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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破釜沉舟03

    胡子越果真在乐山市,昨天半夜被发现的,全身是伤倒在路中间。他被谢泊生送到隔壁市的医院,我见到他的时候还没醒,说是没有大碍,只是太累罢了。我想那么昨晚谢泊生忽然开车走掉,刚好能对上胡子越被发现的时间,可他为什么要锁我的门呢?
    不过几天没见,胡子越竟感觉老了许多,鬍子没刮,人也瘦了。我试着喊了他几次,没反应,谢泊生让我别打扰他,好好睡一觉就没事了。我想知道胡子越为什么会受伤,地点是街上,难不成被人打了?时间点又是半夜,说不定是抢劫?是哪个缺德鬼要抢一穷二白的胡子越呀。
    我叹了口气,跟着谢泊生离开病房,关上门的前一刻,居然听见咳嗽的声音。我回头,胡子越已经自己坐起来,面无表情地盯着我们看。
    「你怎么来了?」
    这是他的第一句话。
    「我……哈哈。」我摸了摸脖子后面,这故事说来话长。
    「那么快就醒了?身体素质不错啊,你们慢慢聊,我先走了噻。」谢泊生笑着出去了。
    病房里就剩我跟胡子越独处,说实话有些尷尬,我在他床边坐下,故作轻松地问:「你怎么会受伤?」
    胡子越抿着嘴,皱眉思考了下,说:「我……说实话,我不记得了。」
    「你伤到头了吗?怎么会不记得?」
    「我不知道。」
    「那你还记得是怎么到乐山的吗?」
    「我也才刚到而已。我是买通了一个阴间的摆渡人,请祂带我先到北京,那会下大雪,行程耽搁了许多天,好不容易才有办法过来的。我就记得自己在街上走,想找到小鬼图画里的那条街……」
    「剩下的都忘啦?」
    「忘了。」
    「怎么搞的啊,居然忘记这么重要的事!万一你是半路撞到胡小刀,跟他掐了一架呢?」
    「你想多了吧。」胡子越把枕头靠在背后,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刚才那人是谁?」
    「呃?话题切的那么快?」
    「不然?」
    「你不是应该……应该对现在的情况更不知所措一点吗?怎么看起来那么冷静?」
    「不知所措不是表现在脸上的,我脑子里已经乱成一锅粥了,为了不让我自己更混乱,现在我问啥你就答啥,知道吗?」
    「知道了。」我举手做投降状,怎么搞得像审问犯人似的。
    「好,那我再问一次,刚才那人是谁?」
    「他是……四川谢家的当家,谢泊生。」
    「喔。」胡子越点头,反应异常平淡,接着又拋出第二个问题:「你怎么联系到他的?」
    「人是黑无常找来的。」
    「严望?他们什么时候回来的?」
    「不久之前。」我开始把这段时间发生的事一点一点跟胡子越说了,包括旧市场的尸王,包括魏禾汶的婚礼,包括在落沙二村的见闻、与崔小曼的谈话,以及对胡小刀最后去向的猜测。我说到四川不只有一尊佛像的时候,他终于有了反应,听到是在谢泊生家,脸色一下子煞白。
    我知道他肯定跟我想到一块去了,压低声音问:「你觉得呢?谢泊生他──」
    「刘白,有点儿冷,把窗户关上。」
    我愣了一下,还是起身去关窗户,回来坐下准备继续话题,却又被他打断:「这几天没少受累吧?」
    「还、还好啊。」我没想到他会突然关心起我。
    「所以,你怎么也过来了?」
    「我只是在想,你不可以跟胡小刀同归于尽,只要先把衝动缓缓,肯定有别的办法。」我说着说着也有点尷尬起来:「说实话就是……我是来阻止你的。」
    「你来阻止我,我要是没杀了他,到时候我真死了你给我收尸啊?」
    「……不行吗?」
    「记得把我骨灰洒海里啊。」
    「妈的,讲点吉利的行不行?」我作势搥了他一下。
    胡子越把视线别开,不知道在思考什么,半晌才又开口:「对了,我在哪儿被找到的?」
    「好像是……」我把那个小区的名字说了。
    「我被发现的时候是什么样儿?什么姿势?」
    「好像是大字形躺在地上,衣服都破破烂烂的,全身都是血……」
    「那我的包呢?」
    「我不知道,应该是谢泊生拿去了吧。」
    「我是说我被发现的时候,我的背包在什么地方?」
    「这个他们倒是没说。」
    「你帮我去问问,能不能把包拿来给我,我想找我的手机。」
    「手机?现在?」
    「对。」胡子越点头。
    我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开门出去,要搭电梯的时候碰到两个西装男在门口守着,我认出他们是谢泊生的人。其中一个长得比较高的男人见了我,神色有些慌张,另一个矮一点的就淡定许多了,笑着问:「刘先生,聊得怎么样?您的朋友没事吧?」
    「啊……没事没事。」
    「那您现在准备要回去了吗?」
    「还没有,」我瞄了病房门一眼:「胡子越让我帮他拿他的背包,你们知道放在哪里吗?」
    两个手下听完面面相覷,高个子说:「我们没看见他的背包啊!」
    「别乱说!」矮个子踢了他的小腿,对我微笑:「我知道了,这就给您拿过来,请稍等啊。」
    过了差不多十分鐘,那俩人果真拎着胡子越的包回来了。
    「刘先生,背包给您拿过来了!」
    「谢谢你们!」我接过背包,险些把腰给折了,怎么那么重啊!
    「刘先生,您没事吧?」
    「……没事。」我把背包抱起来,老子可没软到连这点东西都提不动。
    「没事的话,那我们先去楼下等您了,可不能让当家的一个人待着太久啊。」
    「那个,等一下!」眼看他俩要走了,我连忙开口:「为什么不能让谢当家一个人太久啊?」
    「咱们当家的身子骨虚啊!放他一个人太久,要是昏倒了都没人知道,太危险了!」矮个子摇摇头:「最近天气冷,本来他是不能出门的,可他偏偏要亲自出马,就为了你这小鬼!」
    「他有生病吗?」我怎么看他在落沙二村那时还挺生龙活虎的。
    「我也不清楚是什么病。」高个子说:「不瞒您说啊,咱俩都是跟着当家的一块长大的,从小他就这样了,严重的时候甚至都下不了床呢。他爹为了治他的病,跑遍大江南北,什么药都吃了,到现在才终于缓下来,不过吃过太多药,也不晓得是吃哪一味吃好的了。」
    「你们一起长大的啊?」
    「对啊!咱们是邻居,也是小学同学、初中同学、高中同学……后来刚出社会时我跟老李一时半会找不到工作,老谢……当家的就让咱俩在他手下做事,说找到工作了随时都能走,结果……」
    「结果一直都没找到工作,就这样了?」我接话。
    「对对对,真是缘份。」
    「唉,说出来还挺丢人的……」矮个子叹了口气,催促道:「别间扯了吧,该下去了。」
    「好、好嘞!」
    高个子看了我一眼,便随矮个子走了。待两人都消失在楼梯的转角处时,我才回到病房。胡子越劈头就问:「怎么那么久?」我说跟谢泊生的手下聊了几句,把背包递给他,他边往里面翻找东西,我边和他说谢泊生原来是个药罐子的事情。胡子越貌似没在听,往里边找不到的样子,乾脆把整个背包倒过来,让东西全落在自己腿上。
    「手机不是在这里吗?」
    我一眼就从那堆杂物里看见胡子越的手机,不知道在这几天里发生什么事,萤幕居然破了。手机是他全身上下最贵的东西,他一直都挺宝贝,萤幕破了肯定很心疼,然而胡子越的目光只短短停留在手机上一秒就移开了:「喔。」
    「什么意思?你不是要找手机吗?」
    「没事儿了,刘白你先回去吧,有话等我伤好了再聊。」
    「真的没事了吗?」
    我还是有些不放心,不过更奇怪的是,胡子越的表现太冷静了,冷静到我有点害怕。我想了想,又问:「你……如果之后真的找到了胡小刀,你想把他怎么办?」
    「我考虑过很多办法,本来想泼桶汽油把他烧得死无全尸,不过……」
    「不过?」
    「不过我现在不想那么做了。」
    「为什么?」
    「等我伤好了,我再告诉你。」
    胡子越说完便躺下,似是不想再与我对话了。我没有办法,把东西拿了离开病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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