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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棠欲醉 第133节

    “祖母莫急,父亲也打发人去看榜了,想来很快就有消息回来。”
    宋老夫人平缓着气息,双眉仍紧紧皱在一处。
    “这都去了多久,到底有信没信,派个人回来也好,不然我这心总悬着……”
    “老夫人大喜,姑娘大喜!”
    蓦地,月洞门那传来小丫鬟的笑声,小丫鬟梳着双螺髻,倒是个伶牙俐齿的。
    宋老夫人拄着沉香木杖,从佛堂颤巍巍走出,木杖在地上发出几声沉闷之响。
    “小蹄子卖什么关子,还不快说。”
    小丫鬟伏地叩首,嘴甜道:“奴婢给状元夫人请安了。”
    ……状元,状元。
    宋老夫人一口气差点提不上来,而后转身,握着宋令枝的手,难以置信。
    “枝枝,她刚刚说的可是真的?贺鸣他、他……”
    宋老夫人激动难耐,双眼垂下泪珠,“他真是状元了?”
    宋令枝笑着点头:“是,她刚刚说的就是状元。”
    宋老夫人喜不自胜,握着佛珠在手,转身朝佛祖拜了又拜。
    “枝枝,明日同我去金明寺还愿,上天垂怜,我们家也出了状元郎了。还有,我们府上摆十日流水席,府上丫鬟奴才这个月拿三份月钱,也算他们伺候主子有功劳。”
    垂手侍立在旁的柳妈妈早领命而去,宋老夫人喜得正睁不开眼睛。
    乌木长廊外亦响起宋瀚远的笑声:“儿子来给母亲道喜了。”
    宋老夫人叠声笑,一面命人备下谢礼,明日去金明寺还愿,一面又命人备下筵席。
    她双手合十:“这可是我们家的大喜事,可不能马虎、马虎……”
    眼前忽然一黑,宋老夫人脚下一软,身子不由自主往下跌去,竟直直晕了过去。
    宋令枝大惊:“——祖母!”
    ……
    闲云阁静悄无人低语,廊檐下悬着两盏掐丝掐金珐琅灯笼。
    入了春,满园春色,杨柳垂金。
    宋令枝一手撑着脑袋,轻倚在榻前,白芷悄声步入房中,为宋令枝添上鹤氅。
    宋令枝从梦中惊醒,一双睡眼惺忪。
    宋老夫人昏睡了五日,宋令枝也在榻前守了五日。
    本就不堪重负的身子越发单薄孱弱,一张脸惨白如纸。
    白芷心疼,从小丫鬟那捧来一碗燕窝汤,好声好气哄着宋令枝。
    “姑娘,您都多少日没吃东西了,好歹吃一点。老夫人醒来,若是瞧见您这模样,也是要心疼的。”
    宋令枝挥手,揉着眉心:“可曾见到苏老爷子了?”
    白芷轻声:“见到了见到了,苏老爷子前些日子进山采药,所以才没找着人。老爷今日亲自上山,请苏老爷子下山来。”
    正说着话,忽听院中传来小丫鬟的声音,说是老爷来了。
    宋令枝忙忙起身,出门迎人,果真见宋瀚远带着苏老爷子步入院子。
    迎枕取来,垫在宋老夫人手下。
    宋令枝忐忑不安站在缂丝屏风后。
    榻前,宋瀚远亦是愁容满面。
    “老爷子,我母亲这是……”
    苏老爷子细细为宋老夫人把脉,凝眉注视。
    少顷,又朝宋瀚远挥挥手:“外面说去。”
    屏风后的宋令枝心下惴惴不安,悄声朝窗口走去。
    苏老爷子同宋瀚远出了暖阁,站在廊檐下低语。
    他摇摇头。
    一切尽在不言中。
    宋瀚远拱手作揖,眼中也有了泪珠:“老爷子,这江南上下,谁不知道你是华佗再世,还请您……”
    宋瀚远说着就要下跪。
    苏老爷子赶忙将人扶起:“你这是做什么,若是还有救,我怎会袖手旁观,见死不救?”
    宋瀚远热泪盈眶。
    窗边的宋令枝无声落泪,泪染丝帕。
    她悄悄挪步至宋老夫人榻前,俯身垂目望着榻上奄奄一息的老人。
    春风自窗下掠过,苏老爷子的声音伴着春风飘至宋令枝耳边。
    “当年南北华佗,我一个,他孟瑞算一个。若非当年那事……”
    苏老爷子轻轻叹口气,“罢罢,不提旧事了。我当年同他在太医院共事,他的本事我自是知道的。
    若说这天底下谁能救你家老夫人,除了他再无旁人。他是京城人士,想来这些年……还在京中。”
    作者有话说:
    明天小沈就能亲眼见到状元夫人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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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6章 他不知,宋令枝竟能这般缱绻望人
    帐幔低垂, 烛光在风中摇曳。
    支摘窗半掩,隐约可闻得宋瀚远亲自送苏老爷子出了府门,又折返回闲云阁。
    榻上宋老夫人双眼紧闭, 气息微弱。
    连着多日不曾进食, 宋老夫人面黄肌瘦, 骨瘦如柴。
    双唇干涸惨白,不见一点水光。
    宋令枝唤白芷进屋, 亲自自她手中接过药碗, 一勺勺药汁喂入宋老夫人唇齿。
    喂一勺,漏一勺。
    喂一勺, 漏一勺。
    半点药汁也喂不进去。
    宋令枝眼角泛红。
    苏老爷子那声叹息似乎在耳边久久回荡, 宋令枝双目垂泪, 手中的药碗差点摔落在地。
    白芷手忙脚乱,接过宋令枝手中的药碗, 又扶着人在窗前炕上坐下,拿出丝帕为宋令枝拭泪。
    “姑娘莫急。”
    苏老爷子的话,白芷自然也听见了, 她强忍着喉咙溢出的哽咽, “定还会有办法的。”
    宋瀚远转过影壁,遥遥看见临窗落泪的宋令枝, 长长叹口气。
    他踏入暖阁,温声安抚宋令枝:“父亲想过了, 你祖母的病耽搁不起,明日我就带她上京,那孟瑞以前父亲也听过他, 老顽固一个。只要能求得他……”
    宋令枝拿丝帕擦干眼泪, 目光决绝:“我随父亲一起去。”
    宋瀚远一怔, 随即摇摇头:“不成不成,枝枝,你好不容易才过上几日安稳日子。那人如今还在京中,你万一有个好歹,父亲如何和你祖母交待?”
    宋瀚远坚持己见,“你还是随你母亲留在府上……”
    宋令枝垂首敛眸,她何尝不知沈砚也在京中,可为了祖母,她现下也不敢考虑那么多。
    前世她连祖母最后一面都不曾见上,总不能这一世也抱憾终生。
    宋令枝悄悄攥紧手中丝帕,“苏老爷子刚刚说的,女儿也听见了。我还是想陪在祖母身边,倘若祖母、祖母真的……”
    宋令枝泣不成声,她低声哽咽。
    窗外风声哀嚎,宋瀚远负手站在炕前,终是妥协:“罢了,依你的便是。”
    话落,又命白芷收拾行囊,明日动身上京,他沉声吩咐:“还有,这事先别同贺鸣说,省得他跟着着急。”
    ……
    春雨绵延,清寒透幕。
    长街湿漉,青石板路苍苔浓淡,细雨飘摇。
    七宝香车缓缓驶过长街,沿途茶肆幡旗飘扬,小贩的吆喝声络绎不绝。
    桂花蒸糕新鲜出炉,滚滚热气迎面而来,香气四溢。
    墨绿车帘轻挽起一角,透过车窗往外望去,天青色的雨幕朦胧,细雨摇曳。
    到京城了。
    宋令枝一手挽着车帘,隔着雨幕悄声打量长街的光景。
    白芷轻声道:“姑娘,前面就是琼林苑了,我们是先回府,还是等等姑爷?”
    宋家在京中也有好几处府邸,宋老夫人早由宋瀚远送回府上。
    祖母迟迟未醒,宋令枝日渐消瘦,她声音轻轻:“先等等罢,看这天色,琼林宴怕也要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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