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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坠落 第49节

    之后,也不等她回答,陈暮已经转过身朝外跑去。
    她就这么?看着陈暮急切的奔向刚走下展台的顾湉汐,站定后,她不知道陈暮说了句什么?,让原本满面春风的顾湉汐表情一秒凝重起来?,之后她侧过身和身旁的秘书交待几句后,带着陈暮从会场侧门匆匆离开。
    ……
    ……
    停车场。
    两人坐定在车内,顾湉汐故作轻松的笑了下:“几年?前的一场意外,之后我哥要接受治疗,不便出面,其?实所有决断还是他在做,现在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陈暮望着顾湉汐,语调和缓的再次直入主题:“汐汐,我只想知道,那场事故和我有没有关系,不要骗我。”
    顾湉汐扯了扯唇,想要回个笑,但对着陈暮的问题,她发现自己一点都笑不出来?,她哥三令五申的和她强调过,不要打扰陈暮,不要让她知道当?年?发生的事情。
    但她能感觉到?陈暮的决心,就算她不说,这事儿总是有迹可循,与其?让陈暮从不相干的人口中听到?虚虚实实的各种推断,不如由她向她转述,毕竟,她也有自己的私心。
    兀自沉默了几分钟,顾湉汐开口说:“我哥不想让你知道,但今天你主动来?问我,我也有自己的私心,我可以把当?年?的事情都还原给?你听,只不过如果?再见我哥......”
    “我会当?做什么?都不知道。”陈暮没一秒犹疑地说。
    顾湉汐忽而一笑,曾经她问过她哥,你这么?做,川禾可能会保不住,值得吗,那时她哥是怎么?说的。
    他孤独的站在夜幕中,身姿如风,和那场夜融为一体:“从前我觉得人生有太多可以追求的东西,爱情很虚无缥缈,无足轻重,但遇见暮暮之后,我开始相信唯一论。”
    她问什么?是唯一论。
    她哥说:“一生只爱一个人,非她不可。”
    她想,虽然她的爱情有遗憾,但至少在她哥和陈暮身上,她看到?了圆满。
    “梁叔叔当?年?因为不满我哥一直拖着订婚这事,压了新药的审批,新药没法?上市,君达后续投资款也不到?位,川禾那段时间,可以说濒临破产,在我二叔的强压下,本来?我以为我哥要妥协了。”
    “订婚前一天,他一个人在院子里从早坐到?晚,虽然他没说,但我知道他当?天给?你打过一个电话?,就是你飞往奥斯陆的那天,电话?你没接。”
    陈暮忽然哽咽,她想起出国那天发生的事情,两位室友把她送进安检,她拉着行?李箱,独自往登机口走。
    那天临城下了雨,阴云密布,她站在她们?初遇的透明电梯下接到?顾时屹打给?她的电话?。
    因为那个通话?,她错过了开门的电梯,在她的注视中,电梯如常升起,她收回视线,拒接了电话?,大步往另一侧扶梯中的人潮走去。
    那是她们?分开后的第十五天,她以为,各自应该放下,继续自己的生活,藕断丝连很没必要。
    但在顾湉汐只言片语的讲述中,她才知道她错过了什么?。
    那是她们?的五年?。
    “第二天订婚现场,他当?面和梁叔叔说订婚取消,这场婚事不作数了,然后当?天晚上飞抵波士顿,开始申请fda的创新药快速上市通道,在此?之前,没有国产创新药在美上市的经验,大家都觉得他疯了,这事不可能做到?。”
    “那段时间,白?天他带着团队完成各种审批手?续,晚上处理国内公司的事宜,中间还从硅谷那边拉来?了一笔新投资,缓解了公司资金链断裂的问题,两个月,他完成了大家都说不可能做到?的事。”
    “川禾的btk抑制剂在美成功上市,资金链危机顺利解决,本该是皆大欢喜的结局,收到?审批通过邮件那天,我也在现场,我问我哥接下来?什么?打算,那两个月,他没睡过一个囫囵觉,我以为他会先休息几天。”
    那天的夕阳很漂亮,当?时她们?站在川禾在波士顿的研发中心办公室,落地窗外,是一副绝美暮色图,橙黄色的晚霞浸染着大地,像是一副浑然天成的油画。
    余晖照在顾时屹的侧脸,盖住了他满目的疲惫。
    她哥就是在那样一幅景象中订了一张飞往奥斯陆的机票,两个小时后起飞。
    她劝她哥:“不用这么?急吧,好歹先睡一觉。”
    她哥笑了笑,说已经让暮暮等很久了,十几个小时的航班,补觉足够了。
    “我说不过他,开车送他去机场,团队里的人都跟着我哥没日没夜的熬了两个月,我以为我是最适合的。”
    话?到?这里,她忽然停顿,那场事故,和她不无关系:“去机场的路上,我们?遇到?了一辆疲劳驾驶的重卡,它速度很快,我根本来?不及躲避,最后关头,我哥打死方向盘,没让我和卡车撞上。”
    陈暮全身发抖,两只手?紧紧攥着衣角,眼泪早已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滑落,她死咬下唇,无声泪落。
    “我只是昏迷过去,很快就醒了,但我哥他,全身脏器破损,失血性休克,多处粉碎性骨折,神经受损也很严重。”
    “他在icu躺了整整半年?,中间医生其?实下过很多次病危通知,那期间,他醒过两次,第一次清醒,他确认我没事之后就又晕了过去,第二次,他要我和他保证,你不会知道这件事。”
    “我也不记得那半年?他做过多少次手?术,最后命保住了,只是那双腿,站不起来?了,他的骄傲让他一度无法?接受这个事实,但因为你,他挺过来?了,他只很短暂的颓废了半个月,就开始配合所有的复健治疗。”
    陈暮无法?把顾湉汐描述的画面和她记忆中清风霁月的顾时屹联系在一起,心口痛到?无以复加,眼泪怎么?也止不住,有问题徘徊在嘴边,但她发现她痛到?失语,嘴巴张了又合,合了又张,发不出一点声音。
    原来?在没有她的时间里,他独自爱了她很久很久。
    可她做了什么?,重逢第一面,她言辞激烈的说恨他,他为她做了那么?多,放弃了原本唾手?可得的东西,失去健康,与轮椅为伴。
    她让他不要再出现在她面前,她没有资格说这样的话?。
    如果?时间能倒回到?重逢的那一天,她一定第一时间冲回他面前,告诉他,她不介意,她从来?没有忘记他,爱是没有附加条件的,不管他是什么?样的,她都接受,她会陪他做接下来?的治疗。
    现如今医疗进步迅猛,也许哪一天,就有新技术问世,他会康复。
    但时间无法?倒退,她没办法?抹平自己带给?他的伤害。
    许久许久,陈暮浑身颤抖的开了口:“你可以带我去看看他嘛,远远的,不上前?”
    她才是不配出现的那个人。
    顾湉汐从车门储物格抽出纸巾,递到?陈暮手?里:“今天不行?,我哥最近不在国内。”
    *****
    瑞士ewitjpoh医疗中心。
    顾夫人推着顾时屹沐浴着当?天最后的阳光,花园静谧,她们?各自看着眼前的风景。
    “阿屹,这个手?术我们?可不可以不做?”
    话?到?一半,顾夫人的声音已经隐隐染了哭腔。
    半年?前,ewitjpoh医疗中心的andrew教授发表最新科研成果?——神经移位术。
    选择性切断神经后根,而后进行?移位对接,理论上可以恢复感觉神经纤维,从而达到?治疗目的。
    但以上所有,仅仅是他的设想,没有数据支撑,顾时屹看到?了他最新发表的文章,主动联系了andrew教授,愿意以身试险。
    andrew教授在了解患者信息后主动说明,此?手?术风险很高,有百分之五十的可能无法?治愈,并且在手?术过程中不排除对其?余脑神经功能造成损伤,也许会丧失神志。
    当?时儿子一心试险,她以命相劝,总算阻止了他的冲动,可最近,他旧事重提,告诉她他已经重新预约了andrew教授的手?术,他意已决,他不会放弃站起来?的可能。
    当?年?的事情,顾湉汐瞒过了所有人,唯独没有瞒过她,她知道儿子心里有位放不下的姑娘。
    忍了又忍,她还是没忍住说:“做决定是不是和那个姑娘有关。”
    顾时屹神情怔了下,没打算继续瞒下去,他嗯一声。
    “可以和妈妈讲讲那姑娘吗。”
    顾时屹垂眸,回忆。
    有点不知道从何讲起。
    这几年?,他最常回忆的是他们?分开那天。
    后悔没有在陈暮提出时坚定选择。
    “她叫陈暮,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在机场,第二次,在香港。”
    明明已经过去了很多年?,可当?真的溯源,重新讲起他们?经历的点点滴滴,又恍如昨天。
    “你相信玛雅预言吗?”
    “开着冲锋艇逃亡到?世界尽头,是不是还挺酷的。”
    他们?一起看了末日后的第一场黎明,在南极有很难忘的回忆,她总是笑得很好看,眼眸晶晶亮亮,依偎在他身上。
    “她是个很好的女孩,我们?之间的缘分很奇妙,和她相处很开心,她总能很轻易的打动我,妈,遇到?一个合拍的人,很难得。”
    “我们?在一起两年?,分开,是因为我辜负过她,她如今是嘉安的研发总监,女博士,很厉害的。”
    顾夫人敛眸看着陷在回忆中的儿子,他眼眸温柔的像盛满了一池春水,缱绻柔情,快要溢出来?。
    他这个儿子,自小比同龄人成熟些,家庭环境使然,什么?都做到?最优秀,没让她操过一点心。
    有时候,她甚至觉得他不需要她这个母亲,可这一刻,因为心爱的人,她第一次感受到?他的无助。
    儿子有他的骄傲,他不允许那姑娘面对的是残缺的他。
    面对这场结果?未知的手?术,也许他也需要,来?自母亲的鼓励,所以这一趟他允许她跟着。
    她惊诧于这个忽然的发现,惊诧过后,是感动,她强忍下余下的泪意,抬手?擦去眼角的泪痕,说:“听上去是个很好的姑娘,你们?很般配,手?术会成功的,等回去,带她来?见见妈妈。”
    顾时屹抬眼望向天际,夕阳西下,又是日暮时分。
    他忽而扯唇轻笑了声,想,见肯定是要见的,但他需要先把人重新追回来?,才能进行?下一步。
    第48章
    从峰会?回来, 陈暮整个人变得焦灼不?安,和?顾湉汐的那场交谈信息量太大。
    平日上班,中间?休息时?,同事们会?在部门的休息区域随意闲聊以调节工作压力, 在此之前陈暮偶尔也参加大家的话题。
    可最近, 一到?休息时?, 陈暮总是一个人坐在落地窗旁的休息区角落, 遥遥往外望。
    有时?别人和?她讲话,她也总是心不?在焉,总是会无意识的陷进自己的世界中。
    她独处时?浑身透出的心神不?定让大家一度觉得是不?是项目进展远低于她预期,害得大家再也不?敢忙中偷闲, 卯着劲儿的赶进度。
    这种改变对陈暮来讲有好也有坏,好处是她被迫在工作时?间?放下对顾时?屹的想念, 把所?有的精力都?用在项目实验上。
    可夜阑寂静之时?,关了灯, 一个人躺在公寓床上, 透过窗帘看着城市夜景中的点?点?微光,她在脑海中一遍又一遍回味那场谈话。
    她怨恨自己当年的清醒坚决。
    如果没有逞一时?意气申请课题交换,如果在出国后?没有全然斩断国内的联系, 如果在偶然听到?有关顾时?屹的消息时?不?妄下结论,去求证一下 , 如果......
    但凡她做到?其中一条,她都?不?会?在事故五年后?才知晓这些?。
    可这世间?上没有如果, 已然发生的事情没有人能?改变,时?间?永远不?会?倒流。
    在她努力遗忘和?顾时?屹相关的所?有事情, 在她一遍又一遍给说服自己不?过大梦一场,大洋彼岸的他, 为她们付出了这样的努力和?代价。
    顾时?屹,为什么你做了这么多从不?告诉我,我哪里值得你付出至此,如果你和?我一样心狠,分开就是分开,去和?梁家小?姐联姻,川禾会?非常轻松的渡过难关,你也不?会?痛苦的度过这五年。
    从前她觉得自己对顾时?屹一直念念不?忘,是因为他是她第一眼就心动的人,任何事情,加上第一次这个限定词,总会?变得与众不?同。
    但最近她发现,在他和?她的这段关系里,她之所?以念念不?忘,是因为她感受到?了爱情中更珍贵的东西,相比于初次见面的心动,和?他在一起的时?光,她前所?未有的感受到?心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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