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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

    衝动地跑出柯睿棠的住处,被暮春的晚风一激,尤恩发热的脑门才稍微冷却下来。她坐在车子里头,反覆地回忆签约的过程。她是卖了一首曲子给祈家繐,但合约上面是写着曲子名称的,照理说不可能被貍猫换太子,除非哪个环节里出了问题。
    那首曲子做好之后,她只寄给宋清秋一个人听过,而宋清秋又是签定合约及交曲子的经手人。这么一想之后,尤恩觉得这整件事唯有去找宋清秋,才能理出头绪。可这大半夜的,上哪去找宋清秋呢?就算打电话,也不一定能把人从梦乡里头挖出来。
    本来还打算找个机会要和柯睿棠谈谈联名发表的事,没想到话还没说出口,这曲子都已经后製完成公开播放了。让她措手不及。
    她往后靠着椅背,仰着头,皱着眉头将眼睛闭上,脑海里立刻浮现刚才柯睿棠疾顏厉色地质问她的神情。她叹了口气。她这辈子好像老是在闯祸,难怪曲老师不想和她这样麻烦的小孩在一起。
    睁开眼睛,侧着头望向窗外,马路上的路灯有一盏忽明忽暗的,孤零零地等待公路处的人来修理。突然眼前一片刺眼的光亮,从旁边巷子里鑽出一辆车。尤恩在心里咒骂了一句,哪个白痴在市区开车还用远灯的?
    骂完之后,她才发现那并不是远灯,只是车灯改装过,换成比普通车辆更亮的白炽灯泡。她好奇地看了一眼车里的驾驶,赫然发现就是在超市里看到的那个人,也是柯睿棠提过在她家楼下蹲点的狗仔。
    这下子有事做了,平时老是当被狗仔狩猎的猎物,这次换她猎物翻身去狩猎猎人了,她一直很好奇,哪天狗仔被反追踪时,会是什么表情?尤恩马上啟动车子,用最小角度回转车头,追着那辆车子的尾灯而去。
    一路上,尤恩都和那辆车子保持着安全距离,本想为了隐藏行踪而要将大灯关了,反正这里的路灯这么亮,不开大灯依然可以看清路况。但在深夜里,有一辆车跟在自己身后却又不开灯,恐怕更容易让人起疑。于是尤恩决定光明正大地追捕猎物,即使被发现了也无所谓,反正她只是想出一口怨气罢了。
    正当她这么想的时候,前面的车子似乎发现了她,猛然加快了速度,一下子把他们之间的距离拉开。这个动作就像超了飆车族的车一样,激起了尤恩的好胜心。她加重脚下的力量,油门踏板又被踩下几分,把被拉开的距离抓了回来。
    前面那辆车的驾驶似乎技术也不遑多让,尤恩在追到某个距离之后,便再也无法拉近半分。在经过市区最热闹的地段时,这里已没了白天的车水马龙,街上空盪盪的,让尤恩差点忘了这里在白天几乎是被车子挤得水洩不通的。
    她这一分心,距离又被拉开了几分。驀然发现前面的车子转进小巷子里头,她急忙踩下煞车,双手并用地打着方向盘,打算跟狗仔来场市区巷弄追逐战。
    就在这时候,巷子里跳出一团黑影,把尤恩吓了一跳。她本能地想闪过那团黑影。耳边传来刺耳的轮胎声,在一阵猛烈的撞击声后,她的头撞到车窗玻璃,身体被惯性作用甩得像布娃娃似的,接着胸口又撞上方向盘,然后才是安全气囊爆开的声音。在她失去意识的前一刻,眼角的馀光看到一隻小猫悠间地走过车旁,鼻间瀰漫着浓浓的酒精味,应该是放在车上的酒瓶破了。
    小猫啊……被你害死了。她觉得自己一定和猫犯冲。当初伊格尔带了隻小猫回别墅,就曾经让她因为过敏而生不如死,现在又因为一隻猫出了车祸。她又不属猫,只不过是想满足点好奇心,怎么就被害死了呢?
    当尤恩醒过来的时候,眼睛似乎睁不开,她动了动手指,幸好还没失去触觉,可是,四肢却像被绑住了似的无法动弹。耳边传来姜成瑄的声音,像在和某人交谈。随着尤恩的意识清醒过来,她开始听清了姜成瑄和人交谈的声音,而那个人也是她认识的人。
    「学姐,离选举只剩一个月了,你怎么还有空来?」姜成瑄一贯的轻挑口吻。
    「我和尤恩的交情,你又不是不知道,何必多此一问。」祈家繐说话还是一样的霸道。
    姜成瑄嗤笑一声,「我只是耳闻你们最近走得近,但交情到哪种程度,我并不清楚。毕竟,艺扬并不会浪费资源在监控自己的艺人上头。」
    「这倒是……艺扬那么大一间公司,不像我们那是小公司,要照顾的艺人那么多,是无法面面俱到。」祈家繐反唇相讥,却颠倒黑白地把监控说成了照顾。
    正如同不要妄想向白痴证明天才的能力一样,一个人口齿再伶俐,都不该去挑战政客的口才。姜成瑄抿嘴笑了笑,举手投降。
    「你也不用太担心。我来只是想看看她的伤势严不严重。」
    「只是这样吗?她再怎么说,都算是因为你才受的伤,你就只是来看看而已?」
    「虽然她是追我的人才出车祸的,但我派去的是侦探,可不是赛狗场上的免子布偶,没人要她去追。这样也能赖我吗?」
    姜成瑄轻笑几声,「学姐,这可不像你的风格。你的人受了伤,你竟然一点追究的意思都没有?」
    「刚听到的时候是曾经想过要把那个侦探大卸八块,但在知道这小子昨天过得那么香艳刺激之后,我反而想杀的是这傢伙。你应该知道,我最讨厌被背叛了。」
    祈家繐的声音冷得让尤恩差点从病床上跳起来。她这才发现,不仅脸被绷布完全包裹住,嘴里也被塞了某样东西。
    「噢?香艳刺激?我可以看看吗?」
    因为看不到东西,尤恩索性把眼睛闭上,省力。姜成瑄的声音传来,她的脑海里立刻浮现那副痞样。她在心里暗骂了一句,齷齪。
    「嗯。拍得还不错。学姐,帮我问问那个侦探,他用的是哪个牌子的镜头,夜视效果不错。」
    尤恩一听差点吐血。
    「哇!打野战啊。果然很激情。不但拥吻,还脱衣服,就连回到家还要站在阳台上,一边吹着风一边拥抱。」
    随着姜成瑄的描述,尤恩知道她们昨晚的一举一动都被偷拍下来了。但她很想抗议,顺序错了啦。
    「学姐,你真的这么在乎这个小傢伙?你们到什么程度了?」
    「当年说要给你的东西,你没拿。现在被这个小子拿走了,你认为我们到什么程度呢?」祈家繐不疾不徐地说。
    「什么?那不是你刻意留到最后的武器吗?」姜成瑄突然激动起来,「学姐告诉我,是不是这个小子用强的,还是她趁人之危?我帮你处理。」
    听到这里,尤恩终于明白她们指的「东西」是什么东西了。尤恩很好奇祈家繐会怎么回答,她会说出是她喝醉之后两相情愿的失了身,还是会说她趁人之危呢?但比起这些,她更想知道的是,她家老闆和这个祈学姐之间的那一腿有多长。
    「算了。学姐,这种事不好开口我也知道。这样吧。这把水果刀你拿去,爱捅几刀就捅几刀,反正这里是医院,医生要赶过来急救很方便。」
    方便你妹啦!如果不是被绑住,尤恩一定会急得从病床上弹起来跳脚。这个女人可是拿花瓶砸过她的头,以她的狠劲,现在要她拿刀子捅她,她也绝不会手软的。但更惨的是,她还是因为莫须有的罪名而被处以极刑,有够冤枉的。她和柯睿棠之间,明明就是清白的。除了甘悦歆之外,她可以很少接近一个女人却不去勾引她的,真是白费她的善良。
    「小瑄,你真的一点都不知道吗?」祈家繐声音里竟透着一股哀怨,像深闺里的怨妇在埋怨丈夫对她的漠视。
    尤恩心想,绝对要把这件事情记下来,改天要是老闆想处罚她,就用这件事情威胁她。这种事情要是闹到女王那里,老闆的日子肯定不好过。
    此时,由远而近地传来高跟鞋的脚步声。这种声音,尤恩已经是熟得不能再熟了。听到这声音,就代表女王驾临。
    「你们家老婆还是一样看你看得很紧啊。」祈家繐语带嘲讽地说,「你们好像很久没分手了?我还等着要趁虚而入呢。」
    「想趁虚而入的话,去领号码牌吧。外头想染指这痞子的人,都能从东区排到西区,围成一条赤道了。」傅品珍人未到声先到。
    「如果她不是这么抢手,我想你大概也不会欲罢不能的老是吃回头草吧?」祈家繐亦不甘示弱。
    「两位女王,能不能移驾到外面再说呢?这里是病房,不宜吵闹的。」
    「不宜吵闹?你这是在教训我?」
    「不敢,不敢。」
    尤恩可以想像傅品珍挑眉瞪着姜成瑄的表情,也能想像见到女王就变成太监的老闆那副孬样。
    「算了。不要说学姐为难你。小瑄,我们到外面谈吧。我正好想和你打个赌或是做个生意,随便你怎么解释。不如我们去喝杯咖啡,慢慢谈。」
    尤恩感觉有人把手放在她的头上。
    「你好好休养,等身体恢復了,我想我们有好几笔帐要清。」是祈家繐的声音。不知道为什么,尤恩竟然从她的声音里听出一丝无奈的倦意。
    一阵纷沓的脚步声之后,病房里归于寧静。过了好久,尤恩几乎要以为她被独留在病房里,正苦恼着要怎么求救,找人来把她身上这些束缚拿掉。
    「刚才都听到了些什么?」女王冷冽的语气像支冰箭射穿厚重的绷带。
    尤恩身体一僵。从刚才的对话听起来,女王似乎对老闆的风流债瞭若指掌,这就表示,想利用这种事来威胁老闆,是一点意义都没有的,反而,如果不小心一点,还会引火上身,无端捲入这两位大魔头之间的恩怨情仇。这似乎不是她这个二十岁的小屁孩能应付的。
    想到这里,尤恩眼一闭,身体一放松,昏沉沉的睡意袭来。身上还有多处伤口疼着。有人说,睡觉是最好的麻醉药。在这种时候,不如就来试试药效如何吧。
    走到病房外头,祈家繐便被助理拦下,助理拿着份文件,握着笔在上面比划着。
    「学姐的行程应该很满吧?要不我们改天再谈。」
    「不。这件事该做个了断了。你应该知道,拖泥带水不是我的行事风格。既然有人背叛了我,该给的惩罚就该早点决定怎么给。」
    「学姐想动我手下的艺人,你觉得我会答应吗?」姜成瑄换上公事公办的脸孔,不卑不亢地回答。
    「我知道要过你这关不容易,但如果你不答应,今天的晚报就会出现当红偶像酒醉驾车的新闻。这样你还不肯点头吗?」
    「你我都知道,那酒只是放在车上的,尤恩身体的酒测值并没有超标。」
    「你都说是你我知道,那表示外头的人是不知道的。到场的记者,围观的路人,全都闻到酒味了。酒测值,也是小事。你该知道我们玩政治的,在警察那边都是有些办法的。」祈家繐转身,脸上表情是姜成瑄不常见到的冷漠。
    她知道祈家繐的个性,远在她还年少轻狂的时候,就已领教过。眥睚必报,是她的座右铭。这也是当初她不想尤恩那个不知死活的小孩接近祈家繐的原因,但另一方面,她也知道祈家繐并不是个完全绝情的人,因此才睁一隻眼闭一隻眼。没想到现在还是惹来了麻烦。
    「小瑄。」祈家繐的手抚上姜成瑄的脸,「你懂我的。所以,我才说和你打个赌,或者做笔生意,就当是留点空间给你。两个人……我只需要有一个人退出演艺圈就好。如果你同意,两点之前打电话给我,否则,晚上等着看报纸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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