现了一封情书。
    情书用的是讲究的信纸,上面的字迹端正,足以见写信人的郑重,落款是向笑天。陈述柳隐约记得他是1班的学生,他失控地发怒又瞬间冷静下来,陈霁如此优秀有男生喜欢她再正常不过。
    他试探了陈霁几次,发现她压根不知道自己收到了情书,于是他将情书偷偷藏了起来。那一刻陈述柳觉得自己卑劣至极。
    如果陈霁真的早恋了,自己一定会开明的......不,他不会的。陈述柳面无表情地想,他甚至不会苦口婆心地劝陈霁少年时期的悸动固然美妙、但还是要以学习为重,他会直接去教导处举报那个男生,举报他骚扰自己女儿。陈述柳被自己的想法吓到了,他为什么会想要伤害她呢。可嫉妒之火吞没了他,高二学生不是不上美术课,他在最后一堂美术课上仔仔细细地观察了向笑天。
    他无疑是一个清澈的少年,身姿挺拔、俊朗阳光,看起来与陈霁非常般配。陈述柳死死抠住讲台,他语气平淡地让作为电教课代表的向笑天帮助自己操作多媒体。向笑天殷勤地上前,他知道陈述柳是陈霁的爸爸,想着自己要好好表现。
    陈述柳看着他,恶劣地想,放心,我不可能让你与陈霁在一起。他不加掩饰的恶意让向笑天有些发怵,他不知道自己干了什么事惹陈老师生气了,陈述柳别过头不再看他。
    陈述柳觉得自己有必要去看看医生,但他的病症难以启齿,他也担心遇到不靠谱的医生会把他的问题说出去,那样的话陈霁将深陷舆论漩涡,他绝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回忆终止,他疲惫地躺在沙发上,陈霁刚刚的排斥是那样的赤裸裸,刺得他怎么也睡不着。
    如果陈霁有一天厌恶了他,想要离开他,他该怎么办呢?陈述柳看了看窗外,像只误入迷途的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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