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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

    因为曲綦琤的话太过伤感,让柯睿棠的心没来由地抽动一下。
    「为什么要对我说这些?你和她的关係不只是老师与学生这么单纯而已吧?」进门的时候,柯睿棠在玄关处看到一帧照片,除了稍小一点的尤恩和曲綦琤之外,还有两个男人。
    曲綦琤苦涩的笑容,让柯睿棠不由得后悔自己的心直口快。
    「真是个聪明的女孩,难怪小安会喜欢你。我除了是她的老师之外,也是她的大嫂。」
    听到尤恩喜欢自己,虽然并非从本人口中听来,仍对柯睿棠的心跳频率造成干扰。
    「不过,这个关係再过不久就要消失了。」曲綦琤继续道。
    柯睿棠目光忍不住悄悄地往尤恩的方向飘去。如果这层关係消失,对那个人会不会有什么影响?儘管只是短暂的接触,她能感觉到尤恩对这女人有着独特的依赖。
    她的视线重新回到曲綦琤身上,却发现后者正带着浅浅的笑意看着她。
    「其实,我和她的关係,并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们只是普通朋友。」柯睿棠再三强调。
    「你不要紧张。」曲綦琤温柔似水地说,「我并不想给你压力,只是希望能有个人代替我多关心她一些。」
    「代替?」柯睿棠还想追问下去,眼角馀光却发现尤恩正往这边走来,她下意识地打住到嘴边的话。
    同样察觉到尤恩靠近的曲綦琤则对柯睿棠投以感激的眼神。
    尤恩一边疲惫地伸着懒腰,一手牵着垂头丧气的甘悦歆。她将甘悦歆安置在沙发上,自己则盘腿坐在沙发旁的地毯上,这是和队友们在一起久了之后才养成的习惯。
    「怎么会这样?」尤恩歪着头,一脸的苦恼。
    「还是不行吗?」柯睿棠这是纯粹的没话找话说,甘悦歆沮丧的表情早已说明一切。
    「我记得听过小歆唱得很好的歌声,难道这一切都是我在作梦?」尤恩撅着嘴自言自语着。
    「如果小歆的音感这么差,就算你在睡觉,应该也会被吵醒吧?」柯睿棠想起甘悦歆曾经说过尤恩作恶梦时,是她哼唱的声音安抚了她。她还记得当时甘悦歆那自嘲的表情,以及那不成调却很轻柔的声音。但她也没忘记,尤恩在录音室里,对于失去音准的声音有多么的厌恶。
    尤恩的眼睛突然亮了起来,她从地毯上跳了起来,蹦蹦跳跳地跑上楼去,又乒乒乓乓地跑下楼,手上还抓着智慧型手机。她气喘吁吁地站在甘悦歆面前,无视女孩脸上错愕的表情,不由分说地将耳机塞进她的耳中。
    「跟着音乐哼出来。」尤恩命令道。
    不明所以的甘悦歆习惯性地服从命令。尤恩一边聆听着,一边缓缓加大音乐的音量。随着音量的放大,甘悦歆的音调趋向稳定。最后,尤恩抬起手遮住甘悦歆的眼睛,使她心无旁騖地沉浸在音乐的世界里。
    那是一首在场的人都不陌生的曲子,当甘悦歆耳畔的音乐到达终曲时,尤恩也拿下耳机,让甘悦歆回到现实世界。
    柯睿棠立刻从目瞪口呆的状态转变成激赏不已的表情,「小歆,你的声音真好听。」
    甘悦歆的双颊飞上两朵红晕,从小到大第一次被人这样极力称讚。
    「那是萧邦的夜曲,第一次上课时,我弹的曲子。」曲綦琤先是看着尤恩说,后来又转向甘悦歆问道,「为什么你对这曲子会这么熟呢?」
    「小安给我的音响里有这首曲子,我每天晚上看书的时候,都会听这首曲子。她做恶梦的时候,也是听这曲子才平静下来。」甘悦歆乖巧地回答。
    夜曲确实有安抚人心的魔力,这也是曲綦琤选择这首曲子做为第一次上课开场的原因。
    「小安现在还经常做恶梦吗?」
    曲綦琤看着尤恩问,回答她的却是甘悦歆。
    「嗯。经常一个晚上都要做好几次。」
    尤恩窘迫地捂着甘悦歆的嘴,「现在不是讨论这件事的时候吧?」
    「你这么多年不住家里,难道连我的关心都要拒之千里吗?」曲綦琤嗔怪地瞪了尤恩一眼。
    柯睿棠和甘悦歆夹在两人中间,眨着大眼睛,听着两人谈论疑似家务事的话题。
    感觉到气氛不对劲,曲綦琤微微停顿了下,轻咳一声后说,「你说的对,现在不是讨论这件事的时候。」
    一阵短暂的沉默之后,柯睿棠看不下去了,也懒得弄清楚自己这行为会被归类为识相还是不识相,开门见山地问,「虽然现在我们都知道小歆不是真的音痴,但考试的时候,总不能叫她戴着耳机上去考吧?音乐老师看她这模样,大概不是把她踢下台,就是直接打零分吧。」
    尤恩抬起右手摩挲着下巴,经过一番思考后说,「她现在欠缺的是勇气和专注力。」
    「你讲得好虚无飘渺啊。大师。」柯睿棠略带讥讽地说。
    尤恩白了她一眼,却也找不出更实际的说法,情急之下只好反唇相讥道,「听不懂是你家的事,谁让你悟性低?」
    「我也听不懂。」甘悦歆怯怯地举起手说。
    「乖。你年纪还小,听不懂是应该的。」尤恩溺爱地摸摸甘悦歆的头安慰道。
    对于尤恩的不平等对待,柯睿棠以小猫爪的姿态,朝她空挥了两拳以示抗议。
    看着两人孩子气地你来我往,曲綦琤觉得这才是尤恩该有的模样,不禁露出欣慰的笑容。有鑑于小孩子很容易吵着吵着一不小心就擦枪走火变成大战,曲綦琤只得出手制止两人的吵闹,「你们这两个孩子真是爱吵架,我有一个办法,要不要听我说?」
    一听到曲綦琤有办法,两人马上停止拌嘴的行为,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乖宝宝模样。
    「小朋友,考试有没有指定曲目?」曲綦琤对甘悦歆说。其实她也知道甘悦歆并不小,但处在这两人之间,无形之中年纪被拉低了不少。
    「有。」甘悦歆回答。
    「好。我的办法就是,把指定曲练熟,再练习不被周遭环境干扰,以及开口唱歌的胆量。如果真的不行,大不了最后上台时耳朵用耳塞塞起来,唱的时候闭上眼睛,总是会有办法解决的。」曲綦琤说。
    柯睿棠对尤恩挑了挑眉,「看到没有?人家那才叫专业。」
    尤恩冷哼一声,撇过头对甘悦歆说,「小歆来,我们去练歌,不要理这个笨蛋。」
    曲綦琤摇了摇头,拉住尤恩,「我和小朋友去练歌,你们两个去买菜回来煮晚餐。」
    见尤恩还想抗议,曲綦琤又补充一句,「我想吃你煮的菜。」
    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即使尤恩并不是英雄,仍然不可避免地折服在曲綦琤优雅的笑容之下。
    看到尤恩伸手要拉自己,柯睿棠反射性地想抬手去挡,却因为曲綦琤眼里的请求太诚恳,让她的动作一滞,便被有机可趁的尤恩像老鹰抓小鸡般地拉着走了。
    利用尤恩不在的机会,曲綦琤向甘悦歆问清楚了三个人之间的纠葛,以及尤恩为什么会和甘悦歆同床共眠的原因。所有关于尤恩的事,甘悦歆很尽责地知无不言。
    最后,话题回到甘悦歆考试的事情上头,曲綦琤随口问了下甘悦歆的音乐老师,没想到竟然是她的高中同学。曲綦琤从背后的书架上拿出一本乐谱,在上面签上自己的名字,交给甘悦歆。
    「明天到学校,帮我把这个拿给你的音乐老师。如果指定曲目没考好,问问她能不能让你用这首夜曲当补考。」曲綦琤细心地教甘悦歆怎么说。
    「为什么要拿这个给老师?」
    曲綦琤这才发觉甘悦歆是真的很单纯,她耐心地回答,「因为如果不是很喜欢夜曲的人,是不可能把整首曲子背下来的,这本乐谱是让老师帮你考试伴奏时用的。要是没有乐谱,老师说不定会以为你是故意拿这曲子在刁难她,这么一来,你就不能用你最熟悉的曲子考试了。」
    甘悦歆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曲綦琤学着尤恩的动作摸摸甘悦歆的头,心想,这孩子真是单纯过了头,老师只要见到乐谱上面的名字,看在高中同学的面子上,无论如何都会想办法放水让你过关的。
    在超市里的两人,一人提着一个菜篮,各自挑选着中意的食材。尤恩撇了撇嘴,语带不屑地说,「你又不会煮,买那么多菜做什么?」
    「你会煮就好了。」柯睿棠见招拆招地回答。
    「我可不保证你买的我一定会煮。」尤恩耍赖道。
    「只要曲老师说一声,你就算不会煮也会变成会的。」柯睿棠一副握着尚方宝剑的表情。
    「哼。小人得志。」
    忽然,柯睿棠神祕兮兮地靠近尤恩低声说,「你看看后面那里,就是在我家楼下看到的人。」
    尤恩装作不经意地往那方向一瞟,果然看见一个揹着相机的男人,戴着粗框笨拙的眼镜,穿着故作低调的防水布夹克,那感觉确实不像狗仔队。
    她拉开和柯睿棠的距离,不想让那人拍到她们太过亲暱的照片,做了个手势,便往另一个方向走去。她让柯睿棠留在原地,自己则趁着那男人不注意的时候绕到他的后头去,准备来个背后突袭。可是,当她走到男人所在的那条走道时,却发现那里早已人去楼空。
    「这傢伙的警觉性真高,果然不是普通的狗仔。你最近小心点,看样子是衝着你来的。」尤恩走回柯睿棠身旁,一边说一边抬头看着上面的镜子,悲哀地发现自己今天竟然忘了偽装,要是刚才不幸被拍到什么照片,肯定是躲不掉了。
    注意到尤恩僵硬的表情,柯睿棠也发察了同一件事,「你今天这样打扮,被拍到的话……」
    尤恩无奈地点头道,「大概是跟老师在一起,一时忘了自己的身份,就少了份警觉心。」
    因为被窥视的感觉太糟糕,两人又拿了些东西,结帐完便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回去的路上,两人走在社区的林荫小道上,没了心思吵架,只能有一句没一句地间聊着。
    「曲老师对你很重要吧?」
    「她是这世界上,第一个让我感觉到温暖的人。」
    「你很喜欢她?」
    「我爱她。」
    柯睿棠觉得自己的心酸得都疼了。
    「她知道吗?」
    「她知道。不过,她很早就拒绝我了。」
    「那你和祈家繐……」柯睿棠预料尤恩会拒绝回答这个问题,但她依然想试探一回。
    没想到尤恩竟直白地回答,「我们只是互相慰藉的同伴。」
    「这种关係并不健康。」柯睿棠儘可能地婉转。
    尤恩无所谓地笑了笑,「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像你这样幸运有温暖的家庭,我只剩下这个方法可以汲取温暖。」
    「你还可以有朋友,还可以有我。」柯睿棠鬼使神差地竟将自己排除在朋友之外独树一格。
    彷彿没注意到柯睿棠的语病,尤恩凄凉地扯了扯嘴角,「朋友可以上床吗?心灵上的温暖已经没办法满足我,只有肉体上的温暖才能让我感到安心。」
    赤裸裸的成人议题,说的人没脸红,听的人倒害羞了起来。柯睿棠不自然地转过头去,却又被捏着下巴转回来。
    「你脸红了。为什么?」尤恩嘻笑地问。
    「我哪有?」
    「你真的这么清纯?」尤恩碰了碰柯睿棠的肩膀,不正经地问,「喂。你有没有谈过恋爱?有没有和别人上过床?」
    柯睿棠恼羞成怒地踢了尤恩一脚,「滚开。你这是标准的性骚扰,我可以告你的。」
    「好啊。欢迎你去告。说不定你一告,你的知名度又会大增。嘖。你说说,你哪天可以不要靠着我炒作知名度呢?」尤恩贫嘴道,说完便在柯睿棠又要抬脚之前跑掉。
    「你这个不知廉耻的傢伙。」柯睿棠肾上腺素大量分泌,使她无视手上提袋的重量,追向尤恩飞快地跑着。
    两人吵闹的声音回盪在静謐的小道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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