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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2示威

    那天半夜她在房间家里翻箱倒柜,塑料箱堆满大厅,得踮着脚扶好层层迭迭的纸盒才能从厨房到玄关开门。
    房间内只剩下一面书柜。国内外的学术专着竖立放在中层,多出来的位置摆着几迭报刊,上层则是几个纸箱,收纳通关过几次的游戏卡带。
    最下层摆放着的全是些领导们心血来潮发布的文件,还有通宵赶制出来的册子,职工会议提出的新规定马不停蹄地执行,针对学生也指向老师,可没有哪项能维持三个月。
    嫌恶地用两个手指拈起这堆垃圾,一瞬间就明了为什么灰色和灰尘是一个灰。
    原来它们是在替这个盒子隔绝外界。
    “咔嚓”一声响。
    那条玻璃石项坠和十多张票根一起,静静躺在一个扁长的银色铁盒中。在室内灯光的照射下,折射出数种不同的色彩,举到灯光下,眼睛与石头一条直线,肉眼看不到任何杂质。
    被同一条绳子牵引的还有一块长方形的圆角金属牌,摸索在手指上冰凉粗糙,也未见任何锈蚀痕迹,几道凶恶划痕中,依稀可辨的仍然只有几个漂亮字母。
    杜恩说不定能看出这石头的价格。消息发出去之后,手机立刻传来提示音,原本也不指望能立刻收到回复,对面却说有个学姐在鉴定行工作。
    “你小情人跑了,这么快就要去会会老情人了吗?”
    韩慎提着夜宵上门,就被杜恩吹了一脸烟,味道比以往更腻。
    “我连他叫什么都不知道,情个屁。”
    “都同居过。”
    杜恩咬着卷饼大快朵颐,看到韩慎张望,便说宁心年底加班,没空过来。
    “我又没问……”她接过杜恩嫌弃的目光,撅着嘴撇开脑袋。
    酒过三巡,韩慎歇在沙发上,任窗外狂风大张、手机哭天喊地也没反应。
    这都第几通了,来电信息单独一个“夏”字。杜恩接听后第一句就是“她睡死了,你赶紧过来接她走。”
    来人推个行李箱出现在门口。
    谢绝了杜恩帮忙把韩慎夹到出租车上的做法,他蹲下身,让韩慎整个人伏在背上,手托她屁股。
    “杜恩姐姐,谢谢你。”临走前又转过身朝杜恩笑,房间里的灯光都逐渐透出暖黄。
    杜恩一手向后撑在工作台上,一手掐着太阳穴轻轻按压,低声叹了一口气,最后还是把联系方式给他,说韩慎要出事了,她能帮上忙。
    他一手推箱子,一手稳住韩慎,有时还要停下来安抚她无处安放四处挥舞的手臂。路人均行注目礼,听到他不断叫喊姐姐才继续往前漫步。
    在家门口,江夏希翻弄韩慎口袋,膝盖不小心顶上她腹部,惹得对方笑声连连,最后双臂攀上他肩膀,抽尽身体中最后一丝力量压在江夏希身上。
    周一之后,韩慎偶尔在学校和老江打个照面,也会会笑着微微倾身,但仰着头,小声说一句主任好,然后侧过身继续走。
    趾高气昂,又得意。
    与父母吵架后被赶出家门,仿佛青春期的必修课,韩慎也有过这种经历。
    声控灯被哭声惊扰反复闪烁,下方的灰尘出现混乱的掌印,干瘪的书包落在身侧,可门仍然纹丝不动,最终仓皇逃离。
    踏板不停旋转,驱动车身向前移动,速度很慢,街景流动。
    骑自行车的话,哪里都能去。
    耳机中播放的音乐埋没车流及人声。
    纵使城市的灯光在固定的时间结束营业,视野骤然漆黑一片,脚仍未停止。
    月亮被河面撕碎,和她混乱的思绪一样破碎。
    考试成绩一如既往、作业也按时完成、没有和同学打架斗殴、也没有被老师批评……
    到底是为什么会赶出家门。
    自行车横放在草坪上,包的重量减轻不少,口袋里最后几块钱买的水早被喝光。
    河畔寂静,只有风吹草动声,深吸一口气,草青味充斥鼻腔。
    喂!你在那干什么!
    赶紧从草地上起身,自行车推行几步就骑上逃走,根本来不及回头看这凶恶呵斥属于谁。
    上坡时小腿逐渐无力,膝盖也酸胀,身体向前倾,汗水滴在把手。
    叮叮叮叮叮——
    连人带车摔倒在地。
    车轮转动不停势要和心跳分个高低。
    链条呲啦掉落,踏板在地上摩擦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连过街老鼠都没有,空气仿佛未曾流动。
    左手捏起链条放在齿轮上,右手转动脚踏,每每将要成功,链条就会坠落。
    擦拭汗水的时候,血味的铁锈连额角也不放过,一并沾染,灰头土脸的。
    只有摩擦声在证明此处并非真空。
    链条最终是没回到齿轮上,她双脚沉重,半侧臂膀疼痛。
    翻过坡顶,呼吸紊乱,熟悉的平房出现在眼前。
    头顶上方星光点点,如同眼眸。
    白天还能看到某家的卷帘门上贴出《门面招租》,此时已经不见踪影,隔壁凌晨仍然营业的烧烤店已经开始打烊工作。
    树影在空旷的街道摇晃,只有连锁超市的招牌发出冰冷的白光。
    低头爬楼时撞上了某人,对方眼神直勾勾地只是在盯,平静得像失去呼吸的尸体。
    脚向后踏去,立刻翻滚下楼。隐隐作痛的手臂已经初见淤青,脸上也增添新的划痕,头发脏污凌乱,活像个小乞丐。
    摸爬打滚起身,一次跨越三级阶梯冲到门口。门如同分界线,隔绝掉外侧令人惶恐的因素。
    双手捂嘴瞳孔放大,胸口连带着肩膀起伏,声音阻断在喉咙。
    出门之前父亲痛骂的白眼狼之类的词汇仍盘旋在脑海,太过激动导致喷出口水的景象也历历在目。
    可除了这里,根本无处可去。
    里侧房间倏然亮如白昼,传出令人不适的一句“你还知道回来。”
    “你小点声吧,我明天还要上班。”
    右边手臂和大腿泛出不同程度的青紫色,丝血糊在衣服上,脏兮兮几处,沾满土灰的伤口被清洗干净。
    热水冲刷在身上,早就停止的泪水再次夺眶而出,不得不回到那个所谓的“家”,比起温暖,更多的是痛苦。
    “双臂张开就能保护的地方。”她接纳了奔跑过来的江夏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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