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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 总是惦记着

    看见气质出眾的黎彦宇也没摆什么架子,让人安心不少,有一种,像是回到过去他常常来家里教小安功课的那些岁月。
    他们很自然的在工作木桌上间聊。
    舒桂男端出一杯刚泡好的茶给他后也一起坐下,问他回台湾多久了。
    「一年多。」黎彦宇皱一下眉心,不确定日期。
    「跟小安见过面了吗?」
    「见过。」黎彦宇简短回答。再皱起的眉心没有放开。
    不知道发生什么事的舒桂男带着歉意问着:「她没有给你添麻烦吧?」
    说没有还真是有呢。
    「……」这么简单的问题却问倒黎彦宇。
    看见他明显的迟疑,舒桂男也只能带着歉意的笑了笑,「最近刚见面?」
    「嗯。」
    自己女儿的个性还会不瞭解吗?那样衝动跟少根筋,却总是把心事往心里藏的一个人,就是不知道给他添了什么麻烦。
    「她脚扭伤,不方便下来,彦宇要上去看看她吗?」
    黎彦宇摇头说不用。就找了个藉口说只是刚好路过,看店里灯还亮着,所以过来看看,完全忘记手机这一件事。
    听他这样说,但因她人现在在楼上,行动不方便也是事实,原本想去叫她下来的舒桂男想了想,也就打消了那个念头,心底倒是很感谢他的体谅,只是见他不回话,舒桂男又补上一句,「虽然这样说很自私,但若是她给你添麻烦,请彦宇不要跟她计较。」
    其实也不完全是这样。最终还是自己跟自己过不去。所以他浅浅的笑着说好后问舒桂男最近好吗?
    虽然意在绕开那个话题,但同时问的也是真心。
    「不错啊。」然后指指停在外面的计程车,「兼职计程车司机,生活还过得去。」
    虽然黎彦宇想说那就好,可是更多的欲言又止被舒桂男看见,「彦宇有什么话想问的都可以问,不用有什么顾忌。」
    「开计程车……没被客人刁难吧?」
    这个问句让舒桂男笑了许久。
    「哈哈,你问的太客气了。」他知道黎彦宇不是看轻任何职业的人,是绕了几圈想要知道他为什么会开计程车这件事,舒桂男觉得这个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为了不让他多想,再接着说,「都是些小事。」
    「印刷的生意呢?」黎彦宇的目光朝被透明帘幕遮得很好的铅字墙。
    就算不回头张望,舒桂男也知道他的目光落在哪个地方,笑着说,「那个透明塑胶拉帘是小安为它们特别订製的。」
    「很实用。」
    「不过近二十年,不用更换印版的数位印刷掘起后,直接改变了印刷厂的生态也压缩了传统印刷的空间,价格跟式样都无法跟数位印刷竞争是事实。」
    「之前不是有进一台新的机器吗?」
    「刚开始效果还不错,有跟上一些潮流,但你也知道,机器这种东西会越来越进步。」
    看见舒桂男稍作停顿,黎彦宇小弧度点了下头,请他继续说下去。
    接收了他的好意,问得又是印刷的事,舒桂男话多了起来,「虽然后来小安有在网路上打广告,帮忙接零星的数位印刷业务,由她负责排版跟校稿,但渐渐的机器不如人,能接的业务还是有限。
    撑了几年后,子翔跟小安也都有工作,有时回到家也都晚了,刚好靠行的朋友提起要不要兼职这件事,仔细想想反正在家没事做,排班也很弹性,晚上开计程车兼职赚一些外快,也不错,只是没想到一做就是好几年过去。」
    舒桂男说的是事实,几分捨不得也几分豁然。
    更早之前,黎彦宇去她家帮她复习功课时就发现了这个现象,只是不知道该如何给建议,毕竟,一个產业的转型,不单只是器具要升级、观念跟思维也要跟着改变,也不是一味的将传统產业转为观光工厂就有用,所有转型过程并非是单一问题跟提案就可解决。所以黎彦宇很能明白舒桂男的心境。
    而且现在看版下方还增加了一小块看板,名片印500张送500张跟其他促销品项,好似这样低价竞争成了常态,只是若没有将自己的优势打造出独特品牌跟显现技术的差异,是没有办法在价格竞争的环境中突出重围的。
    黎彦宇明白这个道理,舒桂男自然也是知道。
    但总有些人事物是被人惦记着的,认同点着头的黎彦宇又问:「那些铅字还剩多少?」
    虽然是无声的笑着,但舒桂男眼角的皱纹被笑了出来,毕竟,那些是上一代传下来的事物,对舒桂男来说,也是无可取代的宝贝。
    知道那些铅字还被惦记着,舒桂男心底有说不出来的感动,回话时,语气难掩怀念却又不感伤,「还在,保存的数量虽然没有以前的多,但上万的活字,也够检字印一本书了。」
    黎彦宇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特别惦记着,但记忆一旦与物品有了共同的时光,就会变的厚实。
    「那彦宇呢?这几年都好吗?」舒桂男多看他几眼,虽然外表给人的感觉生活应该很优渥,但长辈的疼爱,许多关心还是想要亲口表达。
    黎彦宇微瞇着眼,有些刻意的笑得爽朗,说自己很好,还说了些国外的生活跟台湾有哪些不一样的地方。
    不擅长说自己故事的人刻意说了那么多话,纯粹是一种隐藏。
    知道了的舒桂男也没说破,忽然想起什么的说,「之前你检字检了一首诗,那个检字盒我还留着,哪天有空回来把它检完。」
    诗是黎彦宇自己写的,也可能已经忘了诗的内容、或又被随手写在青春书扉的哪一页,但因为他的情感从未移动过,所以他说,「好。」
    再间聊几句后,黎彦宇怕担误他的休息时间,叮嚀他多休息,起身要离开时才记起他其实是来还手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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