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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平歌 第49节

    一句话就让周太后说不出话来,因为当年父王去世后,她十分刚强,伤心之余其他的心思都在争取如何让小皇孙登基,她图谋垂帘听政,图谋监国,图谋那么多。直到父王入献陵后,陛下册封为太子,她才知道一切无望了。
    前世,她就极少提起父王,可赵幼澄知道,她心里对父王去世直到入葬,她都没有看一眼是心有愧意。
    不要小看一个曾经野心勃勃的人,即便她变得再乖顺,那也是假的。野心长出来,就不会消失了。
    周太后愣神的片刻,赵幼澄已经领着弟弟出了延嘉殿。
    她的目光穿过殿内,望着殿外的天空,喃喃问嬷嬷:“她是不是还怨我?”
    旁边的嬷嬷怎敢多嘴,只是劝说:“小殿下还是孩子,最是喜欢热闹,过几日又是上元节灯会,她一心出宫也是可以理解的。娘娘要宽心。”
    周太后像是听进去了,再没说什么。
    第49章 花灯夜
    ◎纷乱事◎
    赵幼澄回了太微宫 , 永嘉寺扎的灯山已经快好了,是叶雄找了工匠来帮忙。永嘉寺的三位僧人也在帮忙。
    今日叶雄不在,表舅和二表哥早已经开始读书, 两表舅已经入了文学馆, 二表哥会参加今年大考。
    工匠甚至站在高高灯架上面挂灯,她远远看了眼,永嘉寺的内官介绍:“正月十五那晚会在永嘉寺正门点灯山, 发放平安符,来者皆可自取……”
    永嘉寺现在看着确实有些怪异, 寺庙后面就是几处院子里面都是内官服侍太平王殿下,而前面的永嘉寺里又都是僧人。
    赵幼澄不管这些, 她只是吩咐下去, 剩下的交给他们打理, 若是她事事操心, 底下的人做事情如木头一般,她要他们有何用。
    赵诚问:“阿姐, 灯山要搬出去吗?”
    “当然,到时候就放在外面街上,到时候这条街会很热闹。”
    赵诚一听可以出去, 问:“那我能和赵楷一起逛灯会吗?”
    赵幼澄问:“你想和他们一起去, 还是和我去?”
    赵诚这个几个月长高了很多,看着也壮实了很多,有了几分顽皮:“阿姐是女娘子,肯定是看花灯,卧壑赵楷去看杂耍戏, 阿姐定然不喜欢。”
    赵幼澄听的笑起来。
    “那你就和赵楷一起去看, 但是要有人跟着你们, 你们不能顽皮。”
    赵诚听得欣喜一边点头一边说:“赵楷说了,表舅到时候会派人保护我们。”
    赵幼澄见他自己知道保护自己,也不再多管。
    事实上,这次的灯会比她想的更热闹。
    她没有看过灯会,前世一直在宫中,后来嫁到了周家,更不想出门。
    周家内部的矛盾比宫中更甚,她简直烦不胜烦,周聿昭惯会哄人,可惜他的祖母可不是慈善人,但府中的几个叔叔婶婶小心思……
    她突然想起,忠义候府的那几个庶子媳妇,这时候在朱氏威严之下,怕是快压得喘不过气了。
    冬凌正好养的差不多了,她招冬凌在书房里交代了近一个时辰,其中都是她在介绍忠义候府的几个庶子及媳妇的状况,以方便冬凌行事。
    她知道其实朱氏属意的儿媳是安成,因为安成是正宫皇后所出,又深得陛下宠爱,将来周家定然会荣宠不尽,不得不说朱氏很会想。
    但做坏事就要有做坏事的自觉,就比如冬凌不过两日就打听得差不多了,。
    灯上元节这天他又回来一趟,可能查到的东西太多了,他都有点不知道先讲哪一个。
    赵幼澄见他为难,笑说:“冬葵去给你哥哥搬椅子,让他慢慢说。”
    她依旧在写东西,边听冬凌说:“忠义候府和刘家的争执还没有断,最先同意这桩婚事的是刘家大儿子和他夫人高氏。忠义候府的老夫人娘家张罗保媒,其中有府中的人的动作,不确定是谁和刘家接触的,反正刘家人确定进了忠义候府做客,之后这件事就传出来了……”
    赵幼澄现在确定了,就是那两个庶子媳妇推波助澜的结果。其中周聿昭的三叔周荣的夫人高氏,和刘家媳妇怕是偏亲。
    她有些坏心想,怎么才能帮忠义候府保住这桩美满姻缘呢。
    刘家既然想高攀,就要付出一些代价。
    冬凌犹豫着说:“刘家那边,长媳的娘家和忠义候府中有些偏亲。”
    赵幼澄笑眯眯说:“我知道了。这种成人之美的事情,我们当然要成全。那就帮他们一把吧。”
    冬凌立刻会意,至于具体怎么成全,全凭他自己想办法,赵幼澄是不过问的。
    今夜灯会,上京城一夜鱼龙舞,安成早就按耐不住了,午后就从宫中偷偷出来了,但不同前几次,她这次身边带了羽林卫,一看就是宫中准许的。
    赵幼澄也不拆穿,只当不知道。
    赵诚的两个小伙伴也来了,赵幼澄嘱咐彭懿:“一定看好他们,可以玩但不能和别人起冲突。”
    说完又不放心,改口说:“要不跟着我吧。”
    赵诚想和赵善易的两个儿子出去,满口答应:“阿姐,我定然不会胡闹。有彭懿保护我,两位武师傅也跟着,我没事的。”
    他很少这样眼巴巴的想去做一件事,赵幼澄不忍拒绝他,想起前世他一直被困在宫中,学问很好,但是很孤独。
    “好,我答应你,你自己要小心,今晚城里乱,说不准会有贼人出没,官府的人也会巡街。你们记住安全第一,花灯易燃,不能惹祸。”
    赵诚乖巧:“我记下了。”
    这样一遍一遍嘱咐,赵诚都不嫌烦,连章嬷嬷都说:“小殿下性格稳重,不会惹祸的。”
    她这才作罢。
    安成酸溜溜说:“他已经很听话了,不像太子根本不听我的。”
    赵幼澄问:“你诓骗太子为你偷玉佩,你还想太子怎么听你的话?”
    安成被说的脸红,犟嘴:“那……最后不也是,我自己和父皇认错了吗。”
    “太子可结结实实挨了顿打。”
    安成没话说了,改口:“今夜真的有杂耍吗?会喷火龙吗?会天上飞吗?”
    “会。”
    小孩子对这些满是痴迷,那是他们不曾见过的新鲜的世界。
    可惜她已经对这些不新鲜了。
    傍晚时分,已经能隐约能听到外面的鼓声,太微宫本就是闹中取静,今晚又是这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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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热闹时候,可以依稀能窥见今晚的热闹声。
    安成不比赵诚好多少,连晚膳都没怎么用,心野的厉害。
    暮色起时,一行人准备妥当,从永嘉寺后门出去,就到了正街上。彭懿被她打发去照看赵诚了,她带着冬凌冬葵和冬青三人,,而章嬷嬷无论如何都不肯出门。
    安成的护卫倒是多,一行人精简出行。
    为了让安成看灯山,她带着她从永嘉寺正门出门,太微宫的灯山十分壮观,附近街上大都是文官府邸,来这条街上看灯火的人,大多是文人,文人的爱好就是写高雅又难猜的灯谜,就比如她的灯山上最高的琉璃花灯,是她今夜的彩头,谁能猜中的灯谜,就可以把花灯带走。
    每个来灯山前的人,都会在僧人那里取走一张平安符。
    安成对猜灯谜不感兴趣,因为她知道,如果喜欢什么灯可以让姐姐给她做一个。冬葵有双巧手。
    所以她今晚是为了看杂耍,看热闹,看是不是有人挑着担来卖她们说的那种薄皮馄饨,配上芝麻酥饼,是不是有阿姐说的那么美味……
    今夜所有人都兴致昂扬,裴府中裴芝玉早已经等不及了,两个兄长都说了会带她出门,徐氏见她一整日进进出出,一遍一遍问兄长们在不在。心里好笑,可府中又没有姐妹可以结伴,只好再三嘱咐两个儿子:“照顾好你妹妹。”
    还没等她细细嘱咐,两个儿子带着妹妹,领着仆人们早跑远了。
    徐氏要在家照看老夫人所以不能出门,回内院的路上,又转道去了外东苑,特意去寻裴岘,见裴岘书房的灯还亮着,她进去见他在灯下看东西,劝说:“今夜这么热闹,怎么在这儿看书?你该出去转一转。”
    裴岘放下手中的信,问:“兄长回来了吗?”
    “刚回来了,正在母亲那里。”
    裴岘刚准备说,那我也过去。
    徐氏就说:“你就别过去了,你大哥陪母亲聊并州的族人,你去了也说不上话,都是些长辈,让你大哥去操心吧。”
    徐氏对他比几个孩子更宠。
    裴岘知道大嫂是为了让他出门,只好说:“那我到街上去看看。”
    徐氏笑起来:“这就对了,我过母亲那里去了。你要是遇上芝玉他们,让他们早些回来。”
    裴岘纵容小辈:“他们好不容易玩闹一次,晚一些也没事,我看着他们。”
    裴岘领着裴慎出门,街上的景色他看不进眼睛里去,别人看到的是满街繁华,他只看到五城兵马司和步军都统衙门的人巡查。
    京卫营的人在外城巡查,不会入城,京卫营离城里最近,城门外附近都属于京卫巡查的范围,。
    本来今晚他准备戌时出门,去外城巡查一番,没想到未时就被大嫂催出门了。
    这会儿街上人头攒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小娘子们结伴而行,身边都跟着人,
    街上灯火通明,安成看见什么都新鲜,赵幼澄怕盯不住她,就一直牵着她的手,安成买了两支绒花的簪子,两支绢花的簪子,一副画……
    她见什么买什么,看到杂耍的台上小娘子站在底下那个男子肩上,一个跟头就翻上两丈长的竹竿梢,吓得赶紧闭上眼睛,急着问:“阿姐,她掉下来了吗?”
    赵幼澄轻笑:“没有。”
    她这才仰头偷偷在指缝中看那女子,看到那女子两臂打开,稳稳站在杆头,立刻呼喊起来,赵幼澄四处张望,回头看了眼,没想到看到了那位刘小娘子。
    她跟在一位年轻妇人身边,看样子是刘家那位媳妇。有意思的是不远处是周聿昭的三婶高氏,高氏出身低,父亲只是小吏,朱氏惯用她的家世为难她,总能说一些小门小户没教养之言……
    高氏身边也带着一位小娘子,四人看似结伴,但又没那么亲近。
    她看了片刻,冬葵问:“怎么了?”
    她笑了下微微摇头,安成已经大声呼喊,管她要钱,要去给赏钱,赵幼澄示意冬葵去给赏钱,隔壁的杂耍班已经开始喷火了,听到小孩子的尖叫声。
    安成拖着她就跑,等钻出人群赶过去,已经挤不进去了。
    安成急的跳脚,正要指挥几个护卫帮她挤进去,赵幼澄一转头,就看到了裴岘。
    满街灯火璀璨,人来人往,他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就定定站在角落中,就那么静静看着她,不喜不怒,一言不发。
    赵幼澄看的莫名眼睛一酸,她其实有很多话想和他说,区区一个刘家小娘子,你何至于此。
    满京城的女娘,都配不上你,他们没人知道你镇守陇西,阴山脚下驱逐西羌的悍勇,没人知道你控弦三十万铁骑,朝中无人敢驱使你……
    她有很多话说,可是心底最真实的秘密,始终想都不敢想。
    裴岘看着她牵着一蹦一跳的安成公主,静静站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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