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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渣被逼考科举 第49节

    方寅将书捧在手里,转忧为喜道:“多谢你。我会好生爱惜书,不会弄坏,保管原封不动归还,你放心。”
    程子安再捡了一本字帖,道:“这个也借给你,你别嫌弃。”
    方寅一看,字帖是王羲之《兰亭序》临摹本。虽说临摹得一般,于方寅练字还是很有帮助,他连声谢过,再次保证会好生保管。
    程子安顺道收拾了些笔墨与纸,一并包了起来。
    方寅见状忙要推辞,程子安朝正屋挤眼,压低声音道:“你快拿去,别让我阿爹听到了。我阿爹要我将这些用完,用不完就不许我出去玩耍。”
    方寅噗呲一笑,没再推辞收下了。
    用完午饭,方大牛带着方寅告辞,程箴与程子安将他们父子送到了门外。
    程子安挥手,热情地道:“下次再来玩!”
    方寅朝他挥手回应,笑着说好。
    程箴斜着程子安,道:“以前我见方寅总是躲着你,怎地就这般要好了?”
    程子安长长呼出口气,揉了揉肩膀,道:“结个善缘,结个善缘!”
    程箴脑子一转,便想到了文士善。
    天空中飘起了雪花,程箴望着远处灰蒙蒙的田地,喃喃道:“不知老张他们可还顺利?”
    作者有话说:
    第47章 47 四十七章
    ◎无◎
    老张领着庆川进了村, 多年未归,村里的一如既往地穷。入了春,田间地头还是覆着一层厚厚的积雪。破破烂烂低矮的草屋, 零星坐落在山坳间。
    脚踩在积雪上, 嘎吱响个不停。靠近路的人家钻出一条老黄狗,朝着他们狂叫。
    庆川停下脚, 四下打量, 黯然道:“阿爹, 这么些年了,村里一丁点都未变,还是这般穷。”
    老张紧了紧皮袄,道:“变了,先前熟悉的邻居, 大多都死了,只余下命大的活了下来。”
    庆川一阵难过,望着从茅草屋里探头出来张望的人,仔细辨认了半晌。
    灰扑扑的破烂衣衫, 苍老皱纹密布的脸,他实在没能认出是谁。
    老张看了一阵, 也没能认清。倒是那人犹豫了下, 问道:“可是猪儿?”
    乡下人取贱名好养活,老张的小名就叫张猪儿。他父母都没念过书,长大后也没给他取个正经名字。
    村里太穷, 土地要到仲春方能陆续化冻, 庄稼长得稀稀拉拉, 收不了几颗粮食。几乎见不到猪狗牛羊, 除了他们这群被取做猪狗牛羊的人。
    庆川的名字叫狗儿, 卖给程家以后,程箴重新给他取了名叫庆川。
    老张却没有改,他不怀念穷得叮当响的村子,留着这个名字,是对去世父母的一点念想。
    老张仔细辨认着那人,迟疑了下,道:“是我,你是?”
    那人一下跑了上前,热情地道:“我是张羊,猪儿,没想到你还活着啊,我以为你没了呢!”
    张羊是老张幼时的玩伴,以前家住在半山腰,以前那场灾害,家被山石冲塌了,搬到平坦些的路边,重新盖起了座茅草屋。
    老张见到故人,也忍不住高兴上前,道:“是啊,我还活着,你呢......”
    过得可好,一眼便可得知,老张咽下了寒暄,道:“你还活着啊,真好,真好!”
    庆川模模糊糊还有些印象,这时上前见礼打招呼,叫了声张叔。
    张羊浑浊的双眼打量着庆川,连声道:“好,好孩子。走,外面冷,回屋去说。”
    老张随着张羊去了他家,弯腰进了屋。
    土墙屋为了暖和,修得低矮,迎面是一张土炕,周围空处摆着些杂乱农具,家什只有炕上的一张炕桌,炕头的一只旧木箱。
    炕上三四个分不清男女,大大小小的孩子挤在一起。有人在乱爬,有人缩在看不出颜色的破被褥里,木呆呆望着他们。
    炕边一个瘦小的妇人,正在缝补破衣衫,她见到老张进屋,局促不安地立在那里。
    张羊道:“这是我那婆娘。”他将炕边的孩子推进去,收拾出些空处来,招呼老张与庆川:“快坐,坐。”
    妇人抱着针线筐掀帘出去了,庆川好一阵,方适应了屋内的昏暗,见老张坐在了炕边,便跟着上前坐下了。
    张羊坐在了妇人先前坐的木桩上,感慨地道:“没想到还能见到你们啊!”
    老张说可不是,他三言两语说了这些年的遭遇,道:“我这次领着庆川回来,是想去父母坟前上个坟。”
    一个孩子扑在了庆川的背上,他怕孩子摔着,忙反手将他抱住,解开一个包裹,拿出了里面准备的点心。
    点心是在镇里的铺子买来,结实的杂面馍馍,里面加了糖,油。
    当时庆川想在府城买,老张拦住了,说是府城的点心贵,不划算。财不外露,能防则防,镇里的点心就足够,方符合他们的身份。
    几个孩子看到了,止不住口水直流,呀呀叫着,扑上前伸手就抓。
    庆川忙分着点心,“都有,都有。”
    张羊搓着手,道:“这般贵重的点心,让老张破费了。”
    老张叹了口气,道:“我是做下人的,买不起甚贵重之物,难得主家允了,千辛万苦回来一趟,总不能空着手。”
    庆川将另外一个包裹解开,里面是两件旧厚布衣衫。
    老张道:“这是主家的赏赐,我舍不得穿,平时就只穿了几次。你要是不嫌弃,就留着吧。”
    虽是布衫,却没打补丁,里面絮了棉花,厚实暖和。
    张羊如何能嫌弃,忙千恩万谢接过了。
    妇人这时断了两个破碗进屋,碗里是冒着热气的白水。
    张羊迟疑了下,怕老张嫌弃,只见他已经起身接过,道:“辛苦弟妹,我赶路正口渴了。”
    庆川也接过了碗,吹了吹,喝了两口。
    放下碗,老张道:“天色不早,我与庆川这就去烧纸。”
    张羊站起身,领着他们前去,“也是,早些去烧过纸,回来再好生说话,歇几晚再走。”
    老张忙道:“我与庆川都是做下人的,要快去快回,不然差使得黄了。等烧完纸就得赶路。”
    张羊一想也是,叹气道:“这次你们回去,以后就再也见不着了。”
    老张沉默了一瞬,道:“村里还有哪些人在?”
    张羊哑声道:“当年逃难的,陆陆续续回来了几个,没活几年就没了,余下的都是些后生。就你我命硬,活到了今朝。”
    当年连续暴雨,洪水加上山石,小村几乎成了一片汪洋。
    村民仓惶逃命,逃到县城里,他们这个村子平时收不到赋税,县令早就一肚皮火,连县城都没让他们进。
    手无寸铁的他们,只能四下各自去找活路,就那么散了。
    老张一路沉默,张羊絮絮叨叨说着,伴随着脚踩在雪地上雪沙沙的声音。
    冰冷,空空荡荡。
    “阿爹阿娘没能挺过来,病死了。我命大,没死。外面不好活,我就回到了村里,地还在,随便种点粮食,野菜树皮吃一吃,总算活到了现在。”
    张羊鼻子冻得通红,神色木然,就这么活着吧。
    其他村子都差不多,整个县都穷,县令都是不受重用,被贬谪了,才会到这里。
    县令来了,先要装模作样做一番,盼着能出政绩,早些升官。
    征收他们欠下的赋税,衙役凶神恶煞,交不出来粮食,一只鸡都别想留下。
    徭役派下来,他们去修城。县城的城楼修得倒气派,城门厚重,他们这些修起高墙的人,等闲进不去。
    老张父母的坟,当年只是一个小土包,坟前立了块木牌。花了几个大钱,找读过几天书的人,在木牌上写了父母名讳。
    木牌早就腐烂不见,小土包在岁月与雨水中,被冲刷得平坦。
    地上积了雪,周围长满了杂草荆棘。
    信誓旦旦要带他们来的张羊,站在雪里四顾茫然。
    老张抹了把脸,道:“找不到就算了。庆川,就在这里烧纸吧。”
    庆川应了,用脚蹚出一块空地,拿了香烛摆好,点燃了纸钱。
    老张跪下来,庆川也跪下,父子俩恭恭敬敬磕了几个头。
    张羊跟着一起拜祭,纸钱打着旋,随着青烟徐徐升上了半空。
    老张望着空中的纸钱灰,热泪纵横。
    简单的拜祭之后,老张与张羊道别,想了许久,他都不知道该如开口。
    他救不了他们,也没办法让他们出去讨生路。
    就算是卖身为奴,他们都难卖出去,
    不识字,没见识,在村里呆久之后,人变得如木头石头一样,不通气。
    张羊稍微活泛些,却远远不如清水村的百姓。清水村的百姓都不敢轻易离开村子出去讨活路,何况是张羊。
    快到午饭时分了,村里只有两三户的屋顶冒出了些许的青烟,其他大多都毫无动静。
    天冷地里没活,村民大多都会在半晌午吃几口,躺着不动免得饿,一天就这么过去了。
    老张与张羊道别,走了很远,他回过头,看到张羊还站在雪地里,成了一道模糊的影子,望着他们父子倆离开的方向。
    庆川难过地道:“阿爹,这里太穷了,以后会好起来吗?”
    老张望着周围连绵起伏的群山,许久后方道:“有山有水,无论如何不该穷。地里庄稼收成不好,总有别的活法。我这些年啊,总是在想,当年报了灾,要是衙门当做一回事,管了我们,兴许就不会这副模样了。”
    庆川这些年跟在程箴身边,他比老张懂得更多,道:“衙门不会管,他们怕麻烦,衙门也拿不出钱来管。开仓放粮,要有粮食可以放。衙门官老爷不敢擅自做主,等报灾的折子送到朝廷,旨意下来时,人都死光了。”
    老张说了声可不是,突然想起程子安。
    程子安在程箴受伤后,吩咐他去府城寻人时,对他说了一些话。
    “项伯明那样的人,若是他当了官,就是百姓的灾难。他这样的官员已遍地都是,能少一个,就少一个吧。”
    “办法?没办法,打个比方,就是皇帝要从贵人手上抢钱,抢权,一家两家还行,抄家嘛。要是全部抄掉就不行了,他们会造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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