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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心里的线,终于不用团在一起

    那天夜里,周越梦见一整晚秋菊难产,荧幕里的冷汗流淌到了她自己的背上。
    叮铃哐啷。
    大早上方梅往客厅角落拉了一张临时架子床,铺好床单,迭上棉被。
    三人难得聚在同时间段内用早饭。方梅望望窗外的雾气,浓不见底,“等会跟隔壁男小囡一起走吧,外面应该起了霾,这样我放心点。”
    她顿了顿,又想起说,“奥,对了,今天你堂哥要来家里住两周,他有竞赛,到时候别打扰人家。惹砸了,我第一个找你。”
    周越小时候爱粘着她堂哥,没多少小朋友跟她玩,只能跟堂哥出去野。方梅以为女儿还是以前的女儿,所以细细叮嘱着。
    她拿筷子往鸭蛋壳内搅了搅,捞出点黄沙,就着吸完最后口粥,囫囵答应了。夫妻俩各自拎起包先出门。
    周严海留了张五十在桌子边,她拿起来准备放到书包内袋,纸币沾满烟味,又被压放到闲置的课本下。刚关上门,就看到佳阳已经立在一旁,便开口,“走吧。”
    民安楼离学校有点路程,步行要十五分钟。大概是雾霾深厚,摩托车开得慢费油,也跟自行车一样推着走。佳阳跟在小姑娘后面,没并肩,因为她不让。可能是因为怕同班同学看到,会起哄。她讨厌成为中心焦点被人私底下谈论……周越身高发育停滞在一米五八两年了,怎么补鸡蛋、补牛奶也没用,方梅心里着急,不遗传老周的身高,反倒遗传自己的。
    白雾这样浓,能见度仅一米多些,没人看见他俩停了脚步。周越回过头,仰视他,佳阳额前发丝有点湿了,毛糙的黑发终于弯顺下来,睫毛上凝聚着微小水珠。她拿手帕帮忙擦了擦。
    “你手帕呢?”
    “昨晚洗了,早上还没干。”
    知道周越爱干净,佳阳想要过来那块手帕,“手帕我带回家帮你洗吧。”
    她没扭捏推让,就给了人家。
    佳阳拿洗衣粉揉搓着手里的帕子,晾一日,便干燥了。帕子晒满阳光的气息,除了洗衣粉的皂香味,还飘着丝丝缕缕的未知香意,隐在棉线里,分辨不出是什么味道,令人莫名的舒心。他突然觉得这样有点像流氓……便不再这么闻了。
    周越的手帕通体雪白,只余一赤橘绣在角落,是奶奶给她绣的。反复用了五年,封边的线已经松开了,方梅哪来的空闲帮忙修补。
    他穿好针线,套上顶针,慢慢缝补起来。姆妈走的早,就早早学会自己缝裤子、衣服口袋之类的手活。针脚细密,不比妇女的功夫差。
    第二天,干净地交还给她,直到个把月后,周越才发现松散的线头没了,手帕边被人重新修整补过。
    堂哥周瑞在晚饭前就到了家,两只手都拎着东西,左边的塑料袋装满乡下摘的菜,右边则是一大袋柑橘和苹果。显而易见,柑橘是给周越带的,这家里三口人,只有周越最爱吃。自己背包里还塞满了换洗衣物,一路走来,  便生出好些汗,方梅边用毛巾擦他的汗,周瑞边说话,没停过嘴。
    整理好后,老周便带着孩子去大澡堂洗澡去了。
    “叫你不打扰你哥,不是一个屁都不放,小时候也没这么生分的呀。早些年,周瑞他爸妈给我们接济了多少钞票,今天还拿来这么多东西,难为情的……”
    方梅没听到女儿答复,拔高声音,“听到了没有啦!。”
    “晓得了。”周越从卧室门边探出头来回应。
    客厅多出一个人,饭桌多出了一张嘴,她慢慢习惯起来,毕竟小时候堂哥经常带她玩,这点情谊还是没忘记的。
    周瑞生的高挺,胃口大,一顿饭要盛三碗才饱。老周见这孩子这么能吃,还很高兴,连连往他碗里添菜。起初没感觉到他的壮实,直到临近睡前,才发觉床小了不止半点,方梅找出四把椅子接在床边,终于能安稳躺下。
    高三的数学书跟天文似的,每个字拆开来,周越都能认识,组合一起就陌生了。她终于放下手里的书,也放下了对自己的折磨。有点无聊,便叫上周瑞一起去碟片店。
    到了店里,周越就忘记介绍堂哥,自顾自搜罗新进的碟片,所以佳阳还以为是她新认识的同学。
    为顺理成章拿走自己想要的光盘,她选择付钱买走。佳阳视角里,周越已经消失了一个礼拜,低头登账,有点莫名的酸涩。
    找钱的时候,少找了三块钱。
    “你少找了三块钱。”周越提醒他。
    “哦,哦,是找错了。”佳阳慌里慌张,又摸出三个硬币递给她。
    周瑞有点疑惑,“这你朋友?”
    “嗯,就住隔壁。”她回道。
    “周越啊周越,你了不得了呀,是小男朋友吧。”堂哥一脸看穿似的。
    “不是。”来自周越。
    “不是的。”来自佳阳。
    两人同时间开口。
    佳阳是担心被发现,周越会不高兴,所以马上否决,而周越则是纯粹的否定。
    不过……
    还是让她头次生出点不自在来。除却这点不自在,还有一丝不解。但很快被压了下去。
    周瑞脑子一根筋,听到这么讲,便真的以为两个人是单纯的好朋友,拍了拍佳阳的肩,“周越是我妹妹,我是她堂哥。”
    他心里的线,终于不用团在一起。
    由于第一次见到妹妹交了异性朋友,他没把住嘴,开始和佳阳聊起天来。
    聊着聊着,就聊到日头西斜,周越没忍住催了催,“该回家了。”佳阳拉下卷帘门,落上锁,三个人才打道回府。
    “下午你让哥哥辅导作业没有?”方梅在饭桌上提问。竞赛费时费力,周瑞睡到十点,任务便吩咐给周越。
    “辅导了。”她拌开碗里的葱油面,嗦了口面后,回答道。
    堂哥看向小妹,又看向自己碗里的面,跟着嗦了起来,心中默念着第二天给她补上……
    周瑞辅导人,也讲究个“信、达、雅”。当见她懵里懵懂,难以开窍的样子,周瑞放下笔,喝口水,捡起床下的篮球,出门了。
    留下一面自创的数学题,让周越慢慢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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