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雄兔眼迷离 第29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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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01章 庭前月
    二人离席之前,苏姈如先道:“落儿就不带我去瞧瞧你这新园子?”
    由得逸白先前如何针锋相对,这句话却是无法反驳,总不能当面说园子不是薛凌的。
    薛凌倒是有心假装拉个偏架,然逸白自个儿清楚,早晚都得挨一刀,不如脖子伸长些求个痛快,识趣说姑娘家私话,他外男不便,一溜烟没了人影。薛凌懒懒起身,喊苏姈如先请。才走得几步,阴阳怪气便听了一箩筐。
    无怪乎苏姈如尖酸,毕竟前儿个大家还一副离苏家不得的样子,这才晃眼功夫,薛凌就住到了霍云婉处。
    薛凌却颇为好脾性,顺着话头却之不恭。也没说从今后就要与皇后比翼双飞,只小姑娘样子嫌弃道:“到底我……”,她笑与苏夫人:“先前那院子寒碜不说,还三天两头出人命,活着的吧,也没个贴心。搬过来是舒服多了。”
    苏姈如片刻才收了目光,伸手去撩回廊边枝丫,哀哀怨怨道:“这世道,只闻今人笑,哪闻旧人哭。先前的院子再是寒碜,那可是挂了姓氏的。这儿园子倒老大,嘴上说是谁的,那也不定是谁的啊。”
    挂了姓氏……薛宅和苏府确然都挂了姓氏,具体说的是何处,两人心知肚明。
    薛凌不答,苏姈如又道:“院子也就罢了,只要落儿高兴,谁是谁的,也无关紧要。可人总是要紧些,莫不然,落儿与人答应的事儿,也忘了个干净?”
    “我记性不好,得亏夫人上门提醒”。薛凌看了看天,她答应的事儿老多了,比如还包括永乐公主杀了苏姈如。所以,她当真不知道,苏夫人现在说的是哪桩。
    苏姈如泫然欲泣,上前扯得薛凌袖口一缕,垂眉道:"落儿可是求苏家帮你一回的,那会说的是,东西拿去,用剩下的,一定尽数还回苏家。花掉了的,也会另作筹谋给苏家补上。
    我与落儿三年情谊,哪里见得你遇着难事儿。当时倾尽全府上下,助落儿一臂之力。而今时过境迁,还与不还的,都是生分话。
    可落儿,总不能帮着人……再将苏家几桩烂瓦片子都刮了去吧。便是落儿不替苏家想想,也替自个儿想想啊。这以后风风雨雨的,难保哪日还得……到苏府躲躲。
    你说,是也不是。"
    薛凌“噗嗤”一笑,扯开自己衣袖道:“夫人说的是,我记着呢。”
    她环顾四周,随即往前走着,压低嗓子道:"夫人糊涂了,以前皇后有霍家依仗,苏家送钱。现在,她什么都没有了,就指望夫人那点东西苟活,怎么会轻易交给我。
    还有霍云旸的信,我也只得了一半。若非如此,我何必巴巴跑到这地方来。
    往日事,有何好提。你既然与江府走到了一条道上,我又和瑞王齐心,大家都是一路人,何必表现的这么疏远。
    今儿我搬了个屋子,你找上门来说我不念旧情。明天我街上多丢了两片碎银子,难不成夫人也要找上门,指责我挥霍你苏家财产?"
    苏姈如有些怔住,她不是没听过薛凌如此讲话,只是从未见过她如此平和恭顺讲这些。听其口气,像是……终年叽叽喳喳的麻雀突而雅致成仙鹤,自带贵气威严。
    迟疑片刻,苏姈如还是往常妩媚,婉转叫屈“落儿这是怎生说话,我急巴巴过来,还不是……”
    “夫人”,薛凌回身,郑重打断她说话,四目对视片刻,方转面向前,边走边徐徐道:"我与夫人初识时,年不过十四。
    幼来父亲怜姑娘家在边关苦寒,所以琐事上诸多骄纵。一朝落了难,怎么也改不了性子,这才给众人添了麻烦。
    经过这么多事,我已是懂了孰好孰坏。以后夫人也无需再拿我当个孩子哄着,你我敞开心扉,共谋大业,岂不更好。
    如今夫人势跨君臣,手握诸家。与其说你离不得我,倒不如说我离不得你。何以夫人反倒担心我舍了您这桩大佛不要,要去抱冷宫里一个废人呢。
    你不来还好,来的勤了,霍云婉只会以为我与苏家藕断丝连,更不会把东西交给我。"
    苏姈如耐着性子听完,沉默半晌才道:“当真”?语气之凝重,薛凌从未听过。
    "终归都是想抢椅子,可抢椅子之前,不得把人先弄下去么。既然结果是一样的,那何必要分……谁动手呢。
    夫人仔细想想,皇后手里有什么东西啊,一点银钱而已。且莫说这个银钱有多少,但银钱是给人用的,没人用,那银钱就是一堆死物。
    我倒是想拿给苏家用,可人指着东西吊命,死活不肯给。一无所有的人,我也拿不着把柄威胁。与其两败俱伤,何不哄着她开开心心把钱花在抢椅子呢。到头来,不都是一样么。
    若我是夫人,此刻只会在江府。京中禁卫权,目前可能有些人还能跟霍云婉扯上瓜葛。近京兵马,就算黄家死了,怎么也不可能到霍云婉手上。西北沈家如何,更是与霍云婉毫无关系。
    可这三者,跟江府瑞王如何,就无需我多言了吧。
    依我之见,夫人若下定决心要帮瑞王举事,就多在沈家上面下点功夫。我与皇帝不共戴天,无论如何都不可能与瑞王做对。但沈元州……无疑是个最大的隐患。
    你不去盯着他,倒来盯着我,是什么道理?"
    “他可猜,你不可猜”。苏姈如敛了笑意,与薛凌并列道:"你说了这么多,不会以为我就真的信你了吧。
    我来之前,已经去过江府了。他们说,霍云婉如何,全在于你如何。表面上看,瑞王是从霍准案中得到了不少好处。可实际上受益最大的,分明是你。
    宋沧就不用说了,李阿牛跟他情同手足,跟你也所交匪浅。因为你杀了霍准,霍云婉也对你感恩涕零,所以皇后也站到了你这边。又因黄家事,永乐公主和你交好。塞外还有胡人跟你不清不楚,相当于西北那块地被你制住了一半。
    说来奇怪,你当真……是薛弋寒的女儿?"
    薛凌转了一下眼珠,似有些得意,笑道:"不说还好,你这么一提,我自个儿才知道……
    合该这天下……都是我说了算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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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02章 庭前月
    话音未落,薛凌顿住步子,神色玩味偏脸瞧着苏姈如。
    她本比苏姈如高处一头,斜眼看过来,有睥睨之态。只一眼,苏姈如立即收了目光,避免与薛凌对视,先往前一步走着道:“到底是自己的地方,说话这般随意,不怕园里风大闪了舌头么。”
    薛凌抬步跟上,淡淡道:"大家都在这里走着,夫人何必期望风大呢。掀翻了我,难不成你就能站稳。
    你来便来了,我说便说了。拐弯抹角没意思,往日大家相互藏藏掖掖,我不知道失去了多少,远蘅兄,想必也是夫人之痛。
    而今不如敞亮些,便是我两面三刀,来去无常,有一桩事我却是从来没变过的。便是,你们想要的东西……我兴趣全无。过去我未曾想过要与你争利,以后,也截然不会。
    倒是夫人你……今日过来,怕不是……自个儿起了这念头吧。"
    苏姈如指尖在袖里轻动,半晌才答:“是,国公府上让我来瞧瞧你。到底……”
    薛凌笑道:“他给你说天下大事,却没跟你说眼前小事。夫人以前,是我见过最聪明的人,如今倒要被人捏着鼻子走,真是奇怪。”
    “薛凌……你……”
    “我如何?我说话难听了些”?薛凌完全不给苏姈如接话的机会,续道:"你苏家有钱又如何,瑞王事成了又如何。
    你想入仕?
    官场中事,文武之道而已。远蘅兄显然是出将无望,莫不成,你要他入相?若你苏家入相……江府往哪儿搁啊。
    到也可徐徐图之,先求个芝麻小官当着,后代人有后代人的活法,但夫人……肯定是瞧不见了。"
    苏姈如冷笑道:“数日不见,你居然变得如此,背后挑拨我与江国公关系?”
    “我怎生背后挑拨?我这不是当着夫人面挑拨?何况这哪里是挑拨?这不是事实么?若这不是事实,夫人何必跳脚。”
    “江少爷知道你如此行事吗?”
    薛凌瘪嘴,无所谓道:“他只是个瘸子,又不是蠢货,那肯定是知道啊。可他知道了却没说与你,可见也没拿你当自己人。”
    “你……”
    薛凌笑,道:"算了算了,我说这些,又不是劝着夫人防着江府。相反,我是替江府当说客。你看,事成与不成,还是未知之数,你我他却在这里算计事成之后各人所获多少,有什么意思。
    你恐我替霍云婉办事,无非是怕瑞王事成之后,我抢了他椅子。可瑞王事成之前,霍云婉也得想办法将皇帝拉下来不是。这么瞧的话,她还在瑞王办事。
    今日你是你,明日你是我。既然如此,何必分你我。从今咱就各施其职,各谋其事,真个最后要刀剑相向,那也到了那天再说,是也不是。"
    “你说……”
    “夫人”薛凌再次回头,二人已走了老远,前头是一处水榭,池子里残荷褪尽,亭台上三五株桂花倒还耐寒。
    她瞧着苏夫人郑重躬了躬身,而后挥手示意到亭里歇息,踱着步子边走边道道:“上回,我生了几日重疾。”
    话到此处,薛凌语间稍停。苏姈如没答话,她搞不懂薛凌此时如此知礼是为何,但一直以来,这姑娘一旦举止合乎礼仪的话,那心肠就冷的很。
    以至于苏姈如有点微微发怵,怕是自己与江府来往过密惹了薛凌不喜。这关于薛凌说的重疾之事,她倒是记得清楚,主要是恰逢江府让自个儿帮忙送人去驸马府与永乐公主议事,一路瞧着人气色是差的很。
    当时薛凌还说是瑞王府的席面有毒,吃坏了肚子。不知此时提起这个,又是想说什么。苏姈如沉默片刻,挤出些关切道:“是了,莫不是一直未见好透?可要苏府养的大夫来瞧瞧。”
    话落记起壑园的招牌,赶紧笑道:“忘了忘了,倒是我忘了,落儿这园子里,正是住着京中最好的名医,哪要着我来操心这事。如何,莫不成大夫说了什么?”
    她倒当真作如此想,大宅里的事情,真假参半。别的不知道,反正园子里的大夫肯定是真的。薛凌提起自己的病,必然是跟此有关。就算不是,至少也是个由头。
    却不想此事恰中薛凌心病,她已经坐到了亭子里美人榻上,倚在栏杆处,当即手一紧,好在背对苏夫人,并没让她瞧出端倪来。
    清风过处,好半会薛凌才缓缓回头。苏夫人也在另一边落了座,风情万种将手肘支在栏杆上,与薛凌一道儿,瞧着湖面粼粼生花,嘴里不忘念叨:“不妨事不妨事,由得天灵地宝,奇珍异材,只管世上有,落儿要,总就能找来……”
    薛凌笑道:“非也,我好了”。她看向别处,像在寻求什么,一无所获后才对着苏姈如不好意思的笑笑道:"只是那几日,总以为自己要死了。将死之人,想得透彻。
    当年我突逢横祸,沿途受尽磨难,最终蒙夫人搭救,才保全自身与宋沧。可我前半生受不得屈,总觉得夫人是存了奇货可居的心思,拿宋沧拘着我,又拿我拘着宋沧。
    而今方知,若非夫人将我强留在苏府,我不知何时就死在了霍准手上,又或者早就被皇帝除掉。
    世事哪能尽如人意,夫人于我,早已无愧于心,原是我……罢了。恩就是恩,仇就是仇,仔细想想,除却座上天子。旁人与我,皆是有恩无仇,有情无怨。
    此后余生,我愿意替江府与夫人求个天遂人愿。父亲在天之灵,必然也不希望我过的孑然一身。我希望从此与夫人和江府同气连枝,再无嫌隙。
    今日你来,我才说了这番话,以后断不会与第二人说起。只希望夫人,以后助我。"
    说罢薛凌目光朗朗未撤,苏姈如与她对视良久才道:“当真?”
    “皇天在上,若我今日有半分虚言,必将亲朋反目,师友尽丧,一生所求不得,所爱皆亡”。她眼前有火光闪过,续道:“所居毁于火,所有毁于霜。”
    苏姈如犹疑着等她将话说完,赶忙将手指捂上来,嗔怪道:“信了信了,哪里就不信了,要你说这些吓人话……”
    薛凌道:“有一桩事……是我错怪了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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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03章 庭前月
    苏姈如将身子挪近了两分,仍是车轱辘话来回滚:"陈年旧事,提它何益,只求落儿从今与我,相互体谅些,也就不枉这几年情谊。
    如今……苏凔也算修得正果,明明大家皆是圆满,何以反倒过的磕绊?凭落儿之势,举苏家之财,有什么事儿,是办不到的呢?"
    薛凌笑道:“你说的是,但你知道的。我曾……在安城放过一把火,本不值一提,孰料一日江府置喙,还以为是夫人告知,难免与夫人生分。”
    苏姈如委屈瞪她,又飞快收了表情,转开脸去:“这可冤了去,这陈芝麻烂谷子,哪个年头,我自个儿都忘了,翻出来作甚。”
    薛凌叹了叹气,道:“是啊,但江府言之震震,我想着那件事唯有夫人得知,难免被蒙蔽了两日。现静下心想想,安城之事,夫人也是当事人。便是旁人提及,保不得还要刻意遮掩一二,哪会主动提及。”
    “落儿可是有了心结”?苏姈如又转回来盈盈似水盯着薛凌,好一会“噗嗤”笑道:"小姑娘家成日伤春悲秋,怪好玩的。
    方才你与我说文武之道,我是不了解。可这朝堂上的消息,我总听得一些。莫不是,落儿听说平城老爷因无粮而撤兵,就将罪孽可劲儿的往自个儿身上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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