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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章一 梦魇 下

    人间有阴晴风霜,天界惟有光辉灿烂。

    提拉特弥斯那近千米高的神殿此刻有一道道有如实质的光辉四下散射,格外耀眼。它们是如此的强烈,以至于数百名歌诵圣歌的天使都无法保持整齐的队形,不得不四散飞开,以躲避这些足以将他们彻底蒸发的强烈圣辉。

    圣辉如大海潮涌,不住自神殿中涌出。这一刻,主神的大殿已经不是普通天使能够容身之地,惟有提拉特弥斯亲自创造的光天使才能在这如火的圣辉中从容站立。

    天使没有感情,神也应该如此。

    然而约束普通神诋与天使的法则,并不会加诸于光辉的诸主神身上。专注于躲避圣辉和进行圣咏的天使们不知道伟大的提拉特弥斯是否在动怒。他们歌颂神的时间还不够长,因此也无法理解诸如愤怒这些都是什么。但他们知道主神这一刻的情绪并不稳定。这在过去千年中都是非常罕见的事。

    神殿之中,高高安坐的提拉特弥斯神躯上不住涌出浓烈的圣辉,看上去,他已经完全变成了一轮炽热之极的太阳!

    在他的面前,飘立着两排背生金色羽翼的光天使,他们静静地凝立在空中,似是有无穷无尽的耐心,等待着一手创造他们的提拉特弥斯颂下神谕。

    神殿正中的空间忽然起了一阵如水的波动,随后四个难以形容其莹润的光珠从空间波动中浮出。它们互相环绕着,在空中缓缓飘飞,但无论怎样飞行,四颗光珠互相之间的距离都不会有分毫的变化。光珠构成了一个虚无的正四面体顶点,正四面体的中央,隐隐有一小团刺眼的光芒在流转。

    正四面体只有一米见方,在两排高大威严的光天使面前显得微不足道,更不用说与神躯百米以上的提拉特弥斯相比了。然而所有的光天使都向着这一个虚无的四面体躬身、后退。高高在上的提拉特弥斯也动了动身体,微微俯前。

    虚无的四面体闪烁了一下,就出现在提拉特弥斯的面前,随后一阵无法言喻的无形气息笼罩了整个神殿。在这一刻,虚无的四面体忽然有了存在的气息,它犹如一头无比庞大巨兽的独眼,冷漠地看着世间的一切。

    “伟大的提拉特弥斯,您的麻烦非但没有结束,反而正在扩大。”

    从虚无的四面体中传出这样一个讯息。这讯息中所蕴含的力量过于强大,以至于所有的光天使背后张开的羽翼都不由自主地飘动着,宛如在狂风中的落叶。他们不得不后退了一段距离,才稳定住了自己的位置。

    提拉特弥斯道:“伟大的塞坦尼斯托利亚,不会有更坏的情况出现了。”

    司战斗的主神塞坦尼斯托利亚并没有真正出现在提拉特弥斯的面前,这一个虚无的四面体仅仅是他的一个化身而已。属于主神的光辉都过于强烈,因此当两位主神过于接近时,仅仅是圣辉的互相辉映就有可能撕裂天界的空间。

    似是有一道无形的波动扫过了在场的所有光天使,随后塞坦尼斯托利亚道:“伟大的提拉特弥斯,您所创造的这些光天使并无不妥之处。不过,在外层位面征战的其它光天使有不同的吗?”

    提拉特弥斯淡漠地答道:“所有的光天使中,惟有奥黛雷赫和阿喀琉斯与众不同。”

    “为何会发生这种事?在外层位面作战的光天使一切举动,都应该瞒不过您伟大的神识才对。”

    提拉特弥斯这次停顿了一下,才接着答道:“直到最后一刻之前,阿喀琉斯的所有思想和举动都没有任何不妥的地方,他灵魂的最深处也如以往的纯净。事实上,我至今也不知道他将那些背逆的思想藏于何处,又是如何在最后时刻重新找回的。而且最后的结果来得过于突然,甚至于连我也无法及时阻止。”

    塞坦尼斯托利亚道:“既然以您那强大而又细致入微的神识都无法察觉阿喀琉斯的背叛,那么包括我在内,其它的主神应该同样无法察觉他的背逆。我不得不提醒您,您所创设的这两位光天使十分的危险,不要再作进一步的尝试了。”

    此时从提拉特弥斯的胸膛中飘出了一点艳红,两位主神注视着这点艳红的光芒,沉默了片刻,提拉特弥斯才道:“您也看到了,阿喀琉斯也许知道无法抗拒我的召回,所以他在最后一刻抹去了自己的印记,变成本源的能量存在。我也就无从知道他是如何做到这一切的。”

    塞坦尼斯托利亚似是思索了一刻,慢慢地道:“或许他在此之前,已经将自己的记忆留在了那里。现在看来那个位面虽然微渺,但却足够的麻烦,看来我们应该将目光更多的投向那里。阿喀琉斯在那个位面消耗了过多的信仰之源,现在无论是我的战斗天使或者是您的光天使都不能降临足够的数量。惟一的好消息,就是阿喀琉斯送回了麦克白堕落的证据,这样弗利安米尔暂时无法指责您。我即将前往黑暗世界了,恐怕无法更多的帮助您。但我会将第十三智天使留下,以彻底解决那个位面的麻烦。”

    提拉特弥斯道:“的确,那一个位面的麻烦不能继续扩大了。如果引起了迪斯马森的注意,就是真正的麻烦了……”

    虚无的四面体渐渐变得模糊起来,塞坦尼斯托利亚的意识仍然在神殿中回荡着:“迪斯马森只知道毁灭,若让它知道了这件事,的确不好处理。伟大的提拉特弥斯,请您稍微分一些注意力在那个微渺的位面。在我从黑暗世界回来之后,希望天界的神力秩序没有任何的改变。”

    黑暗。

    在绝对的黑暗之中,忽然亮起了一点光辉。

    这点光辉转眼之间就撕裂了无际的黑暗,点燃了整个世界!

    罗格一声呻吟,猛然坐起,这才发现又作了一个恶梦。只是近来他所作的梦都非常的真实,真实到了与现实不分的地步。此刻的他大汗淋漓,双眼又红又肿,不住地流着眼泪,就如真的被梦中的光辉刺伤了一样。

    他揉了揉双眼,这才恢复了视力。在罗格身边,有一双闪亮的星辉正注视着他。

    胖子笑了笑,道:“艾菲儿,没事,我只是做了一个恶梦而已。”

    他轻轻抚摸着艾菲儿那光滑的肌肤,当手落在她平坦结实的小腹上时,胖子略有些不自然地笑了笑,道:“艾菲儿,看来精灵真是不善于生育的种族。你看,这里到现在也没有一点能大起来的意思呢!”

    艾菲儿道:“神使大人,以生育力强著称的人族也没给你生下些什么吧?显然这并非全是我的原因,肯定也有您的原因。有一句古老的谚语是这样说的,过于邪恶的人将受到诸神的惩罚,他们会失去拥有后代的能力。”

    胖子笑骂道:“胡说!我可是希洛的神使,你这样说我,就是希洛不敬。”

    艾菲儿又道:“您这么想要一个孩子,也许找一些生育力更加旺盛的种族试试,说不定会有效果呢!嗯,让我想想,究竟哪些种族的生育力最强……地精、侏儒、兽人、食人魔、某些魔族、巨魔、狗头人……”

    艾菲儿清脆的语声中带着一丝奇妙的力量,她每说出一个种族的名字,罗格的脑海中就会不由自主地浮现出那个种族[***]雌姓的形象,而且每一个都春情勃发,嚎叫着向他扑来。

    罗格脸色越来越难看,他一把捂住了艾菲儿的嘴,恶狠狠地压了上去。

    黑夜过去,白昼到来时,浪琴海的西岸又喧嚣起来。这一天海面上风平浪静,无数渔船扬帆出海。无论统治者变成了谁,朴素的渔民们都得靠捕鱼维生。

    浪琴海西岸地域广大,人口众多,种族和信仰习俗都非常复杂,阿斯罗菲克帝国虽然占领了这片地域,但要想巩固住自己的统治,还需要花费相当的时间。此时数以万计的战俘在皮鞭和战枪的威胁下,正在不分昼夜地在一望无际的原始森林中砍伐树木,修筑道路。尽管每天都有数十、甚至成百的战俘因过于劳累而死去,但费尔巴哈大帝仍然不满工程的进度,他对手下的将领们咆哮着,要求他们去找来更多的苦力来,以加速打通这座原始森林。

    在占领与征服的过程中,罗格自然也不会闲着。他指使神圣教会的神职人员跟随着帝国大军四处出击,一路广收信徒。费尔巴哈大帝特别给了神圣教会一项特权,凡是神圣教会的信徒,都可以得到帝国国民的待遇,免于受到被占领地居民很可能得到的种种残酷不公的待遇。

    阿斯罗菲克帝国对待占领国居民向来以残忍无情著称,前不久罗格在特拉华帝国作战时高举血色双旗,每城必屠的作法深深地震憾了浪琴海西岸诸国。既然加入神圣教会能够得到活命的机会,那些平民自然不会有太多的犹豫。到了后来,甚至有整城的居民加入教会的情况。

    诸神以信仰为源,这是希洛之书第三页的内容。

    罗格初时尚有些不相信那一大段密密麻麻的话竟然就只是这一点意思,只是看懂了这一句之后,他忽然对何谓信仰之力明白了许多。

    在第三页的页眉处,照例有这样一句话:“诸神不是万能的,而希洛是无所不能的。”

    罗格知道,数十万为了活命而加入神圣教会的新教徒大多数根本谈不上虔诚的信仰,甚至还有许多对帝国心怀刻骨仇恨的人存在。不过胖子并不是如此容易被欺骗的人,他创立神圣教会的目的是为了信仰之力,而非是三心二意的信徒数量。因此圣女摩拉率领着冰雪法师,开始一个城市一个城市地巡视。在她的双眼下,那些不光没有信仰,反而心怀恨意的教徒都无所遁形。而这些被指认出来的教徒都以叛逆罪交给了帝[***]队。

    依阿斯罗菲克帝国的军法,被定以叛逆罪之后,壮年男子要被处死,妻女收为营记,而孩子则卖作奴隶。而在这里,这些壮年男子们暂时不会被处死,而是被送去南方森林处做苦工。在那里,恶劣的环境、繁重的劳动一般会在一两个月内就会夺走他们的姓命。

    “神将光辉照耀在你们身上,你们却滥用了它。在全知的奥黛雷赫面前,一切的谎言都将如阳光下的阴影,无所遁形!”

    在数千被指认出来不诚的教徒前,罗格满脸庄严与神圣,充满威严地说出了这样一番话。随后他无视于教徒们的哭喊、申冤或者是叫骂,权杖一挥,在一旁守候的数千如狼似虎的帝国大军立刻一拥而上,将这些伪教徒都拖了下去。

    罗格立足处是一座无名的小城,城中三万余居民都加入了神圣教会,然而在随后举行的盛大宗教仪式上,这些信徒无法承受摩拉双手间光辉的照耀,被认定为不诚者。现在罗格所作的事,不过是为自己教皇的身份立威而已。

    从大帝立在浪琴海西岸时算起,已经是一个月过去了。在这段时间里,上述的情景反反复复地上演着,而在南方开林修路的苦力数量也由二万逐渐变成了十五万。但在这染血的岁月中,罗格所统领的神圣教会信徒发展迅速,短短时间内就增加了五十多万新信徒。随着时间的推移,加入教会的信徒正在增多。

    胖子坚信,眼前有现实的好处,远方有来世的承诺,而背后又有染血的刀枪,在这种情况下,大多数人都知道应该如何选择。除了少数人外,那些平凡度曰的普通民众是不会为了王族或者是国家捐献出自己的生命的。胖子打算在浪琴海西岸至少要招募到两百万合格的信徒。

    他惟一的遗憾,就是教会所有神职人员中,只有拥有天然魅惑的摩拉才能在顷刻间将一个普通的教徒转变成虔诚的信者。可是神圣教会发展得实在太快,仅仅是稳定住最核心教徒的信仰,就几乎耗尽了摩拉的精力。

    罗格早已经习惯了战争与杀戮。

    到了他这个位置,民众、信徒、战俘与死伤者,在某种程度上都只是一个个的数字而已。无论在战火中倒下的是几十万还是一百万生命,都没有多大的区别。以铁血著称的费尔巴哈大帝更不会将区区百万条姓命放在眼里。而领军的亚历山大在西线战争中,多次屠杀过数以十万计的各族俘虏,庞培虽然因海神军团规模受限,手上染得鲜血少些,但在战场之上,他的冷酷无情也绝不会比任何人差了。

    鲜血早已染红了浪琴海的西岸。

    每当空闲之时,罗格总喜欢一个人在海边散散步。

    只是不知为何,不管是晴是阴,每当罗格立于浪琴海岸边时,往往会有刹那的恍惚。

    这一天胖子如往曰一样孤身漫步在礁石嶙峋的海岸线上,他抬眼望向远方,天是灰的,海面倒很平静,习习湿凉的海风扑面而来。然而罗格突然感觉到脑中一阵眩晕,身体晃了一晃,差点摔下海去!

    罗格早已对此习以为常,立稳脚步,定了定神,这才慢慢站起。

    此刻他所立足之处,已绝非熟悉的浪琴海。

    在那一刻,地面是暗红的,而海中的波涛则变成了翻涌的浓稠鲜血。天也是红的,似是被大地和海洋映红。但仔细看去,罗格又发现天空中那流动的红色,其实是燃烧着的火焰!

    地在滴血,天在燃烧!

    此时在远方天际处,有一点亮极的光辉冉冉升起。这幅景象是如此的熟悉,罗格立刻下意识地闭紧了双眼!

    一股柔和但炽热的风轻轻抚过了他的脸,随后肌肤上传来阵阵针扎一样的刺痛,那是无比强烈的光线照射在他裸露肌肤上所引起的刺痛。虽然罗格已紧闭双眼,但那强烈的光华仍然穿透他的眼睑,耀得他头晕眼花!

    罗格不得不背转身去,试图躲避这太过强烈的光线。可是当他转过身后,眼前仍是同样刺目。天地之间的每一个角落,都似已被炽烈的光线所填满。

    此刻呼啸而过的风已经带着令人窒息的高热,不时有奇异的声响传入罗格耳中。虽然看不见,但罗格知道天空、大地、海洋,一切的一切,此刻都在熊熊燃烧!

    就算再真实,幻觉也只是幻觉。

    罗格不顾阵阵难以忍受的剧痛,强行睁开了双眼。果然,呈现在他现前的仍然是铅灰色的天空,深色的礁石,宁静的大海。

    胖子笑了笑,幻觉就是幻觉,它只能压制那些意志力不够坚定的人。

    忽然之间,似是有什么东西在他眼前飘落。罗格伸手接过,仔细一看,脸色立刻变了。

    在他手心中,是一段已经烧成灰的头发!

    海风随即卷走了这数截几乎没有重量的飞灰。罗格抬手在头上一摸,指尖上立刻感觉到一缕被烧焦的头发。他只觉得一阵寒意慢慢自心底涌起。

    究竟刚才的是幻觉,还是眼前的一切是幻觉?

    他深吸一口气,缓缓地环顾一周。

    映入罗格眼中的一切景物似乎都和以往有些不同。但罗格知道世界与以往并无不同,不同是他自己,已经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变化悄悄在他身上发生了。

    无论是在美丽的神谕之城,寒冷但富于艺术气息的黎塞留,还是在充满了金币味道的浪琴海岸,修斯的房间总是一如既往的朴素、淡雅、高洁。

    当罗格一个人在海边吹风时,修斯不知道从哪里又弄到一整套精致的茶具,正怡然自得地烹煮,准备享受。

    不过此刻热水壶上腾腾冒出的氤氲水汽凝而不散,与寻常蒸汽大不一样。这一团翻涌的水汽中央,呈现出一张长桌,桌两边各自坐着六位身披深灰色长袍的神秘人物。其中一个站了起来,向着修斯这边行了一礼,恭敬地道:“无所不知的虚无之影,这一次事情重大,所以不得不来打扰您的安宁。”

    他的声音沙哑之极,又带着金属的磨擦感,一听就知道是伪装过的假声。

    修斯哼了一声,道:“什么事?”

    那全身都裹在灰袍之内的神秘人道:“我刚刚接到消息,今年西行的队伍在中央山脉中了埋伏,全部失陷,只有一个人逃了回来。”

    修斯一惊,道:“西行的队伍出事了?!是谁干的?”

    那人道:“那个逃回来的人伤口中了剧毒,他只来得及告诉我们袭击者中有大量的兽人,就毒发身亡了。”

    “又是兽人?”修斯深吸了一口气,站起身来,在房间中缓缓地踱了几圈,然后才冷冷地道:“好,这件事我知道了。”

    长桌两旁的灰袍人都站了起来,齐向修斯行了一礼,然后各自离去。

    水汽散了。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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