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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一章 赏罚之争

    真是对李显无语了。
    你妈是未来的则天大帝,神挡杀神,魔挡杀魔,你作为她的亲儿子,居然敢不做寒假作业,还编个烂借口糊弄老师?
    谁给你的勇气?
    “再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说实话,做了作业就交出来,没做就老老实实承认,再敢编瞎话瞒骗先生,后果会很严重。”李钦载缓缓道,眼神有些冷意。
    众混账呆怔片刻,李显突然朝他长揖一礼,愧然道:“先生,弟子错了,弟子其实没做作业。”
    然后,所有人都行礼,老老实实承认自己确实没做寒假作业。
    见所有人都没做,李钦载不由叹了口气,道:“你们私下商量好了,都不做作业的话以为我会法不责众,对吗?”
    李显嘴唇嗫嚅了一下,垂头道:“年初先生随军东征,弟子心存侥幸,以为先生不在长安便可随心所欲,故而未做,来庄子之前本来想做的,后来问过他们,他们都没做,所以弟子索性也不做了。”
    李钦载又叹气,这种心理跟前世的自己如出一辙。
    千年过去了,借口仍一样,心理也一样,真怀疑世界文明究竟是进步了还是停滞不前,否则一千多年下来,为何世上总会不断出现这种混账?
    “没做没关系,先生我不打你们也不骂你们,今日必须做完才准进门,叫你们各家随从赶紧搭帐篷生火造饭吧,今晚你们估摸进不了门,明日辰时以前若还有人没交,那就莫怪我不客气,开除没商量。”
    众混账顿时慌乱起来,连行礼都顾不上,声嘶力竭地叫着自家的随从搭帐篷。
    李家别院大门的空地上,随从们给自家主人搬来了矮桌和笔墨,众混账聚坐一堆,着急忙慌地赶作业。
    不指望他们能独立完成,混账们匆匆写着,遇到不会的便交头接耳互相商量,或是互相抄写,气急败坏又战战兢兢的样子分外眼熟,画面恍如隔世。
    李钦载留下的作业自己心里有数,今晚大约这群混账将是一个不眠之夜,就算是抄,也会抄到哭出声来。
    很好,这才是美好的学生时代,如今就差与女同学互相滋生一点小暧昧小情愫了。
    很可惜,李钦载教旳是和尚班,众位混账不嫌弃的话,别院里的丑丫鬟倒是有几个。
    刺刀见红什么的,这个……不提倡,但也不反对。据说古代的权贵子弟都好这一口儿,李先生除了祝福还能怎样?难道祝他们早生贵子吗?
    当天晚上,混账们抄作业到子时,见作业仍有大半没做完,终于有人忍不住哇地哭出了声,有人带头便有人跟随,于是一众混账全都哭了起来。
    哭也没用,哭也要算时间。
    一边抹泪一边咬牙切齿抄作业,出来混总是要还的,这小半年玩得那么潇洒,不遭点报应老天都看不下去。
    一直抄到天亮,混账们的作业终于做完了,如释重负长呼一口气,互相看了看彼此脸上的泪痕和黑眼圈,然后回以一记励志的微笑。
    李钦载难得起了个大早,伸着懒腰走出大门。
    一众混账站得整整齐齐,双手捧着新鲜出炉的寒假作业,每个人的脸上洋溢着雀跃的神采。
    一夜没睡,雀跃之后每个人呵欠连天,眼看站都站不稳了。
    李钦载冷笑。
    呵,李先生若那么好打发,岂不是跟那些酸腐大儒们沦为一路货色了?
    无视混账们摇摇欲坠的身躯,李钦载轻飘飘地道:“哦,对了,我决定十日后开个家长会,请诸位的直系长辈来庄子里,我设宴款待你们的长辈……”
    “‘直系长辈’的意思是,必须你们的父亲,令尊,亲爹,亲自来庄子,谁也不准例外。”
    这句话很提精神,至少混账们的睡意瞬间一扫而空,转而露出绝望的表情。
    “先生饶命!活不成了!”上官琨儿率先惨嚎。
    契苾贞却浑不在乎:“无妨,大不了挨顿揍,脑袋掉了碗大个疤,怕啥!”
    李显惊惶道:“先生,弟子的父亲……父皇,他朝政繁忙,就不必劳动他亲自来一趟了吧?”
    李钦载微笑道:“年前与你父皇聊过,你父皇说了,一定准时到,他还说会带一根沾了盐水的鞭子来,你这几日最好多吃些肉,多长点脂肪,抽你时才不会伤筋动骨。”
    李显面色一惨,像垓下的楚霸王似的仰天长叹,搞得李钦载好想给他递上一柄自刎的剑。
    望着神色悲惨的混账们,李钦载的心理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微笑道:“你们也一样,多吃点肉,不出意外的话,基本上每个人都逃不过一顿毒打,令尊们下手若狠一点,我亲自给你们办個风风光光的头七。”
    “好了,都进去睡吧,先生还是很心疼你们的。这个学期我们开始学两位数的乘除法,以及综合运算,你们可以继续混日子,没关系,反正年末挨揍的人不是我。”
    边抹泪边进门的混账们背影凄凉,李钦载却乐不可支。
    比起学霸的严肃不活泼,其实学渣们更可爱,知识嘛,勉强够用就行,李钦载从来不奢望从这群混账里发现个数学家物理学家什么的,他这辈子要做的,是留下启蒙开智的火种。
    后来人若有天赋与机缘,火种便可燎原,有了数学和物理学的知识,百年后的大唐或许可以试试半封建半工业化的路子。
    如果未来农民失地不可避免,李钦载的这些学问能为大唐续命几年,也算报答了他与大唐这场奇妙的缘分。
    至于彻底改变大唐的制度,轰轰烈烈闹个革命什么的……吃多撑的人才会干出这种闲事。
    别人说他是天降英才,他难道就真以为自己是英才了?
    混吃等死的社畜才是他的本来面目,干那么多事,谁给发工资?
    …………
    刘仁轨回长安了。
    白江口海战后,倭国全军覆没,后来更是被李钦载领军登陆灭国。
    本来倭国介入这场战争是为了自己的野心,恰好百济国余孽鬼室福信主动向倭国求援,于是倭国像个被嫖客牵进门的暗娼一样,羞答答地进门吹灯……
    随着倭国全军覆没和灭国,百济复国的最后一线希望彻底熄灭,余孽们终于无法支撑下去。
    倭岛亡国的消息传到百济后,百济余孽们纷纷逃散,有的逃往高句丽,有的乔装成新罗人,逃进了新罗国境内。
    除了这两个地方,他们已经无路可逃,倭国被灭后,百济国的四个方向都被大唐封死,余孽们除了跳海,便只剩下切腹了。
    所以接下来的清剿余孽之战,刘仁轨打得异常轻松,有时候队伍刚扎下营,就有成群结队的百济国余孽从山洞里钻出来,主动向唐军投降。
    李钦载灭倭国之战,它的影响力和辐射效果终于发挥了作用,认真论起来,也该算李钦载的一份功劳。
    轻松解决了百济余孽,刘仁轨便奉旨回到长安述职。
    回到曾经熟悉的长安城,刘仁轨入城后目不斜视。
    他本是清心寡欲的人,从来不会被繁华的红尘表面所诱惑,像个不食人间烟火的白胡子老神仙。
    唯一的缺点是,这位老神仙太清高,做人也有点失败,最大的爱好是告状。
    入城直奔太极宫,李治在承香殿召见刘仁轨。
    刘仁轨入殿参拜,李治激动地上前扶住他的胳膊:“刘将军一路辛苦,将军报效家国社稷殚心竭虑,朕实感动。”
    刘仁轨垂头抱拳:“臣的本分,陛下谬赞了。”
    李治摇头:“一点都不谬赞,前日李钦载回长安时便跟朕提起过刘将军,他说刘将军治军有方,军纪严明,令百济国余孽闻风丧胆,此皆刘将军之功也。”
    刘仁轨淡淡地道:“灭了几个余孽而已,我朝随便遣一位将军都能胜任,臣实在愧不敢当。”
    李治严肃地道:“刘将军自谦无妨,但朕若不当回事那可就太失败了,有功而不赏,朕何以面对天下人?”
    想了想,李治道:“将军之功,鼎定百济,襄助孙仁师所部,钳制百济国余孽和北部高句丽,实为开疆之功。朕决定封刘将军为乐城县男,食邑三百户。”
    刘仁轨顿时露出意外之色,大唐历代帝王对封爵格外吝啬,没想到李治今日竟封了他爵位,实在是……
    你先把太宗先帝的棺材板压住好不好?
    刚行礼要拒绝,李治打断了他,道:“将军之功,当之无愧,不必拒绝。”
    刘仁轨沉声道:“爵位不可轻赐,陛下请三思,臣不敢受,请陛下收回成命。”
    李治哈哈一笑,摆手道:“不收回,就这么定了。”
    见李治主意已定,刘仁轨只好无奈地伏地谢恩。
    封刘仁轨爵位就算尘埃落定了。
    见刘仁轨接受了爵位,李治笑得更开心了,冷不丁道:“此战有功者,不仅刘将军一人,还有孙仁师,白江口一战他打得很利索,朕甚为欣悦,待孙仁师回长安后,朕再另行封赏。”
    刘仁轨点头附和。
    谁知李治冷不丁道:“还有一位,英国公之孙李钦载,仅领数千控弦之士,登陆倭岛亡其国,从此倭岛永驻我大唐王师,对高句丽的最后一面包围彻底完成,此功更可记于青史,耀于庙堂,朕不可不赏!”
    刘仁轨眼皮一跳,特么的,在这儿等着我呢!所以刚给我封的爵是抛砖引玉,还是正餐之前的小凉菜?
    于是刘仁轨急忙道:“臣请陛下三思!”
    李治嗯了一声,道:“朕已思之再思,李钦载确实有功,必须要封赏。”
    刘仁轨沉声道:“陛下,李钦载违令在先,从百济登舰回大唐之前,臣与孙仁师再三叮嘱李钦载,不可惹祸,不可擅行,可他还是擅自决定登陆倭岛,造成我大唐王师的伤亡,陛下,这不是功劳,是大罪!”
    李治惊愕地道:“刘将军是不是搞错了?据朕所知,李钦载是因为海上大雾而迷路,水师误打误撞飘到了倭国,李钦载这才临机决断,索性攻破了倭国的长崎港,何来‘擅行’一说?”
    刘仁轨无语地看着他。
    我活到这把年纪了,你居然把我当蠢货,这简直是人生的悲哀。
    “陛下……臣恳求陛下,莫闹了行吗?海上迷路这种鬼话,陛下糊弄外人就好,没必要用在臣身上。”刘仁轨无力地叹息。
    李治尴尬地咳了一声,干笑道:“好吧,有些事你我心知肚明,但李钦载对大唐对朕的忠诚,朕从来没怀疑过。他能为朕灭了倭国,朕岂能容不得他区区擅调兵马一事?”
    “刘将军过于保守了,朕的本事虽不及父皇,但胸襟却自问不逊于先帝,将军也是带兵之人,应知拿下倭国对我大唐何等重要,至于违令之事,刘将军啊,同殿为臣,能放过还是放过吧。”
    刘仁轨执拗地道:“臣以为不可!兵权岂能儿戏?李钦载擅自调动兵马,若不问罪,如何服天下人之心?”
    李治笑容敛起,皱起了眉:“以刘将军的说法,李钦载灭国之功反而还要被问罪?朕若真的处置他,如何服天下人之心?以后谁还会为朕征战天下,摧城掠地?”
    刘仁轨毫不妥协地道:“功劳若建立在违令的基础上,这样的功劳一文不值,请陛下三思!”
    李治的表情渐渐冷淡下来,缓缓道:“朕三思过后,决定晋李钦载为渭南县伯,食邑五百户,良田两千亩,刘将军以为如何?”
    “陛下,臣反对!此例绝不可开,对大唐遗祸无穷!”
    “灭国之功可称旷世,何来‘遗祸’之说?刘将军不妨问问京中那些老将军们的意见,听听他们怎么说,灭国之功不赏反罪,无论如何说不过去。”李治的态度渐渐强硬起来。
    刘仁轨抬头盯着李治,缓缓道:“陛下忘了贞观年间侯君集的前车之鉴乎?”
    李治眉梢一挑,脸上渐现怒容。
    正要强硬反驳,却听殿后屏风内传来武皇后的声音。
    “陛下,臣妾以为,李钦载确实该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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